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求极致剧院音响效果

靳益延

音响是剧院（音乐厅）的“生命”，音响好，“生命”就很“丰满”，如果音响不好，“生命”就有“瑕疵”，甚至会“抱憾终身”。世界上某著名剧院外形光彩夺目，但却由于音响设计没有处理好而广受诟病，以至建成开幕时其设计师都不愿意亲临现场。

上海大剧院1994年秋天开始打桩兴建，其整体建筑由法国夏邦杰建筑事务所应承“天圆地方”这一中国传统文化思维理念设计，获得普遍好评。对大剧院的功能定位，上海市委市政府领导提出应该为“高雅艺术的殿堂”，主要演出歌剧、芭蕾、交响乐等表演艺术的剧节目。为此，剧场音响设计成了建造者们必须认真对待的“重头戏”。

据时任上海大剧院工程指挥部总指挥、大剧院首任总经理乐胜利介绍，“当时我们急需寻找国内最权威先进的声学专家来提供咨询、设计、决策意见”。根据推荐，特别邀请到同济大学建筑声学权威王季卿教授及他在华东建筑设计院（与法方共同承担设计任务的中方合作单位）工作的学生章奎生团队参加到这项工作之中。同时，工程方面的领导也多次召开座谈会，听取陈燮阳等指挥家、演奏家、歌唱家们对剧院舞台、观众厅音响效果的要求和建议。乐胜利回忆说，记得他们几乎异口同声地希望能采用具有较强反射声音功能的材料，而当时已经定下来的建筑材料参照的是美琪大戏院和市政府礼堂（现已拆除）的用材。对此，上海市消防局方面认为再用这类材料来设计不符合已更新的消防标准，有重大安全隐患。

为更好地解决这个“声音反射性强”的材质问题，大剧院工程指挥部领导邀请并陪同市消防局有关人员，前往著名的悉尼歌剧院参观调研，了解该剧院所用的反射声音材料如何既安全又能达到所需的音响效果。与此同时，王季卿教授设计团队经过对剧场内声音从声源（发声）扩散至空场或坐满观众后的状态等一系列“混响”数据精心的计算，列出了很有说服力的结论和解决方案。其间，大剧院方面经有关专家推荐，又派人专程赴美国聘请了具有一流资质的司迪特（音译）公司来上海，共同参与完善剧院的音响设计方案，而该家美国公司又利用自己的人脉邀请了一些其他国家的声学专家，组成大剧院中外声学处理小组进行设计攻关，形成了中外专家共同探讨研究大剧院音响问题的有利局面，使上海大剧院（大剧场）最终建成具有较为先进高端音响效果的剧院。

至此要引用一段上海大剧院首任艺术总监钱世锦在大剧院成立20周年时出版的《岁月留声——上海大剧院与世界名家名团》一书中的一段文字：“1998年春天，上海大剧院还正在建设中，世界著名指挥泰斗马苏尔正好带领纽约爱乐乐团在北京演出。之前乐团的经纪人也曾打算来上海安排两场音乐会，但得知上海大剧院还未落成，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一天中午，我接到来自上海希尔顿酒店公关部一个电话，说有一对老夫妇想到上海大剧院看看。我问对方的身份，他们表示不清楚。于是我就到大剧院外面的广场上等候。没想到希尔顿酒店的贵宾车到了以后，从车上下来的是马苏尔先生及其夫人。他非常礼貌地对我说：‘抱歉打扰你们了，原来我们很想在大剧院演出，可惜剧院还未建好。今天来的目的就是先来看看。我赶紧把他们两位带进剧场。那时大剧场观众厅的座位已经安装完毕，舞台设备还没有竣工，马苏尔站在观众厅11排座位前的过道上环视剧场，脸上一副很赞赏的表情。其实那时候我最担心的是剧场的音响效果。因为一个剧场造得再漂亮，如果音响不好的话，一切都会变得没有意义。所有的音乐家对剧场的关注点都在音响效果上。怀着忐忑的心情我通过翻译问马苏尔先生：‘您看这个剧场的音响将会怎样？他没说话，两眼注视着舞台，片刻才回过头来对我说：‘放心，这个剧院的音响会很好！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您听，舞台上有工人在敲铁钉子的声音，传到这里相当清晰，刚才一进来我就注意了，我已经听了一会了，舞台上发出的各种声响传到剧场，我都注意到了！之后，他又说了一次：‘放心，声音会好的！”

