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利平,赵宜丰,洪 图,周泳琪,赵 鑫,黄伟豪,史柳莹,李怡磊
(河南工业大学生物工程学院,河南 郑州 450001)
肥胖已成为全球性的流行病,据相关预测,到2030年,全世界至少会有51%的肥胖人口[1]。肥胖不仅伴随全身性的慢性炎症反应,还会引发各种继发病症,如糖尿病、冠心病、脂肪肝、癌症等[2],从而使人的预期寿命变短并对人的生活质量造成影响,同时使社会对可预防疾病和医疗保健的支出大大增加[3]。此外,在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流行期间,很多报道显示肥胖会增加新型冠状病毒肺炎重症的发生率和死亡率[4-5]。因此,采取一定的手段降低肥胖的发生对人的健康有重大意义。
肥胖是由于能量摄入过多而消耗过少,能量的不平衡导致脂肪的过量积累,其中饮料和食物中糖类的过多摄入是人体能量过多摄入的重要因素。据报道,美国人均糖的摄取量相比于1970年增加了2 倍以上。而在中国,每年人均糖的摄取量也在逐步增加[6]。糖类的过量摄入不仅与肥胖的发生相关,与癌症[7]及脑血管相关疾病的发生[8]都呈显著正相关。中国儿童和青少年的肥胖率从2002年的6.6%急剧增长至2020年的19%。由于糖类的过量摄入是导致肥胖的重要因素,因此对抗肥胖常用的饮食策略是使用热量较低或没有热量的功能性甜味剂替代蔗糖等具有较高热量的添加糖类应用于食品和饮料中。功能性甜味剂是一类具有甜度的物质,能添加于食品或饮料中满足消费者的甜味感受,同时又能减少能量摄入的甜味剂,也称为代糖[9]。目前,在食品工业中使用的功能性甜味剂主要分为3 种类型:高强度的非营养甜味剂(如阿斯巴甜、糖精、纽甜、甜蜜素、三氯蔗糖)、糖醇(如赤藓糖醇、木糖醇等)和天然非营养性甜味剂(如甜叶菊糖苷、罗汉果提取物等)[10]。近几年,全球范围内对非营养性甜味剂的消耗增长迅速。据报道,2008—2015年甜味剂的消耗量以每年5.1%的速率增长[11]。
虽然功能性甜味剂不具热量有或具有较低的热量,但其是否能有效预防体质量的增加并阻断肥胖的发生目前尚具有争议性。针对成人及儿童的几项干预性研究表明,在食品和饮料中长期使用功能性甜味剂替代蔗糖能够减少能量的摄入并抑制体质量的增加[12]。然而也有研究表明,长期摄入甜味剂(如三氯蔗糖)能够使雌性BALB/c小鼠的体质量增加。同时一项针对老年人的队列研究发现,长期摄入功能性甜味剂的人群比未摄入甜味剂的人群具有更大的臀围及更高腹部肥胖的概率,因此低热量的甜味剂可能并不利于控制体质量[13]。虽然功能性甜味剂对体质量的影响并没有得到一致的研究结果,但还是有越来越多的超重或肥胖及有减肥需求的人群选择含有功能性甜味剂的食物或饮料。由于肥胖是一个复杂的慢性疾病,基因、饮食、体育锻炼、环境及肠道菌群改变等都会对其产生影响[14-15],因此,本文将从多个方面阐述功能性甜味剂在肥胖发生和发展中的作用,旨在为人们理性消费含有功能性甜味剂的饮食提供参考依据。
