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婷
木心先生曾言:“生活的最佳状态是冷冷清清的风风火火。”高永伟所著的诗文集《如雾起时》恰是这种生活状态的抒写。这本盈盈一握的诗文集包括“甲辑 风光”“甲辑世间”“乙辑 少年”三部分,收录的篇什均为作者在脱贫攻坚、乡村振兴一线的见闻、经历和体验。
《中国乡村振兴》杂志社社长助理、记者部主任高永伟是一位用脚步丈量的行者、用心灵写作的文人,其笔触聚焦雪山、戈壁、高原、草甸、森林、湿地等自然风光,以及建筑、美食、特产等人文风物,壮美的自然和质朴的生活在字里行间铺陈开来——在时间中奔跑,在空间中停驻;在土地上生活,在云端里写作——每一篇诗文都是一个漂流瓶,装着作者的见、闻、感、得,从海那边漂来。
之所以说这本诗文集“是冷冷清清的风风火火”,大概有两种原因。
其一,清冷感来自作者走访的人迹罕至的高原、草甸和乡野,也来自其对世间百态的旁观与悲悯。在《阿里地区》中,车队在几无人烟的道路上飞驰,作者因缺氧呕吐,但在“屋脊中的屋脊”见到壮硕的野驴和高寒灌丛时不禁心生感动,一句“极其不容易的”是对大自然的敬畏和生命的礼赞。在《青海六日》中,黑得如墨的牦牛随意吃草,刷刷的咀嚼声融入冷寂扑面的雨中,作者撑伞走过青草洼,远观满眼的苍翠和肥硕的地鼠,安安静静地,生怕发出一点儿声音打扰了高原的宁静。在《乡间日出》中,清晨的村庄还未苏醒,作者在冷风中踱步,用缄默的方式跟土地和日出交流,“我知道有你,你是希望”,仿佛听懂了这无声的告白。
作者善于洞察生活中的细枝末节,总能在轻描淡写中揭示大城市喧嚣背后人际关系的疏离、无处安放的身心和无法言说的寂寞,跟在生活的泥沼中挣扎的人产生情感共鸣。比如,《现代侠客》《地铁猫步》展现的就是在地铁这个闭塞的空间内的众生百态,有人昏昏欲睡,有人违规派发小广告,还有人把公共交通工具当T台。《距离》(其一)中那位靠着栏杆抽泣的路人,回应了那句“成年人的崩溃往往只在一瞬间”。《不冷》这篇短文看似波澜不惊,实则跌宕起伏,讲述的是作者在脱贫攻坚一线入户时的故事。这家主人大冷的天还穿着露脚趾的凉鞋,但为给儿子结婚办彩礼贷了款,这婚不到一年还离了,如此荒谬,如此困窘。对此,作者展现出极高的职业素养——聆听他的欲言又止,维护他敏感的自尊,思考如何助他脱困。
其二,风风火火来自作者对土地、劳动和生活的热爱。平平无奇的苞米在作者笔下不仅是提供饱足感的碳水化合物,还成为《神一样的苞米地》,像一支军队,“浩浩荡荡包围村庄”。其实,在东北广袤的土地上扎根的还有勤劳质朴的村民,他们才是美丽乡村的“保护神”,配得上大自然的馈赠。《十亩地》是一篇靠数字说话的短文,一对古稀之年的夫妻经营着十亩山地:2亩生姜、2亩红薯、3亩水稻、1亩花生、1亩玉米、1亩草。草是用来养鱼的,还养了2头牛。作者入户调研,爬上这家院子已累得气喘吁吁。令他惊讶的是,夫妻俩还有一项副业——深加工自家种的红薯,做成红薯粉,红薯渣给塘里的鱼加餐。“2亩地,收了5000余斤的红薯,做500余斤粉。”作者打趣说,自己不敢说累了。从朴素的文字和响当当的数字里读出的是奋斗的踏实、安稳的幸福以及对确定性的坚信,坚信好日子都是奋斗出来的。
作者是个既能享受奔波忙碌又热爱生活的人,善于发现生活中美好的事物。作为资深记者,想必熬夜写作是常态,《酸辣粉》示范了如何在苦中作乐,最能引起熬夜写作者的共鸣:“昏昏欲睡的时候,来一碗(多用圆口深纸碗)酸辣粉,人就激灵了”“这就是夜宵的魅力——迷惑要锁屏的大脑”。《一餐饭 在延边》,馥郁的大酱汤、吱吱冒油的明太鱼是主角也是配角,这家在林场附近的小店售卖的不仅是饮食风俗、烹调技艺,更是黑土地的馈赠,“豆角、土豆、南瓜”“每吃一口都是大地的肥沃”。
一本诗文集或许不能提供具体的解决方案,更不能施展魔法让读者心想事成,但品读《如雾起时》足以获得宽慰和力量。或许我们脚下是泥潭,正面对无望的停滞不前;或许过往的日子由无数个失败组成,应战的勇气又被每一次希望点燃——但我们要相信,世界远比我们所知的更辽阔,生活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宽广,收获远比我们期待的更丰腴。
作者单位 西南大学出版社
【编辑:李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