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意识形态理论的社会心理底蕴

2024-03-31 00:58左路平吴学琴
关键词:马克思精神情感

左路平 吴学琴

(安徽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 安徽 合肥 230601)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建设具有强大凝聚力和引领力的社会主义意识形态。”[1]这也是习近平文化思想的核心内容之一,高度重视意识形态建设是习近平文化思想的重要原创性贡献。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建设需要从理论和实践双重维度加以关注,马克思和恩格斯关于意识形态的理论不仅为其提供了理论基础,还为其提供了理论和实践创新的社会心理视角,蕴涵着关于意识形态与社会心理之间关系的深刻洞察与真知灼见。在马克思看来,心理学是一门具有内在规律的科学,“譬如在刑事诉讼中,法官、原告和辩护人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这种集中是同心理学的全部规律相矛盾的。可是,官员是超乎心理学规律之上的,而公众则是处于这种规律之下的”[2]133。在此,马克思认为普鲁士的报刊检查令存在着制度缺陷,是违背了心理学基本规律的制度。同时,从其关于意识形态和社会心理现象的论述中,可以看出社会心理因素在意识形态生成、传播和认同等全过程中具有重要作用。目前,学术界已经对马克思意识形态理论的社会心理因素进行了一定的研究,具体来说有以下四方面:第一,从意识形态生产的维度来看,社会心理是意识形态生成的重要基础和现实素材,并影响着意识形态的内容和特征,意识形态同样也对社会心理产生制约和影响。第二,从意识形态传播的维度来看,社会心理在意识形态传播中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特定的社会心理定势会影响意识形态传播效果,情感传播也成为当代中国意识形态传播的重要方式。第三,从意识形态认同的维度来看,心理认同是意识形态认同的关键目标,意识形态如果要发挥对实践的影响作用,就必须首先获得群众的心理认同。第四,从意识形态运作机制的维度来看,政治无意识、文化无意识、社会无意识等都是意识形态运作的具体方式,借助无意识影响人们的思想和行为是意识形态的终极目标。本文尝试从意识形态生成的社会心理基础、意识形态传播的社会心理机制和意识形态认同的社会心理目标等方面对马克思意识形态理论的社会心理底蕴进行研究。

一、社会心理对人的思想和行为的重要影响

社会心理是指“一定时期、一定群体在从事生产、生活实践过程中自发形成的、不成体系的、直接反映社会实践状况的群体心理状态,表现为特定群体的情绪、情感、意志、心态、行为倾向、信念等内容”[3]。这种直接的、感性的社会意识对人们生产实践和生活交往活动有着重要的影响。在马克思和恩格斯的相关论述中,已经涉及到了心理学及其相关概念,如情感、感觉、热情、情绪、需要等概念,并且阐明了社会心理对个人活动和社会发展的重要意义。

(一)个体心理活动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彰显

个体心理在人的生存和发展中具有重要的作用,它彰显了作为人的本质力量,对人的个体性存在和社会性存在都起着重要的规约作用。

1.个体的心理活动是推动人们认知和改造世界的重要源动力。马克思认为,作为个体的人的心理活动是人不断追求自身对象的本质力量,“人作为对象性的、感性的存在物,是一个受动的存在物;因为它感到自己是受动的,所以是一个有激情的存在物。激情、热情是人强烈追求自己的对象的本质力量”[4]211。也就是说,激情和热情等个体心理是推动人进行认知活动和改造对象活动的重要动力,彰显了人的自然存在的本质。

2.个体的需要是人的本性的彰显。马克思和恩格斯认为,人的“需要即他们的本性”[5]514。对人的需要的考察和研究,实质上就是对人的本性进行考察,在所有的关于人的生命活动本质的外在表现形式中,人的需要是最基本的表现形式,直接彰显了人的本质性特征。正如马克思和恩格斯指出的:“任何个人如果不是同时为了自己的某种需要和为了需要的器官而做事,他就什么也不能做。”[5]286可见,需要是对人的本性的确证,人总是为了某些需要而从事实践活动。人的需要是丰富多样的,包括生理的需要、心理的需要和精神的需要等,心理层面的需要也成为彰显人的本性的重要特征,成为人在需要方面区别于动物的关键特征。马克思和恩格斯指出:“语言也和意识一样,只是由于需要,由于和他人交往的迫切需要才产生的。”[4]533可见,社会交往的现实需要推动了心理层面的社会意识的产生,心理层面的需要也使得人区别于动物,彰显了人的本质。

