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宗熙:向海而生

2024-06-26 15:30刘宜庆
名人传记 2024年4期
关键词:海带科普

刘宜庆

青岛山下的校园,樱花盛开,灿若云霞。春深似海,繁花如锦。

这是1978年4月中旬的一个午后。一位六十多岁的先生,走在山东海洋学院的樱花大道上。他中等身材,身体微胖。中山装的上衣口袋里插着钢笔,两鬓如霜,额头宽广,戴着一副眼镜,增添了儒雅渊博的学者气质。眼镜后目光深邃,他正思考着什么。迎面而来的学生们见到他,向他打招呼问好,他也毫无反应。

这位先生就是海洋生物学家方宗熙。

他聚精会神地思考着问题,海带裙带菜育种、遗传工程等占据了他的心。

他脚步匆匆,走进科学馆。他的背后,是一条曲折漫长的科学报国之路……

在厦门大学找到一生的职志

1912年4月6日,方宗熙出生于福建云霄城关一个贫寒的小手工业者家庭,父亲以烧制砖瓦为生。

进入云霄小学读书后,方宗熙以勤奋好学出名,历年成绩均名列前茅,并遇到了对其一生产生重大影响的良师庄少青。庄少青思想进步,是一名中共党员,他非常赏识这个勤学苦读、品学兼优的少年,常在课余和他谈心,给他推荐一些科学小品,还送给他一些新文学名著。后来,庄少青在大革命中牺牲。为了纪念庄老师,方宗熙此后发表的科普作品多署名“少青”。

1929年9月,方宗熙进入厦门大学预科,后入本科,主修生物,辅修化学。在厦门大学,他找到了一生的职志——从事海洋生物研究。

因学习勤奋、成绩卓著,方宗熙多次获得“清寒学生奖学金”“陈嘉庚奖学金”。清寒学生奖学金由福建省教育厅通过组织考试的方式评选,奖金是一百元。1933年第2期《厦大周刊》刊登校闻:“本校理学院同学方宗熙君得教育厅清寒学生奖学金,郭东炳君继续得奖金。”

方宗熙不是只会读书的书呆子,他还具有很强的组织能力。1933年,厦门大学理学院同学组织成立民众科学社,并编辑出版《民众科学》,面向社会发行。《民众科学》刊登的文章均为科学社骨干撰写的科普文章,其中不少是方宗熙撰写的。

大学二年级时,方宗熙参加了校内生物博物馆整理鱼类标本的工作,进行形态分类的研究。大学三年级时,方宗熙兼任厦门大学附中的生物学教员,同时进行科学研究,写出论文《一种板鳃鱼类之解剖》,还主办了海洋生物标本展览。

1935年夏天,方宗熙主编的《厦大生物学会期刊》出版。厦大生物学会是一个带有浓郁学术色彩的学生社团,成立于1933年,方宗熙任副主席。从成立学会到出版会刊,方宗熙一直出谋划策。经过他的缜密策划和颇有号召力的组织,这本一百零二页,承载了厦大生物学最新研究与发现的学术成果的会刊,在师生手中传递开来。

一年后,方宗熙毕业,因学业优秀留校任助教。他主要研究鱼类学,不但辅导学生做实验,有时还替教授讲课。在此期间,他翻译了基因学说创立者摩尔根的著作《进化的物质基础》,并经常在厦门的报纸上发表科普文章,介绍生物学知识。

漂泊异国他乡,执教求学十三年

抗战全面爆发后不久,方宗熙下南洋,在印度尼西亚(以下简称印尼)和新加坡执教。一只小船,航向更宽阔浩瀚的海洋。

起初,方宗熙在印尼巨港中华学校执教,担任生物学教师兼教务主任。在那里,他继续进行科学研究,采集了很多热带植物和海洋生物,建立“生物标本室”,编写《印尼土产》校本教材。他还在学校里组织起学生抗日宣传队、义卖队,奔走宣传抗日救亡,发动华侨捐款捐物,支援祖国抗战。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本侵略者先后占领南洋各地。1942年初,巨港被日寇铁蹄践踏,许多侨领和华校教师为不与日本侵略者合作并避免遭受迫害,纷纷避居山中。方宗熙和毕业于厦门大学历史系的巨港中华学校校长颜乃卿,以及侨领曾应时、汪万新等人就隐居在马拉都哇。方宗熙化名“少平”,在山中的村落里种菜度日,过着近乎土著人的生活,直到1945年8月日本投降。

