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 林
(武汉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2)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意识形态工作是为国家立心、为民族立魂的工作。”而目前“意识形态领域存在不少挑战”,因此,必须“牢牢掌握党对意识形态工作领导权,……巩固壮大奋进新时代的主流思想舆论”。值此全国上下深入贯彻落实二十大精神之际,重温列宁《唯物主义和经验批判主义》一书对马赫主义的意识形态批判和对科学意识形态理论体系的重构,对于当前正确认识和处理意识形态领域的复杂问题,是很有意义的。
1905年,成为帝国主义各类矛盾之焦点的俄国,爆发了旨在推翻封建专制统治的民主革命。随革命失败而来的是形形色色的唯心主义和修正主义对马克思主义的歪曲和攻击。在这些反动哲学中,马赫主义的理论形态最完整、传播范围最广、造成的影响最恶劣。为了驳斥马赫主义这个反动哲学派别,维护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指导地位,列宁写作了《唯物主义和经验批判主义》(以下简称《唯批》),对马赫主义及其在俄国的变种展开了相对全面系统的批判。
马赫主义表面上是探讨哲学问题,实则是宣传维护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利益的意识形态。列宁深刻洞察马赫主义哲学的本质、危害,首先从哲学意识形态方面进行了无情的揭露和批判,并撕破了马赫主义以哲学形态掩饰其不可告人政治目的遮羞布,展开了政治意识形态的批判。哲学意识形态的批判,是从哲学认识论本身进行的,这是理论前提;政治意识形态的批判,是从俄国革命的角度进行的,这是目的。
19世纪末,自然科学获得了突飞猛进的发展,现代物理学出现了深刻“危机”,自然科学的混乱引起哲学的混乱,具有反科学色彩的马赫主义获得了出场机会。马赫主义的本质,即赤裸裸的主观主义,是实证论的变种,在批判的研究经验的幌子下阉割经验中包含的不依赖于认识主体的客观内容,具有明显的自相矛盾:一方面承认感觉是认识的基础,向唯物主义迈出了一小步;另一方面又偷用巴克莱主义的信条(存在即被感知),向唯心主义倒退了一大步。马赫主义对马克思主义的歪曲,实质上是为了瓦解革命者的革命意志、维护反动统治阶级的利益,是在意识形态领域向马克思主义发起攻击。
列宁指出,马赫主义受到欢迎,实质上是革命队伍内的小资产阶级思想在泛滥,企图攫夺革命解释权、领导权。很明显,马赫主义在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之间的自相矛盾、真理观上的谬论,同小资产阶级在政治上的两面性是完全匹配的:要么夸大人的主观意志,忽视革命应具备的条件;要么否认革命的必然性,认为革命是战争狂的臆想。第二种情况又倾向于否认马克思主义对革命的指导作用和无产阶级政党的革命领导权。中国革命的历史也证明了这类情况。《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对小资产阶级在思想方法方面、政治倾向方面、组织生活方面的主要特点作了透彻分析,“小资产阶级的政治倾向,因为他们的生活方式和由此而来的思想方法上的主观性片面性,一般地容易表现为左右摇摆。”[1]
马赫主义在革命队伍内部泛滥产生了极其严重的危害。第一,造成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的意识形态陷入混乱,使党组织趋于涣散。俄国社会民主工党中有不少政治上还未马克思主义化的小资产阶级分子,他们掌握着理论研究和宣传的能力和权柄,并有一定社会声望,因而他们的思想能够影响大批普通党员。当他们脱离党集中统一的要求时,便会有意无意地传播小资产阶级思想观念,其片面性、动摇性、两面性对党的意识形态之统一造成混乱,对党的领导之统一造成冲击,从而引起广大普通党员思想动摇和党组织趋于涣散状态。第二,削弱无产阶级的革命斗志。20世纪初,俄国广大的普通群众受教育水平很低,文盲数量在整个社会中占到八成以上,对各种理论性质的认识往往存在较大偏差,并且他们的革命斗争经验不足,小资产阶级特性引起的组织和思想涣散,导致向党外群众蔓延的连锁效应,降低甚至消解了普通群众的革命斗志;同时,物理学和哲学的混乱,给了宗教和神学可乘之机,加紧了对革命群众队伍的腐蚀和分化。
