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杂剧首服“诨裹”的形制与流行原因

2024-03-19 07:51
艺术设计研究 2024年1期
关键词:杂剧歌舞艺人

张 彬

“诨裹”是宋杂剧艺人在表演时使用的特殊首服,最早见于宋代文献,而且十分流行。沈从文、黄竹三在他们的著作中都曾提及,如《中国古代服饰研究》中说:“宋人所谓诨裹,多指巾子结束草草,不拘定例。”①《戏曲文物研究散论》中提到:“至宋金杂剧院本,演员更喜欢戴结成各种滑稽形状的头巾——诨裹,有三角形的,尖顶的,高耸的……总之,无奇不有。”②可见诨裹在服装史和戏曲史领域均引起了学者的注意,但关于它的讨论却仅限于简单的几句描述,至于其形制、流行原因及与宋人日常生活首服的关系等问题,则并没有讨论,至今仍不清楚。笔者将从物质文化研究的角度出发,通过文献与文物资料的相互印证,就诨裹的相关理论问题展开研究。

一、“诨裹”初见

如果我们检索宋代以前的文献史料,均不见与诨裹相关的信息。“诨裹”一词最早出现在宋代,它的出现与中国戏曲链条上宋杂剧的繁荣发展紧密相关。宋杂剧是由艳段、正杂剧两段表演体制和五个角色扮演体制所组成的成熟的戏曲演出形式,以正杂剧为主,其表演形式充满滑稽调笑的特征。吴自牧《梦粱录》记载,杂剧角色以末尼为长,首先表演一段寻常的小戏,叫做艳段;其次,表演正杂剧。末尼是杂剧整场演出中的主导,引戏负责杂剧演出中的统筹工作,副净和副末是杂剧演出中制造笑料的主力,有时还会增添一名扮演官员角色的装孤加入到杂剧演出行列。他们表演的故事内容,落脚点就是“务在滑稽。”③在宋杂剧中,最重要的正杂剧由副末色的发乔和副净色的打诨互相配合,以达到生动、滑稽、调笑的效果;诨裹正是在这种背景下产生并流行,成为正杂剧不断向前发展的助推剂。

此外,诨裹的得名,比较特殊,我们很难从文献中找到依据。但是从语言学命名的规则来看,它的命名为合成词,是由两个语素“诨”和“裹”构成,与中国古代历史长河中的“诨衣”如出一辙。“诨”一词指副末色或副净色表演时的插科打诨之语,如陈长方《步里客谈》言“诨”就如杂剧演员表演杂剧“初出一诨语,满场皆笑”④;徐渭《南词叙录》言“诨”就如杂剧在唱与念白之际,突然“出一可笑之语”⑤,从容达到滑稽的效果。由此可见,宋杂剧演出中“诨”的完美呈现离不开首服诨裹的助力。“裹”一词在《说文解字》中为“缠也。从衣,果声。”⑥也就是指用巾子扎头之意。“诨”“裹”两个语素的组合,就构成了宋代服饰名物中的首服诨裹。简言之,诨裹就是有别于宋人日常生活中所扎的巾子,是经过宋杂剧艺人把巾子通过夸张、变形处理后,形成的一种带有滑稽色彩的新式巾子。以上只是笔者对诨裹得名的一种猜测,还有待今后其他资料的佐证。

宋人周南在《山房集·刘先生传》中描写“打野呵”的杂剧艺人时说:“市南有不逞者三人,女伴二人……以谑丐钱。市人曰:‘是杂剧者’;又曰:‘伶之类也。’……其所仿效者,讥切者,语言之乖异者,巾绩之诡异者,步趋之伛偻者,兀者,跛者。其为戏之所,人识而众笑之。”⑦文中提到的“巾绩之诡异者”,指的就是宋杂剧艺人在表演时头戴诨裹,扮演滑稽调笑的人物角色。由此可见,在宋人眼中,诨裹与宋人日常生活首服不同,它是一种缠裹方式“诡异”的首服。因此,我们不禁会问,诨裹的形制到底是什么样?它为什么在宋代流行?它与宋人日常生活首服又有怎样的关系呢?

