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过程人民民主赋能国家治理现代化：内在机理与实践机制

杨抗抗，牟修新

（1.中国社会科学院 政治学研究所，北京 100732；2.华南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广东 广州 510631）

一、问题的提出与相关研究综述

2013 年，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首次提出“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这个重大命题，并把“完善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1］确定为全面深化改革的总目标。2019 年，习近平总书记在上海市长宁区虹桥街道古北市民中心考察时强调，“人民民主是一种全过程的民主”［2］（P303）。2021 年，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 周年大会上，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必须“践行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3］。2022年，“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4］被写进党的二十大报告。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与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都是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提出的重要政治命题，学界围绕这两大命题及其内在关系作了相关研究，并产生了一些研究成果，主要观点有：

一是从本质论的角度来看待民主与国家治理现代化的关系。燕继荣认为：“民主的本意并不在于公民‘选主’，而在于公民的自主管理即自治，所以，‘民主治理’的概念更能体现民主的实质，因而也应当成为中国民主建设的核心命题。”［5］包心鉴在阐述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对民主的本质和实质的论述后，认为民主就是参与国家治理，现代民主理论及实践开辟了两种人民参与国家治理的基本形式：一是竞争式民主亦即选举民主，二是参与式民主亦即协商民主［6］。

二是从目的与方法的角度看待全过程人民民主与国家治理现代化的关系。张爱军认为：“没有全过程人民民主，国家治理就会有失效的风险。国家治理具有工具理性，是实现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手段。”［7］何增科认为，“国家治理是国家政权的所有者、管理者和利益相关者等多元行动者在一个国家的范围内对社会公共事务的合作管理，其目的是增进公共利益维护公共秩序”“衡量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标准之一就是国家治理的民主化”［8］。

三是从民主与国家治理现代化的逻辑契合角度认识二者的关系。王炳权从全过程人民民主与基层治理的辩证关系这一视角研究了民主与治理的关系。［9］齐卫平、陈朋认为：“作为一种治理型民主，协商民主能从社会基础的角度有效承接现代国家治理的基本需求，它能培育现代国家治理所需的参与主体，促进生成现代国家治理所需的社会秩序；同时，现代国家治理则在政治生活领域和社会空间为协商民主提供广阔的实践平台，二者具有较强的耦合性。”［10］

四是从实践路径层面探讨如何以全过程人民民主推进国家治理现代化。桑玉成认为，关于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理论命题可以分为三个层次，第一个层次为价值性命题，第二个层次为解释性命题，第三个层次为操作性命题，这三个层次是相互联系、相互影响并相互促进的。我们固然需要价值性命题，也需要解释性命题，但是更为重要的是把上述两个层面的命题转化为操作性命题。［11］李军鹏认为，在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这一本质要求下，我国政府治理必须增强政府治理制度的系统民主性、政府治理主体的全民民主性、政府治理流程的全面民主性、政府治理协商的双向民主性、民主自治治理的广泛实效性与政府公共服务的均衡可及性。［12］王木森通过对群众路线民主与参与内涵的开掘，阐释了这一政治路线所蕴含的国家治理逻辑，即现代国家治理本质上是民主式、参与式的多元互动管理，民主和参与是其中的两大基本方式。［13］

从目前的研究成果来看，关于全过程人民民主与国家治理现代化二者在理论上如何体现逻辑契合，即全过程人民民主何以推进国家治理现代化，二者在实践中如何实现互联互动、互相赋能，其实践机制是什么，当前学界虽已有研究，但成果较少且不系统。因此，本文试图在相关研究的基础上，深入探究全过程人民民主赋能国家治理现代化的内在机理和实践机制，推进民主从政治领域扩展到社会领域，使其“可实践、可运行”，并能在国家治理进程中真正发挥目标引导和价值规范作用。

二、全过程人民民主赋能国家治理现代化的内在机理

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是国家治理现代化的内在要求和逻辑必然，国家治理现代化的进程也在一定意义上反映着民主政治建设的程度。国家治理现代化，既包括国家治理体系的现代化，也包括国家治理能力的现代化，前提是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是中国式现代化的本质要求之一，必须要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发展道路。无论是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还是推进国家治理现代化，都服务于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与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二者具有相融相通性。

