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与中共纪念活动的话语表达

摘 要：在中共纪念史研究中，考察毛泽东对中共纪念活动的主导地位是一个重要视角。毛泽东深刻形塑了中共纪念活动的话语表达，其在内容上呈现出三个维度。首先，毛泽东以纪念活动来阐明革命路线、革命方法构成了革命话语；其次，以纪念活动来传递根据地建设诉求、社会主义建设诉求构成了建设话语；最后，在纪念活动中赞扬大众和考虑大众、依靠大众和服务大众构成了大众话语。研究毛泽东在纪念活动中的话语表达并从中汲取营养和智慧，将有助于坚定推进纪念活动话语表达的新时代重构。

关键词：中共纪念活动；毛泽东；话语表达；

中图分类号：A84 " "文献标识码：A " "文章编号：1674-831X（2024）02-0010-09

21世纪以来，得益于新文化史研究范式的应用，中共纪念史研究已经逐渐成为中共党史研究领域的学术热点，涌现出了大量学术成果。有学者从方法论层面入手探讨中共纪念史研究中的记忆史、概念史、仪式学等理论运用，有学者从事实考证层面切入分析不同时期各种纪念活动的仪式、话语、功能等。其中，考察中共领导人与纪念活动的关系即后者研究的重点之一，且以关注毛泽东为重中之重。目前学术界在毛泽东与纪念活动的关系上的研究已取得了一定进展①，但对毛泽东在纪念活动中的话语表达仍有待深入研究。本文以毛泽东在纪念活动中的相关论述为研究对象，全面考察与分析了毛泽东在纪念活动中的话语表达，即革命话语、建设话语、大众话语，以求从中汲取营养和智慧来坚定推进纪念活动话语表达的时代重构，并最终对这一研究领域有所裨益。

一、革命话语：以纪念活动来阐明革命主张

作为一名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毛泽东始终致力于推动革命，以应对和解决中国社会在不同阶段出现的各种问题。其中，不仅包括新民主主义革命，也包含社会主义革命，即便在社会主义革命彻底完成以后，革命仍然是社会主义建设的重要潜在动力。基于革命实践的不断探索，毛泽东总结出了一系列独创且正确的革命理论，以不同时期的革命路线和日益成熟的革命方法最为关键。毛泽东多次借助纪念活动向党内和群众阐明革命路线和革命方法。

（一）以纪念活动来阐明革命路线

党的路线以党的纲领和章程为依据，集中体现了中共对一定时期面临的政治形势和社会矛盾的认识与思考，对统一全党的思想和行动具有重要指导意义。在马克思列宁主义路线的影响下，加之对近代中国基本国情和主要矛盾的深刻把握，毛泽东形成了对党的革命路线的独到见解，并且通过多种方式使之得到党内和群众的认可和拥护。中共隆重举办的政治纪念活动则为之打造了可行的宣传革命思想的现实场域，毛泽东多次借助这一平台来阐明党的革命路线。

1921年，毛泽东在《劳动周刊》湖南劳工会周年纪念特刊号上发表《所希望于劳工会的》一文。此文鲜明地体现了毛泽东对革命主体的深刻认识，即“尤其在于养成阶级的自觉，以全阶级的团结，谋求阶级的根本利益”[1]88。1922年，在中共湖南支部举办的马克思诞生一百零四周年纪念会上，毛泽东讲演了共产主义[1]92，这表明他对革命前途有所思考并彻底信服共产主义。到了大革命时期，伴随着中共对社会矛盾和革命性质的深入剖析，特别是党的二大首次提出反帝反封建的民主革命纲领，毛泽东对党的革命路线的认识也进一步深化，并在纪念活动上明确表达了出来。1924年，陈独秀和毛泽东联名发布的中共中央第十三号通告指示，“五一”“五四”等纪念活动必须拥有一个共同主题，即反对帝国主义和推动国民革命[1]123。1926年，毛泽东在纪念巴黎公社五十五周年的集会讲演中再次提及了帝国主义这一革命对象，并在此基础上强调了阶级斗争的极端重要性，认为人类社会形态的更迭“无不是统治阶级与被统治阶级之阶级斗争的演进”[2]34。进入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因革命形势变化而出现的打倒国民党、争取苏维埃的路线转变同样反映在毛泽东的纪念活动相关论述之中。其标志性事件为，毛泽东于1934年为瑞金革命烈士纪念塔题词：“推翻帝国主义国民党的统治，争取苏维埃在全中国的胜利。”[1]419