二、诨裹的形制

1、诨裹的造型

王国维说宋杂剧的本质即诙谐幽默,与唐滑稽剧的本质没有区别。⑧诨裹与宋人日常生活中的首服不同,它主要是由于宋杂剧滑稽调笑的表演形式所致,具有很强的实用性。简言之,宋杂剧首服诨裹的使用,增添了角色滑稽调笑的艺术特征,凸显了杂剧表演的本质。

在宋人文献中,多次提及诨裹。如吴自牧《梦粱录》卷三记载:“上公称寿,率以尚书执注碗斟酒进上,其教乐所色长二人,上殿于阑干边立,皆诨裹紫宽袍,金带,黄义襕……诸杂剧色皆诨裹,各服本色紫、绯、绿宽衫,义襕,镀金带。”⑨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卷九也有同样记载。⑩《宋史·乐志》记载,宫廷小儿队舞中“诨臣万岁乐队”的服饰穿戴为头戴诨裹簇花幞头,身穿紫色、绯色、绿色罗制材料的宽衫。⑪《宋会要辑稿·乐五》“教坊乐”条亦有相同记载。⑫从文献中可以得知,诨裹不是所有表演艺人都能使用的首服,它的特定使用对象是杂剧艺人。此外,在杭州市行中既有枕冠市、麻布行、幞头笼、衣绢市等市民日常服饰的铺席,同时又有宋杂剧艺人在表演时所需“做诨裹”的铺席,⑬说明“做诨裹“的铺席在杭州市行中也占有一定的地位。

黄竹三《戏曲文物研究散论》一书中说诨裹有三角形的,尖顶的,高耸的……总之,无奇不有。⑭笔者认为其观点值得商榷,因为在宋代成熟的戏曲服饰已经出现了程式化的艺术特征,如康保成所言:“宋杂剧中各类脚色内部服饰基本相同。”⑮诨裹自然也不例外,它符合副末色或副净色的职能和分工。二人佩戴诨裹,可以使观众清晰地辨别出他们所扮演的为滑稽调笑的人物角色。笔者根据目前墓葬出土的文物,使用考古类型学的方法进行归纳分类,可知诨裹的造型有三大类(表1),并不是黄竹三所说的“无奇不有”。

表1 :诨裹的造型种类

宋代杂剧文物也更加清晰地为我们呈现了诨裹的具体造型。如:著名杂剧女艺人丁都赛⑯(图1)将巾子偏向右侧裹扎,呈一脚下垂状;河南荥阳市东槐西村北宋石棺杂剧线刻图⑰(图2)中的副末色、河南温县博物馆藏宋杂剧砖雕⑱(图3)中的副净色、河南禹州市白沙宋墓杂剧砖雕⑲(图4)中的副净色均是将巾子缠裹成独脚斜挑式;河南温县前东南王村宋墓杂剧砖雕⑳(图5)中的副末色巾子草草裹扎偏向头一侧;河南新安北宋宋四郎墓杂剧壁画㉑(图6)中的副净色,《打花鼓》杂剧绢画㉒(图7)中的副净色巾子的结扎,均两脚垂向两侧,一脚朝天;陕西韩城盘乐村宋墓壁画杂剧图㉓(图8)中的副净色巾子扁平,上有一尖角,另一人巾子裹成尖顶两片叠加的花瓣形等。以上造型,都可以归入表1所列诨裹的三大造型种类之中。

图1 :丁都赛杂剧砖雕(局部),中国国家博物馆藏

图2 :河南荥阳市东槐西村北宋石棺杂剧线刻图(局部)(图片来源:吕品:《河南荥阳北宋石棺线画考》,《中原文物》,1983年第4期,第94页。)

图3 :宋杂剧砖雕(局部),河南温县博物馆藏

图5 :河南温县前东南王村宋墓杂剧砖雕(局部)(图片来源:张思青、武永政:《温县宋墓发掘简报》,《中原文物》,1983年第1期,第80页。)

图6 :河南新安北宋宋四郎墓杂剧壁画(局部)(图片来源: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编:《中国戏剧史图鉴》,北京:人民音乐出版社,2003年,第59页。)

图7 :《打花鼓》杂剧绢画(局部),故宫博物院藏

图8 :陕西韩城盘乐村宋墓壁画杂剧图(局部)(图片来源:徐光冀:《中国出土壁画全集》第七册,北京:科学出版社,2011年,第414-415页。)

