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博匀,李宝艳,豆金雨
(福建农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福建福州,350002)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要“建设具有强大凝聚力和引领力的社会主义意识形态”[1]。今年是“科玄论战”一百周年。作为中国共产党成立早期参与的思想论战,“科玄论战”在党史研究、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中具有重要地位。本文拟从“科玄论战”的背景与焦点切入,明确马克思主义者在论战中的主要观点,进而在马克思主义者与其他思想流派的互动关系中反思其夺取话语权的主要策略,这对新时代增强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凝聚力和引领力具有重要意义。
“科玄论战”爆发于1923 年初,至1924 年底基本结束,是中国近代以来中西方思想文化第一次爆发激烈冲突的思想论战。“科玄论战”爆发之时已处于新文化运动的尾声,有着深厚的近代思想文化背景。康有为、谭嗣同用西方科学思想对今文经学进行改造,实现了中国传统经学的现代化鼎新,然而希冀在传统儒学的框架内嵌入现代价值体系的守旧做法,终究在历史实践中失败。20 世纪后,武昌起义的枪炮声使王纲解纽,从政治上切断了传统观念赖以存续的根基。新文化运动继而喊出“打倒孔家店”等激进口号,千年构筑的孔教权威遭到进一步瓦解。“科玄论战”爆发之时,在国人头脑中维续千年的儒学系统遭到彻底解构。由于近代以来中国先进知识分子所探索的各种救国道路接连失败,此时中国先进知识分子的注意力已从“船坚炮利”的物质、“鼎革之际”的改良等问题上转移至对思想文化的关注,将思想文化问题放到决定中国前途命运的首位,而最为核心的问题是尽快寻求一种新的人生信仰与精神支柱。其中,建立或应有何种生活态度、人生目标是解决人生信仰的根本问题。当时的知识分子,如陈独秀、胡适、张君劢都清楚,中国思想文化史已经走到了变革信仰系统、重构哲学体系的关键时期。李泽厚指出,“科玄论战”的核心分歧在于“现时代的中国人(特别是青年一代)应该有什么样的人生观才有助于国家富强社会稳定?”[2]一时间,人生观问题就成为了时代的焦点及中国先进知识分子间研讨的学术主题。
由于不同派别所持的学术传统与代表立场相异,“科玄论战”以“科学何以支配人生观”为论战焦点,在社会规律与自然规律的差别何在、社会规律是否存在发展规律、人的意志在社会领域中的作用如何等问题上存在分歧,集中表现为以胡适、丁文江为代表的科学派,以张君劢为代表的玄学派,以陈独秀、瞿秋白为代表的唯物史观派之间的冲突。论战爆发于1923 年2 月张君劢为即将启程赴美留学的清华大学学生作题为《人生观》的演讲,其将人生观的特点归结为主观的、直觉的、综合的、自由意志的、单一性的,因此“故科学无论如何发达,而人生观问题之解决,决非科学所能为力,惟赖诸人类之自身而已”[3]10。他认为精神世界瞬息万变,无法用科学的因果律度量。随后,地质学家丁文江发表长文《玄学与科学》驳斥了张君劢的观点,其笃信科学对建立中国现代文化的关键作用。科学派的观点表现出对科学社会功能的深刻反思,具有强烈的唯科学主义色彩。就在科学派与玄学派论战正酣之时,以陈独秀为代表的中国早期马克思主义者高举唯物史观的大旗加入论战,就人生观问题提出独到的见解,使论战焦点更为深入。唯物史观派指出,科学可以解释人生观,更可以改变人生观,但对科学派持有的唯科学主义的论调给予批判。唯物史观派的加入使这场论战由学术之辩向社会理论之辩演化,他们提倡人们只有以唯物史观为理论基调分析中国现代化进程中的种种问题,方能透过各种社会现象的遮蔽,从经济基础客观寻找支配人生观的决定性因素,从而在根本上解释人生观问题。而用历史唯物主义来看人生观问题,正是意图带领人们投身于改造社会的革命运动,并以此来具体安排人生道路。因此,马克思主义者在论战中极大地拉近了学术与政治之间的关联,使得这场学术论战带上了阶级斗争的色彩。