目前市场上有6 种人工功能性甜味剂(阿斯巴甜、三氯蔗糖、纽甜、糖精、安赛蜜和爱德万甜),以及2 种天然功能性甜味剂(罗汉果糖苷、甜叶菊糖苷)被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ood and Drug Administration,FDA)批准在食物或饮料中使用,同时这几种功能性甜味剂也是我国市场上常用的甜味剂(表1)。人造甜味剂由于价格相对低廉,在生产中的应用也相对更为广泛[16]。然而,近年来人们对食品安全的要求越来越高,消费者对植物来源的天然功能性甜味剂的需求及消费不断增加[17]。人们之所以能感受甜味是由于甜味受体的存在,甜味受体是功能性甜味剂在食品和饮料中应用的基础。而功能性甜味剂在体内的代谢是甜味剂影响肥胖及机体健康的结构基础。
表1 市场上常用的功能性甜味剂Table 1 Common commercial functional sweeteners
人类和动物在早期发展阶段就表现出对甜味的喜好,甜味也是人类和许多动物的首选口味[18-19]。甜味首先由味蕾(即味觉器官)感知,每个味蕾大概由100 个味蕾细胞组成。味蕾细胞根据其形态、功能和表达特点分为4 种类型(I~IV)[20]。而感受甜味的受体是由两个G蛋白偶联受体亚基,即由味觉1受体成员2(taste 1 receptormember 2,T1R2)和味觉1受体成员3(taste 1 receptormember 3,T1R3)组成的异二聚体,位于II型味蕾的味孔细胞[21-22]。所有能激发甜味的物质都是与T1R2+T1R3结合并激活该受体及其他味觉转导分子,导致细胞去极化和神经递质分泌,进而将甜味传递给大脑,从而产生甜味感受[22-23]。葡萄糖和蔗糖、氨基酸、蛋白质和功能性甜味剂能通过结合T1R2/T1R3的不同区域来激活甜味受体,同时有报道指出,T1R3可单独作为糖(非甜味剂)的低亲和力味觉受体。蔗糖、葡萄糖和三氯蔗糖主要结合T1R2/T1R3上位于N端的细胞外类似捕绳草的区域(extracellular venus-flytrap,VFT),而阿斯巴甜和纽甜仅与位于T1R2的VFT区域结合[24],因此不同的甜味剂会呈现不同的口感。同时由于不同的甜味剂与甜味受体的结合部位不同,因此更多产品选择运用复配甜味剂而不是使用单一的甜味剂来提高甜度,并降低单一甜味剂可能存在的副作用[25]。此外,甜味剂受体不仅存在于口腔中,在肠道、胰岛细胞、大脑、膀胱、心脏、肝脏、肺、脂肪等组织器官中也有甜味受体表达[12,26-27]。还有研究表明,肠道中的甜味受体使得人类和动物更喜欢有能量的蔗糖而不是具有较低能量的功能性甜味剂,从而展现出对不同功能性甜味剂的偏好[28]。
尽管目前投入应用的功能性甜味剂能引起甜味传导,但是由于它们结构不同,在体内的吸收、代谢及排泄路径并不完全相同(图1),因此对机体的影响也有一定差异。机体摄入的物质主要通过肾脏经尿液或通过大肠经微生物发酵并随粪便排出体外。在小肠被吸收的功能性甜味剂可能会通过血液循环运送到其他组织器官,并通过结合甜味受体发挥作用;另一部分不能在小肠被吸收代谢的功能性甜味剂则会到达大肠,对栖居于大肠的微生物产生一定作用并经粪便排出体外[29]。据报道,食用三氯蔗糖2 h后血液中三氯蔗糖的含量达到最大,并且绝大多数三氯蔗糖(80%左右)会通过肠道并经粪便排出体外,少量到达肾脏并经尿液排出[30]。糖精是一种水溶性的酸类,在人体中,约有85%~95%的糖精会被吸收进入血液循环,且绝大部分糖精不会被代谢成其他物质,而是直接通过尿液排出体外[31]。安赛蜜由于其甜味持久、溶于水且比较稳定,在饮料、食品和化妆品中都有较为广泛的应用[32]。安赛蜜被摄入后不会被降解,而是在肠道中被吸收进入血液循环,经24 h后通过肾脏由尿液排出体外(>99%)。