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国风”历史题材纪录片在文化传承中的影像转译作用

2024-06-13 08:29牛春颖王滋
传媒 2024年10期
关键词:文化传承纪录片

牛春颖 王滋

摘要:历史题材纪录片身兼记录与阐释中国历史文化与中华美学精神的基础使命,凭借记录之真、形式之新与文化之根三者的融会贯通,成为文化类节目中极具辨识度的表达。在文化传承发展过程中,“新国风”历史题材纪录片兼具中华美学精神和当代审美特质,通过影像叙事实现对历史文化的现代转译,为文化传承发展注入新的活力与动能。

关键词:文化传承 纪录片 历史题材 新国风

近年来,《中国》《我在故宫修文物》《“字”从遇见你》《此画怎讲》等历史题材纪录片多元创新,形塑中国纪录片创作的新景观。这些纪录片在叙事与美学层面各美其美,但都具有浓郁的“新国风”视效呈现与文本表达。“新国风”有别于“国风”“古风”之处在其“新”,既体现在对传统文化进行现代性挖掘与塑造的媒介手段之新,又表现于传统文化融合青年文化的创新性发展,其在嫁接社会各行业的生产实践后,随之构筑起一个“‘新国风生态圈” 。“新国风”历史题材纪录片将厚植于中华大地上的历史文化进行灵动、清新、唯美的现代转译,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发展注入新动能。

一、历史题材纪录片创作的新机遇

我国有百万年的人类史、一万年的文化史、五千多年的文明史,浩瀚的历史长河为历史题材纪录片创作提供了素材源泉与精神滋养。尤其是中华文明具有突出的连续性、创新性、统一性、包容性、和平性,正成为纪录片挖掘与呈现的精华所在。

从纵向的发展脉络看,历史题材纪录片随着文化自信的提升不断释出高效能,成为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递中华民族精神内蕴的重要文化形态。世纪交替之际,《故宫》《大国崛起》《复活的军团》等历史题材引领中国纪录片进入辉煌的“大片时代”;随后,《我在故宫修文物》的“破圈传播”又展露出历史文化类纪录片在新媒体平台的巨大吸睛潜力;近年,《中国》《画里有话》等融入更多中式美学,丰富着历史题材纪录片的“新国风”表达。

从横向的内容维度看,历史题材纪录片借技术迭代、类型杂糅与媒介融合拓宽内容边界与传播向度,释放出内生性的艺术活力。纪录片的创作视野往往兼跨古今叙事时空,其开辟的巨大表意空间不仅能有效拓展纪实主义偏重聚焦眼前事实的创作路径,还能依靠技术赋能完成创作者对历史想象的影像化具身实践。《新鲜博物馆之进击的大秦》《“字”从遇见你》等作品就在纪实表达上实现着技术与内容、艺术与类别的融合。

在受众层面上,具有“新国风”气质的历史题材纪录片正与青年群体实现“双向奔赴”。传统文化是代际传承的纽结,凝聚着中华民族几千年的集体记忆,在新的媒介环境下,传统文化依靠“现代转化”能够更好地传承发展,这种内在特性意味着历史题材纪录片对于生长在数字化视觉消费时代的青年群体有着天然的亲近性。

二、叙事路径转换与文化创新性发展的契合

“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是新时代下历史题材纪录片创作实践的重要命题。尊古不泥古,赓续而创新,这对历史题材纪录片的现代化转译提出了新的要求,创作者必须在叙事策略上不断创新突破,吸引受众自发感知并深刻理解传统文化的内涵,通过“讲好中国故事”促进传统文化的有效传播。

1.反差叙事:优秀传统文化的现代转译。“新国风”是在历史叙事的基础上进行的审美话语重构,“反差感”是历史题材纪录片的一种潜在叙事基因,两者的碰撞强化了影像叙事的审美惊奇感,由此形成的反差叙事也弥补和丰富了纪录片叙事的弱戏剧性。

一是叙事时空的古今反差。历史题材纪录片的创作过程暗含着今人对历史事实与传统文化的深思与叩问,是当下叙事时空对过去历史时空的“唤回”。“历史如何发生”“文化何以产生”“传统怎样形成”之类的问题与画家高更的“灵魂三问”如出一辙,这是历史题材纪录片满足观众期待视野,与记忆空间深度对话的基础。《新鲜博物馆之进击的大秦》等作品,在史料记载或研究发现的历史真实、今人的疑惑及解读之间形成叙事区隔,创作者在刻意保留的古今叙事时空来回跳切,为观众预留了审美距离和思考的空间。

二是叙事视角的宏观微观反差。与新世纪初开辟的“大片叙事”不同,当下的历史题材纪录片表现出对“小切口、大历史、正价值”的创作偏好。尤其像《如果国宝会说话》《“字”从遇见你》《画里有话》这类以单件文物、单个汉字或单幅画作切入,群像式折射传统历史文化的方式,明显区别于宏观梳理历史全貌的叙事传统,但这些细小的切口却以另类的拼盘叙事营造了多方位的历史感知。