大概在1943年底,方宗熙的学生沈清熙和黄祥坤结伴到马拉都哇探望老师。后来,沈清熙在回忆文章中写到这次难得的师生相聚:

我们在那里和老师们相处近一星期,看到他们生活虽然清苦,但精神却很充实。除了种菜劳动之外,就是读书学习,还给失学的孩子义务补习功课,方老师还翻译了一部外国小说,创作多篇科学小品、散文和诗。我当时感到他的诗富有哲理。

在山中隐居的这段日子,方宗熙与流亡南洋坚持抗战的文化领袖胡愈之等建立了联系。

抗战胜利后,方宗熙和颜乃卿到新加坡华侨中学执教。由于二人的影响,巨港中华学校的不少同学陆续到新加坡华侨中学求学。新加坡华侨中学在德高望重的校长薛永黍主持下,云集了许多享有盛誉的老师。方宗熙便是公认的好老师之一,教初一和高一的生物学,兼任学校图书馆馆长。方宗熙授课深入浅出,十分生动,同时注意讲解救国救民的道理和引导学生钻研科学问题,深受学生喜爱。

教学之余,方宗熙还从事科普写作和文艺创作。这是应胡愈之、沈兹九夫妇热情地约稿而写。

方宗熙为胡愈之主编的《风下》周刊写科学小品专栏,科普文章源源不断地发表,影响了无数的读者。学生黄辉白非常喜欢方宗熙在《风下》周刊发表的科普小品,“我想,将来我也要像他那样用简洁优美的文字写科学文章”。后来,黄辉白成为华南农业大学园艺系教授,他在给方宗熙的夫人江乃萼的信中说:“……例如《公鸡变母鸡》《子女为什么像父母》《换血救命》《细菌是怎样生活的》《为什么要研究生物学》《谈姑表结婚》《从白痴低能讲起》,除获得知识外,还是一种文学的享受。”

此外,方宗熙还创作了一部长篇小说《心花》,在报纸上连载。小说反映的是流亡印尼的文化领袖、华侨和子弟们枕戈待旦的生活,表达了海外游子对故国的思念。

遗憾的是,这部浸透了方宗熙爱国情感的小说,淹没在了历史的云烟之中。1986年初冬,方宗熙逝世一年后,其夫人江乃萼独自来到新加坡,方宗熙当年的学生陪同她查找《心花》。然而,他们在新加坡国家图书馆、新加坡国立大学中文图书馆和华侨中学的图书馆翻阅旧报刊,都未能找到《心花》。

1947年夏天,方宗熙得到好友、印尼华侨领袖汪万新的资助,即将离开新加坡前往英国伦敦大学,攻读人类遗传学博士学位。消息传出后,学生们万般不舍。他们为敬爱的方老师摆酒送行,送礼物,拍合影,殷殷师生情谊,在风浪激荡的大海上延续,在沧桑岁月中延展。

在英国深造期间,方宗熙观看了伊丽莎白公主与菲利普亲王的婚礼,听了罗素的演讲,参观了伦敦的各大博物馆。他还在英国的科学杂志上发表论文,并不断地给胡愈之的《风下》和《现代周刊》写“伦敦通讯”。1949年底,他获得了伦敦大学人类遗传学博士学位。

彼时,向东回国受阻,方宗熙便于1950年6月离开英国,向西到加拿大多伦多大学做访问学者,继续研究人类指纹的遗传。方宗熙在加拿大的生活非常安定,多伦多大学的科研条件也非常好,做出成绩是自然而然的事。在加拿大的半年中,方宗熙写出了《人类指纹遗传》等数篇论文,发表在加拿大的科学杂志上,获得了好评。

然而,梁园虽好,非久恋之乡。方宗熙一边搞研究,一边暗暗寻找回国的机会。1950年12月,机会终于来了,已在异国他乡漂泊十三年、三十八岁的方宗熙,拿出自己多年来的全部积蓄,买了一张飞机票直飞香港,辗转回到了祖国的怀抱。他带回来的东西,除了随身的衣服及一条在飞机上用得着的毛毯外,只有一箱子书。

主编新中国第一套生物和自然通用教材

北京的冬日,树木疏朗,寒风呼啸,紫禁城角楼上的风铃微微晃动,洒落细碎的铃声。在出版总署署长办公室里,胡愈之和方宗熙对坐晤谈。这次见面,胡愈之热情地把方宗熙介绍给叶圣陶、周建人两位副署长,三人从此结下友情。后来,方宗熙在工作、科普、翻译等方面,与叶圣陶、周建人都有亲密的合作。