极少的安赛蜜(<1%)会经过大肠并经粪便排出体外,因此并不会对后肠道微生物造成影响[29,33]。阿斯巴甜会在小肠中被酯酶和肽酶分解为天冬氨酸、苯丙氨酸和甲醇,并进入血液循环,因此其不会在体内积聚,也不会到达结肠,对肠道微生物的作用非常有限[29]。甜菊糖苷不能被小肠中消化酶消化分解,因此会完整的到达后肠,对后肠的微生物产生一定的影响。除大部分甜菊糖苷会随粪便排出体外,有一部分甜菊糖会被微生物降解代谢为甜菊醇,甜菊醇在后肠中被吸收入机体到达肝脏、肾脏等组织器官,最后随尿液排出体外[34]。赤藓糖醇的甜度约为蔗糖的70%,GB 2760—2014中规定在液体或固体饮料中可适量添加,且赤藓糖醇的分子小,60%~90%的赤藓糖醇在小肠被吸收进入血液并经尿液排出,很少进入大肠,对微生物的影响较小。人体不能分解赤藓糖醇,所以赤藓糖醇并不会在体内代谢产生热量[32,35]。根据不同种类的功能性甜味剂代谢方式的不同,可知这些甜味剂可以被人体吸收并影响肝脏、脂肪组织,或经过大肠作用于肠道中微生物并对代谢产生进一步的影响。
图1 功能性甜味剂在体内的代谢特点Fig.1 Metabolic characteristics of functional sweeteners in vivo
遗传因素、饮食习惯、生活习惯等均对肥胖的发生发展有一定的作用。如图2所示,肥胖或超重的本质是由能量摄入过多、消耗较少而导致体内脂肪代谢异常,从而造成脂肪异常堆积。肥胖人群的肝脏和脂肪组织除了从饮食中吸收的脂肪外,还能将自身消化吸收的其他营养物质转化为脂肪细胞。此外,由于缺乏运动,骨骼肌细胞代谢产热消耗的能量减少,肝脏和脂肪组织脂肪酸的β-氧化也可能减少。这些因素导致能量的摄入大于能量的消耗,从而导致肥胖。从功能性甜味剂在体内的代谢特征可以看出,由于口腔和肠道中均存在甜味剂受体,进入肠道的功能性甜味剂可能通过肠道上皮细胞表面的甜味受体而影响肠道激素的分泌,从而对人的食欲产生影响。三氯蔗糖、甜菊糖苷等功能性甜味剂不被前肠段吸收,可进入后肠,并影响肠道微生物的组成和结构;其他功能性甜味剂,如安赛蜜,则可被小肠吸收进入血液循环,进入血液循环的安赛蜜可被运送到肝脏和脂肪组织,并可能通过肝脏和脂肪组织表面的甜味受体影响脂肪的代谢。尽管功能性甜味剂对肥胖及能量平衡的作用尚存在争议[36],探究其对机体能量摄入和消耗的影响仍是判断功能性甜味剂是否影响肥胖产生的关键。
图2 肥胖产生的原因及肥胖的特征Fig.2 Onset factors and characteristics of obesity
能量摄入量与个体的食欲和食物摄入量密切相关。在食用含有功能性甜味剂的食品或饮料时,口腔中的甜味受体会被激活,从而产生甜味感受。这些功能性甜味剂不含或含有较少能量,且不能被机体代谢,因此当它们到达肠道后,会使肠道中的糖代谢途径改变,从而导致代偿性食欲增长[18]。对于健康非肥胖人群,使用安赛蜜进行干预后,最初有较强的饱腹感,但很快会代偿性出现更强的饥饿感[37]。Yunker等[38]发现,相比于蔗糖,食用三氯蔗糖后,女性与肥胖人群对食物的刺激更加敏感,在自助餐时更易出现暴饮暴食现象。除在消化过程中糖代谢通路会影响食欲外,肠道中分泌的肠道激素对人的食欲及食物摄取量也有重要影响。据报道,食用葡萄糖后,受试者肠道中肠道激素胰高血糖素样肽(glucagon-like peptide 1,GLP-1)等肠道激素的含量显著提高;而食用功能性甜味剂(如阿斯巴甜、安赛蜜和三氯蔗糖)对肠道GLP-1等肠道激素的分泌没有影响[38-39]。