3.个体的意志是历史合力的重要组成部分。在马克思和恩格斯看来,每个人的意志和愿望在社会历史发展中都不可能得到充分的实现,都会受到社会的制约与阻碍,但是每个人的意志和愿望又都对社会历史发展起到一定作用,所有人意志形成的合力成为推动历史前进的重要动力。可知,社会历史的发展并不是单个意志能决定的,而是由所有个人意志相互作用的合力所决定的。个人意志作为个体心理的呈现,它对社会历史发展也产生着一定的作用,而个体心理层面的愿望和意志也会在历史活动中得到部分实现。

(二)社会心理是推动历史发展的重要动力

人是社会性存在,人的本质即是社会关系的总和。在社会性存在和交往中,人们往往形成共同的心理倾向、情感取向,这种共同的社会心理制约着个人的实践行为和集体的生产交往活动,成为推动历史发展的重要动力。

1.社会心理的现实基础是人们正在经历着的现实生活,即社会存在。马克思认为,社会意识的产生和发展源于现实生活,社会心理是社会意识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其感性的成分,因此,社会心理的现实基础亦是社会存在。他指出:“我的普遍意识不过是以现实共同体、社会存在物为生动形态的那个东西的理论形态,……因此,我的普遍意识的活动——作为一种活动——也是我作为社会存在物的理论存在。”[4]188在马克思看来,社会意识是社会存在的反映,是以思想形式存在着的现实生活。由此可知,作为社会意识的感性内容,社会心理活动也是现实生活的反射和映照,社会存在决定着社会心理。

2.社会心理是推动人类社会历史发展的重要动力。社会心理影响着社会历史的发展,成为人类社会历史发展的重要动力因素,如社会需要作为社会心理的重要内容,它在人类社会的发展中就发挥着重要的动力因素作用。同时,社会心理又并不是历史的根本动力或决定性动力,马克思在批判旧唯物主义的观点的时候,就指出旧唯物主义只关注感性因素,强调精神动力在历史发展中的决定性作用,而忽略了客观的经济因素和其他因素。可见,在马克思看来,精神因素或者说心理因素,确实是推动历史发展的重要动力,但并非是根本动力,根本的动力应当从历史自身发展的历程中去寻找,从现实的实践出发去探寻,马克思也在历史唯物主义理论中予以了科学的阐释。

3.作为社会心理一部分的阶级心理是推动阶级斗争的重要动力。马克思认为,在任何阶级社会都会产生耸立于社会存在之上的阶级心理,“在不同的财产形式上,在社会生存条件上,耸立着由各种不同的,表现独特的情感、幻想、思想方式和人生观构成的整个上层建筑。……通过传统和教育承受了这些情感和观点的个人,会以为这些情感和观点就是他的行为的真实动机和出发点”[6]。在阶级社会,作为社会心理的情感、幻想等内容是其社会存在的反映。而且,统治阶级还试图把自身的社会心理和思想观念通过教育的形式传输给每个社会成员,进而造成个人将这种阶级心理误认为自身的真实心理。同时,阶级心理在推动阶级斗争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这一思想也成为后来马克思主义学者提出的无产阶级阶级意识和阶级心理的重要理论渊源。