马克思主义者提倡的唯物史观为重构民族信仰系统找到合理途径,使中国先进知识分子阶层在“科玄论战”中接受了深刻的精神洗礼。在“科玄论战”中,人们通过对各种派别政治主张与价值立场的鉴别与选择,越来越多的人走上了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民主革命道路[4]。究其原因,唯物史观派在社会理论上克服了科学派与玄学派的理论片面性,在论战方法上合理利用论战策略,最终使得唯物史观在中国得以广泛传播,初步构建了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话语权。
“科玄论战”中,唯物史观派运用马克思主义哲学武器对科玄两派的观点进行批判,主要集中在科学观、文化观、历史观上。在论战中,科学的唯物史观对当时中国面临的时代之问予以回应,加速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论大众化的进程。
新文化运动高举“科学”大旗,使科学一度成为了代表现代文明的独有标签。然而一战的枪炮声促使一些知识分子对科学进行反思,“欧洲人做了一场科学的大梦,到如今却叫起科学破产来”[3]12。至此,一些知识分子对科学的质疑成为了“科玄论战”的先声。玄学派通过对西方唯意志论与中国心性之学的融洽,将人生观归结为主观的自由意志,认为人生观非科学的因果律所能支配,从而质疑科学的作用。而科学派奉行西方的实证主义,指出科学方法普遍适用于一切领域,人生观受知识、经验、神经构造等因素的影响,因此人生观问题依然是科学问题。而唯物史观派对科玄两派都进行批判,实现了在科学观上的理论超越。
针对玄学派完全脱离社会实践而空谈理性的唯意志论,早期的马克思主义者从唯物史观出发论证科学可以支配人生观,认为人类社会发展仍然具有科学的因果律。当看到由于科学技术的发展而导致西方产生的各种乱象后,张君劢等玄学派产生了对自然科学的不满,于是将“科学”与“人生观”置于势同水火的对立面。而事实却是,现代“科学”的发展使得人类思维的强势扩张已不能容忍任何内嵌于社会生活的神秘对象了[5]。因此唯物史观派用另一种恰当的科学形式来表征“人生观”所折射的社会生活,那就是从社会科学的角度来理解与运用唯物史观。唯物史观派认为无论是自然界还是人类社会都具有客观规律,并且都通过科学的分析方法加以揭示。针对张君劢提出的九项人生观理论,陈独秀认为不论是婚姻制度的形成到女权主义的兴盛,还是守旧到维新的制度观念的嬗变,都是经济、生产方式等物质动因变化而导致的必然结果。而人性中存在的悲观乐观的个人见解、宗教信仰的差异,都受制于时代及其社会势力的变革。
针对科学派叫嚣的“科学万能”的科学主义论调,唯物史观派也给予批驳。瞿秋白从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的三个向度揭示科学技术的局限性。在人与自然关系上,瞿秋白指出发达的资本主义社会虽然达到了经济的高度繁荣,但是社会上出现的各种疑难病症和精神病象也是之前的社会形态所无法比拟的。因此,单纯科学技术的发展无法在自然的威权之下解放人类。在人与自身的关系上,瞿秋白认为科学技术的发展并无法满足人的物质欲望,与此相反,技术的发明会刺激人的需要不断膨胀。在人与人的关系上,资本主义社会下的科学技术成为资产阶级的统治机器,无法参与调节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因此,他号召社会科学中的有定论派“在这资本主义发展的过程中决定更正确的斗争方略”[6],用社会主义制度替代资本主义制度以释放科学技术的革命性。
“科玄论战”中科玄之争同时也是中国思想界内部的东西方文化之争。科学派大都推崇西方文化,强调人生观应建立在西方科学的基础之上。而玄学派则认为“中国传统讲‘天人合一’,自然与人生统一于道”[7],应在继承和发扬中国传统文化的基础上解决人生观问题。唯物史观派则看到了文化差异的本质是生产力发展水平的差距,从中纾解了东西方文化之间的紧张关系,实现了在文化观上的理论超越。
