恽寿平没骨花鸟画视觉语言分析与研究

[摘 要]没骨画作为中国绘画中的一种重要风格，融合了工笔画的精细严谨，也兼具写意画的奔放洒脱。清初，画家恽寿平是没骨画的代表人物之一，他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极大地推进没骨画的发展，作品文化底蕴深厚，极具审美鉴赏价值。通过对恽寿平没骨花鸟画的形成进行梳理，从视觉语言和艺术形式上对恽寿平没骨花鸟画进行分析。恽寿平没骨花鸟画结合前人的绘画技法，突破了传统的工笔画和写意画的表现形式，作品有着极强的概括力和表现力，对中国绘画的传承和创新具有广泛的影响。

[关键词]恽寿平；没骨画；视觉语言

[中图分类号]J20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5-7556（2024）9-0057-03

本文文献著录格式：黄凤兰.恽寿平没骨花鸟画视觉语言分析与研究[J].天工，2024（9）：57-59.

一、研究背景与意义

中国传统绘画艺术源远流长，从战国时期延续至今，其中不乏独特的绘画技法与风格。恽寿平的没骨画作为中国传统绘画的重要组成部分，以特有的艺术表现形式，展现了画家的精神追求和内在情感。没骨画不依赖明显的线条勾勒，通过色彩和笔触的叠加来表现物体形态、氛围，为国画、水彩甚至设计提供了创作灵感。深入分析恽寿平的没骨画所蕴含的视觉艺术特征，有助于加强不同文化艺术之间的对话，帮助人们更好地理解和欣赏中华传统文化的深度与美学价值，为当代的视觉文化注入丰富的内涵。

二、恽寿平的生平与艺术成就

恽寿平，别号南田，在书法和绘画领域均有极高的造诣。早期曾受业于王翚，以绘山水为主，以诸多山水名家为临摹对象，仿古作品居多。晚期则融会贯通，作品意境清幽。恽寿平山水画秀润明洁，强调对自然美的内在理解，而非外在形象的单纯再现。然而，随着艺术实践的深入，山水画难以获得更大的突破，恽寿平开始探索更加个性化的艺术表达方式，从山水画转向花鸟画，所创的“没骨画”技法使他获得更大的艺术成就。

三、没骨花鸟画的发展脉络

没骨画是“直以彩色图之”，没有使用墨线勾勒轮廓的绘画技法，画面效果似水过留痕，掠影清透。根据记载，“没骨画”最早由徐崇嗣所创，宋代的郭若虚在编撰的《图画见闻志》中提到这一创新画法，他写道：“徐崇嗣画没骨图，以其无笔墨骨气而名之，但取其浓丽生态以定品。”这表明徐崇嗣不依赖于传统的笔墨线条来构建画面的骨架，而是直接以墨和色进行物象描绘，通过色彩的层次和变化来展现物体的形状和质感。《图绘宝鉴》对徐崇嗣的花鸟画进行评价：“绰有祖风，又出新意，不用描写，止以丹粉点染而成，号没骨图。”这说明徐崇嗣在继承家族画风的基础上，形成初代没骨画法。他摒弃了传统的细笔勾勒，直接使用彩色晕染来表现物象，这种技法被称为“没骨花”或“没骨图”。徐崇嗣继承了祖父徐熙“野逸”的用笔方法，之后吸收了黄筌、黄居寀的画法及其用色技巧，在传统的技法上进行创新，形成一种全新的时代风格。当时的徐崇嗣只是偶尔作没骨画，流传下来的作品极少，没骨画在当时也没有兴盛起来。

在徐崇嗣之后，北宋时期的花鸟画大师赵昌受到徐崇嗣没骨画法的影响，在此基础上进行了艺术实践。苏辙在《王诜都尉宝绘堂祠》中说：“徐熙画花落笔纵横，其子（崇）嗣变格，以物色染就，不见笔迹，谓之没骨。蜀赵昌盖用此法耳。”赵昌在继承徐崇嗣绘画技巧的同时，也融入了个人的艺术理念和风格，通过模仿并吸收徐崇嗣的没骨画技法，在花鸟画领域取得了显著的成就。赵昌对没骨法的运用，只在局部，未用于全幅作品，在流传的作品《杏花图》《写生蛱蝶图》《岁朝图轴》中可以看出来。从宋代到明代，没骨画尚未得到更大的发展，依然处于艺术发展的初级阶段。

时至清代，恽寿平晚年的艺术生涯经历了一个显著的转变，因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他将创作重点由山水画转向花鸟画，这是其艺术生涯中的一个重要转折点。恽寿平的没骨花鸟画法的形成，汲取了众多前辈画家的艺术精华，并有所创新。清人张庚在《国朝画征录》中写恽寿平：“斟酌古今，以北宋徐崇嗣为宗，一洗时习，独开生面。”表明恽寿平以徐崇嗣为楷模。“用徐家没骨法深研生动之趣”表明，他深入研究了历代名家的作品，在北宋徐崇嗣画法的基础上有所创新，力求摒弃当时流行的陈规旧习，不依赖于线条勾勒，而以直接、有力的笔触和色彩来表现对象的生动性，展现了花卉的形态、神韵和自然美。恽寿平虽然对徐崇嗣之法进行模仿，但并未沿用徐崇嗣的华丽画风，而是形成了以淡雅为主的风格。

恽寿平取众人之长，加强艺术实践和理论探索，创造出具有个人特色的“没骨”花鸟作品，成功地将没骨花鸟画推向当时传统艺术的中心，达到了清代花鸟画的顶峰。此外，“没骨法”得到创新和完善，为明末清初的花鸟画创作开创了新局面，在当时可谓“为古人重开生面”。