(三)社会心理是精神作品生产的重要元素

社会心理和个人心理无论是对个人发展,还是对社会历史发展都有着重要影响,而这些心理因素也制约着精神作品的创作,规约着人们的思想发展。马克思在批判普鲁士的报刊检查令时就表达过这样的观点,即作者的个人感情和社会情绪都会制约和影响媒介精神作品的创作,激情和想象是媒介精神产品创作中必不可少的重要因素。而且,马克思还批判道:“增强人们的民族感情并引起人们对祖国利益的关注,这是前面援引的重要条文所表达的期望,现在却悄悄地变成了一种隐藏着对我们那些可怜而虚弱的报纸施加新压迫的命令。”[2]126在此,马克思对报刊检查令试图通过对报刊领域精神产品的检查和引导,达到增加人民的民族感情和实现国家利益的悖论逻辑进行了批判。在他看来,报刊作为人民自由思想表达的场所和途径,应当成为人民情感、利益诉求的公开表达者和代言者,而统治阶级则试图通过对报刊媒介领域的思想控制和引导,制造人民心理层面的虚假民族感情和对统治阶级利益的心理认同,这体现了资产阶级的虚伪性,也体现了统治阶级试图通过精神作品的创作来操纵社会心理的目的。由此可知,在马克思看来,社会心理和个人心理是精神文化作品生产中的重要元素和基础,影响和制约着精神文化作品创作的方向和内容。

二、意识形态生产与再生产中的社会心理因素

社会心理是感性的社会意识,而意识形态则是社会心理的理论提升和系统表达,社会心理是社会现实与意识形态的中介,与意识形态之间存在着辩证互动的关系[7]。统治阶级在进行理论形态的意识形态生产中,会借鉴和吸收作为感性表达的社会心理因素,社会心理对意识形态的生产起着基础性作用。

(一)感性的社会心理与理性的意识形态之间的内在关系

从唯物史观来看,社会心理和意识形态都是社会意识的重要组成内容,但二者之间存在着一定的区别和联系。具体来说,即社会心理作为社会存在与意识形态的中介而发挥作用,又受到意识形态的反作用。

1.社会心理和意识形态存在着一定的区别。二者的区别就在于社会心理更具感性化色彩、变化性和波动性大,在一定程度上它直接呈现了现实生活的状况,而意识形态则是社会意识的系统化、理论化表达,更具持久性和稳定性,是社会意识的理性形式,更具理性化特征。二者对社会现实的反作用也呈现出不同的特征,社会心理对社会现实的反映迅速而短暂,如社会情绪、社会心态等直接反映了一定历史条件下社会生活的现实状况,而意识形态对社会现实的反映则是缓慢而持久,意识形态的形成、发展和完善都经过了理性化的理论提升和抽象概括,因而需要长期的积淀,但是其一旦形成就会对社会发展产生持久的影响。如一个社会的法律制度、道德和价值观念等展现了人们精神更深层次的内容,对社会实践的发展也会产生持久的影响。

2.二者作为社会上层建筑的重要组成部分又存在着统一性的维度。一方面,感性形式的社会心理是理性表达的意识形态产生和形成的重要思想原料,成为其形成的重要原始材料。在涉及风俗习惯时,马克思指出,“习惯权利按其本质来说只能是这一最低下的、备受压迫的、无组织的群众的权利”,但是经过统治阶级的改造和转化后,成了“一种由法律规定为权利的习惯”,因而,“它不再仅仅是习惯……权利不再取决于偶然性,即不再取决于习惯是否合理;恰恰相反,习惯成为合理的是因为权利已变成法律,习惯已成为国家的习惯”[8]。在这里,马克思对作为社会心理的生活习惯转化为意识形态形式的国家法律制度的过程进行了论述。可见,社会心理上升为意识形态内容的过程是一个有意识的理论提升过程,“实际上也是国家的思想统治力量及其‘意识形态阶层’将大量社会心理、个人文化建树提升、整合为社会意识形式、民族精神和国家思想的过程”[9]。另一方面,意识形态作为思想理论体系,其功能的发挥离不开对社会心理的把握和心理策略的运用。马克思在对普鲁士的报刊检查制度进行评析时指出:“书报检查不得阻挠的对真理的探讨,在这里有了更具体的规定:这就是严肃和谦逊的探讨。”[2]110马克思对“严肃”和“谦逊”的限定进行了深刻批判,指出官方为了进行思想控制,试图借助这种严格的限定,阻断人民通过报刊媒介进行自由的思想表达和对真理的追寻,使得各种思想的表达都要符合官方意识形态的色彩和要求。这里对严肃和谦逊的限定,其实是一种借助社会心理进行思想控制的方式,通过要求人民拥有严肃和谦逊的心态和社会心理进行思想的表达和对真理的探寻,从社会心理层面施压以实现思想控制。