“科玄论战”时期的中国思想界普遍认为,西方文明是以科学为内核的物质文明,而东方文明则是注重心性涵养的精神文明[8]。一战的枪炮声使得部分曾经呼吁用西学挽救东方文明的知识分子开始宣布西方物质文明的破产,甚至大力传介东方文明以图扭转西方文明的危机,以致一时间在中国思想界掀起关于东西方文明间优劣性的争论。玄学派提倡用孔孟之道与宋明理学修养心性,认为东方的精神文明是救世的法宝。而科学派则反对西方文明破产论,丁文江认为不可能有单靠内心修养却完全摆脱物质条件而形成的“精神文明”,胡适指出“我们试睁开眼看看:这遍地的乩坛道院,这遍地的仙方鬼照相,这样不发达的交通,这样不发达的实业——我们哪里配排斥科学”[3]6,他认为当时的中国还未得到科学的赐福,更无理由谈及对科学的排斥。瞿秋白站在历史唯物主义的高度深入剖析了文化的本质,认为文化是反映经济基础的各种社会心理的思想系统集合。玄学派学者们极力拥护的“东方文化”是宗法社会的自然经济、飘摇中的封建制度、低下殖民式的国际地位的反映,同时西方文明的产生有其特殊的物质背景,因此也只能由西方资产阶级所独享。因此,瞿秋白指出,民族新文化应当以克服传统宗法伦理文化和西方资产阶级文化两种文化的弊端为发展方向。而在实现路径上,瞿秋白认为要实现西方无产阶级与东方弱小民族的联合,从而实现道德平民化与科学社会化。
早期的马克思主义者在科玄论战中运用唯物史观与辩证唯物论阐明自己的观点,并指出物质动因在人生观问题上的支配作用。科玄两派则质疑唯物史观派的观点,分别站在不同的立场指出唯物史观在解决人生观问题的局限性。唯物史观派则逐条予以批驳,更加翔实地阐释了唯物史观。
梁启超为代表的玄学派将唯物史观解决人生观问题等同于“机械的人生观”。对此,陈独秀解释道,唯物史观“以为人是物质造成的,历史是人造成的”[9],肯定了现实的人在历史进程中的作用。胡适为代表的科学派则从多个方面对唯物史观派进行诘难。其一,胡适认为唯物史观只是一种用于解释历史的理论,而不能解决涉及对宇宙万物看法的人生观问题。在他看来,历史观只是人生观的一部分,而唯物史观从物质动因考察历史,不能等同于解决全部的人生观问题。为此,陈独秀指出唯物史观名为历史观,其实并不限于历史,也可以运用到人生观及社会观。唯物史观将历史发展最本质的动因归结于经济,但胡适却把文化、道德、宗教等精神现象与经济的作用等同,认为其也可以变动社会、支配人生观,本质上说是坚持了心物二元论。与夸大自由意志作用的玄学派一样,是一种唯心主义的观点。其二,胡适认为唯物史观是经济史观,过度强调经济的作用,而忽略了思想、言论、教育在历史发展中的作用,因而这种经济决定论的观点忽视了人的活动。为此,陈独秀说明了经济发展与人的活动之间的辩证关系。一方面,经济发展要依靠人的活动;另一方面,人的活动能否顺利实现要受到社会物质条件的限制。唯物史观派有力地回应了科玄两派的质疑,在论战中展现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真理力量。
话语权是法国哲学家福柯提出的重要概念,可以将其解释为一种基于话语影响或实践力量而产生的话语认同力。话语权的形成受到诸多因素影响,其产生是一个动态过程,最终表现为话语客体对话语主体在情感与价值上的认同。在“科玄论战”中,唯物史观在中国得以广泛传播,初步构建了马克思主义话语权,除了马克思主义理论自身的科学性外,唯物史观派所采取的论战策略功不可没。
五四运动之后,社会心理俨然发生巨大变化,科学万能论风靡一时,大家相信科学的方法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科学已在中国社会获得强势话语地位[10]。由于普通民众,甚至是学术界对传统文化的厌恶也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即便玄学派不反对科学,也并非提倡全面复古,但在论战中科学派仍然理所当然地获得了强势话语权。福柯指出“权力和知识是直接相互连带的,不相应地建构一种知识领域就不可能有权力关系,不同时预设和建构权力关系也不会有任何知识”[11]。