抗日战争时期，得益于陕甘宁边区的稳定发展，中共举办了一系列的纪念活动，毛泽东以此为契机多次谈及了新形势下党的革命路线。相较于此前阶段，这一时期的路线转变主要表现为，一是从反对帝国主义到集中反对日本法西斯。毛泽东在纪念十月革命二十五周年的文章中明确写道：“一切努力集中于打击日本法西斯，这就是中国人民的任务。”[3]890二是从打倒国民党到团结国民党。鉴于中日民族矛盾上升为当时中国社会的主要矛盾，毛泽东在纪念活动特别是在抗战周年纪念中反复呼吁团结国民党以共同抗日，但同时也强调须注意国民党投降派和顽固派的进攻。三是正式提出战后建国方针。为了向中国人民传递抗战的希望和信心，毛泽东提出不仅要团结抗战，而且要团结建国。经他审阅的中共中央为纪念抗战五周年的宣言明确提出：“战后中国的新秩序的建立应当依据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国民党的抗战建国纲领和中国共产党的施政纲领与社会政策。”[4]356解放战争时期，推翻国民党的反动统治被重新纳入党的革命路线之中，毛泽东在纪念“四一二”惨案二十周年的社论中首次公开号召：“中国人民必然团结起来灭亡蒋介石。”[5]181之后，毛泽东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二十八周年的文章中系统论述了人民民主专政，这也成为整个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党的总路线的核心和精髓。

新中国成立以后，中国共产党致力于推进史无前例的社会革命，提出了过渡时期总路线，对这场伟大革命的性质和前途有着十分清晰的定位。毛泽东的主导地位及正确意见起到了关键作用，并通过纪念活动表达出来。1956年，毛泽东在纪念孙中山九十周年诞辰的文章中明确说道：“我们完成了孙先生没有完成的民主革命，并且把这个革命发展为社会主义革命。我们正在完成这个革命。”[6]156 1957年，毛泽东在庆祝十月社会主义革命四十周年大会的讲话中，进一步指出：“社会主义制度终究要代替资本主义制度，这是一个不以人们自己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规律。”[7]237同时，毛泽东也在纪念活动中不断强调这一时期的革命对象。在50年代，斗争矛头主要指向以美国为首的帝国主义，如毛泽东审阅周恩来在中苏友好条约签订两周年纪念会上的讲话稿时加写了一句：“我们不要侵犯任何国家，我国人民志愿军在朝鲜的斗争是为打退向我国边疆前进的美帝国主义的侵略行为而去的。”[8]210进入60年代，苏联修正主义也被纳入斗争范围，反帝防修成为这一时期的基本话语，毛泽东在审阅纪念列宁诞生九十周年的文章《列宁主义万岁》时，作批注：“修正主义是主要危险。”“和平、战争，要有两手。”[9]376

党的革命路线因客观革命形势和主观革命认知的变化而不断调整。仔细解构毛泽东在纪念活动中表达的革命话语，将有助于准确把握毛泽东时代下党的革命路线的整体走向。

（二）以纪念活动来阐明革命方法

党的正确革命路线固然十分重要，但革命的成功同样离不开正确的革命方法。正如邓小平所指出，中国革命之所以取得胜利，就是因为以毛泽东同志为首的中国共产党人“找到了适合中国情况的革命道路、形式和方法”[10]27。在长期的革命斗争实践中，毛泽东积累了丰富的革命斗争经验，并凝聚全党的智慧和力量，总结出了大量成熟且颇具体系的革命方法。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当数中国革命的三大法宝，为了使全体党员和人民群众了解并掌握之，毛泽东在纪念活动中多次提及，且高度强调它在革命进程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地位。