(二)精神需要:意识形态生产的重要动力

意识形态的生产和再生产不仅是统治阶级实现思想统治的手段,也是人民精神需要的产物,“任何意识形态之所以能够成为特定群体普遍接受的社会意识,在于它能真正反映特定群体的普遍精神需求。”[10]可见,人民的精神需要是意识形态生产和再生产的重要动力。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分工造成了物质劳动与精神劳动的分离,“分工只是从物质劳动和精神劳动分离的时候起才真正成为分工。从这时候起意识才能现实地想象:它是和现存实践的意识不同的某种东西”[11]162。精神劳动与物质生产劳动的分工,使得社会意识具有了相对的独立性,成为具有独立生产能力的精神活动。由此,也产生了人们的精神需要,即具有相对独立性的社会意识成为人们从事实践活动的现实需要,这也成为意识形态生产和再生产的重要动力。统治阶级把自身的思想演绎为具有普遍性形式的思想,满足人们的精神需要,这种需要亦包括社会心理层面的需要,如对于社会安全的需要、个人崇拜的需要等。意识形态家们则是通过不断制造意识形态幻想来满足人们的心理需要,使得人们产生幻想和假象,乐于和满足于现存状况。在对普鲁士的书报检查令进行批判时,马克思指出:“检查令指望增强民族感情,但它本身却是建立在玷辱民族的观点之上的。……你们竟不根据行为来判断人,而根据对人的行为动机的看法来判断人。”[2]123书报检查令作为法律制度层面的统治阶级意识形态,体现了统治阶级的意志和思想主张,其本身的目的之一是为了增进人民之间心理层面的虚假民族感情,满足人民的情感需要,但是却起到了相反的作用,因而马克思对此进行了批判,并进一步指出其对人们人格尊严的诋毁与损害,表现为不依据现实行为而只依赖主观的感情判断来对人民进行监管,对人民感性的心理动机的主观判断造成了对人格的侮辱和践踏。实际上,马克思阐明了意识形态生产和再生产的重要目标之一,就是满足群众心理层面的精神需要和情感需求,维护人民的人格和社会尊严。

三、意识形态传播的社会心理基础

在意识形态传播中,统治阶级往往借助某些心理策略的使用以提升意识形态传播效果,包括利用媒介传播制度的制定以操纵人民心理、在实际传播中对人民心理特征的把握等方法。

(一)统治阶级借助媒介制度操控人民心理以实现思想统治

马克思在审视普鲁士的报刊检查令时,对其中的一系列心理操纵进行了揭露和批判,这种对人民心理的控制为统治阶级实现思想统治提供了便利和帮助。在媒介传播中,统治阶级通过对报刊媒介领域思想表达的模糊的心理限定来实现意识形态控制的目的。马克思通过对普鲁士报刊检查令中的一系列模糊的心理限定的揭示和批判总结出这一点,包括对“严肃的”和“谦逊的”态度的批判,对追究“思想倾向”的批判。其一,马克思对报刊检查令中对于“严肃的”和“谦逊的”态度规定的批判。“因为探讨一开始就被认为是一种同真理对立的东西,因此,它就要在可疑的官方侍从——严肃和谦逊的伴随下出现。……法律强调的并不是真理,而是谦逊和严肃。”[2]113可见,官方一方面允许人民对真理的探讨和追寻,另一方面又要保证这种探讨是严肃和谦逊的,显然是一种自相矛盾的做法。在此,这种严肃的和谦逊的要求实质上是一种心理层面的要求和暗示,也是统治阶级试图通过对于人民心理的操纵来限制思想自由的隐蔽做法。其二,马克思对检查令中关于“具有倾向”作品的限制进行了批判。报刊检查令中对因“感情冲动、激烈和狂妄而带有有害的倾向”的思想作品进行了限定,不准许这类作品进行印发。马克思认为,“对于检查令来说,倾向才是它的主要标准,而且是它的贯穿始终的思想,……追究倾向的法律,即没有规定客观标准的法律,是恐怖主义的法律”[2]120。对思想倾向的追究实质上就是通过对人民心理倾向的限定,通过作为制度意识形态的法令制度来操纵人民的心理,引导人民的心理倾向以实现意识形态控制的目的。马克思还表达了一种追求,即人民能够自由地表达自己的心理愿望和自由思想,“当你能够想你愿意想的东西,并且能够把你所想的东西说出来的时候,这是非常幸福的时候”[2]134-135。这是一种人民心理自由表达的状态。

