郭婉绯 张正光
摘要:《红星照耀中国》的出版,第一次向全世界客观、全面地报道了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工农红军长征的经过,展示了中国共产党为争取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而艰苦奋斗和奉献牺牲的崇高革命精神,全面、立体地塑造了中国共产党抗日反法西斯形象、民主自由形象和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形象,使国际社会对中国共产党有了更加理性、客观的认知。对中国共产党冲破国民党的新闻封锁,有效破除国民党对中国共产党的种种歪曲、污蔑与丑化发挥了积极的历史作用。
关键词:《红星照耀中国》;中国共产党;国际形象塑造
中图分类号:D23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4437(2024)02-0005-07
在长期的革命过程中,由于各种原因制约,特别是国民党的长期新闻封锁及其对中国共产党采取歪曲、污蔑、丑化之能事,国际社会对中国共产党的认知基本被框定在国民党关于中国共产党的污名化叙事中。全面抗战爆发后,虽然中国共产党事实上取得了合法地位,但是国民党依然坚持对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的革命进行新闻封锁,并持续在国际社会进行妖魔化宣传。为了打破国民党的新闻封锁,向国际社会展示中国共产党的积极形象,中共中央采取了诸如在国统区设立办事机构、在海外办报办刊、邀请国内外记者访问延安等多种方法,宣传共产党的主张,但是效果有限。而这种状况的根本改变,则源自于埃德加·斯诺(下文简称“斯诺”)对延安的访问,特别是他的《红星照耀中国》(又名《西行漫记》)的公开出版。《红星照耀中国》的出版,成为“西方了解中国的新纪元”[1]的标志,对推动美国乃至世界舆论接受中国共产党,并视之为反对国际侵略斗争的盟友“起了具有重要世界历史意义的作用”[2]9,而且第一次打破了国民党对中国共产党长达十多年的新闻封锁,使国际社会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了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人的真实面貌,塑造了中国共产党抗日反法西斯形象、民主自由形象和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形象,更使国际社会在国共两党的比较中第一次真正看到了中国未来的希望。研究《红星照耀中国》对中国共产党国际形象的塑造对于新时代继续向世界讲好中国共产党治国理政和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故事,塑造中国共产党负责任大党形象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红星照耀中国》出版前中国共产党国际形象塑造面临的困境
作为马克思主义政党,中国共产党自诞生之日起即非常注重对外联系,但是由于种种原因,直到全面抗战时期,中国共产党对于国际社会来说,依然是一个“谜”[3]2一样的存在,关于中国共产党的传说非常“混乱”[3]2。造成这种状况的主要原因是国民党的长期封锁及其对中国共产党的妖魔化宣传,苏联和共产国际对中国共产党宣传的疏忽以及中国共产党自身对外宣传的全面受阻。