一是党的建设。党的建设是中国共产党赖以生存和发展的基础，更是中国共产党推进伟大社会革命的根本保证。中国共产党自成立之日起，就十分重视自身的政治、思想、组织等各方面建设，以持续提升党的创造力、凝聚力、战斗力，进而有力保障党的革命路线的贯彻落实。对此，毛泽东保持着最为清醒的认知，在纪念活动中多次强调了党的建设的关键地位。1926年，毛泽东就在纪念巴黎公社的文章中指明，巴黎公社失败的主要原因之一是“没有一个统一的集中的有纪律的党作指挥”，“以致内部意见分歧，势力分散，而予敌人以可乘之机”[2]35。1948年，毛泽东在纪念十月革命三十一周年的文章中进一步指出，“没有一个按照马克思列宁主义的革命理论和革命风格建立起来的革命党”[11]1357，革命就不可能取得最终胜利。

二是武装斗争。对于武装斗争的认识和实践，中国共产党经历了长期的艰辛探索，在土地革命战争时期才逐渐走上正轨。作为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创建者，毛泽东对武装斗争深有体会，坚定拥护和始终践行武装斗争。他在《〈共产党人〉发刊词》中明确指出：“在中国，离开了武装斗争，就没有无产阶级的地位，就没有人民的地位，就没有共产党的地位，就没有革命的胜利。”[12]610在纪念巴黎公社的文章中，毛泽东认为巴黎公社失败的另一个主要原因是“对敌人太妥协太仁慈”，“还容许敌人占住金融机关，调集军队，所以终被敌人覆灭了”[2]35。抗美援朝期间，毛泽东在总政关于庆祝建军二十四周年指示稿中加写“应作此次和不下来、还须继续打、还须给敌人以大量的消耗和歼灭，然后才能和下来的打算”[13]389。

三是统一战线。为了协调各方革命力量之间的关系以集中打击革命对象，必须坚持统一战线。统一战线贯穿于中国革命的全过程，对革命取得伟大胜利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正如胡乔木所指出：“中国共产党的三十年历史证明：党的发展，中国革命的发展，是和中国人民民主统一战线的发展分不开的。”[14]83纵观整个革命历程，囿于主客观因素的不断变化，统一战线的范围时有伸缩，统一战线的对象也持续调整。毛泽东在纪念活动中对此的论述最为详细。一是各个阶级、民族之间的统一战线。无论统一战线如何变化，中共始终秉持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农民阶级是最可靠的同盟军的理念，正如毛泽东在“五四运动”二十周年纪念会上所讲：“主力军是谁呢？就是工农大众。”[12]565至于小资产阶级和民族资产阶级，虽然政策因不同时期而有所调整，但总体来说仍然是以团结为主。而在各民族问题上，毛泽东更是民族平等与团结的坚定支持者。对此，毛泽东作过简明扼要的概括，在纪念中共成立二十六周年的社论中加写：“我们有个伟大的民族统一战线，这个统一战线包括工人、农民、知识分子、小资产者、爱国的民族资本家、开明绅士、少数民族及海外华侨，这就是全中国的人民大众。”[5]200二是与各民主党派、团体及人士的统一战线。对于各民主党派、团体及人士，中共一贯采取尊重与团结的方针，这在毛泽东的纪念活动相关论述之中多有体现。如毛泽东对1953年五一劳动节口号作批示：“请考虑提交政协常委会（可扩大些，多邀几个人）通过，用政协全国委员会名义发表。”[15]184甚至专门对民主人士袁希洛来京参加国庆观礼作出批示，认为“似可允其来京一行，并参加国庆观礼”[16]306。三是社会主义阵营之中的统一战线。早在新中国成立之前，毛泽东就通过十月革命周年纪念活动、苏联红军周年纪念活动等途径来表示对苏共的敬意和拥护，如毛泽东在纪念十月革命二十二周年的文章中就坚决批驳了各种污蔑苏联立场的说法[12]593-601。新中国成立以后，伴随着“一边倒”外交方针的执行，毛泽东更是通过各种纪念活动与以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国家互致友好，以巩固社会主义阵营的团结。即便是在中苏发生分歧的时期，毛泽东仍然强调中苏要团结，在审阅《列宁主义万岁》这篇文章时讲：“苏共还是我们团结的对象，不要直接批它。”[17]1068四是国际层面上的统一战线。除了巩固社会主义阵营的团结以外，毛泽东还特别看重世界革命人民的团结，以推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蓬勃发展。为此，毛泽东专门在《人民日报》纪念十月革命四十七周年社论稿上加写“和全世界革命人民的团结”[18]216。