以健康(非肥胖)女性为研究对象,发现连续4 周的甜味剂(如糖精、三氯蔗糖、阿斯巴甜或安赛蜜)干预对其肠道GLP-1的分泌也没有影响[40]。GLP-1是由肠道L细胞分泌的肠道激素,它不仅能促进胰岛素的分泌,而且与肠道中GLP-1受体结合后,能够通过肠道神经细胞将信号传递到大脑,从而促进胃排空并抑制食欲[41]。而大部分研究发现食用甜味剂后对肠道中GLP-1的分泌没有影响,因此相比于蔗糖,食用甜味剂后,进食的负反馈调节会被削弱,可能会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人的食物摄取量。关于食用功能性甜味剂是否会增加热量的摄入,有研究者以健康的非肥胖人群为研究对象,发现与饮用水相比,饮用含有阿斯巴甜、安赛蜜和三氯蔗糖的饮料后,受试人群并没有摄入更多的热量,对主要营养成分的吸收没有改变[42]。且一项针对肥胖人群的长期干预实验中,与食用含有蔗糖的饮料和食物相比,连续10 周摄入含有三氯蔗糖的饮料和食物代替蔗糖降低了肥胖人群的体质量[43-44]。功能性甜味剂对体质量或能量摄入不一致的结果可能是所采用甜味剂种类及所用剂量的差别导致[45]。研究表明天然功能性甜味剂(如甜菊糖苷)不仅能降低大鼠摄入的能量,长期食用(干预18 周)不会增加其体质量[46];与三氯蔗糖相比,甜菊糖苷处理还能降低雄性小鼠的体质量[13];罗汉果提取物也可降低肥胖小鼠的体质量[47]。同时,由于甜菊糖苷具有吸附脂肪的能力[48],因此,进入机体的甜菊糖苷可能会通过吸附饮食中或肠道中的脂肪促进脂质的排出,进而减少机体对脂肪的吸收。这也是近年来天然甜味剂越来越受消费者青睐的重要原因。以小鼠为研究模型的有些研究表明,长期饲喂含有三氯蔗糖的水显著提高了雌鼠的体质量,而雄鼠的体质量没有影响[13];而有研究却发现安赛蜜处理提高了雄鼠的体质量,对雌鼠没有影响[49]。因此,功能性甜味剂对不同性别动物的影响也有所不同。根据目前发表的临床试验以及动物试验结果来看,功能性甜味剂的种类、剂量、处理时间、受试人群或动物不同的健康状态(肥胖与否等)、性别等因素均可能影响其反应。
除食欲及食物摄入量对能量的摄入有影响外,机体对营养物质的吸收能力对能量的摄入也有重要影响。有研究在正常热量饮食模式下饲喂小鼠18 周,发现安赛蜜和糖精均显著提高小鼠的体质量(增幅约22%),且小鼠十二指肠中甜味受体T1R2和T1R3以及Na+-葡萄糖共转运受体1的表达量显著增加,促进了葡萄糖的吸收[36,50]。然而有临床试验表明,肥胖人群5~7 周内每天摄入8 g木糖醇或12 g赤藓糖醇对其肠道中葡萄糖的吸收并没有影响[51]。而对健康人群的十二指肠急性灌服试验结果也显示三氯蔗糖对小肠中葡萄糖的吸收速率和吸收率没有影响[52]。由于大部分研究比较关注功能性甜味剂对葡萄糖的吸收和血糖的调控,对其他营养物质的吸收率研究相对较少。Movahedian等[53]进行了人工功能性甜味剂和甜菊糖苷对成人脂质成分组成影响的临床试验,发现人工功能性甜味剂和甜菊糖苷对甘油三酯、胆固醇、低密度脂蛋白等没有影响。功能性甜味剂对从饮食中蛋白质、脂肪吸收能力的影响需进一步研究。从目前的研究可以看出,功能性甜味剂对营养物质吸收的影响极为有限,因此对能量摄入的影响也相对较小。