(二)媒介意识形态传播中统治阶级对人民心理的掌握与运用

马克思认为,报刊媒介是人民精神的传播者和思想观念表达者,也是社会情绪和人民心理状况的呈现者。在普鲁士政府的专制统治下,“自由报刊是人民精神的洞察一切的慧眼,是人民自我信任的体现,……是观念的世界,它不断从现实世界中涌出,又作为越来越丰富的精神唤起新的生机,流回现实世界”[2]179。可见,报刊媒介所要呈现的正是人民的思想观念和精神世界,以此来对社会实践产生影响。同时,马克思指出:“报刊只是而且只应该是‘人民(确实按人民的方式思想的人民)日常思想和感情的’公开的‘表达者,诚然这种表达往往是充满激情的、夸大的和失当的’。……它生活在人民当中,它真诚地同情人民的一切希望与忧患、热爱与憎恨、欢乐与痛苦。……它这样做是同它的感情和思想在当时所处的激动状态相吻合的。”[2]352虽然报刊彰显的是理性的力量,但它同时也是感性的,它是人民情绪的表达者、人民情感的呈现者,也是人民心理诉求的反映者。正因为如此,媒介在传播统治阶级意识形态的时候,也要充分调动人民的感情,激发人民的热情和信任,进而提升意识形态传播的效果。统治阶级试图借助媒介传播制造一种意识形态的幻象,使人们沉溺于这种幻象之中,这种幻象同时在思想和心理层面发挥作用,“政府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它也知道它听见的只是自己的声音,但是它却耽于幻觉,似乎听见的是人民的声音,而且要求人民同样耽于这种幻觉”[2]183。也就是说,媒介意识形态传播的目标之一就是要制造幻象,达到对人民进行思想操纵和心理麻痹的效果。在批判普鲁士的报刊时,马克思指出:“而你们并不表达人民的思想和利益,你们只是捏造这些思想和利益,或者说得更确切些,只是偷偷地把它们塞给人民。”[2]352也即这些报刊把反动阶级的思想和利益表达出来,并且偷偷地灌输给人民,而在传播过程中,心理策略的运用是必不可少的,包括制造具有迷惑性的意识形态幻象、调动人民感情和操控社会心理等。

四、意识形态运作的社会心理目标

意识形态生产和传播的目的,就是要影响人们的思想、改变人们的行为,其作用过程必然要涉及到心理层面,即:有意识的目标是意识形态成为满足人们精神需要的思想理论体系,并获得广泛认同;无意识的目标则是要使意识形态进入人们的无意识领域,成为人们的潜意识和自然而然。

