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闲情偶寄”中家具的造物思想*

王爱莺

(景德镇陶瓷大学 江西 景德镇 333000)

1 李渔与《闲情偶寄》

李渔(1611-1680),明末清初文学家、戏剧家、戏剧理论家、美学家。李渔在用家具、谈家具、改家具、造家具方面都别具风格。李砚祖先生曾评价李渔的造物智慧是一种生活的智慧、文化的智慧,更是一种艺术的智慧。而他自己则把晚年所著《闲情偶寄》是其一生生活经验、造物实践的总结。在《闲情偶寄》的描述中,李渔设计的家具功能完善、材料适用经济、理念创新新奇,符合百姓在日常生活对家具的实用需求,也符合对艺术化审美的追求。

2 《闲情偶寄》中的家具设计观念浅析

2.1 物尽其用的功能观

李渔在造物中考虑到“一事有一事之需,一物备一物之用”,提出物尽其用的功能观。李渔在书中所谈及的家具都是普通老百姓日常生活中所用到的,他对生活的观察细致入微,以实用为基础,强调了家具设计的基本原理是实用性,家具的设计和制作,要简单实用并要多考虑大多数人的使用要求。例如橱柜设计,如图1所示。

图1 橱柜

李渔曾说:“造橱立柜,无他智巧,总以多容善纳为贵”。这句话是告诉我们要合理且充分利用空间,增加橱柜的实用性。具体体现在以下4个方面:

(1)橱柜的设计注重的是实际的容量,而不是追求柜子样式的大小。

(2)增加架板的灵活性,对于体积大小不同的物品要有不同的安置方式,合理的安置不同的物品,那么架板具有灵活性,就可以根据实物进行灵活的调节,增加橱柜的实用性。

(3)架格分层的设置,分层可以将空间利用最大化,从而达到实用的目的。

(4)内部分格,对物品进行有效合理的收纳。李渔对每一件家具都做到物尽其用,独出心裁、百般巧思。

除此之外,李渔主张考虑物品的耐用性。在窗栏设计的时候,他主张“窗棂以明透为先,栏杆以玲珑为主,然此皆属第二义;其首重者,止在一字之坚,坚而后论工拙”。

李渔认为设计窗棂和栏杆的第一位的应该是:“坚”——结实耐用。“坚而后论工拙”是李渔设计思想的核心。可以看到李渔对实用和耐用有着严苛的追求,不仅仅是“纸上谈兵”,更多的是在后续的设计实践中的切实运用,后面他自己设计的暖椅、灯烛、笺简就是证明,更是设计的典范。

2.2 用之得宜的经济观

李渔一生坎坷,出生时家境优渥但却家道中落,卖文维持生计,生活拮据。他的生活经历让他体会到底层百姓日常生活的艰辛,所以在《闲情偶记》中关于家具的设计中,他想用最少的经济实现物品利用的最大化。“凡予所言,皆属价廉工省之事,即有所费,亦不及雕镂粉藻之百一”,体现他反对在造物时进行工艺的堆砌,厌恶奢华之风气,在造物时追求形态功能与装饰的和谐统一。

李渔主张“为费不多”“仁俭得宜”与“价廉工省”的原则,具体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完善的功能。李渔认为几案类的家具,抽屉是不可或缺的,平时可作收纳,分门别类,用时拿取方便,达到了一物多用的目的。

(2)合理的使用材料。李渔曾经利用古梅树干作为窗户的边框,加以剪彩的梅花进行装饰制成“梅窗”,远远望去“梅窗”好似一幅画。取自自然,用于自然,用最少的成本为物品创造了使用的价值。

2.3 无事不新的创作观

李渔坚持创新的观念,“性不喜雷同,好为矫异”“一榱一桷,必令出自己裁”就是证明。

例如李渔设计的暖椅就充分体现了其创造力。在设计上有许多创新点:

(1)“如太师椅而稍宽,彼止取容臀,而此则周身全纳故也”。椅面宽大,相对于太师椅稍微宽些,这样就能够容纳全身。

(2)“臀下足下俱用栅。用栅者,透火气也;用板者,使暖气纤毫不泄也;前后置门者,前进人而后进火也”。在臀部和脚下的地方都要使用栅栏来透出火气。使用栅栏可以快速传递热气,使用板可以阻挡暖气向外流出,达到密封的效果。在椅子的前后需要分别设置一个门,前门方便进人,后门方便进火。