此外，毛泽东在纪念活动中还谈及了革命精神、工作作风、军事策略等多种革命方法。例如，毛泽东在纪念孙中山逝世十三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就强调，纪念孙中山务必要注意“发扬艰苦奋斗、不屈不挠、再接再厉的革命精神”[19]112。

通过分析毛泽东在纪念活动中表达的革命话语，可以详细梳理出毛泽东时代下中共提倡与践行的革命方法，从而能够对它形成体系化的认识，以深刻理解并继续弘扬中共革命的成功之道。

二、建设话语：以纪念活动来传递建设诉求

以革命来保证建设的稳定进行是中国共产党人的一贯追求，毛泽东更是如此。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毛泽东创建了第一个农村革命根据地，是根据地建设工作的最早践行者，也因此积累了最为成熟和丰富的经验。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毛泽东积极维护和全面领导社会主义建设，从学习借鉴苏联模式和自身调整改进内外两个维度持续深入探索，提出了诸多独到且深刻的见解。毛泽东的根据地建设诉求和社会主义建设诉求明确且强烈，在纪念活动中有鲜明体现。

（一）以纪念活动来传递根据地建设诉求

中共根据近代中国的基本国情探索出了一条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的独特革命道路，凭借着农村革命根据地的建立和发展成功取得了局部执政的宝贵经验。基于此，即便中共尚未夺取全国政权，但仍然在局部执政之中切实推动了根据地建设工作，并由此总结出了政权建设思想的雏形。毛泽东是农村革命根据地的倡导者和领导者，在落实根据地建设工作上颇有建树，这从他在纪念活动中的相关论述可见一斑。

事实上，早在党的创建和大革命时期，一大批共产党人就在马克思主义的指引下对未来社会建设有了设想，虽然并未指涉农村革命根据地，但这显然奠定了根据地建设工作的思想基础。在1922年的湖南劳工会成立两周年纪念大会上，毛泽东鲜明地指出：“经济问题不解决，则社会上一切问题俱不能解决。”[1]103农村革命根据地建立以后，毛泽东在纪念活动中对根据地建设工作的论述变得更为具体和详细，成为根据地建设工作逐渐走向成熟的一个重要导向。苏区时期，毛泽东作为临时中央政府主席发布了纪念临时中央政府成立两周年的报告书，其中提到“要求苏维埃极大地注意于经济建设事业”[20]570，为此必须发展农业生产、工业生产、出入口贸易。抗日战争时期，毛泽东在起草的中共中央为抗战六周年纪念宣言中专门强调，为了“应付今后愈加困难的抗战与准备有力的反攻”，应该大力发展生产，“实行一个调节各阶级经济利益的民主集中的经济政策”，同时“废除一切妨碍公私生产积极性的现行财政经济政策”[21]44。

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根据地建设工作的范畴并不局限于经济建设，其往往与根据地内如火如荼的群众运动紧密交织在一起，所取得的成效与群众运动的勃兴息息相关。基于此，毛泽东在纪念活动中论述过如何巧妙平衡经济建设与群众运动的关系，进而使二者相得益彰。其中，特别强调了要注意群众运动的界限，防止出现干扰经济建设正常运行的情况。1948年，毛泽东在审阅新华社纪念“二七”二十五周年的社论稿时发表意见，认为不少党员干部“只知道片面的、狭隘的、近视的所谓‘工人利益’，而不能稍微看远一点”；党的领导机关必须“坚决地纠正一切危害工人阶级、劳动人民及革命政府的‘左’倾冒险主义的思想、政策与办法，迅速地使工业建设与工人运动走入正轨”[5]277。

根据地建设是新民主主义革命的重要议题之一，关乎后者能否持续进行并最终取得成功，因而中国共产党对之展开了艰辛探索。考察毛泽东在纪念活动中表达的建设话语，将为深刻认识这一历程提供一个崭新视角。

