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画魂

2024-05-10 10:19董传军
时代报告 2024年3期
关键词:太行山山水画山水

何海阔端坐在壁立千仞、苍茫孤寂的青峰顶上,手握画笔,眼睛俯瞰着绵绵延延、起起伏伏的太行山脉,像一台精密的透视器,像一只目光敏锐的鹰,穿越太行山的肌体,寻觅太行山的魂魄。

倏地,他觉得眼前的山体在晃动、在行走、在漂移,那高高耸立的山峰在蓝天白云下挥舞,错落有致的山体露出了灿烂的微笑,长在山崖间的松柏树林、花花草草、根根系系,每一个纹理、每一瓣花香、每一根脉络,越来越清晰灵动、越来越亲切鲜活,太行山突然活起来了。

何海阔瞬间有了神机灵感,有了神秘的力量,拿起画笔唰唰唰,时而缓缓有序、韵墨思量,时而行云流水、浓墨着笔。随着山峰舞动,随着山体微笑,太行山随着他的笔韵而生色,随着他的思想而鲜活。

“那山那水那座峰,那花那草那棵树,仿佛变得有情有感,有血有肉了,我仿佛找到了太行山之魂。”

数小时后,何海阔终于创作完成了后来被命名《南太行看山》的中国画。

那时那刻,他汗流浃背,气息粗促,久久不能平静,激动地说:“那一刻,我与太行山融在一起,在太行山的血脉里奔腾流动……”

何海阔是一个痴迷于画太行的画家,一个与太行山融在一起的画者。

游心太行

何海阔出生于开封杞县,一望无际的豫东平原,承载着黄河古道的厚重和旷达。他从小喜欢涂涂抹抹、写写画画,经常乱写胡画些花花草草、山川河流,显得笨拙自然,童心逗趣。

何海阔到河南师范大学美术系之前,准确地说,在来到太行山脚下的新乡之前,何海阔并没有见过山,眼的世界里装满了辽阔空旷的田地,奔腾不息的黄河,四通八达的公路。

此时,他根本不知道山在哪里,山的模样,山的性格。

何海阔对山的尊崇和向往,源于五代后梁的著名画家、太行山水画派之祖荆浩。

上大学期间,何海阔被荆浩“有笔有墨,水晕墨章”的画风韵味深深吸引,尤其是荆浩在太行山隐居时,所作的传世之作《匡庐图》展露出的雄伟气势最让他着魔。

那是一个深秋时节,何海阔背着行囊和画笔,孤身一人出发了,他要去攀登那座山,在他心中酝酿很久、珍藏了很久的那座山,于是,他带着敬畏和朝圣般的心出发了。

他说:“山,是画者的领地;山,是画家的归宿。”

那时候,他还不懂得山,不知道山的方位,山的方向。他到汽车站怯怯地问乘务员:“太行山在哪儿?我想去。”

年轻漂亮的乘务员看着冒冒失失的小伙子,背着画夹和背囊,笑着说:“先坐辉县的车,到那儿再打听吧!”

就这样,何海阔挤上了一辆破旧的公共汽车,向西,向西,向着太行山的方向,一路灰尘,一路颠簸,一路问路,到达离太行山最近的乡镇——上八里镇,已是下午两点。

此地,公路已是尽头,要想上山,必须乘坐农用三轮车。何海阔有点饥饿,有点沮丧,望着眼前高高的太行山,他只有一个信念:登上太行山,看山的风景。

何海阔在镇上小饭店里点了一碗汤面条,把从学校食堂买的馍馍,掰成块泡在碗里,囫囵吞枣地吃了起来。

吃完饭,背着行囊,夹着画夹,坐在当地人叫“奔奔”的三轮车上,沿着崎岖的羊肠小道,左拐右拐,前拥后颠,穿梭在悬崖峭壁间。

何海阔第一次进山,行走在陌生的太行山里,显得恐慌紧张,提心吊胆,双手牢牢抓住车帮,随着车身颠簸晃动,像在车上“扭秧歌”。

车到回龙村时,太阳已西下,何海阔仰头遥望恰是五指的山峰,山体遮蔽了太阳,五彩的光线穿过云雾直射在另一座山峰上,秋色染成的七彩花草树木,在太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光、美轮美奂,构成无与伦比的太行风景图画,这一图景一直定格在他的心中。

“走,还是不走?爬,还是不爬?”何海阔在欣赏美景,陶醉之时,他犹豫了,有种停下来的想法。

热心的山民们说:“太行山最精彩的地方在老爷顶,最高的地方在十字岭,去这两个地方最少得爬5个多小时山路绝壁,太行山黑得早,爬山走夜路很危险……”

“作为一名画者,一个将与山水画相伴一生的画者,就意味着要坚持与攀登,这次也算对自己意志的考验吧!”

