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工艺美术史学史(1949~2023)发微

2024-05-22 05:19曹芳芳
艺术设计研究 2024年1期
关键词:造物学科设计

曹芳芳

“工艺美术”一词在中国出现已逾百年,百年间关于工艺美术的学科建设、学术研究几经变迁。尤其是,1997年在学科目录中“艺术设计”取代了“工艺美术”,导致其研究及学科建设与当前工艺美术再次复归的社会现实,显得有些脱钩。因此,目前亟需系统梳理新中国工艺美术学科诞生与发展的历程,探讨中国工艺美术学术理论体系的内涵、工艺美术史家的研究旨趣与贡献,总结中国工艺美术史学科建设的道路模式,思考中国工艺美术史的未来发展与建设,构建一部系统完备、内容全面的新中国工艺美术史学史①。这对于新时代中国工艺美术及设计学科的“三大体系”建构具有重要意义。

一、新中国工艺美术史学史研究现状

根据不同的分类标准,中国工艺美术史学史包含不同层面的意思。但不管如何划分,学科、学术、学人应当是最主要的几个主题元素。同时,新中国工艺美术史学史还应当具有全球视野,将海外关于中国工艺美术的研究一并进行梳理与总结。

1、学科发展:从“工艺美术”到“设计”

学科是学术构建、培养人才、弘扬文化的阵地。工艺美术的概念在民国时期虽已出现,然而该学科正式建立要从1956年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的成立算起,“工艺美术”一度成为“现代设计”的代名词。虽然在1997年的研究生培养学科专业目录中,“工艺美术”被“艺术设计”所取代,完全从学科目录中退出,但是近些年随着考古材料的不断丰富、国家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的重视和构建哲学社会科学“三大体系”的提出,工艺美术再次得到复兴。关于工艺美术学科历史的专门研究值得重视的几篇文章有:杭间《“工艺美术”在中国的五次误读》和《从工艺美术到艺术设计》、唐家路《工艺美术学科专业回顾及其重建》、诸葛铠《对中国造物思想的探索和总结——关于工艺美术史学科建设的思考》、黄慧敏《从造舆论到学科建设——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工艺美术理论学科发展纪程》。这些文章都对中国工艺美术学科的大致发展历程进行了回顾与解读,并对工艺美术学科的发展提出了相关建议或策略。尤其黄慧敏的研究是其硕士学位论文,围绕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工艺美术史论系的师资建设、课程设置结构、教学成果、专业刊物进行了较为深入的梳理与研究,总结其学科建设特点,挖掘对当前工艺美术和设计学科建设可资借鉴之处。同时,由于工艺美术与设计密不可分的关系,在探讨中国设计学科建设与发展历程研究的文章中也基本均会涉及工艺美术学科,但是相对较为简略。不同时期,工艺美术学科起起伏伏,然而关于其起伏背后的深层次原因仍有待深入探究。

2、学术历程:从传统工艺研究到当代工艺美术研究

从“工艺美术”一词在中国出现至今,百余年间关于工艺美术的学术研究也从自发的研究,开始转入自觉的理论与范式建构阶段。

首先,对于中国传统造物哲学与思想的研究是工艺美术史研究中的一个重点。中国关于造物实践和思想的总结可追溯至《考工记》,并在此后出现了多本此类著作,如《营造法式》《天工开物》《长物志》《髹饰录》《园冶》等。同时,先秦诸子百家典籍与先秦之后的历代古典文献中也蕴含着丰富的古人造物观。因此,不仅有系统梳理中国古代造物思想的论著,也有较多对先秦诸子百家或经典著作中造物与设计思想的研究成果,总结出相当多有见地的传统造物思想与智慧。参与这一方面研究的学者较多,代表性学者与论著有张道一《造物的艺术论》、郭廉夫《造物之道:中国古代设计思想散论》、邵琦等《中国古代设计思想史略》、李砚祖《设计的智慧——中国古代设计思想史论纲》、李立新《中国设计艺术史论》、邱春林《会通中西》、杜明星《治器显道——从古代造物看中国传统造物思想》、祝帅对诸子百家设计思想的探讨②等。此外,还有众多高校硕博论文选取不同的著作或角度对中国传统造物思想进行了系统的研究。