（二）以纪念活动来传递社会主义建设诉求

新中国成立以后，伴随着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彻底完成和社会主义革命的稳步推进，新民主主义社会建设和社会主义建设的重要性日益凸显，建设同革命一样构成了这一时期的两大主流。为了应对整个社会亟待恢复和建设的客观形势以及满足党员干部普遍要求建设的主观需求，毛泽东在建设方面特别是在社会主义建设上作出了诸多有益的思考与探索。纪念活动是动员群众参加社会主义建设的重要现实场域，恰好为毛泽东向党内和群众传递社会主义建设诉求提供了一个绝佳契机。

毛泽东借助纪念活动来传递社会主义建设诉求最早可追溯到新中国成立前夕。1949年6月，毛泽东为纪念中共成立二十八周年撰写了《论人民民主专政》一文，明确提出“严重的经济建设任务摆在我们面前”，“我们必须向一切内行的人们（不管什么人）学经济工作。拜他们做老师，恭恭敬敬地学，老老实实地学”[11]1481。同年7月，毛泽东在审阅新华社纪念解放军建立二十二周年的社论稿时表示，为了克服困难，必须“消灭封建势力”，“实行精兵简政”，“恢复和发展一切有益的工业和农业生产”[5]541。显然，以上有关建设论述逐渐更为具体化、细致化。

社会主义革命时期，毛泽东在纪念活动中对社会主义建设的论述变得更为严密，并在总体上形成了内外拓展的两条思路。一方面，在对外拓展上，毛泽东提倡以苏联为榜样，不仅要学习它的社会主义革命经验，而且要借鉴它的社会主义建设经验。为此，毛泽东多次借助十月革命周年纪念等活动来表达这一观点。例如，毛泽东在祝贺十月革命三十五周年给斯大林的电报中明确指出，苏联社会主义建设的“这些成就给即将进行大规模经济建设的中国人民以及全世界劳动人民以新的、强有力的鼓舞”[8]605。另一方面，在对内拓展上，毛泽东则以新中国自身的实践探索为基础，总结出了独立自主建设社会主义的宝贵经验。1950年，毛泽东就修改五一纪念大会讲话稿这一问题致信刘少奇，指出“不要说‘今年是困难的最后一年’”，“其他说到困难‘很快就可以过去’的话都删掉了”[22]319。1953年，毛泽东在和西藏国庆观礼团、参观团代表的谈话中进一步提到，“在国家经济恢复以后，今年开始了第一个国家建设的五年计划，预计在三个五年计划以后，我们的大工业就建立起来了。”[15]369正是在这两条思路的基础之上，毛泽东在社会主义革命完成以后对即将到来的社会主义建设抱有美好憧憬。1956年，他借助纪念孙中山先生的机会明确提出，“再过四十五年，就是两千零一年，也就是进到二十一世纪的时候，中国的面目更要大变。中国将变为一个强大的社会主义工业国”[6]156。

进入社会主义建设时期，伴随着国内外形势的复杂多变，中共沿用上述两条思路对社会主义建设作出了一系列的必要调整。这从毛泽东在纪念活动中的相关论述也可以深切体会到。一是在学习苏联时，毛泽东强调要注重反思苏联在社会主义建设中出现的问题，批判性地吸取苏联社会主义建设的经验。1957年11月，毛泽东在纪念十月革命四十周年大会的讲话中提到，如果“不认真研究苏联无产阶级专政和社会主义建设的经验，并且按照本国的具体条件，有分析地、创造性地利用这些经验”，“就不能正确地解决本国的革命和建设的问题”[7]236。二是在自身实践中，毛泽东认为必须充分认识到社会主义建设的复杂性和困难性，及时查找和纠正社会主义建设存在的缺点和错误。1961年，毛泽东审阅刘少奇纪念中共成立四十周年大会的讲话稿时，认为“建成一个具有现代工业、现代农业、现代科学文化的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的时间应设置“一个很长”[23]525的定语。1964年，在审阅彭真在国庆十五周年典礼上的讲话稿时，毛泽东于检查各项工作前加写一句，“在这里，必须指出，我们还有缺点、错误，还有困难”[18]174。

通过分析毛泽东在纪念活动中表达的建设话语，能够清楚认识到社会主义建设是一个长期过程，且并非会一帆风顺；同时也鲜明彰显了中国共产党在社会主义建设时期的不懈努力和奋勇开拓精神。