这些视觉图像清晰地表明,宋杂剧中“诨裹”的含义是指由于其裹法的方式不同,形成不同造型的滑稽头巾,从而使宋杂剧艺人扮演的人物角色在演出过程中显得更加滑稽逗乐。

2、诨裹与缠头

由于诨裹与缠头都是中国古代表演艺人使用的首服,所以目前学术界经常混淆二者,笔者认为准确地区分它们对于全面认识诨裹的形制至关重要。谭融在《<眼药酸>绢画中的人物服饰研究》一文认为,《眼药酸》杂剧绢画中的副末色扮演的是调笑打诨的角色,此人头戴缠头㉔。我们认为其观点是值得商榷的,虽然《说文解字》解释“诨裹”中的“裹”为“缠”意,但是诨裹与缠头无论是形制还是使用对象都不相同,二者实则是两种不同形制的首服,诨裹出现的时间要晚于缠头。

笔者尝试从诨裹和缠头的使用对象与形制,来分析二者的区别。

首先,从二者的使用对象来看,诨裹的使用对象为宋代杂剧艺人,缠头的使用对象为宋代歌舞艺人。正如灌圃耐得翁《都城纪胜》所载,宋代散乐包括教坊13个部门,但是在这13个部门中,仅有杂剧色为正位。旧教坊中有筚篥部、大鼓部、杖鼓部、拍板色、笛色、琵琶色、筝色、方响色、笙色、舞旋色、歌板色、杂剧色……杂剧部又戴诨裹。㉕准确地说,杂剧部中只有副末色或副净色使用诨裹,因为宋杂剧中的正杂剧是通过副末色和副净色插科打诨进行的滑稽表演,他们在整场演出中,处于舞台正中心的位置,其他部色都是为杂剧色服务,凸显了杂剧色的正位地位㉖。此外,从文献记载中我们还能明确得知:有宋一代,歌舞、杂剧艺人各自独立成部,“诨裹”在教坊13部中是唯一能被杂剧艺人使用的首服,其余部门只能使用帽子、幞头、缠头等,其中就包括歌舞艺人使用的缠头。其他文献中也有歌舞艺人使用缠头的记载,如李昉《太平御览》卷815记载:“旧俗,赏歌舞人,以锦彩置之头上,谓之缠头。”㉗

缠头出现于唐代,它的造型是细窄、长条形锦帛材质的带子,歌舞艺人把它缠在头上做为表演的装饰,至五代时期依然流行。唐、五代文献记载缠头的使用对象是歌舞艺人,如杜甫《即事》曰:“百宝装腰带,真珠络臂鞲。笑时花近眼,舞罢锦缠头。”㉘又《春日戏题恼郝使君兄》曰:“舞处重看花满面,樽前还有锦缠头。”㉙韦谷《才调集补注》卷一记载:“鼓吹部中谓横吹,缠头,预览旧俗赏歌舞人。”㉚此类文献比比皆是,不胜枚举。

其次,从形制来看,二者也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首服。关于诨裹的形制,笔者已在上文进行详细论述,不再赘言。缠头的形制在唐、五代视觉图像中也多次出现,且歌舞艺人所用缠头的形制清晰可见,如晚唐莫高窟第156窟《张议潮统军出行图》“八人对舞图”(图9)中的下排四名舞伎,身穿红、蓝等色长袖舞服,长长的彩色布帛从额前缠裹到脑后,并系结下垂至小腿部。五代王处直墓《散乐图》(图10)中的二人双腿弯曲,双臂向前摆动,似正在作舞蹈表演;笔者认为,二人帽子下面所垂之物应是缠头,只是布帛在头部缠裹、打结的部分被帽子盖住罢了,但其布帛长度比晚唐莫高窟第156窟《张议潮统军出行图》“八人对舞”中为舞伎所用者较短。宋代歌舞艺人继承了唐、五代歌舞艺人的演出传统,其所使用的缠头直接来源于唐、五代歌舞艺人。如河南修武曹平陵县石棺大曲石刻图(图11)中处于中间位置的歌舞艺人,其头上所戴之物即是缠头㉛,艺人头部微扬,左腿抬起,舞蹈动作轻快;缠裹在艺人头上并系结下垂的布帛,伴随着优美的舞姿微微扬起。