其次,中国工艺美术通史、断代史与门类史是工艺美术史研究的主体。20世纪80年代庞薰琹先生主编“中国工艺美术丛书”,其中不仅包含像田自秉先生《中国工艺美术史》这样通史性的开创性著作,还包含不同地区、不同门类的工艺美术史作品。之后,王家树③、杭间④、尚刚⑤等先生亦发表过同类通史式的著作,这类研究不仅建立起了中国工艺美术史及其研究的基本框架与历史脉络,而且确立了通史研究的基本范式。然而,自从田自秉先生 1991 年出版中国首部《工艺美术概论》后,除了零星著述,有关工艺美术学科通论性质的概论研究几乎戛然而止。与通史相比,断代史与门类史的研究则更为多见。断代史的研究多为汉代至明清,尤以明清为多,这与工艺美术研究材料的多寡有关。门类史的研究则涉及工艺美术的各个门类,除了传统艺术院校的工艺美术史研究者参与外,来自考古、文物与博物馆、技术史、物质文化研究领域的学者也有相当多的成果。这类研究多是从器物本身出发,涉及其时代、地域、造型、纹饰风格、技术、日常生活与文化等,相对缺乏从流通、消费、管理等角度的切入。

再次,中国现代工艺美术史的理论建构是工艺美术史领域不可或缺的重要议题。一是经典通史性质和一大批断代、专题论著的涌现,不断完善和丰富了工艺美术史理论体系。不管是哪种研究,若想切实推进研究,都必须尽可能全面地占有尽可能原始的资料⑥。二是确立了中国工艺美术史的研究对象及方法。从田自秉《中国工艺美术史》起,到李砚祖《工艺美术概论》和尚刚《中国工艺美术史新编》等一些列著作,基本确定中国工艺美术史研究的主体是蕴含着艺术价值的日用品和欣赏品,确立了“史料+史出+史论”相结合的传统研究方法,新一代学者则在此基础上将社会科学的实证研究方法与田野调查方法纳入其中⑦,开拓了中国工艺美术史研究的方法体系。并在此基础上,立足中国传统工艺美术哲学思想和当代中国设计实践,以工艺美术为媒介拓展中国设计学研究的“三大体系”建设。与此同时,工艺美术理论研究也走入一个新的历史时期,并开始进行中国工艺美术研究的理论建构。如李立新对中国传统造物历史及思想体系的转变进行了系统分析,并对涵盖工艺美术史在内的设计史运行规律、中国传统设计艺术特质与设计现代化等问题,进行了较为深入的思考⑧。也有一些学者立足中国传统工艺美术哲学思想和当代中国设计实践,提出并构建“东方设计学”的概念与理论体系⑨,探索东方设计学的理路,发扬东方设计美学,明确东方设计风格,建立东方设计话语体系。以上这些不仅是基于中国实际与特色提炼出的造物美学与设计理论,实际上也是在世界范围内取得话语权的立论基础。

总体来说,自从“艺术设计”在学科目录中取代“工艺美术”后,一方面对工艺美术史的研究相对减少;另一方面中国设计艺术教育界对工艺美术史本身以及它对实践创作的影响,认识和思考不足。另外,史论界也很少专门讨论它在整个中国设计艺术教育中的格局和地位。

3、重要学人:先哲、奠基者、开拓者与守望者

在中国工艺美术学科、学术、话语体系的发凡与发展进程中,不同阶段均涌现出一些具有代表性的人物。民国时期,蔡元培先生在大力提倡美育的同时,就讨论过工艺美术与美术的关系⑩。陈之佛、鲁迅、闻一多、梁思成等先生已经开展了具体的工艺美术实践和在此基础上的相关理论研究,尤其是陈之佛先生在1936年发表了《应如何发展我国的工艺美术》,对工艺美术教育具有重要的指导作用。同时,这一时期一些年轻的学者也在工艺美术研究和教育中崭露头角,如庞薰琹、雷圭元、张仃,他们都是新中国工艺美术学科和教育的奠基者。