这表明知识与权力相互渗透与影响有着必要性与合理性。可以看出,当科学派在社会中获得了社会话语权之后,权力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知识的客观性。科学派主将丁文江利用青年救亡图存的迫切心情和对玄学的绝望与厌恶,篡改玄学派的人生观理论,将玄学家与玄学谑称为“玄学鬼”,更加巩固了科学派在论战中的优势地位。而陈独秀早期可以视作科学派阵营中的一员,在反对玄学派的态度上持有相同立场。邓中夏甚至将当时的中国思想界分为两大阵营,“东方文化派是假新的、非科学的,科学方法派和唯物史观派是真新的、科学的”[12]。唯物史观派与科学派结成联盟,借助科学的强势地位扩大马克思主义学说的影响力。但唯物史观派同时也明确划分了自身与科学派的界限,将论战的方向引入到社会主义是科学的主题上来,使“科玄论战”的内容得以深化。唯物史观派在批判科玄两派的过程中汲取了双方的理论营养,尤其是在连同科学派痛击玄学派之后,完成了对科学派的理论超越,才使得自己在论战中后来居上,成为了最终的获胜者。
马克思指出:“任何真正的哲学都是自己时代精神的精华。”[13]换言之,一种哲学要想在社会思想环境内落地生根,那么这种哲学同其受众之间在思想基础上要紧密贴合。因此,作为萌生于欧洲的马克思主义理论要想在中国实现大众传播,就必须完成其同中国本土文化的结合。但哲学大众化的要旨绝非使大众性的思想消解哲学的精神内核,而是使哲学精神为大众所接受,哲学能够满足大众的精神和生活需求[14]。在中国传统儒家学说之中,儒学的存在是为现实服务的,体用合一是其重要特点。因此,中国人民的头脑中一直带有实用理性色彩的思想惯性。反观西方传统哲学,哲学以形而上的特点自居,总是高于生活,超越现实。即便是在反形而上的新哲学里,哲学也无法为现实服务。在个人命运与社会前途休戚相关的危机年代,面对传统思想系统的崩裂以及风雨飘摇的国家,中国知识分子更需要找到一种变革社会有效途径的思想理论。唯物史观派在对科学派理论超越的论证中回到了现实,指出身、心、社会均有可预测的决定论与因果律。中国知识分子不愿再回到主张修心养性的宋学,也不愿再空喊漫无边际的“自由意志”。经典马克思主义话语主张使用阶级话语,甚至认为爱国话语是能够消磨阶级话语的消极话语。但在论战中,唯物史观派却将“救亡”的爱国精神融入对唯物史观的宣传中。可以看出,唯物史观派摸清了中国知识分子救亡图存的心理特点,并以马克思主义哲学为基点找到了中华文化中与之相匹配的共性,将论战方向引入到社会领域,指出了社会发展中的因果关系,从而加强了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话语权。
“科玄论战”作为1840 年以来中国思想发展的交汇期和分水岭,在学理上促使了马克思主义,尤其是唯物史观在中国的运用和发展,成为了继五四前后马克思主义传入中国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中的重要节点。具体来看,“科玄论战”使中国知识分子开始关注现实,在现实的实践中找到救国道路,并树立马克思主义人生观。
唯物史观派在“科玄论战”中以马克思主义为理论武器,分析与解决中国面临的时代问题,使中国知识分子感受到中国对马克思主义的迫切需要。其一,唯物史观派为人们认识和改造世界提供了理论指导与实现路径,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效力得到了充分呈现。玄学派推崇孔孟之道与宋明理学,而科学派信奉唯科学主义。马克思主义者则认为文化与科学虽对社会发展具有重要作用,单靠文化和科学都无法完成“救亡”的使命,社会问题只能通过社会革命以达到更迭社会制度的方式才能得以化解。唯物史观派通过对其科学观、文化观、历史观的初步阐明,论证了马克思主义哲学何以指导社会革命与解决社会问题,展示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关注中国现实的发展路向。