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的初心使命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逻辑进路

2024-05-17 05:31段治文刘宏伟
思想政治教育研究 2024年1期
关键词:初心使命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中国共产党

段治文 刘宏伟

摘 要:中国共产党百年来践行初心、担当使命的历史,就是持之以恒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初心使命不仅是中国共产党坚守马克思主义的逻辑起点,而且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道路探索的内在指引,彰显出中国共产党人理想信念与使命担当有机结合的精神内涵。就理论逻辑而言,中国共产党的初心使命内蕴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理论成果之中,不仅表征出人民至上、民族本位及理论创新的价值意蕴与思想特质,并通过基于中国共产党实践活动而形成的“革命话语”得以科学阐释。初心使命乃是中国共产党历史活动的根本遵循,决定了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逻辑进路,并成为通往民族复兴、人民幸福的必由之路。

关键词:中国共产党;初心使命;马克思主义中国化

DOI:10.15938/j.cnki.iper.2024.01.019

中图分类号:D261;D6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2-9749(2024)01-0115-08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国共产党一经诞生,就把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确立为自己的初心使命。”[1]初心使命是贯穿百年党史的一条红线,不仅扎根于民族复兴的历史基座、根植于人民群众的血脉深处,成为中国共产党在百年奋斗历程中前赴后继、接续奋斗的力量之源;而且在理论上源于马克思主义为人类求解放的远大理想,藉此为中国共产党人科学认识马克思主义提供了逻辑起点。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正是在践行初心、担当使命的伟大实践中不断深化对马克思主义的真理性认识,从而构成结构严谨的理论体系,充分彰显出初心使命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之间的内在逻辑进路。

一、初心使命:中国共产党坚守马克思主义的逻辑起点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共产党人的初心,不仅来自于对人民的朴素感情、对真理的执着追求,更建立在马克思主义的科学理论之上。”[2]中国共产党的初心使命深刻昭示马克思主义的真理力量,是其人民性理念、无产阶级政党意蕴以及共产主义远大理想的时代阐发。可以说,中国共产党人践行初心、担当使命,就是坚守人民立场,就是坚守无产阶级政党的本质属性,就是坚守实现共产主义的根本使命和伟大理想。

1.马克思主义人民性理念的集中体现

“马克思主义是为人民立言、为人民代言的理论”[3]。中国共产党的初心使命乃是马克思主义人民立场的时代阐发与中国表达,不仅承继了马克思主义“为绝大多数人谋利益”的基本思想,而且适应了世情、国情、党情发生巨大变化的需要。就理论渊源而言,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始终以“现实的人”作为“改变世界”伟大实践的根本出发点和立足点,致力于将人从物质生产中解脱出来,使人的本质回归人自身:一方面在历史观上阐明“历史什么事情也没有做……其实,正是人,现实的、活生生的人在创造这一切”[4];另一方面强调“生活决定意识”,以符合现实生活的考察方法,倡导“从现实的、有生命的个人本身出发,把意识仅仅看作是他们的意识。”[5]这不仅避免了马克思主义走向“空洞化”“教条化”,而且成功地把人道主义的实现路径与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结合在一起。同时,马克思主义科学话语中的“个人”并非资产阶级所指的抽象符号,而是处于现实生活中的具体的人,且他们“获得解放的现实条件和资产阶级借以解放自身和社会的那些条件是根本不同的”[6],所以历史的发展呼唤一个以最广大人民实现自身解放为核心价值追求的崇高思想体系的诞生。习近平总书记总结道:“马克思主义博大精深,归根到底就是一句话,为人类求解放”[7],这无疑契合了近代中国人民谋求民族独立的革命要求。不难看出,初心使命不仅根源于马克思主义的根本宗旨,而且成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必然结果,成为中国共产党人科学把握马克思主义的逻辑起点。从根本上说,对马克思主义真理的信仰,就是要求中国共产党人不忘初心并且践行初心,牢记使命并且担当使命,进而在伟大斗争的推进中反映人民群众的利益和意志,对近代以来人民解放、民族复兴的世纪主题做出深切回应。