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成立后,工艺美术研究开始出现突破性的发展与转变。首先,这个学科体系内部的学者开始着手撰写中国工艺美术通史式的著作,或是在工艺美术研究中的某一个领域进行深耕,代表性学者有田自秉、雷圭元、王家树、陈叔亮、尚爱松、龙宗鑫、吴山等。他们筚路蓝缕,钩沉出中国工艺美术史的基本事实和线索,其开拓之功不容否定。同时,人文社会科学中诸多学科都与工艺美术有一定联系,如考古学、文物与博学馆学、科技史界、中国传统工艺研究、物质文化研究、社会学和人类学等。这些学科中的一些学者,如李济、张光直、沈从文、王世襄、俞伟超、宿白、杨泓、孙机、扬之水、齐东方、路甬祥、华觉明等人,对工艺美术研究都有很多探索和启发,大大拓展了工艺美术研究的广度、深度与精细度,提升了工艺美术研究的科学性与理论性。自20世纪90年代起,“艺术设计”甚嚣尘上,并最终取代了“工艺美术”。在这一重要的历史转折进程中,一部分从事工艺美术教学与研究的学者皈依到“艺术设计”门下,还有相当一部分学者仍然坚守工艺美术研究与教学阵地,为其呐喊,这是今天工艺美术研究在设计学一统天下的局面中仍然得以复兴的坚强保障。

4、他山之石:海外的中国工艺美术研究

在海外中国工艺美术研究中,“史”的研究无疑是起步最早、成果最为丰硕的领域之一,也一直是海外中国工艺美术研究者的兴趣所在。由于明代晚期重开海禁与清代在广州实行的“十三行”制度,以瓷器、丝绸和众多品类的外销艺术品为代表的中国工艺美术品大量进入西方社会,并对西方的生活方式、艺术风格、建筑与装饰产生了较大影响。从18世纪起,伏尔泰、狄德罗、钱伯斯等学者或建筑家、园林师就开始关注这些东方艺术,并进行了初步论述。当前,从整体上把握中国工艺美术在西方传播、发展的代表作是英国人休·昂纳(Hugh Hoiqour)所著的《中国风:遗失在西方800年的中国元素》(Chinoiserie:TheVisionofCathay)。

单纯针对中国传统工艺美术,早在清末民初就有西方学者对中国的古代工艺美术品进行了收集和初步研究。1887年,曾担任法国驻华使馆秘书的莫里斯·巴雷欧娄格(Maurice Paléologue,1859~1944)出版了法国第一本关于中国美术的综合性著作《中国艺术》(L’Art Chinois),大致将中国艺术品分为九类,包括青铜器、建筑、石雕、竹木牙角雕刻、玉器、陶瓷、玻璃器、珐琅器和漆器。后来,英国学者卜士礼(Stephen Wootton Bushell,1844~1908)在巴雷欧娄格的基础上将中国艺术品进一步细分为12类,虽然反响平平,但是卜士礼在其《中国艺术》(ChineseArt)一书前言中,仍然赞誉此书为法文世界中中国美术工艺类书籍中的“最善本”⑪;同时其于20世纪初出版的ChineseArt成为第一本英文中国艺术通论,书中不乏对中国工艺美术品类的著述。除了这种综合性的研究外,还有各个工艺美术类别的门类史研究。如法国著名收藏家、学者奥图·德·萨代尔(Otto. Du Sartel,1832~卒年不详)和恩斯特·格朗迪迪埃(Ernest Grandidier,1833~1912)分别于1881年和1894年在法国出版了同名的《中国瓷器》,其中萨代尔因此而荣获1882年儒莲奖,这本专著也是儒莲奖获奖作品中少有的中国器物研究著作;英国汉学家卜士礼和美国矿物学家兼收藏家乔治·昆兹(George F. Kunz,1856~1932)的《毕晓普收藏:玉器的调查与研究》(InvestigationandStudies inJade:TheHeberR.BishopCollection,1906)与德国犹太裔美籍学者劳费尔(Berthold Laufer,1874~1934)的《玉器:中国考古学与宗教的研究》(Jade:astudyinChinesearchaeology andreligion,1912),是关于中国古代玉器的研究。20世纪30年代到60年代,瑞典著名汉学家高本汉(Bernhard Karlgren,1889~1978)和 德 裔 美籍中国艺术史学者罗越(Max Loehr,1903~1988)关于铜器纹饰的艺术风格研究以及他们之间的争论,也推动了对中国青铜器的研究⑫。在日本,梅原末治在20世纪20年代至30年代的一系列著作,是关于中国古代铜器、铜镜、漆器、玉器的研究⑬。

