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调依然悠扬
——草原歌王拉苏荣的艺术人生(一)

2024-04-27 02:24兰宁远
传记文学 2024年1期
关键词:乌兰牧骑长调牧民

兰宁远

“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挥动鞭儿响四方,百鸟儿齐飞翔……”2023 年初春的一天,距离地球约四百公里的中国空间站里,飘荡起了悠扬的蒙古族长调。这一年是中国航天事业的主要奠基者周恩来同志诞辰125 周年,演唱者是他的侄女婿、蒙古族歌唱家拉苏荣。当响彻“天宫”的歌声传回孕育着中国人飞天梦想的内蒙古高原时,这位“草原歌王”已带着沉甸甸的音乐理想,长眠在了长调吟唱的苍茫大地上……

引:歌声飞翔旷野

蒙古族人有三宝:草原、骏马、长调。在蒙古语中,长调发音为“乌日汀道”,意即长歌。除了曲调悠长之外,还有历史悠久之意。长调伴随着蒙古民族的形成而诞生。千百年来,草原上的人们把长调当作游牧生活的一种陪伴,他们用长调赞颂自然、讴歌母爱、礼赞生命、诉说爱情,不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只要听到长调,都会体味到其中那份独有的激动与苍凉。

1996 年初夏,女诗人席慕蓉第一次回到自己故乡的草原,听到这种最接近自然的声音时,曾对长调作过这样细致动人的描述:

他的歌声横过草原,

天上的云忘了移动,

地上的风忘了呼吸……

毡房里火炉旁的老人,

忽然间想起过去的时光,

草地上挤牛奶的少女,

忽然间忘记置身何处;

所有的心,所有的灵魂,

都跟随着他的歌声,

在旷野里上下回旋飞翔,

久久不肯回来……

席慕蓉说的“他的歌声”就是老一辈蒙古族歌唱家哈扎布老人演唱的长调。哈扎布是蒙古族最负盛名的长调民歌大师。他的歌声舒展,字少调长,悠远的拖音加上起伏的颤音,有的豪放,有的忧伤,并以足够的底气、恰到好处的气息使长调达到一般歌唱者难以企及的高度。哈扎布用长调艺术的歌魂,征服了整个草原。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哈扎布被内蒙古自治区人民政府正式授予“歌王”的称号。

与席慕蓉一路同行,并将哈扎布介绍给她认识的,正是著名蒙古族歌唱家拉苏荣。这里有着怎样的故事?让我们从1947 年夏天的内蒙古伊克昭的库布齐沙漠讲起。

诞生:从寺庙到学校

初夏的库布齐沙漠上开满了黄色的小花。6 月7 日清晨,生活在这片草原上的牧民女歌手阿穆尔苏像往常一样外出放牧,丝毫没有在意自己是一个即将临产的母亲。她边走边唱,突然肚子一痛,一个男孩降生了。阿穆尔苏躺在那片繁花点缀的草原上,稍稍休息了一会儿,就抱起孩子回家了。虽然身体很疲惫,但她懂得用歌声驱赶疲劳,一路上哼唱着熟悉的民歌,让孩子一出生就听到了与他相伴一生的绿色旋律。

回到家时,家人兴奋极了,立即派人到附近的甘珠尔庙里通知孩子的父亲、当喇嘛的萨姆腾。

伊克昭在蒙古语中意为“有很多庙的地方”。蒙古族信仰藏传佛教,按照清朝的法律,蒙古族人家中的长子要去寺院当喇嘛,萨姆腾是家中的独子,7 岁那年被送到寺院中当了喇嘛。萨姆腾天资聪颖、热情好学,很快就成了小喇嘛中的佼佼者,长大些他便前往印度、尼泊尔、巴基斯坦等国游学,学会了蒙古语、藏语、汉语和印度语四种语言,还精通108 卷的《甘珠尔经》。

回国后,萨姆腾被甘珠尔庙聘为“巴伦巴克希”,汉语意为“首席经师”。1946 年,萨姆腾决定还俗,在甘珠尔庙西北不远处搭了间毡包成家立业。因为还保留着“巴伦巴克希”的头衔,所以他在僧俗之间又游走了几年,很多时候还会在庙里诵经讲学。