2.无产阶级政党意蕴的现实解读

阶级诉求同思想话语紧密联系。中国共产党作为无产階级政党,其形成“表明一切等级解体”,并且“不要求享有任何特殊的权利”[8],因而其话语中的初心使命必然表征出无产阶级政党的先进本质及历史使命。正如《共产党宣言》中指出:“无产阶级的运动是绝大多数人的,为绝大多数人谋利益的独立的运动。”[9]可见,就政党所具有的阶级属性而言,无产阶级的阶级性与人民性在本质上是同一的。具体而言,无产阶级的人民性并非抽象的、超阶级的话语表达,而是阶级性的拓展与延伸,人民群众的历史主体地位和价值主体地位在马克思主义的话语体系中真正实现了统一。这就从根本上彰显出马克思主义政党同其他政党的根本区别,在本质上区分出“领导”与“统治”、“主人”与“公仆”的界限。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做到初心如磬、使命在肩,一再强调自身的无产阶级先锋队性质,号召无产阶级通过革命方式夺取政权,并建立无产阶级专政的民主政权。正如毛泽东指出,历史任务的完成需要造就一大批为民族解放而斗争到底的先锋队,而“我们共产党是无产阶级的先锋队,同时又是最彻底的民族解放的先锋队,我们要为完成这一任务而苦战到底。”[10]历史证明,“唯有不忘初心,方可赢得民心、赢得时代,方可善作善成、一往无前。”[11]初心使命不仅昭示中国共产党在行动价值维度的崇高追求,彰显出理念与行动、目标与任务的高度结合和有机统一;而且与中华儿女的民族独立意识不谋而合,从而能以自身的崇高理念铸魂育人、凝心聚力,与群众形成共生共存的命运共同体。

3.现实追求与共产主义远大理想的内在统一

中国共产党的初心使命源自马克思主义关于无产阶级先进性的理论建构,因而其目标归宿必然指向共产主义远大理想,在实践维度上凸显为共产党人把共产主义的理想信念内化为自身信仰。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共产党人坚持的初心,就是对共产主义理想的坚定信仰。”[12]在中央苏区和长征途中,中国共产党人正是秉持着“革命理想高于天”的理想信念,以坚强的革命意志,一次次绝境重生,愈挫愈勇,创造了难以置信的历史奇迹。理想信念是中国共产党人精神上的“钙”,补足了“钙”,才能站得更高、看得更远,才能无畏艰难、砥砺前行。从学理上说,党的初心使命同理想信念之间存在着内在统一的关系:一方面,中国社会结构的多元性和复杂性,意味着党的历史活动具有艰巨性、长期性和复杂性,没有坚定的远大理想与革命信念作为精神支撑,就无法肩负起实现“为人民谋幸福,为民族谋复兴”的初心使命。这就要求共产党人把共产主义远大理想内化为自身的精神信仰,切实筑牢自身的“根”和“本”,从而凝聚更为强大的物质力量。另一方面,初心使命顺应了社会发展趋势及社会心理需要,揭示了“同传统的所有制关系实行最彻底的决裂”的共产主义革命的现实力量所在,进而要求共产党人立足于人民群众的长远利益、根本利益和整体利益,共同建构共产主义理想社会。简言之,初心使命描绘出通往共产主义远大理想的现实路径,藉此成为中国共产党的政治灵魂、精神支柱和安身立命的根本。

二、党的初心使命引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道路探索

中国共产党初心使命的诞生及其发展同马克思主义被作为救国救民的真理引入中国乃是同一的过程。进而言之,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具体实际的结合乃是“初心使命”的前提之所在;而建立在马克思主义基础上的“初心使命”,因为有着民族复兴、人民幸福的努力目标,又反过来进一步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道路探索。

1.昭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前进方向

“一切划时代的体系的真正的内容都是由于产生这些体系的那个时期的需要而形成起来的。”[13]近代中国历史就是一部艰辛曲折的“问道”和“寻路”的历史,而中国共产党的初心使命既内蕴着民族复兴的美好愿景,又囊括了全体中华儿女的切身利益,藉此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道路探索提供原则指引和方向定位,并始终构成凝结和透视其历史进程的核心词汇。

以北大红楼马克思学说研究会到北京早期组织的转型为例,研究会成员初因研究而聚合,后因“同道”而萌生组织创建,这里的“同道”也就是指组织成员的价值观念存在一致性,亦即为民族谋复兴、为人民谋幸福的共同价值取向。故而研究会不仅表现出典型的“研究”特色,而且更侧重于同当地的工人运动实践相结合。例如长辛店劳动补习学校的运营,采取学生接触动员工人的“工学结合”模式,形成基于“北京—长辛店—唐山活动”的庞大人际网络,并在此后凭借师生之力实现了从松散研究社团走向严密政党运作的历史转型。