20世纪50年代及以后,以罗越、张光直、林巳奈夫等学者为代表,将中国礼器类的工艺美术文物研究推向了世界高度。尤其是张光直先生提出了玉器在中国的独特性,让中国文明增加了一个“玉器时代”⑭,突破了以欧美为主导的“三期说”文明进程阶段划分论。他们也在20世纪70到80年代之间培养出了如美国普林斯顿大学艺术史与考古系教授贝格利(Robert W. Bagley,1947~)、宫本一夫(Miyamoto Kazuo,1958~)、英国汉学家和艺术史学家罗森(Jessica Rawson,1943~)、德国汉学家和东亚艺术史学家雷德侯(Lothar Ledderose,1942~)、巫鸿等一批知名学者,这些学者及其学生深深影响到了当今西方乃至全球范围学术界对中国青铜器、玉器、瓷器、丝织品、画像石等传统工艺品的研究。如今,海外汉学界涌现出更多涉及中国传统工艺美术史研究的学者,如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中国考古与艺术史教授罗泰(Lothar von Falkenhausen,1959~)、英国牛津大学艺术史系讲座教授柯律格(Craig Clunas,1954~)、美国纽约大学美术史研究所讲座教授乔迅(Jonathan Hay,1956~)、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历史系教授高彦颐(Dorothy Ko,1957~)、加拿大麦克马斯特大学佛教与东亚宗教教授贝剑铭(James A. Benn,1964~)、德 国 汉 学 家 薛 凤(Dagmar Schäfer,1968~)等。他们的研究涉及了更多的传统工艺美术类别,也从经济、技术、流通、消费、女性主义、宗教等角度拓展了中国工艺美术史研究的角度。

以上仅是对以中国工艺美术史为核心问题的几种重要成果的评述,关于从19世纪末到今天的中国工艺美术史,各种分人物、分问题、分时段、分门类的具体研究则丰富非常,不及细究。总体来说,虽然新中国工艺美术史研究取得了不俗的成果,但是目前仍然缺乏较为系统的梳理与总结,当前也亟需自觉的理论与范式建构。

二、新中国工艺美术史学史构建的趣旨与指向

自1917年姜丹书在《美术史》一书中论及“工艺美术”至今,中国的工艺美术探索已历经百年。自1956年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建立至今,中国的工艺美术学科建设已逾一甲子。在此过程中,中国工艺美术的学术研究与学科建设都经历了较大转向。当前,在国家政策支持下,对工艺美术的研究与实践开始复归,然而学科目录当中仍然没有工艺美术的一席之地,造成了对该领域认识上的一些混乱与迷茫。因此,在新时代、新征程中亟需全面对新中国工艺美术史的学科、学术、学人等,作出明确的历史定位与评价,并提炼中国工艺美术从古至今的宝贵特质,为今后该领域的发展提出建议性策略。