总之,1905年革命的失败,使“革命的‘同路人’陷入悲观和动摇,甚至背叛革命。……也导致思想领域出现了倒退和混乱现象”[2]1。在这一时期,唯心主义倾向加强了,“神秘主义成了掩盖反革命情绪的外衣”[3],对马克思主义的批评成为时髦,党的政治意识形态陷入严重混乱,党的组织趋于涣散,党群的革命战斗意识极大削弱,无产阶级革命事业处于危急关头。
马赫主义以哲学理论的面目出现,表面上也没有论及政治和现实问题,因而具有迷惑性和欺骗性。可是“哲学总是以抽象的概念体系反映着特定的社会关系,体现着特定阶级的利益和价值诉求。哲学既是知识体系,又是意识形态,追求的既是真理,又是某种信念”[4]273,马赫主义表面上以所谓“新哲学”面目出现,实则有其政治目的,实际上也对无产阶级革命运动造成了严重危害。所以,即使马赫主义号称自己的哲学是超阶级的“真理”,也掩藏不了其政治意识形态属性。列宁揭露了马赫主义的主观唯心主义实质,扯掉了其哲学所谓“科学性”的遮羞布。
列宁指出,马赫主义“世界是感觉的复合”的谬论必然导致唯我论,其借助“感觉”“经验”等名词而凌驾于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之上的企图是荒谬的。列宁敏锐地察觉到,马赫主义者完全把认识建立在感觉基础上,不讨论感觉得以产生的物质前提,略去认识产生和发展的完整路线,忽视绝对真理与相对真理的辩证关系,它“修正”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实际上是推销其主观唯心主义的话语体系,否认俄国革命是合乎人类社会客观规律的伟大事业。包括普列汉诺夫在内的一些人在革命合理性问题上也持同样的态度:他们认为社会主义革命只能在资本主义高度发达的社会中产生,而俄国在政治经济各方面相较于老牌资本主义国家都显得十分落后,因此,俄国革命是不合理的、不可能的。列宁在真理观上对马赫主义进行批判,就是要讲清楚俄国革命的可能性和必然性问题。
针对物理学领域所谓“物质消失”论,列宁详尽地考察和分析了“现代物理学危机”的来龙去脉。首先,列宁指出这种危机的实质就在于唯物主义被唯心主义和不可知论所代替,辩证唯物主义自然观为形而上学自然观所代替。自然科学的进步总是引起人们认识的改变,但是由于多数自然科学家没有养成辩证唯物主义思维方式,而使认识陷入了混乱,甚至动摇了唯物主义立场和信念。列宁强调,“物质消失”只不过表明人对物质结构的认识在深化,从而物理学中的旧定律、旧原则受到冲击而瓦解。其次,针对上述情况,列宁指出,只有辩证唯物主义才能正确概括自然科学的新成就,才能使其摆脱理论上的危机:自然科学家只有转到辩证唯物主义立场才能总结和提出符合科学发展的新定律、新原则,才能最终保证科学研究的正确方向。
列宁通过对“物质消失”论的批判,提出了科学的物质概念。列宁提出的物质概念,具有强烈的问题意识和现实指向:(1)物质是一种客观实在,不依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那么,就必须认识作为客观实在的俄国革命,必须从俄国的实际情况出发,而不是从马赫主义所谓的“经验”出发;(2)物质是可以认识的,即使现在认识不了的,终究是能够认识的,那么,作为客观实在的俄国革命,虽然遭受了挫折和失败,但革命者可以通过总结经验教训,获得对无产阶级革命的客观规律的正确认识;(3)人们对物质的认识是一个辩证的发展过程,那么,一方面,马克思主义也是不断发展的,它没有穷尽真理,俄国的马克思主义者可以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俄国的实际情况紧密结合起来,找到适合自己的革命和发展道路,把马克思主义推向前进;另一方面,人们对于俄国革命道路的探索和认识也是不断发展不断完善的过程,不能因为一时的挫折而丧失信心和斗志。
同科学的物质概念相联系的是“自在之物”。马赫主义不了解也不愿意了解:“自在之物”向“为我之物”的转化,实质是人有意识地通过实践来改造现实,这就意味着在改造过程中人可以发现和把握物质运动的客观规律。因此,俄国革命在具备了爆发条件的基础上,只有在其开展的过程中,人们才能真切地把握其内在规律和基本动向。如果否定“物质”、“自在之物”向“为我之物”转化的哲学观念,必然在意识形态上否定革命、否定把握革命规律的可能性。无产阶级革命作为新生事物,必将在旧的社会胎胞中经历一个孕育成长过程,人们应该用发展的眼光看待无产阶级革命。马赫主义在革命失败后如此猖獗,本质上是对俄国革命的否定,是对马克思主义的反动,体现了资产阶级消灭无产阶级革命运动的企图。