最初,方宗熙在出版总署编审局担任编审,审定教材。1950年12月1日,人民教育出版社成立,叶圣陶任首任社长兼总编辑。人教社承担着编写教材的工作,叶圣陶求贤若渴,方宗熙应其邀请担任生物组组长。

关于方宗熙来人教社,叶圣陶在1951年5月3日的日记里有一段记载:“方宗熙君校订世英之自然地理,指出错误数处,为之重写,皆甚切要。……以往通过书稿太随便,今后宜取严格。然如何得人审阅,实为最难解决。方君毕业于英国,得博士,系愈之避地南洋时之友人;近来总署,以后将请其转入教育社,主持生物一组。我社向无生物组,今从自然组分出,所余者改名数理化组。”5月15日,生物组成立。次年7月,生物组扩充为生物编辑室,人员也有所增加。

方宗熙投入所有生物教科书的编辑工作,包括初中课本《植物学》(初一年级学生用)、《动物学》(初二年级学生用)、《生理卫生学》(初三年级学生用,后经修订,改称《人体解剖生理学》)和高中课本《达尔文主义基础》(高一年级学生用),以及小学《自然》教科书。两年时间里,方宗熙的成果相当可观——主编中小学生物和自然教科书六种十九册。上述教科书,均入选教育部和新闻出版总署发布的春秋两季中小学教科用书书目,并成为新中国第一套生物通用教材和小学自然统编教材。

对于方宗熙编修这些课本的情况,叶圣陶在日记中亦有所记载:“方君之稿甚好,言动物进化,井井有条,余深感满意。”“两个月内共改稿六种,方君之稿四种,余者化学与外国经济地理也。”“看方君等所撰自然稿十余页。系根据苏联之小学课本,一部分以水为中心,一部分以矿藏为中心,叙述方法甚佳,循序渐进,浅显易晓。余告方君等此稿给小学生读,尤宜注重语言,不可留有文字上之障碍。”1980年,《人民教育》杂志记者采访方宗熙后,写道:“书稿写出以后,叶老总是亲自审阅,并且一字一句地修改。有时还要把方宗熙找去,仔细地告诉他为什么要这样修改。叶老说,你的文章还有‘洋气,许多句子太长了,我国文章的特点之一是短句子。后来方宗熙常对别人说,叶老是我的文字老师,我受他的教益匪浅。”而叶圣陶之子叶至善则回忆说:“他经常跟我父亲商讨课本的编写方案,一同修改稿子,因而成了我家的常客。编写教科书是一项重要的基本建设,他干得非常认真,并不认为屈才。”

此外,为配合中学生物教材的使用和教学工作,方宗熙在《生物学通报》《人民教育》等杂志上发表了六篇论文。其间,方宗熙始终不忘科普创作,出版了一部科普著作《古猿怎样变成人》(开明书店,1952年),并与周建人、叶笃庄合译了达尔文的两部名著《物种起源》和《动物和植物在家养下的变异》。两部译著分别于1954年和1957—1958年由三联书店、科学出版社出版,成为生物学界必读的“教科书”。他还应叶至善的邀请,在《中学生》杂志开设了《生物学讲话》科普专栏。

方宗熙谦虚、严谨、勤奋的工作态度,赢得了从美国留学回国、进入生物编辑室工作的江乃萼的爱慕。两人在办公室是对桌,江乃萼是方宗熙工作上的好伙伴。方宗熙有一次旧式婚姻,但他漂泊海外十余年,这段婚姻早已名存实亡。与在老家的妻子离婚后,1951年春天,方宗熙与江乃萼喜结良缘,在东城区东总布胡同有了一个温馨的家。

1953年4月上旬,应山东大学副校长童第周邀请,方宗熙到该校生物系任教,一家人来到了青岛。

彼时,经过1952年全国高校院系调整,全国大学最好的海洋科学和海洋生物专业已聚集于青岛,方宗熙大学时代的一些老师和同学也在此工作。对方宗熙来说,编写全套生物教材的挑战已经圆满完成,攻克海洋生物遗传难关的挑战又深深地触动了他。