1、构建新中国工艺美术史的学科途径,完善学科体系

不管学界认为工艺美术是设计学的有机组成部分⑮,还是宜于与设计学拉开距离⑯,“工艺美术”曾作为现代设计的代名词,目前仍脱离不开设计学一级学科。而且,目前学界主流认为工艺美术作为中国传统造物、设计智慧与精髓的代表,正是中国设计学科体系特色的体现。因此,工艺美术不管作为中国传统美学的重要载体,还是作为东方造物风格与技术体系的主体,皆是中国设计学科体系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与此同时,在2022年新版学科目录中将设计学定位为交叉学科;而作为一级学科的设计学,其下二级学科应如何进行科学设置也是当前紧要的问题。因此,作为承载工艺美术的学科,工艺美术史该何去何从,学界亟需给出明确的意见与回应。因此,通过重点梳理新中国初期的工艺美术研究、20世纪50年代工艺美术学科的奠定、20世纪80年代中国工艺美术研究的新变化、20世纪90年代学科遭遇的困境、2012年以来的“时代复兴”,深入探讨中国工艺美术史学科的转型,思考其未来发展建设,不仅可以为工艺美术史学科的未来发展与建设指明方向,从百余年中国工艺美术史发展的角度为中国设计学科体系补充一条工艺美术的路径,而且也将成为中国学科体系建设的重要内容。

2、发展中国工艺美术通史书写,构建新时代工艺美术史学术体系

1917年许衍灼编著的《中国工艺沿革史略》,是中国工艺史著作的开山之作⑰。至今,关于中国工艺的研究已历经百余年。新中国成立后,工艺美术史学科正式建立,关于工艺美术史的研究成果也不断涌现。然而目前,尚未有学者专门对新中国工艺美术史各方面的历史进行系统梳理,也没有一部系统的论著对新中国工艺美术史学史进行整体性的把握与书写。在加快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的新时代背景下,需要为新中国工艺美术史“立传”,以填补新中国工艺美术史领域的空白。新中国工艺美术史学史是一种通史性研究,它可以将工艺美术研究领域内分散、微观、断代的叙述进行整合,恢复对工艺美术史的整体把握,探索工艺美术史书写范式的演变与转化,总结新中国工艺美术史的理论体系及其成果,提炼新中国工艺美术的独特品格,为新时代中国设计学理论体系的建构提供坚实的理论基础与示范。同时,通史性写作是一项系统性工程,需要海量材料的搜集、整理与分析,既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财力与时间,也很挑战研究者的历史意识与理论总结能力。建构新中国工艺美术史学史的通史写作,可以初步建立此方面的研究范式。

3、探究海外中国工艺美术史研究的模式,西为中用

自明清时期以众多外销艺术品为代表的中国工艺美术品和茶叶大量进入西方社会,至17世纪下半叶,东方文物时尚几乎在欧洲每一个地方都流行开来,并进一步对西方人的生活方式、艺术风格、建筑与装饰产生了一定影响⑱。目前,海外的中国工艺美术史研究已历经四代学者,出现了一批从异域视角切入具有启发意义的经典性著作。对海外学者的学术背景与研究成果进行梳理,总结海外中国工艺美术史研究的学理传统,提炼海外中国工艺美术史研究的模式与范式,发掘海外中国工艺美术史研究的独特视角,可为当前与今后中国工艺美术史和设计史研究提供可资借鉴的案例与参考。然而,以往中国工艺美术史学界对于海外中国工艺美术史研究系统的梳理与总结并不多见。目前,经初步梳理与总结,我们可以将海外中国工艺美术史研究的模式与视角主要分为五种:即考古学模式与视角、物质文化和视觉文化模式与视角、技术和社会模式与视角、艺术史或美术史模式与视角、全球视野与视角。在面临学科转型与升级的新时代背景下,全面总结海外中国工艺美术史研究的成果、模式与视角,西为中用,无疑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4、探索中国工艺美术史的话语体系,讲好中国故事

从“工艺美术”到“设计”的学科发展与变革,让中华民族传统的造物体系与当代设计教育分裂开来。十八大以来,党和国家不断强调要重视传统优秀文化与传统技艺,工艺美术观念再一次复归,不仅成为高校设计教学中十分重要的课题,而且也成为中国设计学在世界设计话语场建立话语体系的重要助力。从中国传统和民间工艺美术提炼出来的造物哲学与思想,更是东方设计学的点睛之笔。作为“物”的工艺美术品,蕴含着中华民族特有的思想意识和价值认同,具有独特的历史价值和艺术价值,是民族文化的见证、民族智慧的结晶和民族精神的纽带,更是我国传统设计思想与理论精华的载体。而且,这一传统一直延续至今,焕发着强大的生命力,也是我国当代设计研究与实践的有机组成部分。当前,在加快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三大体系”的时代背景下,也需要对新中国工艺美术学科、学术、话语体系发展与现状进行一种整体性的评估,以提炼中国工艺美术的话语元素,尝试构建以中国工艺美术为内涵的话语体系。探索以中国中国工艺美术为中心的话语体系,也是弘扬优秀传统文化、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的一个重要途径。