何海阔猛抽两口烟,把烟蒂朝鞋底一撮,下决心独登太行山,夜走悬崖路。

“山再高,高不过我的意志。天黑了,我就点起心中那盏灯吧!”

山,代表着某种高度;山,考验着何海阔的意志。

何海阔沿着卵石横亘、溪溪潺流的河道行走,深一脚浅一脚,左顾右盼,蹦蹦跳跳,像太行猕猴那样。

走过回龙小村,穿越河道就是崎岖的羊肠小道,弯弯曲曲沿着山体沟壑顺势而上,3尺宽小道已踩出路的模样,脚下的岩石已折射出光影,旁边的小树已被拽歪,树皮已油光发亮。

何海阔惊讶不已,山里的树咋长这样?

后来,他惊奇发现,这是时光的打磨,山民的生活。

他沿着小道延伸的方向,弯着腰,蹬着腿,一手抱着画夹,一手拽着树藤,手脚并用艰难爬行,每走一步气喘吁吁、咳嗽不止。累了,躺在岩石上稍歇一会儿;渴了,就趴在小溪旁喝口山泉水。

不知不觉太阳落山了,天色暗淡下来,空旷的大山里只有何海阔在行走,借着夜光,加快步伐,头顶的乌鸦“哇哇”叫得瘆人,远处的野猪“嗷嗷”叫得令人恐慌,脚跟前的野兔松鼠四处乱蹿,何海阔顿觉汗毛竖起,后背发凉……

他拿出手电筒,朝着天空晃动几下,大声地吼了几声,唱着歌声继续爬行,他为自己壮胆,也告诉野生动物,这里有人,请为我加油。

漆黑的夜晚,何海阔一路惊恐,一路摸索,一路爬行,跌倒了自己爬起来,脸被树枝刮出血……

3个多小时后,何海阔看到悬崖绝壁处有一处灯光,顿時激动起来,顺着灯光的方向匆匆跑去。

“有人吗?”

他来到绝壁下的山龛,见是一座寺庙,就急忙敲门喊人。

“孩子,你怎么半夜来烧香啊!”

一个守庙的老人打开门,端详着满脸是血的何海阔说:“孩子,你咋成这样了,快进来庙里吧!”

得知何海阔第一次进山,是来画画的,老人急忙生火做饭,做了一碗热腾腾的汤面条,早已饥肠辘辘的他,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第二天,天刚蒙蒙发亮,何海阔继续爬行,这次要爬越200多米的悬崖绝壁。善良的老人害怕何海阔从“3尺宽”的天梯摔下,主动陪他爬天梯、走绝壁、穿隧洞、行天门,跨青峰关,登千台阶,翻山越岭,攀上青峰顶,一路护送,一路搀扶,一路讲述着太行山的故事。

中午时分,何海阔登上了海拔1570多米的天界山。

这是一座孤零零的山峰,叫紫团巍,或青峰顶,建于隋朝,兴于明朝。相传,道教祖师玄武曾在山顶修行,乘紫色云团在太行隐居行走,42年后成仙,故称“老爷顶”,是著名的道教圣地,因与武当山南顶相对峙,故有“南金顶,北铁顶,南顶在武当,北顶在太行”之说。明万历年间,吏部尚书李戴修天梯,建道观,万历皇帝曾赠真武庙道藏经。

何海阔站在天界山极顶,仿佛进入人间仙境,眼前一片空旷,深不见底的峡谷,飘着朵朵白云,四周远眺,群峰壁立,峰峦叠嶂,山山依偎,峰峰拱手,有一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如一幅幅如诗如画的卷轴极为震撼。

他不顾饥饿疲惫,支起画架,弄好笔墨,摊开画夹,变换着不同姿势,环视远山与群峰,挥舞画笔唰唰地画了起来,一小时、两小时、三小时……忘记尘俗、忘记时空、忘记一切。

他像一个精神极度饥饿的孩子,毫无顾忌地汲取着天地间的精华和营养,让山的魂魄、水的感觉、他的思想,融化笔墨,融入画中,融合艺术。

在天界山峰上,如饥似渴地画了3天,10多幅“杰作”挂在真武庙的大殿,认真端详、自我欣赏,然而,他张张不满意、笔笔不如意,从入墨勾笔到水晕染墨,从山水景象到构造意境,从画风画面到气韵气势,画中没有想象中的太行風骨、山水风韵,艺术风格。