（一）价值契合：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共同立场

马克思认为，“不是国家制度创造人民，而是人民创造国家制度”［14］（P40）。列宁认为：“民主意味着在形式上承认公民一律平等，承认大家都有决定国家制度和管理国家的平等权利。”［15］（P201）民主意味着人民是国家的主人，而全过程人民民主是对马克思列宁主义民主观的进一步深化实践，是从制度程序和实践环节上不断完善其内在要求，从而使人民能够参与到国家政治社会生活的公共事务治理过程中来。因此，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与推进国家治理现代化均以保证人民当家作主为价值旨归，也就是说既要通过完善的制度程序，保证人民能够通过各种合法途径和形式直接或间接地参与国家及社会事务管理，又要使人民能够通过自己选举的代表参与决策、执行和监督等国家治理的全过程，“使各方面提出的真知灼见都能运用于治国理政”［16］（P296）。无论是从政策制定的出发点来看，还是从人民共享发展成果以及人民作为主体进行评判而言，都要体现人民是国家的主人，体现人民在国家治理中的主体地位。通过将人民民主这一政治原则贯穿到国家治理、社会治理和基层治理各方面、各层级的工作中，真正确保人民是国家治理现代化的推动者、参与者和受益者。

人民是国家治理的主体。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可以拓展民主作用空间、保证国家治理中人民主体地位、提升治理效能。［17］国家治理能力是否强大，不仅在于国家机构自身的强大执行能力，还在于社会各界力量的积极参与和认同支持。国家发展的目标和治理体系的优化，要同人民的美好生活需要和治理目标的期待有机结合起来，及时回应人民群众的关切，调动一切积极因素，广泛达成政治共识，从而凝聚推进国家治理现代化的强大合力。

习近平总书记在2021 年10 月的中央人大工作会议上指出，“要继续推进全过程人民民主建设，把人民当家作主具体地、现实地体现到党治国理政的政策措施上来，具体地、现实地体现到党和国家机关各个方面各个层级工作上来，具体地、现实地体现到实现人民对美好生活向往的工作上来”［18］（P261）。国家治理现代化的主体是人民，其根本立场和价值导向是以人民为中心，对于执政者而言，只有将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融入国家治理现代化的各个领域、各个方面，走好群众路线，扎根于人民，真正倾听民意，及时回应群众的诉求和期待，满足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才能真正治理好国家。以人民为中心同样是全过程人民民主的价值根基，人民是国家的主人，人民有权参与到国家和社会事务管理中来，这样的政治制度运行模式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长期探索建立的，体现了社会主义民主的制度优势。围绕以人民为中心进行的民主制度安排与国家治理现代化的顶层设计，完美地实现了全过程人民民主与国家治理现代化的结合，通过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制度运行和实践操作，赋予国家治理广泛的民意基础，使具有治理能力的全过程人民民主在实践中能够发挥强大的效能，确保民主有效运行。

（二）功能适配：服务于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共同目标

党的十九大报告明确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19］（P9）“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具有丰富的内涵，不仅包括物质生活需要，而且包括精神生活需要，包括对民主、法治、公平、正义等的期待。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是中国式现代化的本质要求之一。［4］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进程中，如何引入民主的要素或采用民主方式来实施国家治理，加快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是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应有之义。

无论是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还是推进国家治理现代化，本质上都是服务于社会主义现代化，二者相互促进、相融相通，旨在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

实现这一奋斗目标，就要发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根本保证作用，要在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同时，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并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当前，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加速演进，国际形势复杂多变，国内经济社会发展面临一些新的矛盾风险挑战，只有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注重发挥全过程人民民主在赋能国家治理现代化进程中的重要作用，发挥人民群众的积极性和能动性，凝聚政治共识、凝聚政治智慧、团结社会各界力量，才能防范化解重大风险。