总体来说,我们需要回顾与总结新中国工艺美术史学科、学术、话语体系的成果,助力中国设计学科“三大体系”的建构。而书写一部新中国工艺美术史学史,对于工艺美术与设计的学科建设、学术研究与国际传播,无疑具有十分重要的价值与示范作用。同时,我们还需要具有战略性的未来眼光,在工艺美术百年发展的基础上,思考新时代中国工艺美术如何更好更快地发展,以助力民族自信与文化自信,为世界工艺美术学科与学术研究提供中国模式与中国方案。

三、新中国工艺美术史学史构建的思路与方法

新中国工艺美术史学史的构建首先需要建立在全面回顾过往研究的基础上,并详细阐述中国工艺美术史的理论内涵与逻辑关系,进而提出具体详细、切实可行的研究框架。在可靠研究方法的加持下,从学科、史实、理论、学人、海外等关键语汇入手,分部阐述不同时期中国工艺美术史学科与学术发展之进展、重要学人思想与理论,分析关乎学科发展与转型、学术风尚与转向、学人理念转变与更新的核心问题。并在此基础上进行理论凝练,解决中国工艺美术史学史建构中所面临的关键与核心问题。

1、挖掘历史,总结百年中国工艺美术史发展的经验与模式

中国工艺美术史发展几经变革,走过了一条独立而又特殊的道路。对于一系列的变化、变革与反思,需要及时进行总结,这主要涉及新中国工艺美术史学科建设的道路模式、新中国工艺美术史的学术理论体系、工艺美术史家的研究趣旨与贡献等。这一部分应以“史论”研究为主,重点运用历史研究法,以求是的历史研究精神,对以往大量以中国工艺美术史为主题的各种内容进行系统梳理。在此基础上,对新中国工艺美术史的发展与研究进行分期,详细研究各期中国工艺美术史学科建设、学术研究的史实与成果。同时,梳理不同时期海外中国工艺美术史研究的现状与进展,构建全要素、全方位的新中国工艺美术史的历史体系。

同时,还需超越传统历史研究法,将社会科学研究方法中的田野调查法(或称之为社会调查法)纳入研究方法之中。以往,对于工艺美术史家的研究,多为梳理他们的成长与研究历程,总结其研究成果与贡献。这一研究仍需通过实地深入访谈的形式,建立工艺美术史家口述史集,以发掘更多的新材料、新认识。口述史集访谈学者可以突破设计学界,从更加宽广和全面的视角,将与工艺美术史有关的其他学科学者一并纳入,如考古学、文物与博物馆学、物质文化研究、视觉文化研究、人类学、社会学、民族学、艺术学等。这种具有代表性的工艺美术史家口述史集,可以更加清晰与深刻地把握工艺美术史发展过程中的关键因素与具体细节。同时,如此将文献研究与实地调查相结合,也创新了研究方法,可以实现对中国工艺美术学科、研究、行业进行全方位的观察与理解。

2、把握当代,开展中国当代工艺美术核心理论与实践研究

2012年,国家统计局颁布了新修订的《文化及相关产业分类(2012)》标准,将工艺美术产业从过去的外围分类中,提升为第七大类“工艺美术品的生产”,确立了工艺美术在文化产业当中的地位,给工艺美术行业带来了新的发展机遇。同时,近十年来我国采取措施大力做好传统工艺美术的传承保护工作,在挖掘和继承传统工艺美术品种和技艺的基础上,运用新技术,创新传统题材、工艺,推动了传统工艺美术的不断发展,使之呈现出蔚为可观的风貌。因此,面对这种新情况,亟需全面梳理与把握新时代以来、在国家政策支持与理论反思中重新 “复兴”的中国工艺美术,主要包括开展的新实践、开拓的新领域、涌现的新思想、形成的新认识、提出的新理论,厘清当代中国工艺美术的核心问题,大力发展当代工艺美术理论,以促进当代工艺美术实践。