首先,国民党的长期封锁和对中国共产党的妖魔化宣传。随着国民党右派叛变革命和大革命失败,国民党对中国共产党进行严密包围和封锁,导致中国共产党“九年以来一直遭到铜墙铁壁一样严密的新闻封锁而与世隔绝”[3]2。为了实现对中国共产党的全面封锁,国民党一方面颁布《出版法》《戒严法》《修正抗战期间图书杂志审查标准》《战时图书杂志原稿审查办法》等一系列“新闻检查”法规制度,取缔、查禁中国共产党的出版物,利用特务监视迫害编辑出版人员等;另一方面极力阻挠中国共产党代表与美、英等国的驻华大使接触,拒斥中国共产党代表参加国际会议,压缩中国共产党的国际活动空间。这样,不仅使中国共产党的声音基本传不出去,而且也让身在中国的外国记者和官员无从获得关于中国共产党的真实材料。国际社会关于中国共产党的消息大部分都来自国民党。国民党在一定程度上成为中国共产党国际形象的“塑造者”。国民党利用其控制的宣传工具大肆抹黑、歪曲、丑化,乃至妖魔化中国共产党。正如斯诺所言:“共产党人自称是在为实现土地革命,为反对帝国主义,为争取苏维埃民主和民族解放而斗争。南京却说,红军不过是由‘文匪领导的一种新式流寇。”[3]3美国学者休梅克也指出:“国外关于中国共产党人的报道大都来自第二手材料,而且充满了敌意。”[4]9国民党对于中国共产党的妖魔化宣传,在国际社会“成功地”塑造了完全歪曲的中国共产党形象。美国学者佩弗、阿本德等人从未到访过延安,但是仅靠道听途说就对中国共产党生出许多诋毁和消极的情绪,并进行大肆宣扬。同时,有些外国人虽接触过中国共产党的书刊,但由于意识形态和阶级立场的差异,又总是闭目塞听、舍本逐末,或持猎奇态度,“每当遇到诸如中国共产党的性质这类问题时,又总是显得毫无启发作用”[4]14。因此,毛泽东指出:“在国外,由于国民党政府的封锁政策,很多人被蒙住了眼睛。”[5]
其次,苏联和共产国际对中国共产党宣传的不足。尽管中国共产党在创立过程中得到了苏联和共产国际的帮助,并早在1922年就成为共产国际的一个支部,但是中国共产党在苏联出版物上出现的次数屈指可数。以苏联共产党中央委员会的机关报《真理报》为例,从1919年至1927年,其共刊载了90篇关于苏联、共产国际对中国革命问题和重大历史事件的看法和态度的文章,但仅有3篇文章提及了中国共产党[6]。大革命失败后,中国共产党的工作重心向农村转移,地处偏僻,且一直遭受国民党的封锁,苏联和共产国际虽然还同中国共产党保持着联系,但是信息往往严重滞后,其关于中国共产党和根据地的新闻报道更是阙如,甚至出现了以讹传讹的现象。如1930年3月20日共产国际在《国际新闻通讯》上发布毛泽东主席“因长期患肺结核而在福建前线逝世”[7]的讣告。1927年至1937年间《真理报》刊登了《中国人民的领袖——毛泽东》《司令员朱德》《方志敏——中国人民的英雄》《中国红军的英勇进军》《中国苏维埃的新胜利》等。宣传中国共产党的文章在苏联的出版物尚且稀少,更不要说意识形态和阶级立场都对立的英美报刊了。应该肯定,在国民党的严密封锁下,苏联和共产国际关于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人和革命事迹的报道,对传播和扩大中国共产党在国际上的影响发挥了积极的历史作用,但还不足以建构起中国共产党立体而全面的国际形象。
最后,中国共产党自我宣传的全面受限。中国共产党自创立伊始就非常注重利用出版物宣传自己的理念、政策和主张,以宣传、教育和启发群众,但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都是立足于国内宣传,而对国际宣传重视不够。大革命失败后,国民党近十年的严密封锁,使中国共产党几乎处于“与世隔绝”的境地。随着遵义会议后毛泽东事实上成为党和红军的领导人,特别是党中央进驻延安后,中国共产党开始注重对外宣传,以冲破国民党的舆论封锁,建立与国际社会,特别是欧美反法西斯国家的联系。当时中国共产党在美国有1930年4月创刊于纽约的《先锋周报》(其前身是1927年底创办于美国三浦市的油印不定期刊《先锋》,1930年4月改为铅印并改名为《先锋周报》,1934年上半年改为半月刊并再改名为《先锋报》),在欧洲有1935年5月15日创刊于法国巴黎的《救国时报》(其前身是《救国报》,1935年12月9日改为本名,该报是中共中央驻共产国际代表团的机关报)。《先锋报》和《救国时报》大量报道了红军和苏区的情况,向海外读者展示了中国共产党的真实情况,特别是《救国时报》较早地向世界介绍了红军长征情况,并呼吁“国共第二次合作”,打破了国民党对中国共产党和红军的污蔑造谣,宣传了中国共产党的抗战和反法西斯主张,在国际社会产生了一定的影响。这两份报纸的出版成为“西半球华侨爱国反帝的两面鲜明的舆论旗帜”[8]。但是,客观地说,这两份报纸对欧美国家的影响依然有限,主要是因为两份报纸都是以中文编辑出版,且以华人为主要受众。《先锋报》以在“美国卖苦力的华侨为主要读者对象”[9],《救国时报》以“海外华侨和国内民众为读者对象”[9],对欧美国家民众的影响很小,事实上阻隔了国际社会对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的抗战事业的认识和了解。
