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为明镜绝尘埃 翡翠窗前挂玉台

2024-06-21 05:09曹修彦
东方收藏 2024年2期
关键词:艺术审美

摘要:在古代众多生活用品中,铜镜凭借华丽的纹饰和高超的制作工艺脱颖而出。历朝历代的铜镜都各具特色,体现了当时的社会风貌和审美趣味。济南市长清区博物馆藏有为数不少的唐宋铜镜,具有代表性,文章对此进行介绍。认识铜镜、探索铜镜,不仅能研究文物及文化,更能寻觅中华艺术之美。

关键词:济南市长清区博物馆;唐宋铜镜;艺术审美

铜镜是古代先民用来照面的工具,主要由铜、锡、铅等制成,一般呈圆形或方形。其正面以锡铅打磨光亮,能够清晰照面,背面刻有纹饰图案,并配有钮穿系。据历史文献记载,我国古代铜镜最早可追溯至4000多年前的齐家文化,造型较为简单朴素。商代、西周、春秋的铜镜不多见,战国时期的铜镜数量大幅增加并开始盛行。在汉代,随着铜镜日益进入人们的日常生活,其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发展,在材料质地、制作工艺、艺术审美等方面都别具一格。至唐宋时期,铜镜又迎来了一个发展高峰。明清时期,铜镜逐渐被玻璃所取代。古代铜镜兼具实用性和艺术性,体现了鲜明的时代特征,反映了历朝历代的精神风貌和审美意象。济南市长清区出土的铜镜一枝独秀,值得人们欣赏和品鉴,从中能够感受到深厚的历史文化意蕴。

一、镜鉴面容,昭明千秋

铜镜自古以来就有知美、鉴美的功能,正如李白在《将进酒》中所说的“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冯延巳在《鹊踏枝·谁道闲情抛弃久》中也表达了“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的心声。

在镜子出现之前,人们通常用水照面,或用盆盛水照面,此时的“镜”被称为“监”,是“鉴”的初文。《说文》曰:“监可取水于明月,因见其可以照行,故用以为镜。”从字形上来看,“监”十分像人跪在器皿旁鉴赏容貌的样子。商代开始铸造铜鉴,“鉴”演变为“鑒”。在此之后,铜镜逐步流行。

古代铜镜铸造精美,形制多样。西周时期铜镜造型古朴,镜身多为圆形,镜钮有长方形、弓形等,按图纹可分为素镜、重环镜、鸟兽纹镜三类。春秋战国时期铜镜造型多样,包括方形镜、花叶镜、四山镜、多钮镜等,纹饰也异彩纷呈,包括菱纹、禽兽纹、蟠螭纹等,体现出繁复华丽的特征。汉代铜镜在生产数量、使用范围、制作形式和铸造工艺上远超前代,通常采用平雕法和浮雕法,装饰区域的纹饰排列更加整齐有序、简洁清晰,图样也更为精致,出现了神兽镜、画像镜、龙虎纹镜等,标志着铜镜制作工艺又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魏晋南北朝时期铜镜主要延续汉代的制作手法和艺术风格,并未显现出鲜明个性。隋唐五代时期创造性设计出菱花式、瑞兽葡萄纹等样式和纹饰的铜镜,并将人们的日常生活场景以及追求美好未来的内容刻在镜面上,且造型别开生面,出现了金银平脱镜、螺钿镜等,体现了这一时期铜镜工艺的高水平。尤其是将瑞兽作为镜面的主要图案,具有平安、幸福的意味。宋代铜镜造型以葵花形为主,还有带柄镜、鸡心形镜、盾形镜、钟鼎形镜等,在汲取前代风格的基础上又增加了很多具有浓厚生活气息的纹饰,如花草、虫鱼、鸟兽、亭台楼阁、人物等,还有一些神仙形象,成为丰富民众日常生活的生动写照。济南市长清区博物馆馆藏的唐宋铜镜,便较好地体现出古代铜镜艺术的典型特征。