这天,萨姆腾正在寺院诵经,听到妻子生了儿子的消息,立刻放下手里的经卷,一路小跑赶回家中,抱起儿子亲了又亲,为他取名“拉苏荣”,在佛教经文中的意思是“天赐的智慧”。

从襁褓中的婴儿到蹒跚学步的孩童,从初谙世事到长大成人,母亲的长调一直都伴随着拉苏荣,他常常会在歌声里徜徉在苍茫的草原和大漠,听着风声和马蹄声,在庄严的孤独中虔诚地沉醉。蒙古族人民信奉太阳。拉苏荣的邻居里有一位老人,每天清晨都会走上一个土坡,站在高处,面对着太阳升起的方向伸开双手,嘴里唱着“呜咳,呜咳……”的长调,“托举”着太阳缓缓升起。这种源于自然美妙而神秘的体验,让拉苏荣触摸到了源于一个寂寞而敏感的民族自然纤细的知觉。

1951 年,也是拉苏荣4 岁那年,甘珠尔庙的第二经师哲衮巴克希和后来成为雍和宫住持的图布丹等五位高僧,开始寻找甘珠尔庙第四世活佛的转世灵童。拉苏荣与其他几个同龄的孩子到庙里参加活佛的认定仪式。经过金瓶掣签等严格的仪轨,拉苏荣被认定为甘珠尔庙的第五世活佛,受戒坐床,取法名“索德那木洛布桑丹增诺日布”,译成汉语是“多福多智佛陀贤明贵宝”的意思。

拉苏荣当上活佛后不久,人民政府就在草原上办起了正规的学校,号召儿童走进校园接受教育,附近寺庙的小喇嘛闻讯后纷纷还俗去上学,萨姆腾懂得知识和见识的重要性,就决定让拉苏荣还俗去上学读书。

喜欢唱歌的拉苏荣走出寺院之后,无论骑马、放牧还是挤奶、梳羊绒,经常会像母亲那样放歌吟唱,天空、大地成了他的舞台,花草、牛羊成了他的听众……

成长:歌唱之路遭变声坎坷

当时的内蒙古牧区交通不便、信息闭塞,农牧民的精神生活极为匮乏,为此,经自治区人民委员会主席乌兰夫提议组建了一支专门进行文化服务的小型队伍。在草原上,每到春天,微风吹来,一片片红色的嫩叶露出树木枝头,给萧瑟的牧场带来了生机和希望。牧民们很喜欢这个季节,也很热爱这个队伍,于是就把他们亲切地称作“乌兰牧骑”,在汉语中意为“红色的嫩芽”。

1960 年,刚刚成立不久的杭锦旗乌兰牧骑来到拉苏荣的家乡演出,顺便物色演员。听说乌兰牧骑来了,牧民们纷纷走出家门,学校的老师也带着孩子们来看节目。中间休息时,老师把爱唱歌的拉苏荣带到乌兰牧骑队长伊孙金身边,让他给伊孙金唱几句。拉苏荣也毫不羞涩,张嘴就唱。伊孙金被拉苏荣的天赋和嗓音震撼了,当即就决定让拉苏荣参加乌兰牧骑做歌唱演员。“那我怎么上学呢?”拉苏荣虽然热爱歌唱,但却放不下对知识的渴求。伊孙金笑了笑说:“到我们那里也可以上文化课,不会耽误你学习的。”就这样,13 岁的拉苏荣离开校园,成为杭锦旗乌兰牧骑最年轻的队员。

当时的杭锦旗乌兰牧骑有十几个队员,经常到数十个牧民点去巡演。除了给牧民唱歌、跳舞之外,还要帮着担水、理发、收拾房子、修理收音机、普及科学知识。无论走到哪里,淳朴的牧民都把他们当作尊贵的客人,热情地接待他们。一年时间过去了,拉苏荣成了当地小有名气的歌手,也和牧民们结下了深厚的感情。

草原广阔的舞台深深地吸引着拉苏荣,当他决心要为牧民唱一辈子歌时,却忽然进入变声期,演出时的声音总是让人听着不舒服。人生中的第一道坎横在了拉苏荣面前。当时正值困难时期,乌兰牧骑的经费也被迫缩减,只能靠精减人员来维持生计,唱不好歌的拉苏荣成了被裁减的对象。