中国共产党真正打破国民党的封锁,第一次真正引起欧美国家的重视,并完成自身国际形象建构是在全面抗战爆发后,欧美国家记者和考察团到延安访问或考察。随着他们通过电台、报告、文章向全世界讲述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真实延安、真实红军及其抗战情况,世界一时为之惊奇、惊叹。在这个过程中,时间最早、影响最为深远的莫过于斯诺对延安的访问和《红星照耀中国》的出版。
二、《红星照耀中国》塑造中国共产党国际形象的方式
“中央红军长征的传奇性胜利,在国内外产生了广泛影响。”[10]在上海的鲁迅向中国共产党中央发来贺电。共产国际也盛赞长征是“英雄斗争的模范”[10]。但是,由于受到国民党的严密封锁,国际社会依然得不到关于中国共产党的准确信息,而向他们讲述中国共产党事迹的人也都没有亲身到苏维埃统治区。对于“谜”一样的中国共产党和苏维埃地区,他们更好奇,更想知道真相。同时,中国共产党也亟须打破国民党的封锁,向外界展示自己的形象。斯诺以美国记者的身份和一贯的立场,成了站在历史风口上的人,他基于对延安的访问所写的《红星照耀中国》,第一次向全世界展现了中国共产党的形象。
首先,以坦率真诚的笔触还原中国共产党真实客观的形象。斯诺一直强调《红星照耀中国》是“中国革命青年们所创造、所写下的”[3]1,他只是记录者或是代笔人。斯诺到达延安,感受到中国共产党对他表现出的充分信任,即“自由活动的诚意”[3]39。对此,斯诺认为完全超过了自己的预期,“太理想了”[3]39,他确信自己的文字是基于对完全真实的中国共产党的观察和认识。一是开诚布公,掌握详尽材料。斯诺在采访过程中,除了沉浸式记录所见所闻外,还希望可以得到一些其他的资料。他向中共中央提出期望拥有“能够说明苏区生活的各个方面的材料”[3]64,并得到了回应,这些材料帮助他更迅速、更深入地了解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下的“红色中国”。二是超越诠释距离,力求述说准确。斯诺在延安采访毛泽东时,由吴亮平担任译员。吴亮平把毛泽东对斯诺所提问题的回答,先用英文全部记下来,然后“又译成了中文,由毛泽东改正”,“再译成了英文”[3]73。因此斯诺的记录能更准确地体现毛泽东的真实思想,不会因为语言理解差异导致理解偏差。斯诺对此感到很满意,认为“经过这样的反复,我相信这几节文字很少有报道的错误”[3]73。三是客观求真,不遮蔽其他声音。斯诺在书中对中国共产党和红军的许多描述都是积极正面的,但是并不是全部如此。斯诺本人客观求真的精神,使得其他声音没有被刻意遮蔽,相反,正因为这样,中国共产党的形象更加生动而立体,让读者能够从多方面认识中国共产党。如,红色农民抱怨“骑兵的马吃得过多”[3]199,使村里的“玉米和甘草储备大为减少”[3]199;苏区的钱“连鸦片都不能买”[3]199等。对于徐特立介绍的边区教育工作成绩、红军“一边战斗一边学习”[3]196的状态,斯诺的态度是“难以相信”[3]196,都如实记录书中。