唐代龙纹铜镜(图1),八瓣葵花形,中间有圆形钮,钮外采用浮雕法刻画了一条盘绕之龙,曲颈回首,口对宝珠(镜钮)呈腾跃状,线条简单大方、衔接自然、勾连完整、细腻畅达。龙以外的空间刻有四朵流动的云彩,云朵边缘向上卷起,顶边尖窄,没有纹饰。铜镜的直径为18厘米,镜缘厚度为0.3厘米,重870克。该铜镜的镜面结构简洁、整体造型优美、纹饰泾渭分明,古朴而不失大气,在整体布局、单龙形象的刻画上都完美展现出了唐代发达的铜镜制造技术。

宋代“亚”字形铜镜(图2),外观为“亚”字形,四周按“亚”字形结构留有部分外缘,紧挨外缘处有联珠纹。内缘中心有一小钮,钮外有四朵缠枝牡丹花,造型素朴淡雅,与宋代审美观念相契合。该铜镜的直径为11厘米,厚度为0.2厘米,重116克。这枚铜镜较唐代龙纹铜镜来说更为轻薄,实用性也更加突出,这便是宋代铜镜的典型特征。

无论是唐代龙纹铜镜还是宋代“亚”字形铜镜,都具有一定的观赏价值和使用价值,可供人们进行照面、修饰妆容,但鉴于它们所具有的反光功能,人们还赋予其审视、反思、警示等意义,甚至用来比喻历史兴衰的道理。例如,汉代荀悦在《申鉴·杂言上》中说:“君子有三鉴,世人镜鉴。前惟训,人惟贤,镜惟明……故君子惟鉴之务。若夫侧景之镜,亡镜矣。”可见,铜镜具有观人知己、以古鉴今的寓意,这是先人通过具象事物联想和提炼出的抽象化哲理。长期以来,“镜鉴”一直都有昭明得失、以警后世的意味,在思想文化体系中占据着不可或缺的地位。

二、以尔寸心,昭著盛世

我国近代著名金石学者罗振玉曾对铜镜给予高度赞美,其《古镜图录》所记载的“刻画之精巧、文字之瑰奇、辞旨之温雅,一器而三善备焉者,莫镜若也”,阐述了铜镜精妙绝伦、不落俗套的艺术魅力。在古代,铜镜还具有祈福的妙用。很多铜镜上都刻绘有灵兽,寄托着人们的美好祝福,龙就是其中最为典型的代表,承载着希望与祝愿,并洋溢着盛世的生机与活力。

唐代龙纹铜镜也具有非凡的影响力,《古今图书集成》记载:“唐天宝三载五月十五日,扬州进水心镜一面,纵横九寸,清莹耀日,背有蟠龙,长三尺四寸五分,势如生动。”白居易《百炼镜-辨皇王鉴也》也说:“背有九五飞天龙,人人呼为天子镜。”由此可见龙纹铜镜的分量之重,深受古代统治者的喜爱。

唐代铜镜上的龙纹雕刻艺术,摆脱了前代那种浅浮雕、粗线条勾勒的传统手法,构图不再神秘繁缛,思想内涵也不再抽象附会,而是以极为写实的表现手法将龙纹形象具体化、生活化。匠人采用遒劲的刀法,镜面以一条气冲霄汉的单龙布满整个画面,周围云雾缭绕,大有气吞寰宇之势。盘龙卷躯环绕、曲颈回首,对视中心的镜钮,尾部卷曲上扬,四肢分张,游离飞腾于云山雾海当中。同时,匠人采用高浮雕和浅浮雕的手法生动形象地表现出了龙的形态和神情,使整个画面高低起伏、层次分明,而且造型栩栩如生,营造出明暗对比的效果。龙的四周刻有云纹,二者相互衬托,创造出一种瑞气升腾、仿佛人间仙境的意境,呈现了一种流动节奏的形式美。整个构图显示出对称而不呆板、均衡而不繁复的视觉美感,展示出初唐时期欣欣向荣、奋发向上的精神面貌。

和唐代其他铜镜制作使用的材料一样,这枚龙纹铜镜的合金比例较前代有了变化,为铜70%、锡25%、铅5%。由于增加了锡的成分,因此铜镜在质地上呈白色。采用这种金属比例的材质具有紧密坚硬的美感,铜镜纹饰更加精细清晰,通体白光,给人一种精致的感觉。