方宗熙的离开,无疑是人教社的一大损失,叶圣陶“不免有点儿怅惘”,“很不情愿地接受了他的辞呈”。从此,我国少了一位生物教材编辑出版的领头人,但多了一位著名的海洋生物学家和科普作家。

单倍体培育出小海带,获1978年全国科学大会成果奖

方宗熙的到来,壮大了山东大学生物系的力量。生物系根据学科实际情况及教学和社会生产需要,设立了五个教学研究组:无脊椎动物、脊椎动物、普通植物、微生物、达尔文主义。方宗熙担任达尔文主义教研组组长。

1958年,山东大学迁往济南,方宗熙去了半年后又回到青岛,参加创办山东海洋学院生物系,并任生物系主任兼遗传教研室主任等职,同时任中国科学院海洋研究所研究员。

此后,方宗熙率领科研课题组开展了大型海藻遗传研究和育种研究,经过二十余年时间,取得了累累硕果。同时,在海带常规育种和遗传研究方面,方宗熙团队培育出“海青一、二、三号”海带新品种和自交系(单株植物经过连续多代自交而形成的株系),推广了海带常规育种的原理和方法,为我国海带遗传育种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使我国成功跻身国际上实现海洋生物良种培育的国家之列,开启了我国海水养殖业良种化养殖的序幕”。

“文革”期间,方宗熙的科研工作陷入停滞。在下放蓝村公社劳动改造期间,他被打断了两根肋骨。然而即使身处逆境,方宗熙也没有完全放弃科学研究,他关注的仍然是海带育种。海带运用常规的育种方法,需要的时间较长,培育出来的品种数量少,遗传性也不稳定,方宗熙想为海带育种找一个新的突破口。

一天夜晚,他从睡梦中突然醒来,一个想法电光石火般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为这个想法激动不已。原来,1970年前后,国内外小麦和水稻等农作物的花粉培养即单倍体育种的成功,给方宗熙带来了启示。这是农作物育种上的一个新途径、新方法。方宗熙想,既然有一些农作物单倍体育种可以成功,那么海带也应是有希望的。他决定在这条路上闯一闯,闯过去,海阔天空。他将自己的想法写成了方案向同行和领导汇报,得到了山东海洋学院领导的支持。1973年,海带单倍体遗传育种的研究工作比较系统地开始了。

方宗熙亲自上阵,“没有车子运海水,就用水桶到海边去提;没有显微操作器来分离出单个配子体,就用自己制作的微小的滴管代替”。观察分析是一项相当艰苦细致的工作,方宗熙总是身先士卒,带领大家聚精会神地观察、记录,认真分析研究。

经过一年的奋战,实验取得了可喜的成果,“方宗熙和课题组通过单个生殖细胞形成雌雄配子体的分离培养,首次发现海带的雌性生活史,即由雌配子体经孤雌生殖产生的孢子体,其后代全部发育成雌配子体。这种雌性生活史在人工隔离培养条件下,可以稳定遗传”。

孤雌生殖长出了幼嫩的小海带。看着那嫩绿的小小的叶片,方宗熙心里乐开了花。女儿方菁清晰地记得父亲那些日子脸上的笑容,她甚至向母亲抱怨,弟弟出生也没见爸爸这么开心。

方宗熙每天观察、记录小海带生长的情况,就像照料刚出生的孩子。可是好景不长,因为实验室没有低温设备,小海带无法度过盛暑,夭折了。一时间,为小海带建立适合它们生长发育的低温实验室,迫在眉睫。

1975年,在山东海洋学院的支持下,低温实验室建成,孤雌生殖的小海带终于长了出来。这些茁壮成长的小海带,带来了希望与光明以及更多的好消息。一年后,方宗熙的教学和科研回归正轨。

实验室里用单倍体培育出来的小海带,还需要移到海上继续培养。小海带下海后,遗传小组的科研人员每周三次划船出海,精心管理,记录数据,七八个月中没有一次延误。前后用了三年多时间,方宗熙团队终于攻下了海带单倍体遗传育种这一科研项目,选育出了“单海一号”海带新品种。该品种比当时推广的优良品种产量至少提高了百分之十五。这一研究成果,获得了1978年全国科学大会成果奖。

其后,他们再创辉煌,应用海带不同雌雄配子体无性生殖系杂交,选育出高产、高碘、抗病性强的杂交种——“单杂十号”优良海带。1985年,方宗熙团队因培养出来“单杂十号”优良海带,获得山东省科技成果一等奖。