其次,以娴熟艺术的技法描述中国共产党丰富立体的形象。一是注重细节介绍,传达中国共产党领导革命的必要性等有价值的信息。《红星照耀中国》中,毛泽东等党和军队领导人多是介绍自己是如何走上革命道路的,介绍中国共产党在当时的政策和主张。如毛泽东第一次对外详细讲述了自身走上革命道路的经历,并介绍了中国共产党的革命主张和抗战策略等;彭德怀介绍了自己为什么当红军及红军的游击战术等。二是注重深度挖掘,用个体形象传递出对中国革命走向的价值预判。斯诺通过对于红色中国中生活着的人和事的生动描述,映射出“中国革命”“社会主义”等宏大主题,如对于中国共产党领导人和红军战士的生产生活的描述。在斯诺的笔下,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人的底色是“知识分子”,有着崇高的精神样貌和不凡的谈吐气质,在此基础上才是“革命者”,对生活充满热爱,对革命自信乐观。红军战士极为自律,从不拿群众一针一线;讲究民主,同领导人平等对话,随时拉歌对唱。尤其是针对其中的特殊群体“红小鬼”,斯诺呈现出的是一幅有着自我意识,高度自尊自爱,在革命中从事观察员、通讯员、勤务员等工作的群像。这些革命者生机勃勃的精神面貌,让斯诺由衷感受到一股力量,看到了中国未来的希望和预判了中国革命的发展趋势。三是注重语境营造,用西式的语词描绘出中国共产党易于接受的形象。对于红色中国以及生活于其中的人的描述,《红星照耀中国》采用易被西方读者所理解的、贴近生活氛围的西式语言,塑造出鲜活而触手可及的形象,符合读者的心理预期。书中,毛泽东是很像“林肯”[3]57的人物,徐特立是“圣诞老人”[3]54,红色中国有演出“短剧、舞蹈、歌剧、哑剧”[3]86的红军剧社,有动辄发牢骚的农民老乡,有“谈论税收来源”[3]189的长征老战士……《红星照耀中国》以一种猎奇探险式的表述方式,创造出西方读者感兴趣的语境,传达出中国共产党拥有的平等博爱的情操以及充满人文关怀、对整个世界怜悯的态度,向世界阐述中国正在发生的革命。
再次,以超越阶级的立场推送中国共产党充满希望的形象。一是打破意识形态的分野,彰显中国共产党反法西斯的全球化格局。作为一个职业生涯与中国密切交织的记者,斯诺本人一直在东西方文化中切换,并逐渐形成一种独特的思维模式。《红星照耀中国》一书无关是否“政治正确”,只是向读者介绍了一个在被压迫民族追求解放过程中带领人民革命的政党,表达了一种想要携手相似境遇的国家和人民共同反侵略反法西斯的诉求,给予了读者可以共情的鲜明历史价值和时代意义。不同种族、国家、意识形态之间的文化隔阂和政治分歧,在全世界人民反法西斯的共同命运中被超越,充分理解中国共产党为何在斯诺笔下“充满希望”。二是坚守“他者”的视角,凸显中国共产党值得信任的特质。与许多左翼作家不同的是,斯诺一直与中国共产党保持距离,尽管他与中国共产党人熟识,追随中国革命而多地辗转,有着情感的共鸣和共同的信仰,但是斯诺始终坚持“他者”的身份,“不曾是,也永远不可能是他们中的一员”[11]。这种“他者”的视角,使得《红星照耀中国》摆脱了在这之前许多西方传记作者对于中国土地上人与事的机械刻板的刻画,回避了西方对中国一直以来的挑剔态度。《红星照耀中国》成书正是德意日三国签订军事联盟之时,法西斯的入侵成为更多国家的噩梦。书中斯诺以“他者”的视角,观察到红军的枪不是“装饰品”[3]232,中国共产党人不是“为了活命而盲目战斗”[3]4,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革命不是“农民的造反”[3]5,相反,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的革命是“希望和自由的象征”[3]178,是中国民族精神的觉醒力量,中国共产党是能够带领人民抗击日本侵略、值得信任的政党。三是对自由、民主的追求,契合作品受众的价值判断。斯诺本人成长于美国,在美国文化独立精神的浸染下,他一直致力于探索未知的东方世界。他游历国共两党政府统治下的中国,对于民主、自由追求的内在驱动,促使《红星照耀中国》记录一个“西方视角”中的边区。斯诺的观察无法跳开本身的“西方经验”,也无法摆脱“西方文化”的局限,这种自带“西化”的诠释契合了当时美国人民的价值判断。这种注视者、言说者、书写者本身的情感细腻地通过文字传递给读者,深深地打动了读者,令他们对中国共产党充满期待和向往。
三、《红星照耀中国》塑造中国共产党国际形象的成效