(一)满足需要和广泛认同

意识形态只有满足人民的精神需要,才能得到人民的认可与支持。在马克思看来,新闻出版是满足人民精神需要的具体方式,“整个德国虽然从来不是神圣的,却能在既不消费也不生产精神食粮的情况下存在20年以上。新闻出版界堕落了”[2]149。马克思认为,普鲁士实行的书报检查制度限制了新闻出版业精神作品的生产,普鲁士国家长期处于精神匮乏的状态。可见,他认为精神作品的生产是新闻出版业的重要功能,而新闻出版业在资本逻辑和权力逻辑的双重作用下,生产出的精神产品必然是意识形态产品,这种意识形态产品满足着人们心理层面的精神需要,维系和支撑了社会的持续运转。同时,意识形态运作的另一目标就是要受到人民心理上的喜爱和认同,意识形态作品也只有成为人们喜爱的作品,才能发挥其思想控制功能。正如马克思在评论新闻出版自由时指出的:“我真正喜爱什么东西,我就会感到这种东西的存在是必需的,是我所需要的,没有它的存在,我的生活就不可能充实、美满。”[2]145马克思在这里所要表达的是,如果没有对新闻出版自由之美的深切爱护与喜欢,是不可能真正为其辩护的,这种来自感性层面的心理需要对其辩护产生至关重要的作用。对于意识形态的运作目标而言亦如此,如果不能成为人民心理上所喜爱的、所需要的思想理论体系和精神产品,意识形态运作则是失败且不能发挥作用的。

(二)社会无意识的存在

意识形态的生产、传播和认同通常是一种自然而然的状态,意识形态运作的目标就是要成为人们的无意识,即人们意识不到它的存在,但是思想和行为却时刻受到其影响,它以一种无意识的状态潜藏于人们的意识深处。在意识形态生产中就存在无意识的状况,虽然意识形态的生产是意识形态家们自觉的、有意识的精神作品创作活动,但是隐藏其背后的真正支配力量却是他们所不知的,即无意识的。同时,意识形态传播和认同的目标也是要成为人们的无意识,“马克思在《资本论》及其手稿中对各种拜物教(意识形态)的深刻批判,揭示了意识形态往往以无意识方式融入或渗透于人们的日常生活(包括经济交往、政治生活以及文化想象和文化生活),从而以‘润物无声’的方式,或者以‘无声胜有声’的方式发挥其主体建构与社会整合功能”[12]。可见,意识形态要发挥其思想统治的功能,不仅要通过有意识的教育、思想宣传等手段来实现,更重要的是通过渗入日常生活、交往话语体系等来实现无意识的影响,把意识形态的要求和功能以不知不觉、自然而然的方式植入人们的意识深处。进而,意识形态预设了人们的思维方式、价值标准等,并且以无意识的方式规制着人们的现实生活和实践活动。

五、加强新时代意识形态建设的社会心理基础研究

社会心理是进行意识形态理论研究时不可忽略的重要维度,在新时代加强意识形态建设的理论创新与实践发展中,亦要以唯物史观为指导,关注社会心理因素在意识形态建设中的影响和作用。

(一)意识形态理论创新中回应群众的社会心理诉求

从理论上看,意识形态与社会心理之间存在着辩证互动的关系,一定时代的意识形态理论,必然脱离不了这个时代的社会心理。在新时代推动意识形态理论创新中,必须要“善于把人民群众的社会心理需求上升为党的意识形态主张和政策”[3],在理论创新中把群众的心理诉求反映出来。

1.要利用大数据技术收集和分析群众的现实需求和社会心理状况,丰富理论创新的数据资源和现实素材。在网络自媒体高度发达的时代,民众借助网络平台参与各种舆论讨论,进行政治参与和文化交往,网络也呈现和反映着社会成员的社会心理状况。正如有学者指出的:“我国民众社会心态总体上是健康、积极、进取、开放、包容的,但犬儒、怨愤、悲观、逆反、冷漠、焦虑、失衡、不信任等心态在社会成员当中也占有一定的比重”[13]。无论是积极的社会心理诉求,还是消极的情绪体验和心理状态都会在网络中得以呈现,而通过大数据对这些信息进行收集、整理和分析,可以有效收集、概括和总结出民众的社会心理状况和心理诉求,进而以这些现实素材为基础,推动党的理论创新中融入社会心理因素,回应群众的心理困惑和心理需求,引导群众的社会心理走向。

2.在新时代意识形态工作中切实关注群众对于幸福感、安全感、获得感的社会心理诉求。党的十九大报告中强调要关注民众心理层面的幸福感、安全感和获得感需求,在新时代意识形态理论创新和实际工作中,亦需要关切民众的真实需求,通过理论创新满足群众的精神需要以提升幸福感,在物质利益的满足中提升群众的获得感和安全感,通过实实在在提升群众生活水平,增强群众与党的情感联系,通过物质条件的改善,增强群众的获得感,在物质、精神、政治、生态等多维度共同发力以构筑美好生活,培育群众的积极社会心态,把意识形态建设与社会心理建设纳入同一轨道。