这枚铜镜上矫健遒劲的龙是唐代龙文化的真实写照,彰显了这一时期博大精深的文化底蕴和海纳百川的胸怀,以及国力强盛、经济繁荣的气象,也蕴含着古代的图腾思想。华夏人文初祖炎帝、黄帝,传说和龙都有密切的关系。《竹书纪年》载:“黄帝龙轩辕氏龙图出河。”而相传炎帝为其母感应“神龙首”而生,死后化为赤龙,因此中国人自称“龙的传人”。中国目前发现最早的龙形图案出自兴隆洼文化查海遗址,为一条长约19.7米的用红褐色石块堆砌摆放的龙。这条龙的发现,将中国人崇龙的历史上推到了8000多年前。经研究,龙是多种动物的综合体,是原始社会形成的一种图腾崇拜的标志。在中国神话体系中,龙善于变化、能兴云雨、润泽万物,历代帝王都自命为龙,使用器物也均以龙作为装饰。因此,唐代也将龙置于无可替代的高度,以表现其不可睥睨的气魄。

三、应物无心,雅趣隽永

五代十国至元代,频仍的战争消耗了大量的铜材,导致铜镜在合金成分方面通常采用含锡量较低的黄铜,并增加铅和锌的含量,因此使得镜体轻薄,工艺趋向粗放,纹饰浮浅,一反汉唐时期铜镜的银白色泽而为黄铜色泽,质地也不如汉唐铜镜坚硬,变得粗软,但更为经久耐用。

济南市长清区博物馆馆藏的宋代“亚”字形铜镜,集中代表了宋镜的典型艺术特征,它虽不如唐镜那样精细,却越来越注重实用功能,装饰简洁,且在造型和纹饰上亦有所创新,以娇柔纤细的缠枝花朵为主要题材,富有亲切、真实的人文气息,呈现出意趣横生的态势,表现手法也更加自由与活泼,反映了宋代社会文化发达、商品经济发展迅速的社会风貌。

这一时期的铜镜在理学思潮的影响下,外观的造型结构较为程式化。例如,宋代“亚”字形铜镜的镜面为“亚”字形,以四花缠枝,整齐有序,令人一目了然。花叶纤细,突出花朵的绽放形态与层次,体现了宋人“格物致知”的思维方式。

这枚铜镜镜面的牡丹花以钮为中心,由一根枝蔓向四面散开,对称排列于四边,构图简洁,写实性强。时隐时现的枝干中露出宽大的花叶和花朵,枝干纤细秀丽,茎叶穿插交叠,花卉葩萼飘逸,形成迎风浥露的效果,具有生活化和世俗化的特征。铜镜构图亦呈对称分布,牡丹花刻画精巧灵动,其细腻程度体现了宋代工匠的高超技艺。四朵花相互烘托、相映成趣,颇具意境之美。

对牡丹花的刻绘,能够深挖宋代的社会思潮和精神追求。宋人对不同花卉的性情感知敏锐,将花客人化、友人化,即把花当作客人、友人对待,如牡丹雍容大气,为贵客。除却花卉本身的自然习性,宋人更看重的是其背后的象征意义,以牡丹为例,它尤其能够代表审美的奢华与高级。此外,纹饰也说明了宋人基于深度思考和敢于批判的理性。如在构图上讲究对称,可见唐镜遗韵,但铜镜的整体性取代了汉唐铜镜的内外分区,没有使用汉唐铜镜繁杂的纹饰,取而代之的是细线浅雕下含蓄清新的纹饰之美,更加纤细秀丽。

宋人对花卉的喜爱、花卉的实用性,以及花卉在人们日常交往中所具有的特殊意义,都在助推花卉纹饰的发展,使其被广泛装饰在各种器物的表面,最终成为宋代的典型纹饰。

四、结语

济南市长清区博物馆馆藏铜镜穿越千年,依旧以崭新的姿态呈现在大众面前,在深厚的文化沉淀和高超的铸造工艺映衬下,更加熠熠生辉。我们应当观铜镜之表、悉铜镜之理,鉴赏它们别具一格的艺术,领略其背后的故事与承载的文化,感悟一个又一个时代的艺术雅趣和审美形态。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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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吴津津,杨伟.皎皎青铜镜 绵阳市博物馆藏湖州镜[J].大众考古,2023(07):58-65.

作者简介:

曹修彦(1975—),男,汉族,山东济南人。文博助理馆员,研究方向:文物博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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