《红星照耀中国》在英国出版后引起轰动,几周内销售达10万余册。紧随其后的美国版,成为有关远东时局最畅销的书。世界的眼光开始聚焦中国共产党,开始认识到一个完全不同于国民党所塑造的中国共产党的形象。最明显的利好就是美国等国家无法忽略中国共产党的潜在力量,派出记者团、军事代表等到访延安。这些外国人士在与中国共产党的深度接触中对中国共产党有了全面而正确的理解,一度试图促使本国政府调剂援华物资给予中国共产党,承认中国共产党是世界反法西斯的重要力量。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革命成为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一部分,深刻影响了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的历史进程。
首先,《红星照耀中国》打破了国民党的新闻封锁,破除了国民党丑化、妖魔化中国共产党的图谋。《红星照耀中国》的出版“就像火焰一样,腾空而起,划破了苍茫的暮色”[2]5,使越来越多的国家和人民开始认识到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的革命真相。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在西方社会,特别是英美等资本主义国家树立了积极、正面的形象。第一,中国共产党开始出现在英文世界的主流报刊上。1936年至1937年,《红星照耀中国》的主体部分通过斯诺撰写的几十篇报道先后发表在英国的《每日先驱报》和美国的《生活》《亚洲》《美亚》《新共和》《太平洋事物》《星期六晚邮报》等刊物上,这些报道涵盖了对中国共产党领袖毛泽东等人的访谈、同红色农民的谈话、红军战士的生活等,传达出中国共产党的外交政策、中国共产党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主张等,用图片或文字的形式、连载或选登的方式,向国际社会展示了完全不同于国民党所宣扬的中国共产党的形象。第二,引起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英美等国开始主动寻求认识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的革命。美国总统内政秘书哈洛特·艾克斯得到《红星照耀中国》后连夜读完,并推荐给总统罗斯福[12]6。罗斯福一下子成为了“书粉”,并“曾三次找见斯诺询问中国共产党的情况”[13]。《生活画报》和《时代周刊》老板卢斯是“强烈支持委员长(笔者注:指蒋介石),从不对共产党浪费一点好感的”[14],却愿意花费1000美元,购买斯诺这个“蹩脚的摄影师”[15]245所拍摄的75张照片。这个在当时破纪录的价格既表明以美国为代表的国际社会对了解中国共产党真实境况的渴望,也表明国民党封锁、丑化、妖魔化中国共产党形象的企图开始破灭。一个完全不同于国民党丑化宣传的中国共产党形象在西方社会,特别是英美国家清晰地展现出来。第三,引领外国记者到访中国,架构并拓展了中国共产党国际宣传渠道。《红星照耀中国》的出版引发了国际社会对中国共产党的好感和对中国共产党领导的解放区的好奇,也打开了外界探寻中国共产党真实面貌的通道。斯诺的妻子、作家海伦·斯诺,英国《曼彻斯特卫报》记者史沫特莱、贝特兰,《纽约先驱论坛报》记者凯恩等外国记者在斯诺的影响下先后进入苏区考察,掀起了外国记者到访延安的热潮。外国记者在记录延安的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和亲身所感,成为西方社会和英美国家政府、人民了解中国共产党的第一手的最真实的资料,激励更多友人前往中国。他们秉持客观公正的态度报道,传播出更多中国共产党的红色故事,使中国共产党的国际形象更为立体、细腻、丰满。美国等其他资本主义国家在对国民党进行经济、军事援助时,不得不考虑中国共产党及其军事力量未来在中国乃至国际社会的影响。