值得注意的是,尽管有了明确的前进方向,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绝非一蹴而就、轻而易举就能实现的,这需要理论上的反复论证以及实践上的反复检验。为此,没有一种能够长期地、持续地发挥作用的根本性力量是无法实现的。如李大钊所言:“历史的道路,不全是坦平的,有时走到艰难险阻的境界,这是全靠雄健的精神才能冲过去的。”[14]正是因为“初心使命”将个人的价值实现同国家的兴旺发达、民族的复兴再造有机整合在一起,马克思主义才能通过“转喻”真正走进人民的精神世界,并在人民的创造性实践中汲取理论创新智慧,成为接地气、聚民智、顺民意、得民心的科学理论。

2.锻铸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领导主体

初心使命是中国共产党成为时代先锋、民族脊梁的精神标识,以坚定信念、统一思想、凝心铸魂的具体作用,引领中国共产党人在自我反思和自我超越中彰显马克思主义的真理性以及无产阶级政党的优越性。“历史已经并将继续证明,没有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民族复兴必然是空想。”[15]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将初心使命视为自身组织体系和组织纪律的思想基点,在思想斗争与解决矛盾的艰苦奋斗中实现自我革新、自我净化、自我锻造,具体表现为“放下包袱”和“开动机器”两个方面。[16]

“放下包袱”指的是破除思想上的藩篱,对“问题”进行准确认识,从而解除思想上的负担。毛泽东说得好:“说错误都可以避免,只有正确,没有错误,这种观点是反马克思主义的。”[17]革命初期,教条主义者尝试把来自于俄国的“中心城市武装起义”变成抽象的原则,并且试图把这一原则强加在中国革命的历史进程之中,而结果却导致一系列惨烈的失败。中国共产党正是在挫折和教训中认识到简单套用“俄国模式”的严重危害,从而主张推动马克思主义同中国革命的伟大实践建立内在的、本质的联系,进而开辟具有中国特色的革命新道路。可见,在实践历程中出现错误并不可怕,问题在于是否能够准确认识错误的本质,是否有纠正错误的勇气和决心,“凡是错误认识了,纠正了,就取得了经验,就会变成好武器。”[18]

“开动机器”,亦即指革故破旧,解放思想的革命意识。抗战时期,王明的右倾投降主义错误笼罩全党,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道路探索被迫停滞,思想观念的障碍进一步固化阶层的藩篱,党内一旦出现与王明集团不同的声音便会遭到打压。直至1938年党的六届六中全会,毛泽东同志号召全党“学会把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的理论应用于中国的具体环境”[19],不仅对王明的错误思潮进行清算,而且在党内逐渐形成革故破旧、解放思想的革命意识,开辟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新篇章。质言之,革除偏颇的、陈旧的思想观念,以科学的态度对待科学的理论,既是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必然要求,也是准确把握党建方向的核心要素。

3.聚合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支持力量

强大的阶级基础和广泛的群众基础,既是政党得以存立的核心要素,也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得以推进的根本保证。马克思指出:“无产阶级在反对有产阶级联合力量的斗争中”,必须把“自身组织建设成为与无产阶级建立的一切旧政党不同的、相对立的政党”[20]。就此而言,初心使命乃是中国共产党对自身理想信念和行为规范的集中表达,阐明自身不谋阶级、党派的私利,只是民众利益的代表者、民众诉求的发言人;民众同政党的关系也不是一种被动的服从关系,而是能动的交互关系,从而真正地实现了党性、阶级性和人民性的有机统一。正如毛泽东所言:“共产党员是一种特别的人,他们完全不谋私利,而只为民族与人民求福利。”[21]因而,土地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面对国民党的血腥屠杀和身处偏远农村的恶劣环境所带来巨大生存压力的压迫下,不但没有产生“畏难情绪”,反而依靠党密切联系群众的强劲动力,将人民群众作为“真正的铜墙铁壁”[22],不断打碎国民党的军事围剿和经济封锁。