（三）路径耦合：具有相融相通的实践路径

从概念位阶上来看，民主与治理分别作为全过程人民民主与国家治理现代化的上位概念，二者是相互融合的关系。在实际运作过程中，民主嵌入治理，治理吸纳民主，二者相融相通、互相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与国家治理现代化共同指向更加具体化的实践运作，国家治理现代化本质上也是民主化的过程，通过不断发展完善全过程人民民主，将民主从政治领域扩展到社会领域，在国家事务和社会事务治理中坚持依靠人民群众，坚持人民主体地位，尊重人民首创精神，充分调动人民群众的参与积极性，才能不断提高国家治理现代化水平。“保证和支持人民当家作主不是一句口号、不是一句空话，必须落实到国家政治生活和社会生活之中。”［16］（P291）全过程人民民主强调人民全过程参与到国家治理活动中来，提供人民有序政治参与的制度化平台，倾听民意、收集民意，集思广益、共商共建，制定科学的决策并正确执行。

我国的全过程人民民主与国家治理现代化在实践路径上是相融相通的，二者具有诸多契合之处。首先，全过程人民民主强调参与主体之间的平等和自主，使各主体能够在国家和社会事务的治理过程中基于自身的理性作出判断。其次，全过程人民民主注重参与过程的公开透明性，充分保证参与主体的知情权、监督权，确保各项公共决策能够公平公正。最后，全过程人民民主通过完善的制度设计和安排，保障人民当家作主，“人民意志全面体现于政府治理与党政决策的全过程与各个领域”［12］，使人民能够在管理国家事务和社会事务中真正发挥主体作用。全过程人民民主所体现的“三个全”“四个相统一”①“三个全”指全链条、全方位、全覆盖，“四个相统一”是指全过程人民民主实现了过程民主和成果民主、程序民主和实质民主、直接民主和间接民主、人民民主和国家意志相统一。，彰显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制度的优势，也必然能够在国家治理现代化进程中发挥出巨大效能。

三、全过程人民民主赋能国家治理现代化需要处理好的辩证关系

全过程人民民主赋能国家治理现代化是一个系统性的动态发展过程，需要全流程、全链条、全方位把握好其关键环节，坚持处理好五大关系。

（一）坚持处理好党的领导与人民主体的辩证统一关系

中国共产党始终同广大人民群众同呼吸、共命运、心连心，坚持党的领导是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推进国家治理现代化的根本政治保证，充分尊重人民的主体地位、依靠广大人民执政和治国理政则是不断提高党的领导能力的必然要求。

中国共产党是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无产阶级政党，鲜明的人民性是其根本特质。中国共产党拥有科学的理论指导和先进的阶级性质，它既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领导核心，又代表中国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能够肩负起团结带领全党全国各族人民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推进国家治理现代化的历史使命。在担当历史使命的百余年奋斗中，无论是民主理论的提出，还是现实的治理实践，都是在党的正确领导下不断成熟、有序推进的。历史和实践充分证明，全过程人民民主赋能国家治理现代化最根本的就是要坚持党的领导。中国共产党真正代表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党的领导与人民当家作主具有高度的统一性。只有在党的领导下，才能“既保证人民依法实行民主选举，也保证人民依法实行民主决策、民主管理、民主监督，切实防止出现选举时漫天许诺、选举后无人过问的现象”［16］（P290）。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是要在党的领导与人民当家作主的高度统一中，不断提升党的执政水平、领导能力，不断实现人民的民主权利。

（二）坚持处理好依法治国与以德治国的辩证统一关系

在国家治理现代化进程中，依法治国和以德治国二者相辅相成、相互促进，无论是法治还是德治，在调整社会关系、引导社会活动、维护社会秩序方面均发挥重要的作用。法律是明文规定的道德，是人民行使权力的依据。道德是内心的法律，是凝聚人民共识的基石。坚持依法治国与以德治国相统一，是全过程人民民主赋能国家治理现代化的必由之路。