老僧人走过去仔细阅读后,摇摇头微笑着说:“你的画,画山是山,画水如水,没有画出太行风骨、太行之魂。”老僧人拍拍他的肩膀,风一样地走了。

老僧人一句话点醒了何海阔。

何海阔愣住了,心中有那种山,但画不出那种山的样子,找不到魂的感觉。

望着层层叠峦的太行山峰,他自言自语说:“难怪有一种参悟不透、读不懂太行山的感觉。”

太行山之魂在哪儿?

觅魂太行

太行觅魂,魂在何处?

何海阔从太行山归来,仿佛大病一场,那是一场精神虚脱,从信仰崇拜到丧失自信,从痴迷追随到失望绝望,甚至怀疑自己没有画画的天赋,不是画太行的料儿。

“应该像山那样思考。”美国作家利奥波德说。

当何海阔读到这句话时,顿悟了,醒了。

像山那样思考,像太行山那样存在,像太行山水画派之祖荆浩那样的画风思想,那就是太行之魂,那就是太行画魂。

何海阔背起行囊又出发了,这次是朝圣之旅、觅魂之行。

荆浩,五代后梁画家,被后世尊为北方山水画派之祖,因避战乱,常年隐居太行山的林滤山洪谷,画出了传世名画《匡庐图》《雪景山水图》等,著有《笔法记》山水画理论经典之作。何海阔在临摹画作时,被他的画风气韵,构图笔墨,山峰雄伟,山脉气势,烟云缥缈所吸引,尤其是荆浩隐居太行山,自号“洪谷子”,乐在山水,每日耕种,吟诗作画,意气风发。这种生活状态,让何海阔羡慕向往。

他行走的第一站是太行山的林滤山洪谷。何海阔乘汽车、搭摩托车,到达了位于林州市的洪谷山。

洪谷也是中国山水画家的朝圣之地,尤其是北方的山水画家。这是一个极其隐蔽的地方,三面环山,山清水秀,景色绝妙,河水从山谷中流出,清冽可人。缘溪而上,谷幽林茂,静如太古。山径两侧石壁参差,有石窟佛造像,因年代久远,造像已残缺不全,但仍依稀可见昔时香火之旺。

北宋郭熙在《林泉高致》中写:“太行枕华夏,而面目者林虑。”金元诗人元好问在《宝岩纪行》中写到:“太行有谼(洪)谷,绝胜无出右。”他们称赞太行洪谷山的绝美景色。

何海阔走进洪谷约三五里,有一巨石形成的山洞,石洞前有石碑刻曰:荆浩隐居处。他朝前跨一步扑通跪在香台前,虔诚地行跪拜礼。

转回头,何海阔惊讶地发现对面的太行山酷似荆浩所绘之山水,由远及近,左右山峰,前后错落,极为相似,但荆浩之画之山,峰峦两面起,墨淡野云轻,运转变通,不质不形,是山非似山,此山非此山。这就是画之魂、山之魄。

何海阔望着群山,品味《匡庐图》画风运笔艺术的味道,那一点一横笔墨,那一撇一捺绘画,仿佛是隔着时空衬托与映照,隔着千年的教传与对话。再看自己的画作,差距在哪里?

荆浩的画是可望可行、可游可居全景式山水画格局,意、象、形、色融入含蓄笔墨图式构建,绝妙之处是远景近景,气脉相通,看山似山,看水似水,山水相依。

然而,何海阔觉得自己功夫笨拙,画出来的画感觉枯燥乏味,是山的“实景图”,毫无艺术生气,意境气律。

从洪谷山回来临摹宋元诸家的山水画,期待能在画的临摹中,参透读懂,学深悟通。然而,几年间,始终不得要领,画太行还是觉得如隔靴搔痒,不能尽意。

其间,何海阔走遍了太行山的山山水水、沟沟壑壑,游山走山,观山画山,读山泡山,从山峰俯瞰太行,从沟底仰望太行。疯狂时,一天能爬3座高峰,行走40公里;痴迷时,独自一人在太行山农家一住就是40多天。在山林下、小溪旁、山顶峰、绝壁间,寻找着太行山的灵魂,寻找着太行画魂。

“从来没有一座孤立的山、孤独的山峰,有的我能看见,更多的是我看不见的,但山山相连,系系相通。”

后来,何海阔悟出了这个道理,但是想把这种理解和领悟变为一幅高深回环、大山堂堂、气势恢弘的画卷,总觉得读不懂的山,参不透的道,画不像的画啊!