同时,中国共产党的初心使命还蕴含着中国人民“在自力更生的基础上光复旧物的决心”[23],有着强烈的民族复兴愿景以及民族共同体意识。诚如李大钊基于中华民族发展史指出:中国“古代文明,扩延及于高丽,乃至日本,影响于人类者甚大”[24],因而,“吾人深信吾民族可以复活,可以于世界文明为第二次之大贡献。”[25]在抗日战争的十四年战火中,在民族危亡的严峻现实面前,中国共产党的初心使命更是逐渐在中华儿女的心中扎根,成为全民族的共同意识。腐败的国民党在抗战胜利后投靠美帝国主义,使中华民族面临新的危机,而具有强烈民族独立意识的中华儿女不愿再做外国侵略者的附庸,于是抛弃了国民党,选择了维护民族独立和自由的中國共产党。

可见,在初心使命的引领下,中国共产党不仅将最广大民众的解放作为自身阶级解放的前提性条件,实现阶级基础与群众基础的有机结合;而且在民族意识的凝聚下,与中华儿女形成共生共存的命运共同体,进而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道路探索聚合源源不断、生生不息的支持力量。

4.推動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文化资源的有效整合

初心使命具有鲜明的指向性和凝聚力,引领中国共产党将马克思主义同中国社会中的主流文化资源相结合,并加以先进性的凝练和培育,从而赋予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强大的文化支撑以及价值底蕴。

一方面,积极探索马克思主义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传统文化是民族的根和魂,是中华民族伟大的精神血脉和智慧结晶,故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推进必然建立在对优秀传统文化的凝炼和汲取之上,生成具有民族形式和中国气派的理论成果。譬如,毛泽东在《矛盾论》中承继了中国古代的朴素辩证法,将其与马克思主义唯物辩证思维有机地融合起来,以民族的思维方式论证唯物辩证法,不仅克服了传统辩证思维的直观性和朴素性,而且更加贴近中国现实和民族文化心理。又譬如,在延安整风运动中以“实事求是”阐释马克思主义的思想路线。可见,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道路探索中,中国共产党始终以初心使命作为价值取向,推动马克思主义同优秀传统文化资源的有效整合。这种整合既促使传统文化进行“自我扬弃”,又推动马克思主义落地生根,更好地被中国人民所理解和传播。

另一方面,以开放包容精神迎受世界先进文明成果。初心使命彰显为中国共产党始终以“人民本位”和“民族本位”为价值导向,对外国文化进行理性的分析和扬弃,一方面“以中国人民的实际需要为基础,批判地吸收外国文化”[26];另一方面“主张中华民族的尊严和独立”[27],带有民族特性地运用外国文化。这也正是毛泽东在文化建设中所强调的“以我为主”的意识以及自我创造的意志。在他看来,“应该大量吸收外国的进步文化”,“建立互相吸收和互相发展的关系”[28],同时“并不意味着无条件地照搬,而必须根据具体条件加以采用,使之适合中国的实际”[29],藉此将世界性、时代性的内容与民族性的形式有机结合起来,开创具有中国特色、中国气派的理论成果。事实上,这一辩证分析的过程不仅进一步丰富和优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文化资源,而且使得外来文化真正具有民族根基和文化血脉,具有鲜活的中华民族表达方式。

三、党的初心使命指引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理论成果创新

从整体性视角来看,党的初心使命深蕴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理论成果之中,使其紧紧围绕“为人民谋幸福、为民族谋复兴”这一历史主题,不仅准确把牢人民的根本利益和诉求,而且清晰回答民族的前途命运问题,深刻彰显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内在理论逻辑,并成为其理论成果在整体上呈现紧密性、结构性和内在联系性的根本所在。

1.“人民至上”的根本理念

“一切脱离人民的理论都是苍白无力的”[30]。人民至上不仅是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内核,更是初心使命的根本价值诉求,体现为中国共产党人在革命实践中不断彰显人民意志,围绕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推进理论创新和实践创新。