以上目标需在史实研究的基础上,运用归纳研究法进行理论概括与提炼,以求从整体上把握当代工艺美术发展的动因与规律、道路与转向。同时,在明晰国内外关于中国工艺美术研究的历史与现状的基础上,仍需运用比较分析法,全面对比国内外中国工艺美术的研究视角、研究方法、研究模式,并分析各自的优劣,以厘清借鉴与结合的方式。最终目的,是寻求当代中外关于中国工艺美术史学科建设、学术研究、话语传播的有机融合,促进未来中国工艺美术史学科的创新性发展与当代工艺美术产业的高质量发展。

3、面向未来,探索中国工艺美术自主知识体系的建构与未来发展之路

随着“国潮国风”热以及科技革命、产业变革和数字化进程的加快,工艺美术产业发展的主导要素,开始加快从劳动、技术向知识、创新、融合和人才的转变。高质量发展对人才培养质量、产业结构、竞争力以及国际传播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未雨必先绸缪,探索面向未来的中国工艺美术知识体系,一方面可以为培养创新人才做知识储备,明确人才培养的价值导向;另一方面,可以为中国工艺美术的未来发展提供现实基础与理论支撑。具体来说,要对新中国工艺美术史进行整体性把握,提炼出可以反映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中国工艺美术核心要素与内涵,尝试构建面向未来并具备中国“主体性”的新中国工艺美术史“三大体系”,并在此基础上,展望中国工艺美术的未来发展之路。

关于中国工艺美术的核心要素、内涵与特质,学术界尚缺乏共识。在以往的研究中,学界多以定性的方式对其进行笼统性概括,但科学的、全面的研究也需要通过定量的方式进行实证研究。一方面,可以尝试通过文献计量学、统计学、信息管理等学科手段,来寻求并建立具有事实依据的共识;另一方面,在对学人进行深度访谈时,可以重点问询他们对中国核心要素、内涵与特质等方面的认识,以明晰具有高度认同性的学术品质。如此,便可以对现实中的中国工艺美术进行全方位的观察与理解,为该学科与学术的未来发展提供可靠素材。更为重要的是,可以促进工艺美术紧跟社会形势,用精品更好地服务于人民,向社会释放其强大的文化服务能力。

对工艺美术历史及实践的研究让我们愈发认识到,工艺美术作为设计学的有机组成部分,也属于交叉学科。因此,根据上述研究思路与预期目标,就需要借助多学科的交叉,采用多学科的材料,从更广阔的视野,借用多种理论与方法,对中国工艺美术史进行综合性的学术史梳理、理论研究和话语体系建构,以实现工艺美术与多学科的有机融合。

四、结语

在学科建设与转型、学术研究范式变革与升级、产业实践与现实需求等方面,中国工艺美术正面临着新的发展机遇。在新时代新征程中,加快构建新中国工艺美术史学史,通过对国内外中国工艺美术史发展历程与研究成果的分析和总结,汲取其中的优秀经验与成就,洞察在新时代下中国工艺美术发展与研究仍存在的短板与不足。其实,就是对中国工艺美术学科、学术、话语体系进行历史性的评价与评估,以及初步性的建构。这是今后促进工艺美术“三大体系”建设与评价标准建构的前提与基础。在学理与学术层面,书写新中国工艺美术史学史,不仅有利于把握中国工艺美术学科、学术研究的未来发展脉搏,而且对中国设计学“三大体系”的建构也具有强大的助力作用。在产业与实践层面,在对过往进行评价、评估与构建的基础上,结合产业实际,也有利于提出实现高质量发展的建议与策略,促进工艺美术领域的实践与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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