三、大众话语：以纪念活动来彰显为民本色

站在唯物史观的高度上，毛泽东坚定支持和致力落实党的群众路线，并对此作过详细的论述。毛泽东在纪念活动中不仅谈及群众路线的理论前提，即赞扬大众和考虑大众，也就是要正确认识人民群众的伟大作用及其历史局限性，还阐释群众路线的核心内涵，即一切为了群众，一切依靠群众。

（一）在纪念活动中赞扬大众和考虑大众

群众路线是中共在长期的革命和建设中探索出来的根本工作路线。为了准确把握它的核心内涵，就不得不重视探讨它的理论前提，即正确认识人民群众的伟大作用及其历史局限性。回顾毛泽东在纪念活动中的一系列论述，可以发现毛泽东对这一问题的阐明具有重大且深远的指导意义。

赞扬大众。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更是中国革命和建设的主体力量。对于这一点，毛泽东深表赞同且发表过大量相关论述。其中，仅在纪念活动中谈及这一问题就多达数次。毛泽东在纪念活动中首先大力赞扬了人民群众的巨大优点，并以此为基础来论证人民群众具有伟大作用的合理性。如毛泽东在起草的中共中央为抗战六周年纪念宣言中明确指出：“我们是一个农业国，比不上工业的先进国，但是我们有广土众民的优点，我们的人民又是富于斗争的坚忍性的，六年的抗战就是明显的证明。”[21]41其次，毛泽东在纪念活动中还详细论述了不同阶级和群体之间的作用差别，使不同阶级可以明晰各自的角色定位，不同群体能够汇聚各自的革命力量。在阶级层面，毛泽东充分肯定了工农阶级的主力军地位，但同时也强调了小资产阶级和民族资产阶级在一定程度上的重要作用。在群体层面，毛泽东多次谈及了青年、妇女等不同群体的巨大力量。1939年，毛泽东在纪念安吴青训班二周年的题词中写道：“带着新鲜血液与朝气加入革命队伍的青年们，无论他们是共产党员或非党员，都是可宝贵的，没有他们，革命队伍就不能发展，革命就不能胜利。”[24]1431940年，毛泽东在延安纪念三八国际妇女节大会的讲话中再次谈道：“妇女的力量是伟大的，世界上什么事情，没有妇女参加就不能成功。”[24]180

考虑大众。不可否认，人民群众的伟大作用值得赞扬并居于主导地位，但同时需注意的是，人民群众也存在一定的历史局限性。这主要表现为，受制于彼时的历史环境，人民群众的文化水平普遍较低，理论接受能力也较差。为此，毛泽东在纪念活动中充分考虑到了人民群众的实际困境，力求用通俗易懂的语言来解释重大理论问题，以使人民群众可以轻松迅速地理解和掌握党的政策。例如，1950年，毛泽东在纪念季米特洛夫的文章中专门提到，季米特洛夫在共产国际七大个人所作报告的结束语中“谈到干部政策以及宣传工作必须通俗易懂的问题。所有党员对季米特洛夫同志报告中的这两点都极其注意”[22]304。

从毛泽东在纪念活动中表达的大众话语来看，毛泽东对人民群众的认识始终是客观且准确的，既大力赞扬了人民群众的伟大作用，也充分考虑了人民群众的历史局限性。这为中国共产党走好群众路线奠定了坚实基础。

（二）在纪念活动中依靠大众和服务大众

群众路线的核心内涵为一切为了群众，一切依靠群众。前者意味着服务大众，体现了中国共产党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根本宗旨；后者表现为依靠大众，彰显了中国共产党对人民群众的信赖和倚重。考察毛泽东的整个人生历程，可以发现毛泽东对此深谙不已，并向党内和群众反复强调了它的重要性。