图9 :晚唐莫高窟第156窟《张议潮统军出行图》“八人对舞图”(局部)(图片来源:关友惠:《中国敦煌壁画全集》第八册,晚唐卷,天津: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2001年,第5页。)

图10 :王处直墓《散乐图》(局部)(图片来源:河北省文物研究所、保定市文物管理处:《五代王处直墓》,北京:文物出版社,1998年,第138页,彩版四九。)

图11 :河南修武曹平陵县石棺大曲石刻图,河南省修武县文化馆藏

综上所述,诨裹的造型可以归纳为三大类,它与宋人日常生活中的首服形制不同。诨裹出现的时间要晚于唐代已经出现的缠头,有宋一代,宋代歌舞艺人延续唐、五代歌舞艺人的演出传统,继续使用缠头,而宋代杂剧艺人则使用诨裹。也就是说,诨裹和缠头在宋代分别被不同的表演对象所使用。此外,在流行时间上,诨裹仅在宋代出现,而缠头在唐以后历朝历代的资料中都能见到它的身影。

3、诨裹与宋人日常生活首服

宋杂剧艺人使用的诨裹受到了宋人日常生活首服的影响,简言之,诨裹是宋代首服中的一种,但是诨裹的缠裹方式和细节处理,与宋人的其他首服存在显著差异。

康保成先生说诨裹是一种样式,与宋人的头巾不同。他认为:“包诨裹的头巾本身就很特殊。南宋《西湖老人繁盛录》‘诸市行’有‘做诨裹’一目。如果说‘诨裹’仅仅是包出一个滑稽的样式,头巾本身无甚特殊,那就无需专门制作、贩卖了。所以,诨裹应是用特殊样式的头巾包出的怪异、可笑的样式。”㉜笔者认为其观点值得商榷,因为传统服饰有其自身的发展规律,历朝历代均有特色鲜明的新服饰出现,但是这些新服饰也是在原有服饰的基础上进一步发展演变而来。所以宋杂剧艺人使用的诨裹也应是在宋人日常生活服饰——即巾子、幞头的基础上创新设计发展而来。

至于《西湖老人繁盛录》“诸市行”中有“做诨裹”一行,应该是说这种铺席中售卖的诨裹已经被店家提前制作完成,它的缠裹方式与宋人日常生活中巾、幞头的形制有别,专为杂剧艺人服务和使用,因为杂剧艺术在宋代市井生活中占据重要位置。杂剧艺人从业人员多,对诨裹的需求量大,导致“做诨裹”的铺席在杭州诸市行中地位重要。这主要是因为,杂剧服饰作为演员与观众中间的媒介,需要让观众能够从中识别出演员所扮演的角色身份。在宋代无论士农工商哪个阶层人群,还是诸行百户哪一行业人群,他们所着服饰都不同。㉝因此,杂剧艺人也有符合自身行业的着装规范。㉞

诨裹在具体细节以及穿戴方式上与宋人日常生活首服存在差异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历宋之世,杂剧艺人以表演为主要职业和谋生方式,他们的表演活动具有明显的商品化倾向,且艺人之间又往往存在竞争。因此,宋杂剧艺人不能只是被动地选择宋人日常生活服装作为表演服饰,还需要发挥自己的主动性和创造性。为了剧中人物角色扮演的需要,杂剧艺人往往会主动设计并创造新的表演服饰,除了诨裹,诸如粉墨涂面等化妆样式,㉟均是杂剧艺人在宋人日常生活服饰基础上的创新与再利用。艺人们希望自己能成为瓦舍勾栏中百花齐放表演中的佼佼者,赢得更多观众的青睐,创造出更大的商业价值。