除从饮食中获取脂肪外,人和动物肝脏以及脂肪组织能够从头合成脂肪。脂肪细胞的过度增殖和分化导致脂肪在体内的过度积累是肥胖的产生的主要因素[54]。有些研究表明,甜味剂处理即使没有显著提高动物的体质量,却能显著提高机体脂肪的含量[13,46-47,55]。体内的脂肪可以分为白色脂肪和褐色脂肪。白色脂肪主要是将体内过剩的能量储存起来,是脂肪的主要储存形式,因此对于肥胖者来说减少白色脂肪的数量很重要。白色脂肪会产生瘦素,血清中瘦素的水平与机体脂肪的含量成正比。而褐色脂肪的功能主要是产热,主要是通过特有的解偶联蛋白1(uncoupling protein 1,UCP1)消耗能量物质为机体提供热量,尤其是在寒冷条件下能代谢产生大量热量、维持体温恒定[56-57]。过氧化物酶体增殖物活化受体γ(peroxisome proliferator-activated receptor γ,PPARγ)是调节脂肪细胞分化的转录因子,而PPARα则是调节脂肪酸氧化的关键转录因子[58]。甜味剂能够通过影响脂肪细胞的增殖和分化影响体内脂肪的沉积,且人工功能性甜味剂与天然功能性甜味剂的作用相差较大。据报道,安赛蜜能增加肝脏细胞中的脂肪合成并抑制脂肪酸的β-氧化[59]。同时有研究通过体外培养3T3-L1前脂肪细胞发现,阿斯巴甜能够通过抑制PPARγ和磷酸化PPARγ等抑制脂肪前体细胞的分化,并抑制脂肪的积累[60]。虽然体外实验中阿斯巴甜可抑制脂肪前体细胞向脂肪细胞的分化,但是由于阿斯巴甜会在小肠中被完全分解,因此阿斯巴甜并不会进入血液循环从而到达脂肪组织发挥作用。Janssens等[61]研究发现阿斯巴甜处理大鼠确实不会影响肝脏脂肪的代谢。人工功能性甜味剂三氯蔗糖处理能够提高人类脂肪组织中间充质干细胞PPARγ的表达,促进脂肪细胞的生成[62]。在3T3-L1细胞中,三氯蔗糖同样可以促进脂肪细胞的生成[63]。三氯蔗糖不在肠道分解,其进入血液循环到达脂肪组织并发挥促进脂肪前体细胞向脂肪细胞的分化,从而促进脂肪的积累。糖精同样能够促进脂肪细胞的合成,抑制脂肪细胞的降解,且不依赖于甜味剂受体[64]。与人工功能性甜味剂的作用不同,天然甜味剂甜菊糖苷能抑制脂肪细胞的生成。3T3-L1细胞实验及小鼠实验皆证明,甜菊糖苷能够抑制PPARγ及其他脂肪合成相关基因的表达,抑制脂肪细胞的分化并减少脂肪在体内的积累[65]。除能抑制脂肪细胞的合成,还有研究证明甜菊糖苷能够通过促进肝脏中PPARα的表达从而促进肝脏中脂肪的降解,进而缓解脂肪肝、肝硬化等问题[66-67]。同时,甜菊糖苷还能通过AMP激活蛋白激酶通路促进脂肪酸的β-氧化,抑制脂肪在体内的积累[65]。Kim等[68]研究发现添加叶甜素(二氢异香豆素,从绣球花中提取的甜味剂,其甜度约为蔗糖的600 倍)能够通过下调脂肪组织中脂肪合成相关基因,并且增加褐色脂肪合成相关基因的含量,从而增加能量的消耗,降低体内脂肪的含量。
针对脂肪代谢的影响,多数研究证明天然的功能性甜味剂有抑制脂肪生成的功效,然而人工功能性甜味剂多数能够促进脂肪细胞的分化,增加脂肪在体内的积累。虽然有研究发现,相比于具有热量的糖类如蔗糖,饮用含有功能性甜味剂的饮料12 周后,肥胖或超重人群的肝脏脂肪含量显著降低[69]。但是相比于不含蔗糖或其他甜味剂的对照组,食用功能性甜味剂仍然增加了机体脂肪组织的含量、白色脂肪组织中甘油三酯的含量,并且降低了褐色脂肪中UCP1的含量[70]。人工功能性甜味剂不仅对母体脂肪代谢有影响,还会促进子代脂肪细胞分化相关基因的表达,促进子代体内脂肪的积累[63,71]。Azad等[72]采用的前瞻性队列研究结果表明,功能性甜味剂的使用可能会增加人体质量指数、体质量、腰围以及肥胖风险。因此,在选择含有功能性甜味剂饮料和食品时,消费者应充分考虑其对自身脂肪代谢以及后代脂肪代谢的潜在影响。