我们党高度重视依法治国在国家治理现代化进程中的重大社会历史价值，不断推进法治中国的历史进程。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的历史方位下，习近平总书记不仅深刻指出，“全面依法治国是国家治理的一场深刻革命，关系党执政兴国，关系人民幸福安康，关系党和国家长治久安”，而且突出强调要“坚持依法治国和以德治国相结合，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融入法治建设、融入社会发展、融入日常生活”［4］。这些重要论述，不仅指出了依法治国在我国国家治理现代化进程中的基础性地位，而且阐明了依法治国与以德治国相结合是我国国家治理现代化的重要内容和基本特征之一。具体来说，我国国家治理现代化首先是以依法治国为基础的现代化。坚持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法治道路推动国家治理现代化，是我们党科学总结百余年的实践经验和充分吸收一切人类文明成果的基础上得出的重要结论。“只有全面依法治国才能有效保障国家治理体系的系统性、规范性、协调性，才能最大限度凝聚社会共识”［18］（P292），才能为全过程人民民主赋能国家治理现代化提供基本的规范遵循。此外，我国国家治理现代化还是以依法治国与以德治国相统一为主要特征的现代化。与西方国家维护特权阶级利益的法律不同，我国的法律是反映人民权利、维护人民利益的社会主义性质的法律，体现人民当家作主地位，是人民意志与国家意志的统一，同时是社会主义道德信念的成文体现。因此，在我国依法治国与以德治国本质上具有一致性，法安天下，德润人心，二者不可分离、不可偏废。以依法治国为基础，将依法治国与以德治国相结合，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法治的重要特征，也是全过程人民民主赋能国家治理现代化的突出优势。概言之，在我国依法治国与以德治国具有高度统一性，这种统一性使得“法治”和“德治”能够在相衔接、相协调、相促进中协同发力。

（三）坚持处理好保持定力与改革创新的辩证统一关系

全过程人民民主赋能国家治理现代化是人类现代化史上的全新探索，必须辩证认识前进道路上的挑战与曲折，并立足新的发展实际，在前进道路上守正创新，才能推动全过程人民民主和国家治理现代化不断开辟新境界、实现新飞跃。

全过程人民民主赋能国家治理现代化作为全新的社会历史发展进程，没有现成的方案，必须处理好保持定力与改革创新的关系。首先，全过程人民民主赋能国家治理现代化需要保持定力。全过程人民民主赋能国家治理现代化是对以往人类现代化道路的革命性变革，是人类文明新形态的探索与实践。在探索中，必须坚持自信自立，科学认识发展过程中的曲折。历史唯物主义认为，历史发展过程中出现曲折是难以避免的，其主要原因在于人的认识的过程性以及实践的非先验性。［20］恩格斯认为，“人的思维是至上的，同样又是不至上的，它的认识能力是无限的，同样又是有限的。按它的本性、使命、可能和历史的终极目的来说，是至上的和无限的；按它的个别实现情况和每次的现实来说，又是不至上的和有限的”［21］（P463）。即人类认识世界的能力是无限的，但这种能力只能通过有限的、具体的个人展现出来，又因为实践具有直接现实性，所以当认识上的偏差在接受实践检验时历史曲折就产生了，使人类社会的发展呈现出前进性与曲折性相统一的辩证图景。因此，在全过程人民民主赋能国家治理现代化的进程中，必须科学认识探索道路上的曲折，牢牢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不动摇，不能因一时的曲折而因循守旧、故步自封。其次，全过程人民民主赋能国家治理现代化需要改革创新。唯物辩证法认为，矛盾无时不在、无处不有，是事物运动发展的根本动力。当矛盾的对立面处于力量发展相对平衡时，双方相互依存、相互促进、共同发展，事物发展以和谐为主要特征；当矛盾的对立面处于力量发展不平衡时，双方处于相互否定中，事物发展过程中的问题就会展现出来。因此，只有不断立足于事物发展中产生的新问题，勇于实现体制机制的改革创新，将矛盾化解于萌芽状态，才能不断推进全过程人民民主赋能国家治理现代化的历史进程。概言之，人类社会前进性与曲折性辩证发展的客观规律及人类社会总是在不断解决问题中实现发展的重要特征，共同决定了全过程人民民主赋能国家治理现代化的进程中必须将保持定力与改革创新相统一。