就理论建构而言,毛泽东早年便深信“中华民族原有伟大的能力”,寄希望以“民众的大联合”推进“较任何民族为彻底”的民族改革,藉此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31]同样,董必武也指出革命“应改为一种能唤醒群众、接近群众的方法”[32]。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毛泽东坚持贯彻群众史观,致力于建构“人民至上”的新民主主义理论体系。首先,阐明人民的革命主体地位。毛泽东强调“真正亲知的是天下实践着的人”[33]“历史并不是那些英雄宰相创造的,而是那些劳动者农民创造的”[34],所以“革命的主体是什么呢?就是中国的老百姓”[35]“只有动员群众才能进行战争,只有依靠群众才能进行战争。”[36]其次,提出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根本宗旨。毛泽东不仅将“广大人民群众的拥护”作为共产党人的一切言论行动的最高标准[37];更是把这种真理观上升到方针政策的高度,指出“政策必须在人民实践中,也就是经验中,才能证明其正确与否,才能确定其正确与错误的程度。”[38]再次,在方法论层面上创新性提倡走群众路线。毛泽东要求共产党员,“无论在什么问题上,一定要能够同群众相结合”[39],因为“凡属正确的领导,必须是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40],必须“走到群众中间去,向群众学习”,并且进一步“把他们的经验综合起来,成为更好的有条理的道理和办法”,进而“解决群众的问题,使群众得到解放和幸福。”[41]正是由于共产党提出并实行了群众路线,共产党员与群众之间才能形成一种“鱼水情深”的关系,从而深深扎根于广大劳苦大众之中,与群众同呼吸、共命运,进而汇集民智,将群众诉求和意志融入执政方略和政治路线,开创性地形成一系列为人民谋利益和幸福的新思想新策略。正如任弼时指出:“我们党的伟大力量就在于它与广大群众有密切的联系,就在于它得到广大群众的拥护。”[42]

由此可见,中国共产党的初心使命以“人民至上”为基本价值诉求,清楚回答了“为什么人”这一根本性问题,不仅赢得了最广大人民的价值认同,切实走进人民的生活世界;更是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理论成果中全面而系统地反映人民的心理、愿望和需求,成为人民实践经验和集体智慧的结晶。

2.“民族本位”的不懈追求

中国共产党的初心使命是基于中华民族历史积淀、文化传统、价值观念等各个方面所形成的“民族复兴”梦想,传承了五千多年悠久文明的中华民族所特有的民族气派和国家情怀,也正是这种气派和情怀推动中国共产党理所当然地成为民族诉求、民族利益的代表者,成为中华民族的坚实根基。

谋求民族复兴乃是“初心使命”的基本内容,故而中国共产党始终以民族的基因、民族的意志以及民族的思想诉求为基础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正如列宁强调:“一切民族都将走向社会主义”,但是“每个民族都会有自己的特点”[43]。马克思主义本质上是一种源于实践又回到实践以改变社会现实的理论,以社会现实、民族特点和历史条件为转移。而中国共产党的初心使命诞生于民族存亡之际,乃是对民族发展问题的根本回应,一方面推动马克思主义更深层地融入民族文化之中,表现出独特的精神内涵、文化血脉以及民族根基;另一方面赋予民族文化以新的内涵为其注入新的血液,使之具有更加鲜活的现代化表达方式。

同民族特征相结合乃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题中之义。中国具体实际既是“历史传统”的当代呈现,也是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集中体现,因此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理论成果必然建立在民族文化的基础上。这自然要求马克思主义融入民族文化发展的潮流之中,印刻上民族文化所内蕴的活动方式、价值认同、理想追求等方面的烙印。正如毛泽东在《论新阶段》中指出:“所谓具体的马克思主义,就是通过民族形式的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必须通过民族形式才能实现”[44]。可见,其中蕴含的核心要义就是马克思主义如何民族化的问题,也就是如何以中华民族的概念符号和语言图式去阐释马克思主义,从而让马克思主义去除西方色彩,具备真正的“民族形式”。随后,在《新民主主义论》中,“民族形式”这一范畴在论述文化建设时得到进一步的阐发和深化:“中国文化应有自己的形式,这就是民族形式。民族的形式,新民主主义的内容——这就是我们今天的新文化。”[45]

3.“理论创新”的核心特质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核心要义就是普遍真理与具体实际的结合,是基本原理同革命具体实践的融会贯通,在理论形态上的实质就是“理论创新”。正如恩格斯指出:“我们的理论是发展着的理论,而不是必须背得烂熟并机械地加以重复的教条。”[46]初心使命贯穿于理论创新的全过程之中,要求中国共产党在立足于社会现实和时代特征的基础上,对社会实践的诉求给予回答。