有些学者认为,《唯批》是列宁哲学思想不成熟时期的著作,表达的是一种机械的唯物主义,对马赫主义的批判不仅没有新意,而且十分僵化。产生这种片面并且错误的认识,很大程度是由于他们仍然仅限于所谓纯粹哲学的幻想来考察这部著作,忽略了列宁是立足于统一革命队伍的政治意识形态的现实诉求来写作此书这一重要事实。列宁将认识论问题放在政治意识形态的维度进行审视和批判,是对革命实际情况及其变化的深刻把握。
1.哲学认识论上的斗争在现实社会中表现为不同阶级的意识形态斗争。在《唯批》“结论”部分,列宁明确指出:“在经验批判主义认识论的烦琐语句后面,不能不看到哲学上的党派斗争,这种斗争归根到底表现着现代社会中敌对阶级的倾向和意识形态。”[2]375打着“科学”的招牌,马赫主义认识论绝口不提自身的阶级属性和利益诉求,在学术研究的名义下从事着为资产阶级政治权力辩护和服务的反马克思主义活动;也不承认物质决定意识的观点,不承认资产阶级的生活方式决定了资产阶级的意识形态。如果不能深刻洞察到错误认识论背后的阶级属性和利益勾连,就无法清醒认识到哲学认识论的斗争同样也是现实社会中不同阶级的意识形态斗争。因此,对哲学的批判“应该延伸到对现实生活过程的批判”[4]231。正如马克思所说的:“占统治地位的思想不过是占统治地位的物质关系在观念上的表现,不过是以思想的形式表现出来的占统治地位的物质关系。”[6]178如果对于错误认识论的批判只停留在哲学批判层面,就无法触及产生这种哲学观念的现实生活,就不能揭露资产阶级及其意识形态对社会各阶级的控制。
2.对认识论问题的政治意识形态批判是革命事业的需要。如果一种哲学流派、哲学观点只是在纯粹理论或纯粹学术的领域来探讨,就没有必要将其置于政治意识形态的层面来回击它。但是,马赫主义的认识论已经越界,向现实的政治暗送秋波,成了资产阶级政治统治的传声筒;已经向无产阶级政党及其建党理论发动猛烈攻击,成了资产阶级政治统治的枪手。如果列宁的批判只停留在纯粹哲学的层面,如何使党重新团结起来?众所周知,当时的俄国社会民主党内,出现了布尔什维克和孟什维克两大政治派别,他们在革命的目标、任务、策略、原则等直接关乎革命前途命运的诸多方面处于对立之中,认识论上的重大分歧是党内出现分裂的一个重要原因。因此,从这方面来说,列宁的政治意识形态批判意在通过清除各种错误思想以消除党内分歧、重塑党内团结,从而把革命继续推向前进。
3.俄国社会民主党通过大会讨论的方式,将认识论问题上升到关乎党和革命事业前途的高度。列宁为了扫除党内的马赫主义和改良主义等错误思潮,直接点名批评党内部分同志所犯的错误,特别针对以尤什凯维奇、瓦连廷诺夫、波格丹诺夫等为代表的马克思主义“非正统派”,在1908年5月写作了《向报告人提十个问题》,并委托党内同志在党的大会上公开发表讨论。这个提纲以论战式的口吻接连提出了辩证唯物主义的7条基本原理以及马赫主义的3条明显缺陷。实际上,马赫主义的缺陷或者说反动性表现远不止这3条,列宁在这里只是列举了最主要的特征。在风云诡谲的严峻局势下,若不是认识论问题转变为关乎党和革命事业前途的政治意识形态问题,决不会在党的大会上讨论马克思主义认识论和马赫主义认识论的原则区别。
总之,列宁批判马赫主义等错误认识论的目的,是希望通过揭露其资产阶级反动立场的实质,澄清革命失败后人们思想上的混乱和错误认识,从而捍卫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指导地位。正如列宁所指出的:“在本书给自己提出的任务是:探索那些在马克思主义的幌子下发表一种非常混乱、含糊而又反动的言论的人是在什么地方失足的。”[2]8-9
依据哲学的上层建筑属性,哲学意识形态在一定意义讲也是政治政治意识形态。在《唯批》中列宁对科学意识形态的重构同时包含了这两个方面。列宁着重从世界的物质统一性原理、认识论的三个重要结论、哲学党性原则三个方面有力回击了马赫主义的唯心主义和不可知论,捍卫了科学的世界观,并立足俄国革命实际重构了无产阶级的科学意识形态,用马克思主义统一党的思想和行动,再度唤起了党群的革命斗争意识,树立并增强了无产阶级的革命必胜信念。
