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洪涛
有一个好故事,可以靠故事本身吸引人。如果故事一般般,如何把它讲得有声有色、有情有味,那就需要一些技术。技术的因素很多,今天单说布局。
所谓布局,简言之,就是如何叙述故事。就好比花团锦簇的园子,这里金菊,那里茉莉,高高低低,错落有致,显得清爽怡人——这自然是花园主人有想法的营造,而不是一把好种子随意挥撒,美则美矣,但凌乱芜杂。
有部名为《本杰明·巴顿奇事》的奇幻爱情电影。按说这个并不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不会太吸引人,不像《泰坦尼克号》有不得已的生离死别,但它毫无悬念地吸引了我。电影中,男主角的设定是逆生长,从苍老慢慢年轻,最后在婴儿时死去。在这个前提下,一切正常的事情都得重新打量、重新安排。加之低沉缓慢的旁白,使得这个故事仿佛是在与时间比慢。
如果事情本身出彩,布局出彩,那写出来的故事肯定不赖。若是故事平常,布局有意思,肯定老树发新芽,也有“文似看山不喜平”的味道。
沈从文写过一篇小说《生》,说的是北平街头一个老头表演傀儡戏,想着吸引闲人观看,博取一些廉价的欢笑与同情,换一些吃食。老头表演的傀儡分别是白傀儡王九、黑傀儡赵四。虽然赵四时常占上风,最后的赢者却肯定是王九。
老头的表演其实并不高明。“这老头子也同社会上某种人差不多,扮戏给别人看,连唱带做,并不因为他做得特别好,就只因为他在做,故多数人皆用希奇怜悯眼光瞧着。应出钱时,有钱的也照例不吝惜钱,但不管任何地方,只要有了一件新鲜事情,这里粘合性就失去了,大家便会忘了这里一切,各自跑开了。”
小说结尾有这样一句交代:“王九死了十年,老头子在北京城圈子里外表演王九打倒赵四也有了十年,那个真的赵四,则五年前在保定府早就害黄疸病死掉了。”这是点睛之笔。虽然意外,但回头来看,一切有了依据,意外反而不意外了,只让人觉得惨。
沈从文选择写一个横断面,开头并不直接写老头子表演傀儡,而是蓄势待发,写了闲人;等老头子上场表演,顺便写了众生;为了突出老人的落魄潦倒,写了巡警收浮捐。这无比惨痛的故事被他轻轻重重地写得令人难以忘怀。
老头靠什么支撑了十年?他心里想了什么?沈从文没说,丢给读者去想。全篇无一“惨”字,但“惨”的气氛无处不在。这得益于沈从文写文章的策略。他想着写一个悲惨故事,以老头子表演傀儡戏为载体,在这一纵向发展的故事上,又有其他渲染,如写巡警。街头老人卖艺本身就有落魄味道,没承想老人是以此种方式怀念死去的儿子,落魄之中陡然让人无语凝噎。老人大概是想这样把儿子留住,让他“生”。
所以,对于写作者而言,下笔第一句话很重要,朦朦胧胧之中它会奠定写作的感觉与走向。所谓布局,是让文章整饬、有章法,安排好层次、段落,要么出其不意,要么大开大合,一点不含糊,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仔细思谋的产物,而不是下笔不能自休。
■一句话:“文似看山不喜平”这句话我们常常会读到,意思是说写文章好比观赏山峰,喜欢奇势迭出,最忌平坦。有人说此论出自清代诗人、散文家袁枚之手,但有专家经过考证,认为并不是。不过袁枚的确是个大才子,著作颇丰,我们最熟悉的是《随园诗话》。随园是他花“三百金”购得的一处园林,他也因此自号随园主人。据说随园曾是曹雪芹父亲曹家族园林的一部分,袁枚曾吹牛说:“中有所谓大观园者,即余之随园也。”
■一部电影:电影《泰坦尼克号》以1912年泰坦尼克号首航时触礁而沉的事件为背景,讲述了处于不同阶层的穷画家杰克和贵族女露丝抛弃世俗的偏见坠入爱河,最终杰克把生存的机会让给了露丝的感人故事。在电影背后的这场真实海难中,有超过1500人丧生。作为当時世界上体积最庞大、内部设施最豪华的客运轮船,泰坦尼克号出事前甚至被誉为“永不沉没的巨轮”。但是,一场意外,让它永远地沉眠于大西洋底,留下诸多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