那个阶段,何海阔陷入了艺术盲洞,像太行山一个深不见底、走不到头的岩洞,空旷岩洞,漆黑如墨,没有一丝光亮,辨不清方向,找不到出口,与其在这里苦熬等待艺术的死亡,倒不如挣脱枷锁,爬出岩洞寻找光亮。

在那些为画画痴迷的日子里,他为了去中国美术馆看画展,时常连夜扒上火车去北京,那个时候他什么也没有,唯有一腔热情。兜里就揣几十元钱,一个煎饼果子,在美术馆一待一整天,被困过北京站,睡过长安街,寒冬酷暑,没觉苦过,内心总是激荡着莫名的喜悦和亢奋。

何海阔凭借机缘说服单位领导到中国美术学院进修深造。

这座美丽的学院坐落在杭州的西子湖畔,这是艺术的世界,艺术的天堂,在这里,何海阔如饥似渴地学习,学习理论,临摹名作,潜心研究。他研读了《中国山水画史》《极品山水——中国古代山水画论及画法图释》《画引》《奚铁生山水树石画法》《笔法记》《林泉高致》等大量书籍。

读《画筌》时,何海阔从总论“山川气象,以浑为宗;林峦交割,以清为法”,到论山水关系的“山脉之通,按其水境;水道之达,理其山形”, 他含泪而读,激动不已,仿佛又走进太行山,感受太行山的气象豪气和山脉雄壮。

读《林泉高致》山水训篇,尤其是精辟叙述,“谓山水有可行者,有可望者,有可游者,有可居者。画凡至此,皆入妙品”。品评山水画,漫步山水间,登高望远、寄心畅游、足以安居,有这样的境界,皆山水画精品。

合上书本,何海阔闭上双眼,从气、韵、思、景、笔、墨等方面,品味书画理论描述的真谛,寻找山水画的灵魂。

为了寻求山水画之魂,何海阔到杭州附近的莫干山体验生活,这是他第一次踏足于南方的山,莫干山的山水清秀,草木葱茏,花正盛开,姹紫嫣红,处处都弥漫着浓郁的诗意,他坐在山巅,凝望着广袤的绿色山脉,云雾缭绕的风景,清澈溪溪的瀑布,灵感如泉,思绪万千。

何海阔觉得南方的山过于清秀和矫情,總感觉自己的画风和性格与南方的山,尤其像莫干山这样的山,有一种心理上和视觉上的差距,相比较他更喜欢恢宏大气、壮美雄壮的太行山。这或许是北方的画家的共同感受吧!

从莫干山回到美院,何海阔开始临摹,从宋人小品开始,然后是宋元的十几张大画,包括范宽的《溪山行旅图》、郭熙的《早春图》、王蒙的《青卞隐居图》、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等等。模本都是日本二玄社印刷的高仿真作品。

当时班上都是全国各地来的画家,有大学教授,有画院院长,年龄大的都70多岁了。

老师讲,不管你以前画得怎么样,有多大名气,来这里就得放下你过去的东西,老老实实临摹、踏踏实实练功。

何海阔纳言敏思,勤奋好学,每次集体评画,他拿出的作品都能让人眼前一亮,画面都有新的感受和内容,形式和笔墨也在不断地变化和进步中。

有一位同学用了10天时间,临摹了一张《富春山居》,自以为临摹得惟妙惟肖、形象逼真,兴冲冲地拿给老师指导,老师瞄了一眼,微笑着地说:“你临摹得笔法,没有一处正确,沉下心、好好用心临摹吧!”

何海阔就在现场,觉得自己脸上发烫,他知道,自己有时临摹浮躁,难以静心。于是,他下决心一笔一划临摹,一丝不苟读画,一天天盯着一幅幅名画,临摹了大量的传统经典,从宋元到明清,正本清源,诸家笔墨,心无旁骛,默默地读,静静地思考。晚上,他细心揣摩,勤于摹写,太晚就睡在临摹室,夜深人静时与先辈名家面对面交流,隔时空讨教,研究名家的笔法,贴近原作临摹,接近思想思考,琢磨精髓用笔,有时一张画画一两个月,不吝精力笔墨,反复磨练,直到皴擦到位、笔墨精准,自己满意才算罢休。

临摹太久,何海阔总觉得临摹名家名画,永远不会超越艺术造诣,也永远成不了名家,可以学笔墨用色,画风画势,可以形似,但不能神似,画山画骨画不出魂啊!