在《唯批》中,列宁重申了世界的物质统一性原理,结合恩格斯关于认识物质概念的方法和普列汉诺夫的“物质”定义,提出了“物质是标志客观实在的哲学范畴”[2]130的重要结论,认为这是整个现代唯物主义大厦的基石。列宁的物质概念揭示了物质的客观实在性、人认识物质的可能性和过程性,这两个方面缺一不可。如果只强调物质的客观实在性而忽视人的认识物质客观实在性的可能,那么物质仅仅是与人没有任何联系的僵死的事实;如果只强调人认识物质的可能性而忽视了物质的客观实在性,那么则必然陷入感觉论和唯我论;如果只承认物质的客观性与可知性而忽视人认识客观事物的过程性,那么必然导致教条主义和思想僵化。列宁指出,马赫主义由于不懂得科学的物质概念,错以为只有人的感觉经验才是认识的基础,背离了唯物主义原则而陷入相对主义和不可知论,同内在论者和信仰主义者一道成为反动哲学流派。
科学唯物主义,首先是辩证唯物主义。它既维护世界的物质统一性原理,同时也认为物质的客观实在和人的认识之间亦非天然地发生联系。人对世界的认识是在实践中产生的,首先产生的是人在与物的相互作用中形成的经验,因此可以说,经验是认识发展的基础和前提。但是马赫主义却认为“经验”是认识的对象,并把这种经验加以神秘化,硬要说成“社会的组织起来的经验”,这实际上是忽略物质的客观实在性(尽管马赫主义者对此持一种暧昧不清的态度)。列宁认为马赫主义在“经验”问题上彻底暴露了折衷主义的路线,是企图通过搞乱“经验”的内在规定达到在哲学上混淆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界限、在现实中抹杀无产阶级革命的目的。
巩固和强调科学唯物主义,是为了给俄国革命找到正确的理论指导和前进方向,因此列宁批判了马赫主义企图通过歪曲自然科学经验来否定和消解俄国革命的错误做法。马赫主义尽管满口新的词句,但其整个内容是陈旧不堪的,整个方向是错误的。列宁指出,自然科学在没有科学唯物主义指导的情况下就不能很好地解释那些新的发现。自然科学必须而且需要“经验”,而这种经验不是别的,首先就是从客观存在的事实出发,原原本本地按照客观事实的本来面貌展开研究。由此,列宁强调,认识俄国革命的问题必须而且需要尊重俄国客观的社会现实,既不能随意歪曲社会现实,也不能以理论来剪裁现实而按照某种设想一蹴而就地实现革命或干脆否定和扼杀革命。只有把握革命产生变化和发展的内在规律,认真总结革命经验和反思革命中遇到的问题,不断研究社会实际的变化,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变动着的实际情况紧密结合起来,才能找到俄国革命的正确道路。这才是革命走向成功的唯一、根本、正确的方法。
确立了科学的政治意识形态的理论前提,列宁紧接着提出了辩证唯物主义认识论的三个结论,即认识的客观性、认识的实践性和认识的辩证性。这三个结论既构建了马克思主义认识论的基本框架,也形成了科学的政治意识形态的三个方法论原则。
1.客观性原则。列宁指出,认识的第一个前提是客观实在的物质,“物是不依赖于我们的意识,不依赖于我们的感觉而在我们感觉之外存在着的”[2]100。
如前文所述,物质是现代唯物主义大厦的基石,是认识反映的对象,抛开物质谈认识,认识将会陷入唯心主义和神秘主义的泥坑。客观性是科学意识形态的首要的方法论原则,要求人们客观对待俄国革命的实际情况,排除在革命问题的主观随意性,即排除俄国革命非必然性的错误认识,排除俄国革命非法性的错误认识,排除俄国革命超条件论的错误认识,主张在深刻考察世界形势变动、俄国革命的现实条件及其变化发展的基础上来谈论俄国革命。因此,客观性也是俄国革命的一个基本原则,是否从俄国革命的实际情况出发来开展革命,直接关系革命政党及其所领导的革命事业的成败。
2.实践性原则。列宁认为,物质是可以为人们所认识的,世界是可知的,“在现象和自在之物之间决没有也不可能有任何原则的差别。差别仅仅存在于已经认识的东西和尚未认识的东西之间”[2]100。作为新唯物主义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与旧唯物主义的一个根本区别,就在于前者把实践引入认识论,把认识论建立在实践的基础之上。正如列宁所说:“生活、实践的观点,应该是认识论的首要的和基本的观点。”[2]144把实践性作为政治意识形态的一项基本原则,是列宁区分科学意识形态与错误意识形态所得出的一个重要结论,更是列宁立足于生动的俄国革命实践所得出的一个极其重要的结论。