三是叙事语态的正谐反差。这突出地表现在历史纪录片将严肃的叙事模式转译为年轻化的语态。纪录片《十三行》借吉祥物“猫十三”的形象化身为与十三行历史相关的人物形象,“接地气”地完成了历史真实的探索;《历史那些事》《此画怎讲》甚至将各种网络流行用语频繁地移植在解说词中,用年轻化的语言表达探索着叙事语态的创新。

2.共情叙事:以情感转译增强文化认同。共情的发生有赖于特定的情境,当纪录片借助视听语言还原某种历史现场,为受众营造出“在场”感,就能唤醒潜意识的共同记忆,形成情绪的共鸣体验。共情作为重要的情感指向,成为历史纪录片创作重要的叙事策略。历史题材纪录片进行共情叙事的前提是历史事实,但“新国风”创作迂回了“大历史全貌”的创作逻辑,更加强调情感及情绪的深层卷入,以历史事实与个体情感的耦合强化了衍生的共情效果。

从人物选择的维度看,当前的历史题材纪录片不再“执拗”于帝王将相或贤臣良将等大人物,而是着眼于小人物的历史痕迹,形成对个体生命的关注,追溯人物的成长经历并由点及面描摹群像与历史。如《新鲜博物馆之进击的大秦》通过出土于湖北云梦的《秦简家书》上的256个字,还原了一对亲兄弟在两千多年前的秦国军队中从军的故事。这种平民化的视角用个体命运沉浮折射时代洪流,充满人文关怀与社会观照,对受众而言更有贴近性。从主题表达的维度看,历史题材纪录片越来越呈现出“小人物、大历史”的镜像表达。如《书简阅中国》以“小人物、爱情、友谊、人生智慧、家风、家国”构篇,每集再由五封书信诠释单集主题,为观众多维呈现中国古人的人生百态。即便是片中不乏康熙皇帝等的历史名人,也另辟蹊径地讲述类似他回信曹寅时会画一朵小红花这种正史之外的轶事趣闻,从而重构了观众对于历史人物形象的认知拼图,并真正体悟到中国传统文化之气度情怀。整体上讲,基于历史真实,历史题材纪录片的共情叙事依靠深层次的情动共振了观众的情感代入,最终依靠星罗棋布的个体情感共鸣询唤出宏大历史背景下的集体认同。

3.减法叙事:以元素转译代替背景铺陈。历史题材纪录片的创作是将尘封的历史由隐而显的过程,创作者不仅要将那些不被熟知的历史传达给观众,更关键的是借助多元化的媒介手段将其进行可视化的影像呈现。这对“新国风”历史题材纪录片的叙事策略就有了内在规定性,即创作者要精简故事情节及人物关系,以凝练直观的场景串联复杂的历史纹路,将深奥的历史要义予以通俗化表达,如此便形成了减法叙事的创作路径。

其一,历史题材纪录片中的访谈形式不再拘泥于“正襟危坐”的样态,许多作品大面积减少采访影像的直白使用,如纪录片《李白》将几位出镜学者对李白人生经历的分析反复穿插片中,作为重要叙事符号的专家学者看似减少,但每位专家生动讲述反倒更显深刻凝练,因而提升了影片的可看性。其二,情景再现的手法已经被历史题材纪录片的创作者普遍接受,以此替代复杂冗长的背景铺陈,如纪录片《中国》就以此出神入化地讲述了历史上诸多“名场面”,比如第一季春秋时期的“杏坛讲学”,第二季中李白杜甫的“伟大相遇”等。其三,减法叙事还体现在叙事对象或主题的聚焦,也就是上文提及的叙事切口由宏转微,以典型性的情节作为极致的创作素材,将最具代表性的案例作陌生化处理。《如果国宝会说话》便是在追求微短叙事的基础上,依托写意化的故事编排或情景带入,将叙事线索从无尽的潜在信息中抽离出来,用仪式化的展示勾连观众对历史文物知识的主动记忆。

三、表意空间延展与中华美学意蕴的对接

历史题材纪录片所开辟的表意空间,为民族影像美学的审美构建提供一种内生力量。尤其是近年来具有“新国风”特质的历史题材纪录片佳作频出,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所蕴含的情志意蕴与纪录片的媒介物质性结合起来,挖掘出“物感”与“情动”二者之间的美学张力,展示了纪录片创作的中国式审美思维。