青少年时期的拉苏荣

就像一只翅膀初展的雏鹰,刚刚飞上蓝天就遇到了猛烈的风暴,这时的拉苏荣已经喜欢上了观众热烈鼓掌、自己一遍遍返场谢幕时的感觉,眼看着这样的生活戛然而止,情绪十分低落。

拉苏荣沮丧地回到家里,当上了生产队的牛倌。外出放牛时,他除了唱歌,就是用木棍在地上写字、画画。闲暇时,萨姆腾给拉苏荣推荐了很多书,既有《西游记》《蒙古秘史》《三国演义》《水浒传》等文学名著,也有《金光明经》等经典佛经。

1962 年夏天,拉苏荣的三舅张巴扎尔从上大学的呼和浩特回牧区过暑假,听说外甥从乌兰牧骑又回来当了牛倌,觉得他这样荒废艺术和学业非常可惜,就鼓励他到自治区首府呼和浩特报考内蒙古艺术学校,专门学习歌唱。

三舅的话在拉苏荣的心湖里掀起了一阵波澜,重新点燃了他的希望之火。秋天到来的时候,拉苏荣离开家来到呼和浩特。不想,同样因为受到困难时期的影响,内蒙古艺术学校暂停招生了。刚刚点燃的心灵之火又将熄灭,可拉苏荣却不甘心,在三舅的帮助下,找到了校长莫尔吉夫。莫尔吉夫是一位优秀的音乐教育家,对渴望学习的孩子从来都是热情接待、悉心培养。明白了拉苏荣的来意,莫尔吉夫让拉苏荣进屋先唱几首喜欢的歌听听。谁想拉苏荣刚一张口,莫尔吉夫心里就猛地一动,好久没有听到这样纯粹的嗓音了,他不禁感慨,这简直就是意大利神童的声音啊。《甘德尔锡里》《成吉思汗的两匹骏马》《天驹》《三匹枣骝马》《诺们达赉》《鄂托克旗西边》,那天拉苏荣一连唱了六首歌,虽然变声期的拉苏荣唱得并不完美,但莫尔吉夫还是被他嗓音里蕴藏的天赋打动了,当即决定收下这个孩子,让他先插班学习一年,待来年再纳入招生计划正式入读。就这样,拉苏荣成为内蒙古艺术学校1962年招收的唯一新生。

入校:拜师求艺 学马头琴

拉苏荣的第一任声乐老师是昭那斯图。昭那斯图是锡林郭勒草原长调民歌的杰出代表,精通乌珠穆沁草原长调,他演唱的《圆蹄的枣骝马》风靡草原内外。1959 年调入内蒙古艺术学校执教后,他将长调艺术引入高校课堂,将传统的演唱方法提升为精湛的艺术技巧,成为了拉苏荣的启蒙老师。跟昭那斯图学习的几年,是拉苏荣艺术生涯最关键的几年。拉苏荣坚持长调民歌和短调民歌、蒙语歌曲和汉语歌曲的演唱和创作同步学习、同时发展。15 岁时,他演唱的鄂尔多斯民歌《甘德尔锡里》和锡林郭勒长调民歌《圆蹄栗马》就已经在内蒙古人民广播电台播出了。

当时的拉苏荣已经小有名气,可昭那斯图却让他去学拉马头琴,他不明白老师为什么这样安排,似乎还有些沮丧。昭那斯图看出了他内心的失落,就对他说:“马头琴和长调就像一对孪生姐妹,唱长调的人应该会拉马头琴。”昭那斯图把拉苏荣推荐给了马头琴老师色拉西。色拉西是赫赫有名的潮尔马头琴演奏大师,也是科尔沁长调、短调民歌的重要传人。学习马头琴的过程对拉苏荣的帮助非常大,他不仅学会了演奏乐器,还掌握了科尔沁长调的演唱技巧,懂得了长调旋律在马头琴上应该如何表现。

拉苏荣是幸运的,这种幸运在于当他渴望学习的时候,总有一扇知识宝库的大门为他敞开着。1963 年,歌唱家宝音德力格尔来到内蒙古艺术学校声乐研修班授课。1955 年,波兰首都华沙举行了第五届世界青年联欢节,宝音德力格尔以一曲长调《辽阔的草原》摘得金奖,被誉为“长调歌后”。这样一位仰慕已久的艺术家近在咫尺,拉苏荣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学习机会,主动拜师学艺,向宝音德力格尔学到了呼伦贝尔风格的巴尔虎长调的演唱技巧。