列宁批驳了马赫主义对恩格斯的责难和关于“自在之物”不可知的观点,证明了“自在之物”向“为我之物”的转化,认为革命问题同样表现出“自在之物”向“为我之物”的转变。在认识论上,“自在之物”向“为我之物”的转化是通过实践完成的,对于革命问题的认识也是如此。革命是有条件和内在根据的,仅有革命的意识,而没有对革命的客观规律的深刻把握,还只是停留在“自在之物”阶段,革命是自在的,所谓的革命意识也是盲目的,而不是自觉的;只有通过革命实践,认识和把握革命发展的客观规律,才会形成自觉的革命意识和自觉的革命行动。
3.辩证性原则。列宁强调,人的认识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辩证发展的,它是一个从不知到知,从“不完全的不确切的知到比较完全比较确切的知”[2]101的发展过程。任何一劳永逸解决人类全部认识问题的企图必将遭到失败。认识来源于实践,实践是需要不断发展的。俄国革命的实际情况比老牌资本主义国家的情况更加复杂,因此,对于革命道路的探索将会更加艰难。马赫主义也是对时代问题的反映,但是它没有站在客观的立场上反映问题,也就没有对革命失败的原因以及革命失败后俄国命运何去何从的问题提出正确指导。列宁强调,必须运用唯物辩证法来思考自然科学的新发展新成果,这样才能避免走向唯心主义和神秘主义。马克思主义作为科学的意识形态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俄国革命以马克思主义作为自己的根本意识形态,但绝不是把这种意识形态形式化、教条化,而是遵循一般与个别辩证统一的马克思主义原则,不断地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变动着的俄国实际情况相结合,形成具有俄国特色的革命意识形态和社会主义意识形态。依靠这种发展着的科学意识形态指引,俄国革命才会最终走向胜利。
列宁指出,资本主义发展不平衡、帝国主义之间矛盾加剧、世界革命形势高涨、俄国本身的社会历史条件共同催生了俄国革命。俄国革命的特殊性并不与马克思主义相抵触,恰恰相反,它是马克思主义普遍真理在上述条件下的具体运用。在俄国爆发的革命,没有既成的经验可以学习,注定了这种探索的艰巨性和长期性,应该特别注意将马克思主义与变动中的时代和社会现实相结合。如此,那种认为俄国革命必将失败的观点,如果不是武断的,就是别有用心的。列宁对马赫主义的驳斥,夯实了无产阶级政党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根基,为广大知识分子和工农群众正确认识俄国革命提供了科学世界观和方法论,在革命实践基础上对认识论和意识形态的科学重构,为俄国无产阶级革命及其最终胜利架构了顶层设计,有力廓清了理论环境和革命环境。
马克思主义具有着鲜明的阶级性。马克思说过:“哲学把无产阶级当做自己的物质武器,同样,无产阶级也把哲学当做自己的精神武器。”[6]16在这里,马克思主义的无产阶级立场旗帜鲜明。针对马赫主义所标榜的无党派和超阶级性,列宁尖锐指出,用繁琐的语句伪装起来的经验批判主义,掩盖不了哲学上存在党派斗争的事实,而“这种斗争归根到底表现着现代社会中敌对阶级的倾向和意识形态”[2]375。“哲学上的无党性,不过是卑鄙地掩盖起来的向唯心主义和信仰主义的卑躬屈膝而已。”[2]372列宁认为,恩格斯提出的哲学基本问题就蕴含着哲学党性原则,无论哲学的表现形态如何千差万别,在“思维和存在何者为本原”这个根本立场上只存在两种基本哲学派别,即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哲学理论凡是碰到世界统一性的问题,必须对思维与存在的关系问题作出回答。而“在一切马赫主义者的一切著作中,像一根红线那样贯穿着一种愚蠢奢望:‘凌驾’于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之上、超越它们之间‘陈旧的’对立”[2]357-358。这条中间道路明显是走不通的,要么站在无产阶级立场上成为无产阶级革命的鼓动者,要么站在资产阶级立场上成为资产阶级的吹鼓手。哲学的党性原则要求无产阶级必须建构自己的革命意识形态,旗帜鲜明地表达自己的革命主张。特别是在俄国革命的艰苦环境中,更加需要统一指导思想,更加需要无产阶级的革命意识形态作指引,也更加需要在政治斗争、理论斗争和经济斗争中分清敌友。
“没有革命的理论,就没有革命的运动。”科学理论对实践的指导作用是任何时候都不能忽视的。思想认识问题,永远都是决定实践成败的一个关键因素。特别是在实践发展的重要时刻,实践者保持清醒的头脑,正确认识客观实际情况,就能够做出正确的决策,从而使实践进程大大推进。反之亦然。列宁对马赫主义认识论的批判和科学的政治意识形态的建构,不仅对当时的俄国革命具有重要的理论指导意义,而且更产生了长远的历史影响。时隔100多年,重温《唯批》,我们深刻认识到,列宁所阐发的基本思想原则仍在影响和改变着我们和我们的事业。这也正是我们党一直强调读原著的一个重要原因。