四、恽寿平没骨画的视觉语言分析

起初恽寿平没骨花鸟画主要流行于江南，之后扩展至整个画坛，除了对没骨技法的开创，某种意义上还体现了他对画面视觉效果的思考。通过对画面元素进行调整、组合以及构思，创造出清幽、宁静的画面效果。随着现代艺术的发展，人们更加重视艺术作品的个性展现，而恽寿平没骨画中的元素被广泛借鉴和应用。

（一）形式表达

首先，恽寿平在画法上完全摒弃了传统的墨线勾勒，而是以水融色，不露笔墨痕迹，这种用隐没骨线的方式作画，虽不见骨，但内中带骨，极其考验笔法。他的作品看似没有线条，却处处隐含着线条。其次，恽寿平对水的运用颇有讲究，他在画中题写：“得笔法易，得墨法难；得墨法易，得水法难。”对于恽寿平来说，笔法、墨法都易于水法，水法是恽寿平没骨画要突破的重点。仔细观察可以发现，恽寿平没骨画中的“线”隐藏在水分当中，他的水晕法通过叠色交替渍染，将水的无色变成画中的彩色，待画面水分渐渐蒸发，形成不见墨线、只见水痕的效果。但恽寿平的“没骨法”并非没有线条，而是通过微妙的笔触变化，产生以“形”为线的视觉感，突破固有模式，“线条”不再局限于笔尖的延伸，而是通过形状的组合，形成灵活多变，有时隐晦含蓄，有时又清晰有力的视觉画面。这种高度概括的表现方式，使画面既具有节奏感和动态美，又具有平和、宁静感。

（二）色彩运用

色彩在中国文化中承载着一定的社会意义，能给人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浓烈的色彩可以表达热烈或高涨的情绪，淡雅的色彩给人以平和、清新的感觉。合理运用色彩能极大地加强作品的艺术表现效果，表达作者的情感。恽寿平对色彩极为敏感，主要使用淡雅的色彩展现自然美，用色清润明丽、风雅冷逸，体现了自然的审美境界和“清真”的书画理想。他善于使用水墨、淡彩、渲染等制造丰富的“色块”，以模糊画面轮廓，将视线从具体的物象逐步转移到整体的艺术感受上，从而强化视觉体验。他通过色彩的深浅、浓淡和冷暖变化来增强物象的质感、营造画面的氛围，善于运用水与色来呈现透亮明净的画面，增强画面的柔和感。通过合理的色彩搭配，展现花卉润而淡的美感，赋予物象诗意，作品格调高雅，充满宁静美。这种色彩处理方式，展现了物象的外在美，表达了文人的精神品质。

（三）空间构图

从恽寿平现存的没骨画作品可以看出其善于裁剪的作画规律，他主要采用折枝式构图。与全景式构图不同，恽寿平的作品画面简单，没有强烈的视觉刺激和复杂的画面布局。他的画面构图删繁就简，只有简单的一枝或两三枝叠加交替，以对角或边角的形式，留出大面积的空白区域，形成了黑与白、虚与实的鲜明对比。这种对画面实体与空白的巧妙安排，能增强画面的层次感和立体感，使画面空间更加开阔，再辅之诗、书、印，达到构图与空间的视觉平衡，使作品具有形式美与内涵美，既有秩序感又不失生动性。

（四）气韵抒发

中国画区别于西方绘画，注重画面的气韵。气韵是一个较为抽象的概念，可以从形体塑造的精神气质、生命意识等层面理解。恽寿平没骨画之所以气韵生动，是因为他重视写生、书法练习和情感表达。

写生观是恽寿平艺术思想的核心。他重视写生，注重对自然和生活进行观察。因此，他经常亲近自然，细致观察景物，思想物象的神韵，能准确地将春桃、鸢尾、海棠等花卉的生长姿态展现出来，充满生命力。他的作品充满自然的意趣，而且形神皆备，体现了他对“形”的掌握和“传神”的追求。

书法在绘画中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恽寿平在书法方面颇有建树，取法褚遂良，自成一格，名为“恽体”。他的行草奔放不羁，小楷精致严谨，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恽寿平所创的没骨法，汲取了书法的精华，笔触柔和，结构严谨，画面和谐，既有书法的线条美，又有书法的灵动气韵。

经过长期的实践创作，恽寿平提出了“摄情说”，即将情贯穿于书画作品中。要求画家在创作时要将自己所知所感真正抒发出来，为画作注入生命力。在精神层面上，恽寿平通过艺术创作表达自己对人生的感悟和对社会、文化的理解。纵观清初画坛的花鸟画，主要以淡雅的墨色来表达高尚的情怀。恽寿平作为清代的文人画家，创作的作品简逸淡然，契合了“笔墨当随时代”的艺术观念。在为人处世方面，恽寿平不慕权势，具有清贫的品格。他描绘的花卉，清新脱俗，贵而不媚，以自然的元素展现文人的风骨，展现了其贵简清真的书画理想。

恽寿平没骨画不落窠臼，笔法自然，重形重色，格调清逸，气韵生动，有传统笔墨的韵味，有艺术形式的创新，具有深厚的文化内涵和超高的精神境界。

从美学的角度来看，没骨画具有独特的价值，在当代审美观念下，恽寿平的没骨画技法仍然得到广泛的传承，为现代艺术创作提供了重要的启示。在一些跨界艺术作品中，许多现代艺术家融入了没骨画的技法和理念，将没骨画中的元素与现代观念相结合，产生了新的艺术形式和表现手法。由此可见，恽寿平没骨画适应了现代的审美需求和文化环境，在现代艺术中具有持久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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