“全部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47]。理论成果在形式上属于理论思维形态,但内容上却基于社会实践的发展需求。19世纪末20世纪初,马克思主义作为一种社会思潮业已进入中国知识分子的视野中,但直至俄国十月革命之后才被广为宣传并成为救国之道。李大钊、陈独秀、李达、恽代英、瞿秋白等马克思主义学者,都是在“中国前途”这个问题背景下展开理论思考、研究和传播的,也就是说,他们推进理论创新具有明确的问题导向,即如何摆脱侵略压迫、实现民族救亡。而为了实现这一目标,就必须把“理想”尽量应用于“实境”。如李大钊强调:“应该细细研考马克思的唯物史观,怎样应用于中国今日的政治经济情形。”[48]也如恽代英指出:“我们的任务,在寻求一个适合国情,而又合于共产主义的方针来。”[49]这意味着早期共产党人为探寻践行初心、担当使命的现实路径,赋予马克思主义与中国现实国情相结合的自觉要求。建党以后,初心使命更是激励共产党人从不同角度推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理论创新。以艾思奇于1938年撰写的《哲学的现状和任务》为例,文中提出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现实化的主张,强调“我们要根据每一时期的经验,不断地来丰富和发展我们的理论,而不是要把固定了的哲学理论,当做支配一切的死公式。”[50]随后党的六届六中全会,“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命题正式得到确证以后,党内学者更是就其含义、必要性、可能性、基本原则、具体途径等方面开展了理论创新及系统论证。

“最广大人民改造世界、创造幸福生活的伟大实践是理论创新的动力和源泉”[51]。理论创新是理论维度与实践维度相结合的现实考量,而中国共产党的初心使命集中表达了特定时代条件下中华民族的总体性诉求以及根本性期待,成为社会中占主导地位的价值观念,自然赋予理论成果以具体实践经验和民族文化特质。这既避免了马克思主义成为抽象且空洞的“空中楼阁”,又以更加积极的历史担当和创造精神对中国政治现象和现实问题做出理论回答,进而并形成规律性的系统认识。

四、党的初心使命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革命话语”建构

初心使命贯穿于中国共产党表达自身革命主张的概念、思想及理论之中,形成了围绕“革命”而展开的独特话语叙事。这一话语叙事不仅承继着近代以来的历史演变逻辑,系统表达中国革命实践的基本问题;而且进一步深化全体党员的思想自觉和行动自觉,实现了马克思主义向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话语转化。

1.基于现实国情开启“革命话语”的探索道路

马克思主义是指导无产阶级革命斗争的学说,重视社会革命在社会变迁中的重大意义,认为社会革命的根源是生产关系和生产力的矛盾对立,是阶级矛盾尖锐化而发生阶级冲突的主要表现形式。[52]而在中国的历史语境中,社会状况的特殊性决定了阶级状况的复杂性,社会结构并非像西方资本主义社会,表现出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之间的二元对立,而是“两头小,中间大”的阶级结构,是一个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社会。所以,中国所需要的并非“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動”[53],而是无产阶级领导下各革命阶级联合起来反对帝国主义、封建主义的民族民主革命,其性质是“新式的特殊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即“新民主主义革命”。正如马克思指出:“社会首先要为自己创造革命所必需的出发点,创造唯一能使现代革命成为真正的革命的形势、关系和条件。”[54]中国共产党在践行初心、担当使命的伟大实践中开启国情探索的道路,并以现实国情为实践导向建构“革命话语”,深刻彰显出“初心使命”与“革命话语”之间的互构关系。党的一大纲领指出:“革命军队必须与无产阶级一起推翻资本家阶级的政权”,“直到社会的阶级区分消除为止”[55]。可见,此时党的“革命话语”还是遵循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关于无产阶级革命的理论指导,更为强调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之间的阶级斗争。这一点从1921年6月的共产国际大会中以张太雷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所主张的“直接进行社会主义革命”也可以看出。而在党的二大纲领中,就明确提出“使工人和贫农与小资产阶级建立民主主义的联合战线”[56]。在这里,革命的主体就不限于无产阶级,还涵盖了贫农与小资产阶级。这一探索过程,既是对马克思主义加以科学理解并增进其学理认知的过程,同时也是在唯物史观视域中对政治现象的本质及变化规律加以分析、抽绎的过程,彰显出中国共产党不仅承继了马克思主义的阶级分析观点,同时还注重从国情的特殊性出发,推动马克思主义与政治现象研究的有机结合,进而开创崭新的具有中国风格的“革命话语体系”。