（四）坚持处理好中央总揽全局与地方谋划一域的辩证统一关系

央地关系是我国政治生活中的一对重要关系，处理好中央总体谋划与地方谋划一域、具体执行的辩证关系，是实现全过程人民民主赋能国家治理现代化目标的关键。

我国单一制的国家结构决定了全过程人民民主赋能国家治理现代化的进程中，需要在明晰中央和地方在国家治理现代化中不同作用的基础上实现上下联动。上下联动是一个双向发展的动态过程，具体来说：首先，上下联动是自上而下的政策执行过程。我国超大国家规模的复杂现实国情决定了我们在快速走向现代化的过程中，客观上要求权力的集中，拥有一个强有力的中央权威来解决问题和应对危机。［22］坚持和拥护党中央的集中统一领导，是保证我国国家稳定、民族复兴的前提条件，也是我国全国一盘棋、集中力量办大事的突出优势。同时，我国地域辽阔、人口众多，地方之间由于历史、地理等原因存在着发展进程中的差异，这种差异性造就了地方具体实际的特殊性。地方在谋划一域、具体执行时，必须明晰中央政策只有经历由普遍性到特殊性的转化过程，才能落地生根。因此，在全过程人民民主赋能国家治理现代化的进程中，中央要给予地方因地制宜的权力空间，让地方能够立足自身具体实际提高政策的实效性，地方则要始终维护中央的权威，保障中央的决策落到实处，不能各行其是，搞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其次，上下联动是自下而上的政策反馈过程。地方在深入人民群众、发现新问题、实现新突破方面具有重要的优势，及时反馈政策的实效、人民的呼声，是自下而上、由实践到理论、由人民的意志到中央的决策的关键环节。因此，地方要为中央深化改革、优化政策提供有益的建议。概言之，从中央到地方的不同层级有自身的职能重点，各自履行好自身的工作职责，构建政令统一、运行顺畅、充满活力的工作体系，实现上下联动，是我国国家治理现代化的必然要求，也是充分发挥中央总揽全局作用和调动地方积极性的现实路径。

（五）坚持处理好发扬民主与科学集中的辩证统一关系

民主与集中是同一过程的两个方面，全过程人民民主赋能国家治理现代化，必须处理好民主与集中的辩证统一关系。

“民主集中制既是中国共产党的根本组织原则，也是我国国家制度体系和治理活动的基本原则。”［23］在科学把握民主与集中辩证关系的基础上实现二者的统一，是全过程人民民主赋能国家治理现代化的重要要求。民主与集中的辩证统一关系，首先表现为民主是集中的基础。民主的根本特质是人民当家作主，因此，只有在人民的意见和建议得以充分表达的基础上，使人民的意志通过民主程序上升为国家的政策，人民当家作主才能真正实现。集中若是离开了民主这个基本前提，就会变成独断，给工作造成失误。其次，集中是民主的指导方法和必然归宿。民主的终极追求是凝聚人民的力量实现人的解放，没有科学的集中就难以达成充分的共识，也就没有真正的民主。恩格斯阐明了在自然状态下人民意志的对立与冲突，他指出：“最终的结果总是从许多单个的意志的相互冲突中产生出来的……这样就有无数互相交错的力量，有无数个力的平行四边形，由此就产生出一个合力，即历史结果，而这个结果又可以看作一个作为整体的、不自觉地和不自主地起着作用的力量的产物。”［24］（P605）这一论述充分阐明如果没有科学的集中，人民的意志就会处于一盘散沙的状态，导致民主价值的流产。概言之，民主与集中是辩证统一的关系，在全过程人民民主赋能国家治理现代化的进程中，既要充分发扬民主，在全链条、全方位、全覆盖的民主过程中科学决策，使人民意志得以充分彰显，也要科学集中，克服分散主义，避免议而不决、决而不行，从而在民主与集中的辩证统一中形成推进国家治理现代化的强大合力。