(二)注重意识形态传播中社会心理策略的运用

在意识形态传播中要关注不同受众群体的社会心理特征,以符合他们接受习惯、心理习性的方式进行分众化、针对性传播,会使得意识形态宣传效果更佳、更好。

1.对不同社会群体采取符合其社会心理特征的分众化、差异化传播策略,提升意识形态宣传效果。不同的社会群体由于年龄、社会经历、生活环境、知识水平等差异会拥有不同的社会心理状态。主流意识形态传播也必须针对不同群体的心理特征精准施策以提升传播的效果。如,针对儿童群体需要以娱乐、灌输和学习相结合的方式进行,通过学校课本知识的教育、升旗仪式等内容来增进他们对主流意识形态的认知和认同,以潜移默化的方式进行润物细无声的教育;针对青年群体,则需要以具有时代感、符合青年心理特征的方式进行,借助网络自媒体平台、抖音、网络直播等新式传播技术和媒介平台进行主流意识形态的宣传与教育,而且要避免生硬的灌输方式,要以说理与引导结合的方式取得他们的真信、真懂和真认同。

2.在实际的意识形态工作中,宣传工作者要充分运用心理学知识,善于把意识形态宣传同群众的情感互动结合起来以提升传播效果。意识形态工作者是直接接触群众、与群众打交道的思想宣传者和政治动员者,他们必须要学习和运用心理学知识,把心理学的知识运用到与群众的交往中,增强自身的说服技巧和宣传能力,不仅把党的理论知识和政治主张传播给群众,而且要以群众喜闻乐见的、容易接受的方式进行宣传,把理论力量变成现实的物质力量,“但是理论一经掌握群众,也会变成物质力量”[11]9。善于了解群众心理、把握群众心理诉求、运用社会心理技巧,进而主动引导群众的心理发展,把党的意识形态宣传与群众的社会心理疏导结合起来,促进二者的协同互动和同向发展。

(三)多措并举推动意识形态的大众心理认同

对于新时代主流意识形态建设而言,实现心理认同意识形态建设的关键一步,要从多方面采取措施,促进意识形态的大众心理认同,进而把党的意识形态理论转化为群众的思想无意识和行动自觉。

1.要以符合心理认同过程和规律的方式促进意识形态的大众认同。促进意识形态的心理认同需要从认知结构、情感体验、需要满足、行为强化四方面着手:“认知结构是形成意识形态心理认同的基础;情感体验是深化意识形态心理认同的关键;需要满足是增强意识形态心理认同的动力;行为强化是巩固意识形态心理认同的方式。”[14]在认知层面,通过话语体系的转化和创新来提升民众对于其的理论认知水平;在情感层面,通过场景营建、仪式开展等方面来增强民众的情感体验和情感共享;在需要满足层面,通过理论关照现实、政治主张表达和反映利益诉求的方式来提升意识形态的现实感;在行为强化层面,通过日常生活动员和榜样示范等方式来加强民众对于党的意识形态主张的践行度。

2.要以能够打动和感染群众的优秀精神文化作品的生产来提升群众的情感认同,进而实现情感认同与理性认同的有机统一。情感认同是意识形态认同的重要内容,习近平总书记在提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传播与教育时指出,要“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融入社会发展各方面,转化为人们的情感认同和行为习惯”[15]。情感认同是理性认同的重要补充,也是巩固意识形态心理认同的情感基础,情感认同可以凝聚群众的巨大现实力量,为党的理论倡议和政治主张的实践转化提供丰富的动能。如抗疫故事、抗疫精神、抗疫成就都可以成为提升群众对党的意识形态情感认同的重要素材,群众在公共的情感共享和情感体验中更能增强凝聚力和向心力,进而从心理层面强化对党的意识形态的认同和践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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