第一,站稳立场,坚守阵地。“对于社会主义思想体系的任何轻视或者脱离,都意味着资产阶级思想体系的加强。”[7]意识形态领域的斗争是无硝烟的战争,只要阶级对立存在,这种斗争将无休止地进行下去。对此,我们任何时候都不能有任何轻视、疏忽。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正在实现,但是,除了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和价值体系,还有诸多形形色色的思潮、主义、理论充斥着中国意识形态领域。如果放任自流,就等于放弃自己的阵地,由此造成的后果就是,在社会主义国家里,社会主义意识越来越淡薄,资本主义意识越来越浓厚,如此,社会主义还是社会主义吗?因此,当前意识形态建设的一项极其重要的任务,就是清算各种反马克思主义、反社会主义的思潮,巩固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中的核心地位和马克思主义政党对意识形态领域的绝对领导权。重温《唯批》,对我们增强意识形态辨别力,消除错误意识形态影响,凝聚党心、民心,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同时,也警醒我们,对那些打着马克思主义的旗号,却从事反马克思主义的意识形态渗透的理论和行径,要及时揭露并采取恰当的方式加以批判,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我们的政治原则。
第二,必须用中国化时代化的马克思主义统一全党意志。俄国革命过程中,教条主义长期盛行,照搬马克思恩格斯的个别结论,反对俄国无产阶级革命。列宁通过《唯批》等一系列著作和文章,揭露和批判了孟什维克的小资产阶级立场和思想理论,同时也是对教条主义的一个痛击。列宁并没有拘泥于马克思主义的个别结论,而是结合俄国实际情况把马克思主义推进到一个崭新的阶段——列宁主义,用俄国化的马克思主义统一了布尔什维克全党的思想意志,这是俄国革命最终成功的根本保证。历史告诉我们,共产主义政党只有集中在马克思主义的旗帜下,用本土化的马克思主义统一全党意志,形成一个坚强的领导核心,才能团结一致、攻坚克难,完成时代和人民赋予的重任。“保证党的团结统一是党的生命,也是我们党成为百年大党、创造世纪伟业的关键所在。”[8]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面临的国际国内局势更加复杂,只有紧密团结在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周围,用马克思主义当代最新成果——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统一全党、全国人民的意志,才能继续创造彪炳史册的人间奇迹,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方能顺利实现。
第三,必须坚持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人民性原则。在风起云涌的革命年代,不正确的认识论必然导致不正确的政治行动,必然引起各种形式的或显或隐地脱离人民群众的错误倾向。以波格丹诺夫为主要代表的政治领袖们,由于采取了马赫主义的认识论路线,便在革命条件变化的过程中形成了“召回派”。这个布尔什维克内部的完完全全的宗派组织,以革命词句作掩护要求所有俄国社会民主党党代表撤出国家杜马,放弃在合法和半合法组织里进行工作,宣传党只应进行不合法斗争的错误言论。召回派的变种“最后通牒派”更是把这种错误的观念和要求推向了极端。列宁深刻认识到,召回派的政策将会使党脱离广大人民群众,使党丧失生存的根基,把党变成没有能力动员社会、没有能力组织和汇聚力量迎接新的革命高潮的宗派组织。马克思主义政党是工人阶级的先锋队,党也只有密切联系群众才能发挥先锋队的作用,因此,人民性是马克思主义政党的本色规定,是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基本要求,必须长期坚持。