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旭芬
他离开手机铃声,各种纠缠
一次次走进粮仓,这个巨大容器
在最宝贵的时辰里约见他的稻谷们
用轻巧的手势与专注的眼神
遵循着自然散落而堆积的广袤气场
这里藏住了多少话语,春深花繁
他固执地爱上了冬天的干冷
喜欢聆听,风从仓外灌进粮堆清凉的声音
入库现场,秕谷、杂质被吹起
他也饶有兴致地欣赏
而这段话语,就卡在那儿
有时是一截地上笼,一本粮情检查作业簿
有时是整个秋天
“啪嗒”一声,他锁上仓门
一位保管与一座粮仓之间
一个人,与他的亲友之间
说了些什么,或者不必说什么
都被这坚硬墙体所包裹
任由仓外万家灯火,反复去辨认
他只是默默赶路
这条漫漫长路,从粮仓内部开启
源于无数次寂寞的霜降,热泪与血性的晚霞
无数颗谷子拥抱着一束光
他和他们,全部工作细节升华托举的光芒
照亮测温仪、扦样杆、行道板……
他又抖了抖身上的灰垢
与他们一起,走向下一座仓房
从一小块泥土里生根
借助所有栏杆、框架
或匍匐,或攀援
繁衍壮大无限延伸
聚集成璀璨夺目的红
那么多茂盛的三角梅
仿佛热烈宣告,一个大事件
只有三瓣的花影
一瓣是前世
童谣装满竹篓,池塘清清
一瓣是今生
此刻我拉开窗帘,接受馈赠
一瓣是未来
折叠梅花香,在雪地行走
三角梅,需要小心翼翼地观赏
不可采摘,不能碰碎
认真阅读一本书,一个人
记住花开花落的样子
准备好一些含苞待放的故事
在暮春和寒冬,让天地焕然
追着日光的鸟群来来去去
它们从草木中发音
在树叶上留下标点符号
我想它们的话一定是方言
因为它们来自不同的地域
而且落脚在不同的山林
渺然踪迹隐匿于界碑一座座
像季节轮回,反复进行光合作用
为守信的鸟儿泪光盈盈
北方,西伯利亚,以至非洲大草原
候鸟们划出了巨大的太极图
遥远的沧桑,故乡人的心
也无限地接近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