一次中国美院老师带同学到上海看藏画展览。从第一个展厅开始,按顺序宋元明清,名家大师,惊世名画,应有尽有,全是精品真迹。

何海阔很是激动,一件作品得全神贯注地驻足观看,认真揣摩,仔细端详,从立意布局到着墨运笔,从逻辑构思到笔画构置,看着看着,脑袋“轰”的一下,突然开窍,豁然开朗,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他看到了中国画发展的那条主脉,像一条河从古到今流淌过来,历经朝代更迭,时空打磨,形成了一脉相承的中国文化精神。

展厅里那一幅幅画仿佛有了灵魂,他分明看见画面背后的那一位位画者,静静地与他交流,画面里那种高贵典雅、纯净出尘、悠然自在的气息笼罩着他,两眼发光,浑身通透。

中国画的内核是中国哲学思想,是中国文人理想化的生命状态。画只是作者品节、学问、胸襟、境遇等综合修为的载体,传达那种不可言说的道。

以一管之笔,拟太虚之体,应目会心,画万事万物,融万趣神思。画的不是此山此水,而是画者的学识思想和世界人生,追求的是景外之意,话外之音,意外之妙。

要想真正画好山水画,就得深入到自然山川中,不为世俗干扰,认真观察,细致体验,游艺于心术精神之间,这样的山水画,才能“得山之骨,与山传神”“画山画水更画魂”。

画魂太行

“外师造化,中得心源。”

唐代理论家道出了中国画写意的真谛,成为千百年来中国画创作的准则。

杭州学习结束,回来以后重新面对太行。

如何参古酌今,予以心意,提炼出属于自己的画语和画风表达,创作出属于太行山的作品,他一直在探寻,在行走,在画,在思考,在与太行山对话。

何海阔喜欢晚上看太行山,尤其经过沉淀和深思之后,他把夜晚太行、远处黛色平移在画板上,把影影绰绰、重重叠叠的山峰山脉山脊山谷,用画笔表达出来;他把一石一木、一花一草、一丘一壑的山的细节和微妙,用画风表现出来;只是画板上的太行,多了一些色彩、多了一些灵动、多了一些生命存在,有一种体味造化、生活气味贯穿于其中。

何海阔用心创作的《南太行看山》的山水画,生动展现于此,从海阔的笔墨中,远观则博大壮美,近看则精微细致。用高远的这种构图,突出山峰的险峻巍峨,画出了山峰气势、山脉磅礴,高大雄伟、逶迤纵横,表现得淋漓尽致,应染尽染。

《山花烂漫》是何海阔的经典之作,入选全国画展的画。那是一个春暖花开日子,他背着行囊,迎着春风,从一个山头下来,走向另一个山头,眼观太行,四处花香,置身其中,体味生活。

坐在太行山巅喝茶观景,一副惊艳境色映入眼帘,他取出画笔,一壶茶、一包烟、一碟墨、一管笔,独坐山巅,对景写生,眼前繁花似锦,蓝天空净如洗,喝杯小酒一脸陶醉,与山川对视,天人合一,物我两忘,一待就是一天。

第二天,尚是如此,他手拿画笔,像是被施了魔法,心游太行,静看繁花,眼观云起,笔起笔落,墨重墨淡,心中自有一瓣馨香和世界。

《山水習静系列》是太行山的小品画,一个人放下所有的行囊,坐在群山之间,听山风呼啸,看野岭莽坡,天地洪荒,感受太行四季,春天如笑,夏日如风,秋季如画,冬山如龙。山谷清幽,水漫过双脚,群山无语连在夜里,鸟语琴鸣,从乱云中飞过,浩瀚夜空,寂静世界,与山水一同呼吸,与画者一起共鸣,如同太行的心思,如同海阔的情书。

何海阔独自沉醉其中,像钻进了山的抒情诗里,撂倒自己,枕着山的野风、山的景色、蓝天白云酿成最美的画梦。

那一刻,他仿佛自己成了一张画,一张有生命、有灵魂、有情感的太行山水画。

苏轼说“山水以清雄其富,变态无穷难”,画家必须走入真山真水,懂得山水之魂。

何海阔的《山水习静系列》,就是太行山的“神与物化”相融,他独守太行,日夕卧起其中,领略太行山川烟云风雨,感受太行山山水水,草草木木,沟沟壑壑,反复观察,日日思考,久而久之,自然了然于胸,取之精粹。