依靠大众。人民群众的巨大优点奠定了赞扬大众的坚实基础，而赞扬大众同样使依靠大众得以成为可能。正因为此，毛泽东才在纪念活动中多次赞扬大众，进而申明务必依靠大众。1943年，毛泽东在起草的中共中央为抗战六周年纪念宣言中着重强调：“共产党员应该紧紧地和民众在一起”，“依靠人民，犹如依靠自己的父母兄弟姊妹一样”[21]45。此外，为了使依靠大众的观点在内容上更具层次感且令人信服，毛泽东进一步从必要性和落实方式两个维度来论述。1938年，毛泽东在抗大纪念“七一”“七七”及突击运动总结大会上的讲话中说：“突击队员是有名英雄，还有许多无名英雄，有名英雄是从无名英雄中产生出来的，二者不能分离。军队与人民、官长与士兵、领袖与群众的关系，也是如此。”[24]83这深刻揭示了人民群众是力量源泉。1949年，毛泽东在审阅新华社广播稿《八一介绍》时强调，打倒强大敌人和克服严重困难须“完全和人民群众打成一片”[5]542。这直截了当地回答了如何依靠大众的问题，为这一观点的贯彻落实指明了正确方向。

服务大众。毋庸置疑，中国共产党坚定依靠大众的根本目的在于服务大众，以求广大劳动人民的彻底解放。因此，毛泽东在纪念活动中提及要依靠大众时往往同时强调更要服务大众。例如，毛泽东在纪念白求恩的文章中鲜明指出：“白求恩同志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精神，表现在他对工作的极端的负责任，对同志对人民的极端的热忱。每个共产党员都要学习他。”[12]659-660至于如何服务大众，毛泽东认为须从经济、政治、文化等多个层面来切入，使人民群众得到全方位的服务。在经济上，须尽力保护人民群众的实际利益。1929年，毛泽东在纪念八一南昌起义两周年的军民示威大会上对部分干部讲：“农民分了土地，你们部队要保护群众收到谷子，这样我们就站稳脚跟了。”[1]282在政治上，须为人民群众争取和实现民主和参政的权利。1939年，毛泽东在延安纪念“一二九”四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指出：“中国人民现在已经懂得了很多道理，他们认识清楚，他们要进步，他们要民主，要参政；这民主和宪政的真正实现还需要大家起来奋斗。”[25]292在文化上，须使人民群众普遍接受良好的教育。1933年，毛泽东在纪念临时中央政府成立两周年的报告书中强调：“只有在苏维埃政权之下，工农群众才有享受教育的权利与可能。一年来苏维埃对于文化教育事业已在着力的进行，小学、夜学、识字运动与俱乐部运动，已在各地广泛发展起来了。”[20]570-571

群众路线是中国共产党的生命线，贯穿于毛泽东领导中国革命和建设的全过程，并渗透于党的各项工作的方方面面。以毛泽东在纪念活动中表达的大众话语为导向，将有益于理解和感悟中国共产党走好群众路线的必要性和显著成效。

四、结语

有学者指出，“话语往往涉及语言之外的东西，涉及通过行动、交流、评价、信仰、感觉等方法来调节语言”[26]39，中共纪念活动的话语表达即充分地证明了这一点。考察毛泽东在纪念活动中的相关论述，可以总结出他所表达的革命、建设和大众三重话语，这鲜明反映了毛泽东的马克思主义信仰和对中国基本国情的深刻洞察。

党的十八大以来，得益于党中央对纪念活动的高度重视，特别是习近平总书记的殷切嘱托，纪念活动的号召、举办和推广方兴未艾，其话语表达也适应并拥抱新时代的变化。以毛泽东在纪念活动中的话语表达为借鉴，将有助于坚定推进纪念活动话语表达的时代重构。

首先是党的领导话语。中共中央及其主要领导人与纪念活动密切相关，深刻影响着纪念活动的整体发展趋向，也自然主导了纪念活动的话语表达。新时代下，纪念活动及其话语表达紧跟党中央的步伐，深刻体现习近平总书记的重要指示精神。为此，构建新时代下纪念活动的党的领导话语，以坚定拥护“两个确立”，坚决做到“两个维护”。

其次是政治路线话语。通过考察毛泽东在纪念活动中的相关论述，可以发现它不仅体现了毛泽东对政治路线的深入思考，而且折射出了中共中央对政治路线的总体认识。纪念活动成为中共中央向党内和群众宣传和解释政治路线的一个重要渠道。新时代下，虽然党的政治路线因时代更迭而出现了内涵上的不断变化，但是借助纪念活动以对外传播仍然被证明是一条有效可靠的路径。基于此，必须建构新时代下纪念活动的政治路线话语，以团结带领全国各族人民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和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