1998年8月27日，上海大剧院正式开业，演出了由中央芭蕾舞团表演的《天鹅湖》，坐在乐池里担任伴奏的是上海广播交响乐团，指挥是卞祖善。当时他就对剧院的音响很满意。一个多月后的10月2日，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的江泽民同志到访上海大剧院，剧院领导向他汇报了大剧院建设等有关情况，在谈到音响问题时，江泽民同志说要到舞台上看看。为了验证大剧场的音响，江泽民同志特地请自己的夫人王冶坪女士坐到二楼大包厢，他站在舞台中央对着楼上的夫人用并不大的声音说道：“王冶坪，您听到我说话了吗？”江夫人对着舞台上的江泽民同志回答：“听得很清楚！”在场的人都鼓起掌来，确定上海大剧场舞台上发出的声音可以传到剧场每个区域、每个角落，达到了设计者们的预期音响效果。

为了在上海大剧院的舞台上创造良好的举行音乐会的条件，25年来，剧院曾经先后更换过三次音罩。前两次的设备反射声音效果虽然不错，但缺点是装配耗时太长，每动一次几乎要近7个小时，而且还常会因铺设轨道等问题而耽误时间。直到大剧院15周年庆时，终于决定采用世界上许多类似剧场都在使用的美国温格（音译）公司所生产的、拥有专利的设备，情况才大有改观，舞台上装配这个音罩的时间只需近3小时，而且操作方便，效果也好。

最后，对于上海大剧院音响的评价还需要引用钱世锦先生的另一段回忆：“2007年秋，深圳音乐厅落成，它是国内比较先进的专门用来演出音乐会的建筑。由日本著名建筑设计师矶崎新设计外形，声学大师丰田泰久设计音响。音乐厅开幕时我受到邀请参会，特别希望可趁此机会当面聆听丰田大师对上海大剧院音响的高见。由于此前我从未与大师谋面，酒会时我特请老朋友日本梶本音乐公司的李洁梅女士为我介绍，寒暄过后我诚恳地对丰田大师说盼望他能够择时访问一下上海，并对上海大剧院的音响做出评价。没有想到大师一听这话脸色阴沉说道：‘我是不会再去上海了，你们抄袭了我的方案又不照方案实施搞得很糟！我听了一脸懵懂，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李洁梅赶紧解释：‘丰田大师说的不是你们大剧院，他说的是另外一家！我马上再次邀请大师能够来上海大剧院，他这才表示可以考虑。几天后大师由李洁梅陪同第一次来到大剧院，记得那一天是上海交响乐团正好在舞台的音罩里排练，大师一个人在观众厅上下左右前后，楼上楼下聆听观察拍照，一个小时后他对我说：‘音响基本不错！因为你们这个舞台设计很好，前面似一个喇叭口形状，声音从里传到外很清晰！当然现在还没有观众，晚上我再听听坐了人以后会怎么样！于是我请大师晚饭后继续听了上交的音乐会。告别时，他告诉我回去后会根据自己的考察写一个报告给我。多日后李洁梅把翻译好的材料发给了我。这是一份建议书，大致有三点：1.举行交响乐团音乐会时，可以将已经下沉下去放置观众座位的三块乐池板中最靠近舞台那一块升上与舞台持平，以扩大舞台面积；2.根据第一条，音罩可以往前推一米；3.乐队的第一小提琴就往台口坐，以更贴近听众。根据大师这些建议，我们在接下来的祖宾·梅塔率领的以色列爱乐的音乐会时全照办了，而且我还专门再请丰田大师前来聆听，得到他的赞许。”

目前上海大剧院的音响已形成较为稳定的效果，仍具有最初苦心孤诣地反复设计和试验达到的较高音响水平，得到了中外乐团与各位音乐家及广大观众的肯定和赞赏。但随着时代的发展、技术的更新，剧场的音响建设、设置和调节没有最好，只有更好。故上海大剧院在音响效果方面除延续成立以来的传统外，还需不断守正创新，继续保持大剧院音响效果在众多剧场的领先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