三、诨裹在宋代流行的原因

诨裹在宋代出现并流行的原因,包含偶然与必然等多种因素。从服装学与戏曲学跨学科视角出发,笔者认为,诨裹流行的原因受到宋杂剧表演形式和角色扮演需要的影响。

1、宋杂剧表演形式的需要

宋人在诸多文献中记载了杂剧滑稽调笑的表演形式,如灌圃耐得翁《都城纪胜》记载“大抵全以故事世务为滑稽,本是鉴戒,或隐为谏诤也,故从便跣露,谓之无过虫。”㊱苏轼《坤成节集英殿宴教坊词》记载“鸾旗日转,雉扇云开。暂回缀兆之文,少进俳谐之技。来陈善戏,以佐欢声。上悦天颜,杂剧来欤!”“风清羽盖,日转槐庭。欲资载笑之欢,必有应谐之妙。暂回舞缀,少进诙辞。上悦天颜,杂剧来欤!”㊲庄绰《鸡肋编》记载“自旦至暮,唯杂戏一色……每诨一笑,须筵中哄堂众庶皆噱者,始以青红小旗各插于垫上为记。”㊳俞文豹《清夜录》记载“万民翘望彩都门,龙灯凤烛相照,只听得教坊杂剧欢笑。”㊴由文献记载可知,宋杂剧的表演形式以滑稽调笑为主,这些文献资料都强调了宋杂剧表演时对喜剧效果的突出追求。后世文人对宋杂剧滑稽调笑的表演形式也有诸多论述,如明人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记载宋代的俳优杂剧演出形式与唐代相似,都是为了博大家一笑而已,与傀儡戏表演形式相似;㊵又说:“俳优杂剧,不过以哄堂一笑,优人有太多之谑。”㊶

由以上文献可知,宋杂剧的表演形式以滑稽调笑为主,演出时充满欢乐。那么杂剧服饰作为表演中角色与观众之间互动的媒介,自然会被杂剧艺人重视、设计及利用。演出中角色的面部表情、语言等是最吸引观众的地方。那么,诨裹作为演出戏装中的首服,是与人的头部和面部联系最紧密的部位。宋杂剧中的“诨角儿”副末和副净使用诨裹并配合插科打诨的表演,更能凸显宋杂剧艺术的欢乐趣味。诨裹的出现及流行,进一步加强了宋杂剧表演时幽默诙谐的韵味。

2、人物角色扮演的需要

诨裹作为一种有别于宋人日常生活服饰的首服,其在宋代的出现及流行也是为了人物角色扮演的需要,因为角色扮演是戏剧的灵魂。在宋杂剧演出时,副末和副净通过诨裹从生活中的人物进而转变为杂剧表演中的滑稽角色,这种身份的转变,是宋杂剧艺术的核心。杂剧艺人为了塑造角色,让诨裹这一媒介参与表演,使之成为表演的一部分。有宋一代,无论士农工商哪个阶层,或是市行中的不同人群,他们都穿着代表不同职业和身份、地位的服饰,这些服饰属于宋人的日常生活服饰。宋杂剧中的诨裹对宋人的日常生活着装也产生了重要影响,正如吴自牧所言在宋代有很多年轻人,不遵循应有的着装规范,而是经常“裹奇巾(诨裹)异服”㊷,荒诞怪异。

综上所述,诨裹在宋代的出现及流行是由宋杂剧的表演形式和人物角色扮演的需要所决定的。诨裹在宋以后各个朝代的戏曲服饰资料中曾多次出现,虽然宋以后戏曲的表演形式发生了变化,例如元杂剧,它的表演形式为正末或正旦一人主唱,副净或副末的地位与宋杂剧中相比发生了明显变化,但是诨裹作为可以增强趣味性的媒介,却被元、明杂剧中扮演滑稽调笑的角色所继承。可见,诨裹与杂剧的表演形式和人物角色扮演紧密相关,既凸显出其功能性,又符合杂剧艺术角色扮演的本质属性。

四、结语

诨裹作为宋杂剧中的典型首服是其表演服饰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其来源是宋人日常生活首服,是艺人根据杂剧表演形式所进行的创新设计,逐渐成为杂剧中滑稽角色的重要标志之一,影响至今。由于巾子缠裹方式的不同,从而形成了三类不同形制的诨裹,它们与宋代歌舞艺人所使用的缠头在形制上存在显著差异。诨裹作为一种符号,其背后所传递出来的文化信息既丰富了戏剧语言符号系统,又丰富了宋人的娱乐文化生活。通过对诨裹的形制、流行原因、与宋人日常生活首服关系的探究,我们能够窥探到宋代社会的娱乐文化以及宋杂剧所蕴含的表演艺术哲学。从某种角度上可以说,诨裹在宋代的出现拉开了我国历史上首次戏曲服饰变革的巨幕。今天,我们所看到的中国曲艺舞台上双簧艺人所使用的“朝天辫”,实际上在宋杂剧诨裹中已初见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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