俄国之所以能够取得十月革命的胜利,并在后来建立社会主义制度和捍卫世界和平,就是由于党领导人民和依靠人民,同样地,中国之所以能够在风云激荡的国际环境中克服一个个的困难,实现数十年的稳定和发展,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由于党始终坚持为人民服务的宗旨,矢志不渝地坚持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人民性原则。如果没有了人民性原则,党和社会主义意识形态都将变质,都将丧失号召力、凝聚力和战斗力。
第四,必须坚持意识形态的自我革命精神。马克思主义哲学是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也是具备高度的科学性和自我革命精神的意识形态。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自我革命精神来源于马克思主义的实践性和发展性。辩证唯物主义告诉我们,物质世界是一个过程的集合体,时时刻刻处处都在发生着变化和发展,因此,社会主义及其实践也要不断变化和发展,这样才能适应变化和发展的外部世界,才能顺利地进行社会主义建设和改造世界的共产主义运动。由于坚持了科学唯物主义的基本原则,列宁不仅领导十月革命取得胜利,而且还根据俄国实际情况开启了“新经济政策”时期,恢复和发展了国民经济,巩固了苏维埃政权和社会主义意识形态。不根据变化发展的实际做出改革,不在思想上进行自我革命,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就会沦落为僵化的教条。中国共产党把自我革命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毛泽东带领全党积极有效地破除了教条主义,党结合中国实际带领人民取得了中国革命的胜利,建立了社会主义制度。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党中央全面、客观地总结建国以来正反两反面的经验,团结带领全国人民拉开了改革开放的序幕,统筹兼顾国际国内两个大局,使社会主义迸发出强大的生机活力。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来,党以刀刃向内的政治勇气不断推进自我革命,巩固和完善社会主义各项事业,用实践证明社会主义、共产主义是无可辩驳的人间大道。正因为如此,新时期要继续取得伟大成就,就必须坚持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自我革命精神。
第五,科学研究者要成为自觉的辩证唯物主义者。列宁同马赫主义的斗争对于澄清俄国科学界、理论界的思想混乱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击退了唯心主义对马克思主义的进攻,捍卫和发展了辩证唯物主义。在《唯批》中,列宁指出,正是由于自然科学家不懂得辩证唯物主义,不能始终坚持唯物主义路线,才导致对于自然科学新的伟大发现做出了种种荒谬的、神秘化的解释。这启示我们,科学研究者必须懂得辩证法,必须贯彻彻底的无神论和可知论,自发的唯物主义的自然科学研究最终难免走进死胡同。现代科学日新月异并大有突飞猛进之势,一时间出现不能够解决的科学难题也是很正常的,科学研究者应该自觉将辩证唯物主义贯彻到科学研究工作中,谨防像牛顿那样倒退至神学的立场,也要规避科研领域出现曾为列宁所批判的混乱局面。具体到高等教育领域,尽管高校各学科都开设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课程,但在非马克思主义专业领域,特别是自然科学领域,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如果这类状况得不到改变,我们不能不怀疑,当前高等教育培养出来的自然科学研究者有多少人能成为自觉的辩证唯物主义者,有多少人能够自觉地运用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来指导自己的科学研究,去攻破一个又一个科学难关。这一点必须引起高度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