因海带单倍体育种处于世界领先水平,那些年,方宗熙经常应邀出访法国、美国、日本,和国外的海洋生物学家交流,做科学研究和学术访问。

在病床上加入中国共产党

1978年,时年六十六岁的方宗熙,决定招收五名研究生。他不仅要挤出时间进行科普创作,更重要的是,他要为国家培养人才。五年后,方宗熙又招收了三名研究生。这些学生后来都成长为海洋生物学领域的骨干,在各研究机构和大学中担任重要职务,把方宗熙的接力棒传递了下去。

自从“文革”结束后,方宗熙一直处于高强度的工作之中,他的兼职之多,在全国都是不多见的。据1980年8月的统计,当时他的职务共有三十一个,其工作包括编著出版一系列大学教材和参考资料,并按照人教社的要求,参与他主编的人教版生物教科书的修订再版工作。1984年,方宗熙与华罗庚、茅以升、高士其、钱学森等七位老科学家在中国科协“二大”会上受到表彰。

方宗熙之所以在海洋生物学研究、教书育人和科普事业上均取得重大成就,简单地说,就是因为他抓住了人生最宝贵的时间。方宗熙说过,“平时,我不串门,我不抽烟,不喝酒,有钱就买书。人家叫我‘书呆子一点也不冤枉”。可以说,他把时间利用到了极致。然而,积劳成疾,身体发出的警讯,却被他忽略掉了。

1985年4月,方宗熙患胰腺癌病重住院的消息传到了山东海洋学院海洋生物系,师生们非常震惊和恐慌。如今已是中国工程院院士、贝类遗传学与育种学专家的包振民,当时在文章中写道:“很久都不愿相信,特别是像我们这些年轻的教师和学生,大家感觉很无助和无奈,一时手足无措。”

两个月后的6月8日,是一个普通而平常的日子,但对于方宗熙来说,这一天非常重要,党支部同意吸收他入党,通知他填写入党志愿书。一股强大的精神力量使他从病床上坐了起来,吵着要回家工作。他虔诚地填写入党志愿书,把满腔的赤诚化为对祖国的爱,对党的爱……

6月29日,山东海洋学院党委书记等校领导来到方宗熙的病床前。此时,方宗熙处于半昏迷状态。院党委书记拉着他的手,轻轻地说:方宗熙同志,院党委批准您加入中国共产党,您是一名正式党员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方宗熙竟然听到了,还坐起身来,表示自己还要为党工作……

这一幕感动了在场所有人。方宗熙的大儿媳王莹在现场,目睹了这堪称奇迹的一幕。王莹是青岛市市立医院的医生,她感慨地说:像电视剧演的一样,他老人家圆梦了,这对他是一种巨大的精神安慰,像他这样的情况和反应,医学上无法解释。

1985年7月6日,方宗熙去世,终年七十三岁。此时他的党龄还不到一个月,但他为此奋斗了漫长的一生。

值得一提的是,方宗熙不仅是海洋生物学家,还是一位在科普园地辛勤耕耘的大家。科普创作宛如一条红线贯穿他的一生。他写出了《古猿怎样变成人》《生命进行曲》《达尔文主义》《遗传工程浅说》《科学的发现——揭开遗传变异的秘密》等十几部科普佳作和数百篇科普文章,其作品至今仍不断再版。

方宗熙为何这样钟情于科普工作?对此,他曾多次表示:出于责任。

因为编写中小学教科书,方宗熙对青少年的成长十分关心。他常说:“我老了,但我觉得我的心依旧年轻,希望寄托在年轻一代,我要为千千万万、万万千千的儿童、少年、青年尽我的绵薄之力,使小读者们学到科学知识,从而引起他们对科学的爱好,肯于付出心血,甘愿发奋攻关,振兴中华。”他经常说,如果通过科普读物的启发,一百万人中出一个爱迪生,那将是多么了不起的成就啊!

诚如他的夫人江乃萼所说,方宗熙已经“把自己的生命融进了阳光、春风和海洋之中”。人生虽然短暂,但立功立言,生命便趋于永恒。2012年5月11日,方宗熙先生的塑像在中国海洋大学(原山东海洋学院)鱼山校区揭幕,其上镌刻着“中国海洋生物遗传学和育种学奠基人”字样。方宗熙先生虽然走了,但他的研究著作还在,他写的科普文章还在,他开创的海洋生物遗传学与育种学还将不断发展壮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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