这就是山之魂,魂之魄。

这些年,画者何海阔先后在全国性画展中多次入选获奖,多次参加全国大型写生创作活动,《野坡春晖》被中国美术馆收藏,在全国山水画界,颇有造诣,声名鹊起。

中国艺术研究院硕士生导师、中国水墨画院院长满维起评价说,何海阔的作品都能让人眼前一亮。他深居太行,静心读书画画,不为风动,不为时扰,实在是难能可贵的一种绘画状态。看他的画,静心品读,总觉摄人心魄,如盛夏清风,沐之舒怀。

从何海阔的笔墨中,可以看出他扎实的传统功力。他的画大到丈许,小到盈尺,或铁壁大壑,繁皴厚积,或田园屋舍,淡墨漫写,都透着一种鲜活的郁勃之气,让人强烈感受到他对太行山的热爱和精神领悟。

特别是他近期创作的《太行看山图》《太行清晖》《关山记游》等几幅大作,尤为明显。他放弃了以前画法中细节的描写,放笔直取,大刀阔斧,松弛有度,用笔更为自由生辣,丘壑更显丰富沉厚,意趣更为幽远空净,这些都更加准确的体现出太行的苍茫万象,让人观之精神振奋。

中国《书画研究》主编师界弘说,最近看到他的太行山写生,古桥流水,群峰耸立,气象万千。或云起如幻,或绝壁千仞,或飞泉瀑吼,或有烟火气息扑面而来的崖上人家。虽是写生作品,但画面平淡中求奇险,重山复水,开合有序,繁密而疏朗;结构严谨,沉稳而机变,生动地传达出太行山茂密、厚重、苍茫、滋润的情调气度。

如他的作品《花溪阑珊》,运用积墨法,渲染出大壑大丘的雄浑苍润,突出太行的雄伟壮阔;运用皴擦点染的变化,寻找与自然节奏的契合点;运用灵动的笔法,酣畅的墨色,映衬以略施淡彩的桃花,相得益彰。海阔山水苍古淳雅的唯美画面,透射出的是中国传统的“山水质有而趣灵”的山水精神。

青岛画院院长张风塘观海阔山水画有感曰:“气压太行一张纸,抖擞笔墨起风雨。”把激情挥洒、凝聚在太行山山水画创作中,即把山的诗情画意,思通妙悟,使笔墨姿态,美学韵致,精神气息,用画笔描绘而出,有形有势,有神有韵,让太行山有了生命、有了灵魂、有了生机。

新乡美术家协会主席李晓雷说,何海阔痴心画艺,大学毕业后又曾游学西湖,问道京华,交游多为当代画坛翘楚。他的作品不求猎奇,也不囿于固定的模式,每每墨随心动,境由笔生,以自己独特的技法,让宣纸承载着苍润厚重、沉酣苍劲、幽深壮阔的美妙意境,让观众感受到现实与心中之景相结合的山水性情,主观的情感性灵与客观的景物意境互相感应、交融,使其作品景真情切,状物与抒情为一体。海阔画里浓浓的禅意和静气,一如他本人身上那种疏离而又散淡的静,着重表现山水的灵动和润泽,山水本身的风韵,那就是何海阔山水画的魅力所在。

太行山,从来不是一座孤立的山,有的能看见,更多的是看不见;太行山,从来没有一个单个的人,有的遇见了,更多的没有遇见。

太行山从古至今,雄奇壮美、气势磅礴、层峦叠嶂、峰险流急,造就了多少画家,造就了多少有灵魂的画家。

我想,何海阔是其中之一吧!

作者简介:

董传军,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河南省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曾任新乡市委宣传部副部长、新乡市文联主席等职,现供职于新乡市人大常委会。曾策划宣传过张荣锁、耿瑞先、杨强等全国全军重大典型。已发表新闻、散文、纪实文学等作品200多万字。出版新闻集《走出太行》、长篇报告文学《麦者》《口罩的力量》(合著)等著作。其中,长篇报告文学《麦者》、短篇报告文学《大国口罩》分别获河南省报告文学一、二等奖,《口罩的力量》获中国工业文学奖长篇报告文学二等奖。

责任编辑/董海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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