有了这几位老师的真传,拉苏荣犹如一块璞玉,经过雕琢,渐渐散发出耀眼的光彩。1965 年,中国音乐学院开办少数民族班,邀请昭那斯图到北京任教一年。临行前,昭那斯图提了一个条件,要把自己的三个学生一同带到北京进修学习,其中就有拉苏荣。在这所中国音乐的高等学府中,拉苏荣遇到了著名的民族声乐教育家汤雪耕先生。汤雪耕把对中国的民族声乐和西洋唱法的独到见解一对一地教给了拉苏荣。汤雪耕教给拉苏荣一种“爆发性演唱方法”,每次练习时,他都让拉苏荣站在琴房的一角对着墙角练声,“丹田气练足了,西洋歌剧也就能唱了,如果把这种唱法和传统长调的唱法融为一体,就可以将‘爆发性演唱方法’发挥到极致”。这一年,拉苏荣在凝聚老一辈歌唱家技艺精华的同时,加入自己的智慧,为一曲曲飘扬在蒙古高原蓝天碧草间的悠扬天籁插上翅膀,让那咏叹翱翔的雄鹰、奔驰的骏马和歌唱丰美嫩草、醇香美酒的绵延曲调,成为了蒙古族人感恩自然、赞美生命、讴歌世间美好情感的不变载体。一年的时间稍纵即逝,昭那斯图和三个学生就要返回内蒙古了,中国音乐学院为他们举办了一场简朴的毕业典礼,汤雪耕让拉苏荣用这种唱法演唱了讲述亚非拉人民长期忍受压迫当奴隶,后反美帝国主义的起义的歌曲《亚非拉人民要解放》,获得在场师生们的一致认可。

1966 年7 月,拉苏荣回到呼和浩特后不久,“文革”的风暴就席卷了草原。又过了一年,拉苏荣即将从内蒙古艺术学校毕业,他想去艺术院团当专业演员。但当时的各家文艺团体几近瘫痪,更别说接纳毕业生了。拉苏荣只好来到内蒙古人民广播电台音乐编辑部,担任了播音员。

乌兰牧骑队员:为牧民倾尽所有

终于等到了1968 年,内蒙古直属乌兰牧骑以“自治区革委会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的名称恢复演出,拉苏荣这才回到梦开始的地方,在宣传队当上了独唱演员。熟悉的草原风光、艺术和生活相互交融的演出状态让拉苏荣格外兴奋,重返舞台的喜悦更让他极其珍惜这失而复得的机会。从此,牧民在哪,拉苏荣的舞台就在哪,加上他人长得帅、歌唱得好,为人也热情,很快就成为深受牧民喜爱的“明星”,只要是他的演出,现场总是人满为患。为了让演出达到更好的效果,拉苏荣会用从草原上采来的野花布置舞台。歌曲、长调、好来宝,拉苏荣引吭高歌,牧民打着节拍,台上台下浑然一体,气氛十分热烈。

那个年代,成为乌兰牧骑队员是内蒙古许多热血青年的梦想,而一旦成为队员,就意味着将有更多的付出、奉献甚至割舍和牺牲。草原上的蚊蝇特别多,有时候唱着唱着,苍蝇突然飞进嘴里,拉苏荣吐掉后仍然继续唱;有时候正在吃饭,听说牧民过来看节目了,他就立刻放下碗筷,为大家演唱。虽然这样的日子非常辛苦,但只要看到牧民们把舞台围得水泄不通、一次又一次要求加唱,而且待自己如亲人时,拉苏荣就觉得一切付出都值得。

有一次,拉苏荣随乌兰牧骑来到草原深处,演出结束,服装道具正在装车时,队长突然得到一个消息,几个牧民放牧归来迟了,没有看到他们的演出。他问拉苏荣:“你看这怎么办?”拉苏荣想都没想就说:“怎么办?别说几个人,就是一个人也要演。谁让咱们是乌兰牧骑呢?”于是,刚刚装好的服装道具又卸下来,演出重新开始。一根长长的套马杆,地上一横就成了分界线,前面是“舞台”,后面就是“观众席”。几位牧民兄弟盘腿坐在草地上,看了一次“专场”演出,特别是听拉苏荣一口气唱了六首歌之后,感动的泪水充溢了眼眶……