1.意象符号的变迁扩展。历史题材纪录片的深厚意蕴往往体现为通过视觉的直观化对中华传统文化基因中的情动体验和心灵品悟进行转码,这一审美实现的过程离不开视觉符号系统的构建,这也是纪录片契合“寄情于景”美学传统的基础所在。正如“写景”通常又以“状物”为前提,因此长江、黄河、长城、故宫等标志性的民族景观符号向来是历史题材纪录片重要的影像构成。但是“新国风”特质的历史纪录片则在此基础上,将象征传统文化的书卷、印章、汉字、诗词等更显微观的元素作为突出的意象符号,并且数字技术对这些物象的奇观化处理进一步为其仪式化的展现营造出惊奇的感官体验。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相对微观而聚焦的意象还担当了场景营建或情境打造的重要功能。如纪录片《王阳明》,该片由话剧演员辛柏青和古人王阳明牵引出古今两条叙事线索,以时空穿越的方式为观众呈现了一个亦真亦幻的叙事情境。物我分合为历史题材纪录片情景交融的美学情境铺垫,也为虚实相生的意境搭建了积聚蓄势的审美阶梯。

2.虚实之间的审美嫁接。虚与实是中华传统美学精神的重要命题,虚构与纪实则是历史题材纪录需要合理构建关键议题。历史类纪录片在题材方面的天然优势在于其潜在的表意潜能,古今向度成就了作品在时间与空间的彼此关照,凸显了超时态与超真实的时空建构特性,成为萌生戏剧美学的诱因。对于历史题材纪录片的创作而言,那些数不清的历史疑云成为创作者进行“创造性处理”、发挥主观能动性的契机。更重要的是,有据可考的大历史脉络及历史事件借助创作者的合理化想象生成了虚幻的细节真实,加之新兴技术在其中的巧妙应用,合力散发了历史题材纪录片游移于纪实美学与戏剧美学间的独特魅力。

戏剧美学的彰显要建立在纪录片强调真实性的基础之上,它在历史题材纪录片中通常表征为“将历史事件和知识提炼为情节化的故事,以情景再现方式呈现出来” ,而在CG动画、3D特效等特种摄制技术的赋能下,视觉奇观建构的拟像世界又增强了戏剧美学的张力,这也对创作者的信息编码方式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以《如果国宝会说话》为例,通过国宝文物建构信息符码的过程充分依托了现代科技的赋能,除了二维平面动画与三维立体动画直观呈现,创作者还利用3D扫描影像技术能将文物的细节作清晰的解构,以静制动地于文物实体的方寸之间完成历史与现实的纵横捭阖。

3.读史之外的余兴蕴藉。兴味蕴藉在中国文艺传统中占有重要地位,相比西方文艺创作中倚重的隐喻作用,它“更强调感悟类兴,兴而生辞,兴辞成文,也就是突出兴或感兴的作用,进而把兴味蕴藉视为自身的审美特质” 。兴味蕴藉指向作品由意象到意境之外的“韵外之旨”,这种艺术余衍的形成正是历史题材纪录片对传统历史文化进行深度转译的体现,意味着作品自身所蕴含的精神内涵与艺术意蕴在公众内心余留并关联其日常生活的实感体验。

历史题材纪录片的创作基于一场古今时空的对话,当创作者以传统文化为内容依托,将现代性的思考投射其中,不仅展示出当代人的心灵自省,更为作品开拓了新的精神向度。兴味蕴藉的美学旨趣促成了历史题材纪录片“余味”,而“余味”的形成也是内容的知识性、形式的趣味性与情感的公共性实现统一的必然效果。如纪录片《岳麓书院》通过具有东方韵味的影像呈现串联起与岳麓书院相关的历史先贤的个体故事,以集锦式的篇章构筑起岳麓书院千年文脉的传承轨迹。无论是北宋朱熹、张栻开启的“朱张会讲”讲学盛况、南宋儒士尹谷与学生誓死护院,还是近代梁启超在岳麓讲学并在当地兴办“时务学堂”,以及后来毛泽东等共产党人秉承湖湘学派“经世致用”的思想开启建党伟业,观众在欣赏这些不同历史时期的荡气回肠的故事时,会拓展出不同的审美意涵。

文化传承既需要有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认同与认知,同时还需要以创新勇气为中华文化注入新的活力。“新国风”审美风尚是年轻一代文化自信的外向呈现,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发扬。历史题材纪录片作为重要的影视节目类型,具有将传统文化进行“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的天然优势。创作者作为文化编码者、转译者,越来越重视“挖掘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思想观念、人文精神、道德规范,把艺术创造力和中华文化价值融合起来,把中华美学精神和当代审美追求结合起来,激活中华文化生命力”。这是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的现代化进路,也是开创“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中国纪录片高质量发展格局的重要根基。

作者牛春颖系《广电时评》主编

王滋 中国传媒大学戏剧影视学院

参考文献

[1]冷凇,刘旭.“新国风”综艺节目的叙事路径与审美特质[J].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22(12).

[2]张同道.新世纪中国纪录片的美学嬗变[J].当代电影,2020(07).

[3]王一川,等.中华美学精神的当代传承[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22.

[4]习近平.在中国文联十一大、中国作协十大开幕式上的讲话[N].光明日报,2021-12-15.

【编辑:曲涌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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