其二,“科玄论战”中的马克思主义者在理论上开始将唯物史观与辩证唯物论结合,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中具有重要意义。在“科玄论战”之前,早期的马克思主义者更多地宣传唯物史观,而很少提及辩证唯物主义。例如,李大钊在《我的马克思主义观》中将马克思主义理论分为唯物史观、经济观、社会主义理论三个主要部分。1922 年,陈独秀的著作《马克思学说》主要阐述了唯物史观与剩余价值理论。而在“科玄论战”中,瞿秋白在《自由世界与必然世界》中实现了辩证唯物主义与唯物史观的历史性结合,阐述了必然与偶然、个人与社会之间的辩证关系,从而说明了社会发展客观规律性与个人意志间的辩证关系。可以看出,“科玄论战”中的马克思主义者并非仅仅把马克思主义哲学当作一种哲学思想在传介,而是切实地把马克思主义哲学作为分析和解决社会问题的武器,充分展示了早期马克思主义者对推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重要贡献。
人生观问题不仅是“科玄论战”的焦点,也是中国哲学关注的焦点。随着“科玄论战”的深入,中国思想界关于人生哲学的探讨也进入了最为繁荣与鼎盛的时期。在新旧思想更替的关键年代,青年一代能否形成符合社会发展潮流的新价值观显得尤为重要。唯物史观派在论战中围绕“人生观”问题对马克思主义人生哲学进行阐述,旨在指导青年一代形成积极、乐观、有前途的人生理念。唯物史观在理论上的奠基,决定了唯物史观派能在社会实践中解决科玄两派的人生观理论冲突。玄学派抽取了人的社会性,强调要通过人的内省来达到自由意志的实现。而科学派则是完全否定人的个性与意识,在人生观教育中否定社会实践的作用。因此,科玄两派脱离实践来考察思维与意识的关系,均是二元论哲学的不同呈现。唯物史观派坚持的马克思主义搭建了中国域境下人生观理论的科学框架,论证出“主观没有绝对的能动性,而意志也不是绝对的自由,能动性和自由的活动最后被包摄在一定的客观规律和科学法则中”[15]。具体来看,马克思主义人生观教育以实现个人与社会的协调为最终目标[16],运用唯物史观对人生理想、人生态度、人生价值进行阐释与表达,即青年人应该拥有为实现国家解放、民族独立的人生理想,积极向上、昂扬奋进的人生态度及勇担社会责任的人生价值。经过“科玄论战”的洗礼,一大批青年投身于革命救国的历史洪流中。在马克思主义人生哲学和革命运动的影响和塑造下,逐步形成坚定的共产主义人生观,马克思主义深烙于先进青年心中,马克思主义人生哲学在中国逐步传播开来。
“科玄论战”中,科玄两派思想分歧的关键在于科学精神与人文精神的隔阂。玄学派主张运用“改造精神”以实行儒学式的立国之道,而科学派则认为应当采取“振兴科学”以开启欧洲式的发展之路。科玄两派的思想都兼具无政府主义和资产阶级改良主义的色彩,玄学派还带有保守主义的成分,这些都与五四运动后在中国广泛传播的“唯物的历史观”相斥,无法避免地脱离了“主体”与“实践”,从而使科玄两派提倡的救国道路成为空谈。毋庸置疑,重视科学导向和强调精神修养使得愚昧盲从的中国在“重新发现人”的人本主义思想上得以深化,但科玄两派都无法找到承载科学导向和精神改造的实践主体,因而无法找到实现其目标的现实路径。马克思主义的传播使得中国思想界的关注点从“抽象的人”中脱嵌,开始关注“现实的人”,即“不是处在某种虚幻的离群索居和固定不变状态中的人,而是处在现实的、可以通过经验观察到的、在一定条件下进行的发展过程中的人”[17],“现实的人”根据社会需要与个人意图能动地从事社会实践活动。这一转变使得中国思想界的主体性认知冲破了在科学精神与人文精神间的徘徊,达成了目标与手段的辩证统一。中国的知识分子关注“现实的人”,并思考如何达成“现实的人”的联合,使中国之后的革命、建设和改革都有了实践主体基础,自此马克思主义完成了对中国思想界的重大启蒙。经过“科玄论战”,中国早期马克思主义者深深认识到只有马克思主义可以解决中国思想界的争论,马克思主义在论战中实现了从理论引进到对中国道路进行价值规引的新高度[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