其次,《红星照耀中国》第一次向国际社会正面塑造了中国共产党的积极形象。《红星照耀中国》的出版打破了国民党对于中国共产党的“匪化”形象塑造,中国共产党和红色中国的情况昭然于国际社会,驳斥了国民党刻意污名化、妖魔化的中国共产党形象,塑造了中国共产党抗日、反法西斯,自由、民主,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国际形象。一是《红星照耀中国》从各个角度介绍了中国共产党的抗战决心,揭露并驳斥了国民党对中国共产党敌后游击战“游而不击”的污蔑,确立了中国共产党抵抗日本侵略者绝不妥协的反日、反法西斯形象。斯诺通过同毛泽东的对话介绍了中国共产党的对日政策;通过参观红军大学的见闻介绍“中国共产党人抗日感情的诚意”[16]78;通过描写红军剧社《统一战线舞》介绍中国共产党始终“阐扬着中国抗日的总动员”[16]85;通过农民主动送孩子当红军的事件介绍中国共产党动员民众抗日的成效等。二是《红星照耀中国》用大量的笔墨描写了中国共产党领导人和红军战士的日常生活及斯诺同他们近距离接触的场景,塑造了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延安自由、民主的形象。毛泽东独自随意“光着头在街上散步,一壁和两个年轻的农民谈着,一壁热切地做着手势”[16]55,彭德怀和“别的士兵们一起坐在临时舞台的草地上”[16]238,朱德在军营里散步,“任何士兵都可以直接向总司令诉说”[16]304,等等。延安到处都是文明友好的举止、积极乐观的态度、民主和谐的氛围,有力地驳斥了国民党对中国共产党的丑化行为。斯诺将之与此前接触过的国民党领导人进行了对比,得出了“谁真的害怕人民,谁信任人民”[17]的结论。三是《红星照耀中国》非常详细介绍了延安的工业、捐税、货币政策等,塑造了中国共产党领导根据地的发展都是为人民服务的形象。红军来了,农民分得了“田地”,有“足够饭吃”;合作社有“布”卖,人们可以穿上衣服;有“义务学校”,孩子可以“学会念书”;有报纸,可以帮助大家了解“世界上的消息”;有组织,可以“去跟汉奸和日本人打仗”[16]218,等等,有力地打破了国民党把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的红军丑化为“土匪”“流寇”的企图。四是《红星照耀中国》通过描写红军战士日常生活,塑造了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军队作风优良、纪律严明的形象。红军战士不仅要参加军事训练,还要参加理论学习、劳动实践,牢记中国共产党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用八项纪律规范自己的言行。五是《红星照耀中国》还塑造了中国共产党致力于建立国内国际统一战线的形象。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的军队愿意同一切抗日力量团结起来,特别是不仅不再强调以武力推翻国民党统治,而且愿意与之合作,服从国民政府指挥,放弃苏维埃名称,改组军队为国民革命军,调整土地政策等,只要国民党政府同意“坚决地、彻底地对日抗战”[16]74。同时,中国共产党主张与英美苏等国结成世界反法西斯统一战线,呼吁他们援助抗战,并表明即使没有国家愿意加入,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的军队“也决心要单独进行下去”[18]。
再次,助推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革命力量成为世界反法西斯统一战线中的重要力量。随着《红星照耀中国》被翻译成多国文字而“风靡全球”[19],读者通过书中的描述第一次客观地认识到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的红军。在中国,中国共产党就是那颗“红星”。《纽约时报》的达弗斯认为中国共产党领导革命是因为其自身强烈的使命感,而这种使命感甚至涉及到“全亚洲”和“全人类的命运”,因此,她是“希望与自由”[20]的象征。英国记者弗雷达·厄特利热烈歌颂了红军跨越大渡河的“壮举”,认为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的红军“拥有超越传奇和想象的坚韧、充满勇气和力量”[21]。