2.人民解放、民族复兴意识与“革命话语”双重使命的确立

近代中国救亡图存的总体性危机背景生成了以民族存亡意识为核心要义的初心使命,故而革命话语的建构有着强烈的目的性和明确的现实指向,亦即挽救民族于危难之际,表征出革命话语与历史主题的高度契合。但理解革命话语不能偏执于革命的“暴力性和破坏性”,而应注意到中国共产党的“革命话语”包含双重使命,亦即破坏与建设的有机统一。正如毛泽东所言:“我们不但善于破坏一个旧世界,我们还将善于建设一个新世界。”[57]回溯革命历程也可以看出,自建党伊始,中国共产党就公开宣告自己的无产阶级属性,明确革命的出发点是“为了使中华民族得到解放,为了实现人民的统治,为了使人民得到经济的幸福。”[58]可见,无产阶级政党变革社会的实践取向决定了“革命话语”兼具“破”与“立”的双重实践逻辑,是“破”与“立”的完整系统的确立。正是中国共产党将旧制度的扬弃以及新制度的建构统一于践行初心、擔当使命的伟大实践之中,从而推动“革命话语”成为兼具面对现实开展社会变革以及面向未来促进社会发展双重含义的话语体系。

3.从“初心使命”到“革命话语”:“自我革命”的价值导向

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的“初心使命”必须立足于“改变世界”的社会实践之上,亦即“使现存世界革命化,实际地反对并改变现存的事物”[59],而其实践对象不仅只针对于外在世界,更是要求随之社会环境的改变不断开展自我革命。从本源意义上讲,初心使命就是回应中国共产党人“从哪里来、往哪里去”这个基本命题,以刀刃向内的革命精神为价值导向,以自我扬弃、自我反思、自我超越为实践途径,从而在“革命话语”的建构中展现自我革命的决心和勇气。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不忘初心、牢记使命,说到底是要解决党内存在的违背初心和使命的各种问题,关键是要有正视问题的自觉和刀刃向内的勇气。”[60]正是这种自觉和勇气,推动中国共产党以自我批判实现自我超越,以自我超越推进自我创新,不断消解具体理论、观点所具有的历史局限性,确保党不变质、不变色、不变味,始终保持队伍的生机和活力。古人语:“天下不能常治,有弊所当革也;犹人身不能常安,有疾所当治也。”正是由于初心使命的内在驱动,中国共产党才能在早期面对党内思想不纯、组织不纯、缺乏民主氛围等错误倾向时,始终能以反躬自省和无私无惧的决心解决党内存在的各种背离初心、丢弃使命、动摇党的根基的各种问题,在自我反思和自我超越中,牢记马克思主义政党的崇高理想。“我们党之所以伟大,不在于不犯错误,而在于从不讳疾忌医,敢于直面问题,勇于自我革命。”[61]自我革命是政党在自觉意义上的自我否定和自我扬弃,以达到克服自身存在的深层次矛盾,进而形成理想与现实、主观与客观的良性互动。这种自我革命的伟大精神既是初心使命内在价值的集中体现,也是中国共产党作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领导主体的内在自我建构,展现出其他政党无法比拟的巨大优势。

结 语

历史的起点指引着未来,初心意味着对使命的坚守。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初心和使命是激励中国共产党人不断前进的根本动力”[62]。在中国共产党的百年历程中,初心使命的核心要义始终一以贯之,但其表现形式却是动态的、发展的,与时代的进步、社会的发展有着内在的关联。一方面,初心使命作为中国共产党变革社会的奋斗目标和价值引领,是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不断转变为现实的,它既紧密地关联着中国共产党的历史活动,又与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创新发展分不开,彰显出强烈的价值导向和实践取向。另一方面,初心使命又源于马克思主义鲜明的人民立场,从而在实践维度上规定中国共产党的政治身份和本质属性,表征出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意识以及兼济天下的理想追求。因此,回溯中国共产党的初心使命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的历史作用,不只是为了走进历史,更是为了面向未来继续践行初心、担当使命,续写好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的新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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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邢炜真]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专项“中国共产党精神谱系研究——红船精神”(19VPX001)

作者简介:段治文(1964—),浙江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刘宏伟(1998—),浙江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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