人的肠道中寄居着大量的微生物,其数量及所含遗传物质的量远超过人体细胞数量。近年来,肠道微生物群菌对人类健康和疾病的影响已逐渐被揭示。微生物在人类和动物从食物中获取能量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它们能够分解不能被宿主消化吸收的复杂碳水化合物,如纤维。这种发酵过程的副产品(如短链脂肪酸)可以被宿主吸收并作为一种能量来源使用。此外,肠道微生物菌群有助于从饮食中提取和合成营养物质,包括一些维生素和矿物质。它们还在调节新陈代谢和能量平衡方面发挥作用,影响人和动物的体质量和整体健康。随着高通量测序技术、无菌动物和菌群移植技术的逐步应用,研究人员发现肠道微生物群可能在肥胖和相关代谢紊乱的发展中具有因果关系,并明确了一些相关机制[73]。而在肥胖人群和正常人群之间观察到的肠道微生物在组成[74]、功能基因[75]以及代谢产物[76]方面的差异一定程度上揭示了肠道微生物会导致胖瘦等不同的表型。肥胖人群与正常人群相比,肠道菌群多样性减少、厚壁菌门与拟杆菌门的比例增加[74]、从饮食中获取能量的能力增强,导致体内更多的脂肪堆积。
功能性甜味剂可直接影响微生物的生长。de Dios等[77]报道称,在体外,安赛蜜可通过抑制病原菌鲍氏不动杆菌(Acinetobacterbaumannii)生物膜的形成从而抑制其生长。三氯蔗糖也会直接抑制大肠杆菌和产气肠杆菌的生长[78]。在体内,一些甜味剂如三氯蔗糖、甜菊糖苷等不会被机体代谢吸收而到达后肠,并与肠道微生物发生互作。Harrington等[79]详细总结了非营养性人工甜味剂对哺乳动物微生物肠道菌群的影响。功能性甜味剂是否会通过影响微生物的组成、结构及其代谢产物而影响机体脂肪的积累,并对体质量产生影响尚无定论,表2总结了目前关于功能性甜味剂通过影响肠道微生物对人或动物体质量产生影响的研究,可以看出,甜味剂的种类、动物或人的饮食条件、性别等对肠道微生物的种类及结构有不同的影响,而对体质量的影响也不同,且绝大部分对体质量没有影响。虽然有些甜味剂对体质量没有显著影响,但是却能显著提高体内脂肪的含量或脂肪细胞的体积,并且这种改变与甜味剂对微生物的作用有关。值得注意的是,当给怀孕小鼠饲喂阿斯巴甜或甜菊糖苷甜味剂时,虽然阿斯巴甜或甜菊糖苷处理对母鼠体内的微生物组成及体质量影响较小,但是其却显著增加了断奶小鼠的体质量及体脂率[80]。而采用菌群移植的方法将断奶小鼠的菌群移植到无菌小鼠体内,同样导致了无菌小鼠体质量升高,这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功能性甜味剂可通过母乳影响子代微生物的组成并导致子代脂肪代谢异常[80-81]。由表2及目前的一些实验结果可以看出,即便在目前的研究条件下功能性甜味剂可能对体质量的影响效果不尽相同,但是其会对人和动物的肠道微生物产生影响。这可能是由于功能性甜味剂被微生物代谢利用,对微生物的生长产生促进或抑制的作用。虽然越来越多的研究已经探索了甜味剂、微生物群和肥胖之间的关系,但甜味剂影响肠道微生物群并导致肥胖的确切机制仍不清楚。通过对肠道微生物组、代谢组等的分析及挖掘,以及对功能性甜味剂与肠道菌群或菌群代谢物及体质量之间的关联分析,可为破解肥胖的复杂发病机制提供见解,并可能为肥胖者和寻求减肥者开发新的体质量管理策略提供一定的信息。