纽约《科学与社会》杂志盛赞中国共产党领导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所带来的“震撼力”,指出《红星照耀中国》的出版不仅改变了国际社会对于中国人无秩序感无作为的刻板印象,而且向世界表明了中国共产党“争取民族解放的斗争中表现出了巨大的力量和无限的可能性”[22]。与罗斯福总统有着深厚友谊的总统侍卫队队长的卡尔逊,在读了《红星照耀中国》手稿后决心到中国访问,在斯诺的帮助下,他访问了华北和延安。中国共产党领导延安所展现出来的新气象,让卡尔逊信服。他多次不顾外交官身份在各种场合盛赞中国共产党的军事、政治、组织制度和八路军的英勇抗敌精神,“他明确反对美国政府向日本出售武器,希望改变片面援华行为”[12]188。他不仅写出考察报告寄给罗斯福,还直接向罗斯福报告了皖南事变的真相。美国驻华使馆二等秘书,兼中国战区参谋长史迪威统帅部政治顾问的谢伟思,早在《红星照耀中国》出版前就听取了斯诺的介绍,他后来参加美军延安观察组时对中国共产党“秉持比较公正的立场” [12]6。可以说,正是在《红星照耀中国》的影响下,美国政府在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开始持续关注中国共产党在局势发展变动中的作用,并强调要团结中国所有的军事力量共同打击日本,改变了过去只关注国民党的立场。
最后,影响一大批国际人士突破国民党封锁,支援乃至直接参加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革命。《红星照耀中国》的出版,让美国、德国、法国、意大利、葡萄牙等国的各阶层人士开始认识到还有“另外一个中国”,还有另一种“适合中国国情、可以据以组织抗日的精辟主张”[2]5。一大批国际友人奔赴延安访问。尽管他们访问的时间有长有短,但是根据地的见闻都深深地打动了他们。他们中的一些人从中国革命的观察者转变为实践者。一方面,他们为中国抗战积极奔走、募集物资。史沫特莱访问延安后,联合毛泽东、朱德向罗斯福、尼赫鲁呼吁,争取医护人员支援中国抗战。她还前往汉口,多次接触约翰·戴维斯、佛兰克·多恩、史迪威和陈纳德等美国大使馆官员,向他们介绍中国共产党、八路军、新四军等情况。这些人后来成为影响美国制定对华政策的重要人物。贝特兰到访了延安、华北等地,与宋庆龄等人成立“保盟”,积极在海外为中国抗战募集物资,并护送物资到华。乔治·何克参观延安后便留了下来,投身于“工合”运动,后因感染破伤风而病危。他在弥留之际仍要艾黎念《红星照耀中国》中他标记的段落,并说:“我就是从这里开始思考许多问题的”[23]。另一方面,他们积极献身中国抗战。与斯诺同行到陕北的阿拉伯裔美国人乔治·海德姆医生(即马海德)就直接参加了中国共产党的队伍。白求恩在到中国前就“已读过斯诺的《西行漫记》……,对中国人民的抗日斗争产生同情并向往之。”[12]169白求恩决心到中国参加抗战,与他同行的还有加拿大护士琼·尤恩、美国外科医生帕尔森斯。柯棣华、巴苏华也是受《红星照耀中国》的影响来到中国的,由中国革命的读者成为了参与者。他们在抗战中救死扶伤,甚至牺牲生命,为中国革命作出了卓越的贡献。同时,东南亚国家的一大批爱国华侨,如陈明、吴醒柏等在读了《红星照耀中国》后,“决心回到祖国,投身民族解放斗争的战场”[24]。
总之,《红星照耀中国》“用春水一般清澈的言辞,解释中国革命的原因和目的”[3]1,它的出版第一次冲决国民党的新闻封锁及其对中国共产党的丑化、妖魔化,向全世界展示了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的根据地的真实形象。它对“中国共产主义运动的发现和描述,与哥伦布对美洲的发现一样,是震惊世界的成就”[25]。中国共产党借助《红星照耀中国》的宣传,以崭新的形象正式登上世界政治舞台,拥有了空前的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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