四、全过程人民民主赋能国家治理现代化的制度载体

民主作为一种价值用以指引政治的发展，同时也应该思考如何将价值层次的理论转化为具体的程序和机制，得以在国家政治生活中运行并发挥治理效能。全过程人民民主赋能国家治理现代化，在什么层面或者何种意义上实现？如何在宏观制度设计、中观制度联接、微观制度执行这几个方面打通二者互融互促的有效路径和实现机制？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了从人民代表大会制度、协商民主、基层民主以及爱国统一战线等层面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发展道路的顶层设计，我们需要认真领会其核心要义并在实践中加以贯彻执行。

（一）坚持和完善人民代表大会制度这一根本政治制度，切实保障人民在国家治理中的主体地位

“人民代表大会制度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支撑中国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根本政治制度。”［25］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和地方各级人民代表大会是人民行使国家权力、参与国家治理的政治权力机关，因此，对于选民而言，拥有平等的选举权和被选举权至关重要，它直接关系到选民和候选人能否具有平等的政治权利和参与机会，能否选出真正代表人民利益、反映人民意愿的国家权力机构和政治代表。在国家治理活动中，需要让宪法赋予人民代表大会的立法权、监督权、重大事项决定权变得更加有效，通过完善工作机制使其职能得到更加有效行使。因此，做到始终坚持和完善人民代表大会制度这一根本政治制度，一是要注重发挥人大对权力的监督作用，包括对行政机关、司法机关、检察机关等的监督，真正使权力在阳光下运行，把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二是要发挥人大的重大事项决定权，在关系国计民生、国家根本利益的公共事务决策时，人大有权作出表决。三是要发挥人大作为立法机构的重要职能，人大代表应该善于通过各种合法途径反映民意，当前的人大基层立法联系点是一个重要的治理抓手，一方面联系着广大群众，另一方面联系着国家立法机构，要建好用好基层立法联系点，通过立法保障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人民是否享有民主权利，要看人民是否在选举时有投票的权利，也要看人民在日常政治生活中是否有持续参与的权利；要看人民有没有进行民主选举的权利，也要看人民有没有进行民主决策、民主管理、民主监督的权利。”［16］（P292）在我国，人民对国家治理的参与是全过程的。“全过程人民民主不仅在选举阶段尊重选民选票选择的作用，而且在治理的政策议程、决策制定、管理治理、监督问责等环节全面重视民意表达、民意吸纳与民意抉择。”［12］

（二）加快构建全面发展协商民主的制度体系，发挥其在协调关系、化解冲突、凝聚共识方面的重要治理功能

协商民主作为实践全过程人民民主的重要形式，其自身具有的一个主要特征，即它将民主作为一种治理资源内嵌到现代国家治理结构中，注重在公共利益框架下社会多元主体的共同协商、利益表达与冲突调解，因此，在实践运作中二者形成一种共生关系，也体现了协商民主所具有的多元主体互动的治理理念与治理原则。“相比于科层制，民主治理更强调治理目标的共享，更强调共享、沟通、协作、协商、合作、参与、对话等民主性要素。”［26］协商民主有利于培育现代国家治理所需的参与主体，国家治理需要各治理主体团结合作，稳固的社会基础是国家治理现代化必不可少的条件，同时，现代国家治理能够为协商民主在政治领域和社会领域提供有效的实践平台。

国家治理活动要涉及大量与人民群众利益相关的问题，唯选票论的民主不可能真正解决这些问题，如果人民只有投票的权利而没有广泛参与的权利，人民只有在投票时被唤醒，投票后即进入休眠期，这样的民主注定是形式主义的，无法切实有效地解决国家治理中的诸多复杂问题。对于社会主义民主和国家治理而言，要真正解决这样的弊端，就要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不仅要发挥选举民主的重要作用，还要发挥协商民主的治理功能，解决人民有序政治参与的问题，要通过完善的制度体系和渠道，保障人民能够参与到民主选举、民主协商、民主决策、民主管理、民主监督这样的民主全过程中来，发挥人民的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通过丰富多样的协商形式，使人民群众能够制度化地、经常性地参与到国家和社会事务治理过程中来。正是通过这样的多元治理主体的良性互动过程，使人民群众的有益建议得到充分表达，决策机构在吸收人民群众的建议之后能够作出符合最大多数人利益的政治决策，减少政治决策施行的阻力，最大限度地推进国家治理现代化水平。