正当拉苏荣他们再次准备返程时,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顺着尘土飞扬方向,他们看到远处有两个牧民正骑马飞驰而来,就又披挂上阵为他们加演了一场。当时正值盛夏,拉苏荣身上的蒙古袍不觉中已被汗水浸透。一位牧民见状,起身用随身带着的一条毛巾轻轻为拉苏荣擦拭脸和脖子。看到这条沾满了汗渍的褪了色的毛巾,拉苏荣嘴角微微一颤,汗水伴着泪水,不禁泪光点点。

1977 年冬天,拉苏荣随乌兰牧骑到内蒙古最北端的呼伦贝尔盟演出。这时的呼伦贝尔草原天寒地冻、滴水成冰,气温降到了零下四十多度。由于连续奔波、过度劳累,拉苏荣倒下了,高烧不退,躺在招待所里休息。有两位牧民得知拉苏荣演出的消息,从几十里外冒着风雪赶了过来。听说拉苏荣病了,他们不免有些失望地问队长:“能不能让我们看他一眼呢?”本来不想打扰发着高烧的拉苏荣,但看到两位牧民头发、眼睛上结满了厚厚冰霜,队长心软了,就带他们来到拉苏荣的房间。拉苏荣听说有人专门来看他,挣扎着起了床,清了清干痒的嗓子,专门给他们唱了好几首歌。送他们离开时,两位牧民握着拉苏荣的手说:“如果心愿能变成医治病痛的良药,我们衷心地祝愿您早日恢复健康。”两位牧民上马飞驰而去,拉苏荣看到两匹马的身上结满厚厚的雪霜,在月光下闪着银色的光芒,如同“银马”一般渐行渐远。

在内蒙古4200 多公里边防线上,驻守着一支为祖国守护北大门的边防部队,整日与大漠戈壁做伴的官兵们更加渴望乌兰牧骑的到来。有一年深冬,拉苏荣随乌兰牧骑去内蒙古的边防部队慰问演出。

在抵达阿拉善盟一个边防哨所时,天色已经很晚了,战士们热情地招呼队员们住进热乎乎的营房中,辛劳一天的队员们很快便入睡了。第二天清晨,拉苏荣走出房间时,一个让他终生难忘的场景出现了:哨所的战士们个个穿着大衣和靴子,蜷缩着身子相拥睡在马厩里,眉毛和胡子上挂满了厚厚的冰霜。拉苏荣这才知道,这个哨所仅有两栋平房,为了迎接乌兰牧骑队员,战士们把房子腾出来让给他们住。

当他们前往锡林郭勒盟一个边防哨所的演出途中,天气忽变,暴风雨席卷了草原。天色越来越黑,风雪愈加肆虐,队伍迷失了方向,如果不能尽快走出风雪,后果将不堪设想。就在他们焦急万分之时,拉苏荣突然看到了几束明亮的手电筒灯光在不远处闪烁着,就和队友们大声呼喊着:“我们在这儿呢。”灯光越来越亮,走近了发现是几位解放军战士。原来,哨所的战士们得知他们要来,眼看着风雪来临,担心他们有什么不测,就冒着危险来寻找他们。队员们得救了。在这漆黑的草原深处,如果不是战士们的到来,他们将会陷入意想不到的困境,面临无法想象的危险!临别时,乌兰牧骑队员和官兵们紧紧拥抱在一起,热泪打湿了他们无声的话语……

这次慰问归来,风雪严寒中的军民鱼水情让拉苏荣久久难忘,他专门创作了一首赞颂解放军战士献身国防、为祖国守护北大门的长调歌曲《北疆赞歌》,而且一唱就是几十年。

从少年到中年,拉苏荣在乌兰牧骑工作了二十多年,走遍了内蒙古的每一个角落、每一间毡房,足迹遍布祖国北疆的山山水水,可以说,草原上的每一朵花、每一棵草都听过他的歌声。一路走来,拉苏荣独特的艺术风格渐渐形成了,他的演唱热情而奔放,圆润而嘹亮,既有蒙古族豪爽剽悍的特点,又有草原恬静深沉的风味,特别是他从浑厚的低音区到运用假声的高音区的灵活跳跃,颤音与非颤音的有机结合,起与伏、放与收、强与弱、快与慢的处理都保持着蒙古族民歌所特有的唱法,达到了长调抒情的至高境界。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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