最后是人民至上话语。基于中国共产党的人民本色和人民群众的实际需求，毛泽东在纪念活动中时刻注意表达大众话语，以使纪念活动获得人民群众的广泛支持进而可以走深走实。新时代下，作为连接中国共产党和人民群众的重要纽带，纪念活动继承并发扬了这一大众话语，而且在人民群众的参与和拥护下迸发出更大活力。因此，必须建构新时代下纪念活动的人民至上话语，以不断实现发展为了人民、发展依靠人民、发展成果由人民共享。

新时代下纪念活动的党的领导话语、政治路线话语、人民至上话语不仅承袭毛泽东的历史经验总结，而且回应了新时代下现实问题的逻辑必然。2018年，习近平总书记在庆祝改革开放四十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明确提出，要“为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不懈奋斗”，为此，“必须坚持党对一切工作的领导，不断加强和改善党的领导”，“必须坚持以人民为中心，不断实现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27]730。2021年，习近平总书记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一百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进一步指出，第一个百年奋斗目标已经实现，党和人民“正在意气风发向着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迈进”，同时强调，以史为鉴、开创未来，“必须坚持中国共产党坚强领导”，“必须团结带领中国人民不断为美好生活而奋斗”[28]9。

注释：

①代表性学术研究成果有：代红凯.毛泽东与五四运动纪念的功能表达[J].毛泽东研究，2019，（03）：85-93;陈金龙.毛泽东与十月革命纪念[J].湘潭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7，（02）：1-6;陈金龙.毛泽东与新中国纪

念活动的谋划[J].现代哲学，2016，（02）：39-47;魏建克.毛泽东与中共“七一”纪念日确立的关系辨析[J].毛泽东思想研究，2011，（01）：25-29;陈金龙.毛泽东与纪念活动的政治功能表达[J].现代哲学，2009，（01）：50-57.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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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毛泽东文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3]毛泽东选集：第三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4]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1921—1949）：第十九册[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

[5]毛泽东年谱（1893—1949）（修订版）：下[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

[6]毛泽东文集：第七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

[7]毛泽东年谱（1949—1976）：第三卷[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

[8]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三册[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89.

[9]毛泽东年谱（1949—1976）：第四卷[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

[10]邓小平文选：第三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11]毛泽东选集：第四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12]毛泽东选集：第二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13]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二册[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88.

[14]胡乔木.中国共产党的三十年[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

[15]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四册[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0.

[16]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五册[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1.

[17]逄先知，金冲及.毛泽东传（1949-1976）[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3.

[18]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十一册[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6.

[19]毛泽东文集：第二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20]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1921—1949）：第十册[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

[21]毛泽东文集：第三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6.

[22]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一册[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87.

[23]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九册[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6.

[24]毛泽东年谱（1893—1949）（修订版）：中[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

[25]中国人民解放军政治学院党史教研室.中共党史参考资料：第八册[M].[出版信息不详].

[26]詹姆斯·保罗·吉.话语分析导论：理论与方法[M].杨炳钧，译.重庆：重庆大学出版社，2011.

[27]十九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上[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9.

[28]习近平.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四卷[M].北京：外文出版社，2022.

The Discourse Expression of MAO Zedong and the Commemorative

Activities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SUN Jianmeng

（School of Marxism， Zhejiang University， Hangzhou， Zhejiang 310030）

Abstract：In the study of the commemorative history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it is an important perspective to investigate Mao Zedong’s dominant position in the commemorative activities. Mao Zedong deeply shaped the discourse expression in the commemorative activities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which presents three dimensions in its content. Firstly， Mao Zedong built the revolutionary discourse system by clarifying his revolutionary route and methods in commemorating activities. Secondly， he built the socialist construction discourse by conveying the demands of base area construction and socialist construction in commemorative activities. Thirdly， he built the mass discourse by praising， considering， relying on and serving the mass in commemorative activities. Studying Mao Zedong’s discourse expression in commemorative activities and drawing nutrition and wisdom from it will be beneficial to firmly promote the reconstruction of the discourse expression of commemorative activities in the new era.

Key words：The commemorative activities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Mao Zedong; discourse express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