（三）加快构建积极发展基层民主的体制机制，加强基层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建设

全过程人民民主赋能国家治理现代化，其重要的实践场域是面向基层，积极发展基层民主，这是关系到最广大人民群众切身利益和实际感受的民主，也是人民群众身边的真实民主，因此具有广阔的发展空间。历史经验证明，一个国家的发展和强盛，不仅在于国家机构自身力量的强大，还在于社会力量的积极参与和认同支持。国家的发展目标和战略规划需要得到人民的认同，同时，国家也需要适应人民群众的诉求和愿望，及时调整其战略方针和决策部署，在国家治理活动中，凡是涉及国家根本利益与人民群众公共利益的事务都需要广泛征求人民群众的意见和建议，并在凝聚广泛政治共识的基础上作出符合最大多数人利益的政治决策，形成广大人民群众所拥护和支持的政策，从而凝聚起推动国家事务和社会事务治理的强大正能量，让人民群众的“金点子”化作国家治理的“金钥匙”。“在人民内部各方面广泛商量的过程，就是发扬民主、集思广益的过程，就是统一思想、凝聚共识的过程，就是科学决策、民主决策的过程，就是实现人民当家作主的过程。”［16］（P293）发展基层民主，要注重健全基层党组织领导的基层群众自治机制，进一步保障人民群众的民主权利。面对信息化和人工智能技术的快速发展，还需要注重运用人工智能、大数据等新的技术手段，构建基层群众智能化参与平台，用信息化手段，感知社会态势、畅通沟通渠道、辅助科学决策，推动基层民主治理的蝶变跃升。

（四）着力发挥爱国统一战线的重要作用，提升国家治理现代化的整体合力与效能

统战工作的本质要求是大团结大联合。围绕人民当家作主的政治目标，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与推进国家治理现代化，都需要发挥爱国统一战线的重要作用，最广泛地凝聚人心、汇聚力量，促进政党关系、民族关系、宗教关系、阶层关系、海内外同胞关系的和谐，推动国家和社会事务的治理现代化水平。中国的民主政治制度内在蕴含着团结、联合等意义和价值。党的十九大报告、二十大报告在关于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的论述中皆强调统一战线的重要作用，从深层意义上体现了我国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制度具有团结、联合的内涵。无论是全过程人民民主，还是统一战线，本质上都是服务于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事业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通过完善大统战工作格局，实现国家统一、民族团结，广泛凝聚人心、汇聚力量，从而提升国家治理现代化的合力，更好地实现人民当家作主。

经国序民，正其制度。全过程人民民主赋能国家治理现代化的核心在于强调全过程人民参与，注重发挥人民的积极性和能动性。通过完善民主制度和程序，扩大人民有序参与国家治理的渠道，全链条、全方位、全覆盖地保障人民的民主权利，注重民意的吸纳，丰富治国理政的智慧，夯实政策制定的民意基础。人民代表大会制度、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民族区域自治制度、爱国统一战线等制度体系的设计，有力地保障了人民当家作主和各项政治权利的实现，同时也是国家治理体系的重要支撑。上述一系列制度设计扎根于中国本土实践，符合中国国情和历史文化，在治理实践中发挥出巨大的制度优势，是能够满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体现中国式现代化本质要求的好制度。

五、结语

在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上，全过程人民民主赋能国家治理现代化，必须在坚持党的领导这一根本政治前提下，注重听取人民意见、汇集人民智慧、反映人民心声、回应人民诉求、解决民生问题，发挥人民主体作用，调动和发挥亿万人民群众的积极性、主动性和能动性，不断扩大人民群众有序政治参与，不断推进全过程人民民主制度化、规范化、程序化，切实发挥中国之治的显著制度优势，不断提升民主质量和国家治理效能，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全力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筑牢民主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