(3)“两旁镶以实板,另置扶手匣一具,其前后尺寸,倍于轿内所用者。入门坐定,置此匣于前,以代几案。倍于轿内用者,欲置笔砚及书本故也”。在椅子的两侧镶嵌实木,上面放置一个置笔砚和书本的扶手匣,可以作为几案用。

(4)“抽替以板为之,底嵌薄砖,四围镶铜”。在脚底栅栏下放一块薄砖,使其作为可以抽拉的抽屉,将炭火放进里面,方便清灰和加碳。

(5)“有人斯有体,有体斯有衣,焚此香也,自下而升者能使氤氲透骨,是椅也而又可代薰笼。薰笼之受衣也,止能数件;此物之受衣也,遂及通身”。具有熏香功能。

(6)“游山访友,何烦另觅肩舆,只须加以柱杠,覆以衣顶,则冲寒冒雪,体有余温,子猷之舟可弃也,浩然之驴可废也,又是一可坐可眠之轿。可以小憩,是一具有座之床,若要游山访友,只要穿上两根轿杠,便是可坐可眠的轿子,如图2所示。

图2 暖椅

此设计观与法国设计师皮埃尔·夏里(Pierre Charrié)所设计的陶瓷锅吹口哨瓶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是对秘鲁传统歌唱器皿进行了重新设计。在设计中运用到他所收藏的音乐壶,所以在使用中陶瓷锅吹口哨瓶可以发出音乐的响声,以达到情绪的疗愈和心情的抚慰。此设计既满足了器皿本身具有的功能,又赋予器皿全新的理解和诠释,具有新的功能和意义。

2.4 以人为本的设计观

李渔设计的家具设计是秉持以人为本的设计理念,“人事为本,天道为末”,在他设计的在几案床榻、箱笼橱柜当中,就能体现出他注重人的使用感受,会考虑人在使用时的舒适度。

中国古代传统家具大都被赋予封建思想的禁锢,是封建统治的产物,是礼仪的标志,是权利和富贵的象征,这些含义都远远凌驾于“人”之上。他的设计者并不会考虑功能的实用性,也不会在意人的舒适性。

但是李渔设计的家具是有思想的,会满足身体机能的人性化的家具。比如李渔发明的凉杌,杌的杌面空出一个区域,在放有凉水或者冰块的方匣子上方覆盖瓦片,然后将其放置杌面空出的区域,凉杌制作完成,相当于现在的冰箱,从而达到降温的效果,提高其舒适性。

李渔在设计凉杌时,对其形式的选择也是考虑到人的舒适性,选择制成杌而不是椅子,是因为“夏月不近一物,少受一物之暑气,四面无障,取其透风”。夏天炎热,减少靠近一样东西,那么就会减少一点暑气。由此可见,李渔在家具设计时的以人为本的设计理念。

2.5 雅人深致的审美观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雅致一直是文人墨客的精神意蕴,是人们对于高层次审美的追求,也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精粹。

李渔幼时家境富裕,所见所闻皆是上乘,雅致的气质早已在潜移默化中渗透骨髓。“贵新奇大雅,不贵纤巧烂漫”,李渔如大多数文人雅士一样,在不断地追求古雅风韵的情趣与文化意蕴。李渔在家具的设计中,雅致是造物思想之一,追求高雅的精神境界。丁澎曾称赞李渔“匠心独运”“无常师”,在为生计所迫之时,还能坚持追求内心的雅致,这实属难得可贵。

以床设计为例,“其法维何? 一日床令生花,二日帐使有骨,三日帐宜加锁,四日床要着裙”。“床令生花”(见图3)是指在床头位置放置花瓶与鲜花,一方面鲜花的散发的香味能够促进入眠;另一方面鲜花在室内也起到很好地装饰效果。从他的“若是,则身非身也,蝶也,飞眠宿食尽在花间;人非人也,仙也,行起坐卧无非乐境”,可以反映出李渔对于床的设计要求不仅要符合人们对于床的舒适的需求,而且要满足人们对于生活环境美的追求。考虑到家具在使用过程中的情感上的联想,从而传达出李渔崇尚自然的雅致的审美趣味,这一点对于现在的设计师而言是具有参考价值和指导意义的。

3 结语

《闲情偶寄》中说“物物皆非苟设,事事具有深情”,这是设计造物的最高境界。在今天家具设计的观点理念上,李渔的设计理念是质朴的、实用的和生活化的艺术性的。李渔的家具设计以在实用性为基础的设计理念的同时,注重精神层面的审美需求。李渔追求一种安逸闲适的生活理念,主张生活和艺术的统一。《闲情偶寄》综合了李渔的造物观和生活美学观,是研究中国传统造物设计文化的重要史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