表2 甜味剂处理与微生物和肥胖的关系Table 2 Effect of functional sweeteners on intestinal microbiota and obesity
尽管功能性甜味剂对肠道微生物以及肥胖的作用存在很多不确定性,这仍然是一个具有探索空间的研究领域,目前已有许多研究探索这些变化对健康的潜在影响。而研究功能性甜味剂对肠道微生物以及肥胖的作用最终可能有助于开发新的干预或治疗肥胖症的方法,同时可为对饮食、微生物群和代谢健康之间复杂相互作用的研究提供一些新见解,并对合理利用功能性甜味剂提供新思路。
关于功能性甜味剂对肥胖的影响研究结果不尽相同。有些研究表明,食用功能性甜味剂可能会导致体质量增加和肥胖,但另一些研究却没有发现二者有明显的关联。因此,目前仍无法就功能性甜味剂对肥胖的影响得出明确的结论。此外,现有研究表明功能性甜味剂和肥胖之间的关系复杂,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包括消费的甜味剂类型和数量、个体差异、性别差异和肠道微生物。此外,消费者在选择功能性甜味剂时要考虑其对健康的其他影响。例如,一些研究发现使用含有安赛蜜和三氯蔗糖的可乐干预肥胖人群8 周后,受试者皮下脂肪炎症反应的相关通路表达增加[89]。此外,研究表明高剂量的三氯蔗糖会通过影响T细胞膜的秩序,降低T细胞受体信号转导和细胞内钙动员效率,从而抑制T细胞的增殖和分化,影响机体的免疫功能[90]。还有研究发现,长时间食用含有赤藓糖醇饮料或食物的人,其血液中赤藓糖醇的含量会显著升高,并极大地增加心血管疾病的发生率[44,91]。综上所述,消费者对功能性甜味剂的消费应保持平衡和适度,因为过度消费甜味剂或任何形式的糖对机体健康无益。健康和平衡的饮食,加上定期的体育活动,对于保持健康的体质量和整体健康至关重要。
在未来的研究中,研究者应该关注以下几个方面,以更好地了解甜味剂与肥胖之间的关系。首先是剂量效应关系,未来的研究应该以剂量相关的方式探寻功能性甜味剂对肥胖的影响。这有助于确定甜味剂可能对体质量产生影响的阈剂量,并确定二者之间任何潜在的非线性关系。同时,应充分考虑个体差异对研究结果的影响,如遗传、肠道微生物群和代谢健康状况,这些可能影响对甜味剂的反应和肥胖风险。另外,还应关注功能性甜味剂对人肥胖或健康的长期影响。目前大多数关于甜味剂和肥胖的研究都是短期的,尤其是临床试验,因为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试验时间比较短。未来的研究应该调查甜味剂对体质量增加和其他健康指标的长期影响,还应考虑甜味剂类型对肥胖的影响。鉴于甜味剂在体内不同的代谢方式,目前更多的食品或饮料中通过复配甜味剂的方式使用多种甜味剂。因此,未来研究还应该关注很多不同类型甜味剂对肥胖和健康结果影响的潜在差异。并通过研究功能性甜味剂对代谢和激素反应的影响,以及可能对食欲、食物摄入和能量平衡的影响阐明其可能导致体质量增加和肥胖的机制。通过解决这些问题,更全面地了解甜味剂与肥胖之间的关系,有助于制定公共卫生建议,并指导人们更加合理地使用甜味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