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采访到深度访谈：口述历史纪录片创作中如何探索人物记忆空间

摘要：目的：文章系统探讨口述历史纪录片如何通过从采访到深度访谈的逐步递进，有效探索并挖掘人物记忆空间，旨在为口述历史纪录片创作提供理论支持和实践指导。方法：文章采用理论分析与实证研究相结合的方法。首先通过查阅相关文献，界定采访与深度访谈的概念，并探讨“记忆空间”理论在口述历史纪录片创作中的应用。其次，以口述历史纪录片《七纺》的创作实践为例，详细阐述从采访到深度访谈的具体实施过程。结果：在采访阶段，以新疆第一代纺织女工为主要受访群体，并通过筛选获得了具有代表性和说服力的访谈对象。在深度访谈阶段，受访者逐渐打开记忆空间，分享丰富的生命故事和历史细节，为口述历史纪录片创作提供了宝贵的素材。同时，访谈者通过真诚的沟通和专业的访谈技巧，成功与受访者建立了信任关系，确保了口述历史资料的真实性和可靠性。结论：深入探讨从采访到深度访谈逐步探索人物记忆空间的过程，能为口述历史纪录片创作提供理论支持和实践指导。研究结果表明，采访与深度访谈在口述历史纪录片创作中各有侧重且相辅相成，合理运用这两种方法，可以有效挖掘受访者的记忆空间，还原历史真相。

关键词：口述历史纪录片；访谈者；受访者；采访；深度访谈；人物记忆空间

中图分类号：G212.1；J95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4）19-0-03

本文引用格式：谢荣磊.从采访到深度访谈：口述历史纪录片创作中如何探索人物记忆空间［J］.艺术科技，2024，3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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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概念界定与应用

从唯物主义的哲学观出发，采访是主体认识客体的活动，不仅是一种特殊的调查研究活动，更是一种广泛的社会活动［1］。采访的使命是记录，记录今时今日的历史；采访的目的是收集报道资料，平衡报道内容。简单来说，采访服务于新闻，采访的真实性、实效性也是为了能将新闻及时有效地传递给大众［2］17。

深度访谈又称“半结构访谈”，研究人员在访谈中与受访者深入交流，了解某一社会群体的生活经历和生活方式，探讨特定社会现象的形成过程，并提出解决社会问题的思路和方法［3］。深度访谈之所以强调“深度”，一方面是访谈过程中要对受访者的日常生活有深刻的把握，深入事实内部；另一方面强调访谈结束后对访谈内容、资料信息的分析和解读，将受访者的口头叙述整理为文本，探究其意义内涵，从而充分展现与理解事实［2］18。

“记忆空间”这一概念可以追溯到法国著名历史学家皮埃尔·诺拉的著作《记忆之场——法国国民意识的文化社会史》［4］。它常被称作“记忆之场”，是指个体或集体在特定文化背景下，通过记忆活动形成的心理和物理空间，具有文化性、历史性和社会性，是文化记忆的承载和体现。记忆空间不仅包括物质空间，如建筑、遗迹等，也包括非物质空间，如社会记忆、个人记忆等。在创作口述历史纪录片中，探索人物记忆空间是在时间和空间的双重维度上理解个体记忆和社会记忆、还原历史真相的关键。

2 采访阶段

在口述历史纪录片创作过程中，须经过初步的田野调查、合法合规的采访流程、确定受访群体、受访人员筛选这四个环节，明确创作方向。

2.1 初步的田野调查

口述历史纪录片《七纺》作为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文艺扶持激励资金项目，在项目申报前期就进行了大量的田野调查。初入原新疆七一棉纺织厂生活区，看见了什么，又感受到了什么，这对创作者来说至关重要。医院、学校、幼儿园、俱乐部、农贸市场、小公园等场所是两代七纺人难以忘怀的记忆之场，在不同时间对其进行观察可以更加直观地了解七纺人的生活方式、价值观念和社会关系。

2.2 确定受访群体

企业虽然不在了，但七纺这个名头成为乌鲁木齐重要的城市意象，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筛选受访人员成为摆在创作者面前的最大难题，如何在七纺50多年的发展历程中，挖掘从最早的军人施工建厂，到湖南女兵、山东女兵及上海、河南等内地支边青年加入生产大军，与新疆各族人民交往、交流、交融的感人故事，成为最重要的创作方向。最终，创作者确定以新疆第一代纺织女工为最主要的受访群体，他们资历老、年龄大、贡献大、说服力强，唯一的遗憾是她们平均年龄已88岁，健在者不足百人，因此抢救性采访成为摆在创作团队面前的迫切问题。

2.3 受访人员筛选

在采访阶段，访谈者需要了解受访者的背景信息，包括年龄、职业、生活工作经历等，可以电话采访，也可以登门拜访。除了获取受访者的基本信息，还要了解受访者的语言表达能力和逻辑思维能力，最终从近百人的采访名单中确定了14个深度访谈对象。口述历史纪录片需要通过深度访谈打开每个老人的记忆空间，真实客观、饱含真情地讲述她们的生命故事。

3 深度访谈阶段

在初步采访的基础上，访谈者确定了深度访谈人员的名单，下一步需要深入挖掘受访者的记忆空间。这要求访谈者具备更高的专业素养和访谈技巧，能够引导受访者回忆更多细节，探讨更深层次的情感和认知，有方法、有步骤地完成口述历史纪录片的深度访谈。

3.1 文献查阅与资料收集

在深度访谈工作开始前，访谈者需要根据第一次采访时获得的基本信息查阅相关文献资料，了解相关领域的研究现状、背景信息以及不足之处，为口述历史纪录片的创作提供新的视角和思路，为深度访谈提供理论支持和背景支撑。创作团队先后前往新疆档案馆、新疆图书馆、新疆日报社等地查阅与受访者相关的历史文献和档案资料，对新疆棉纺织工业的发展史有了进一步的认识，这有助于了解受访者生活的时代背景和历史事件中的个人经历，为探索人物记忆空间提供有力支持。

3.2 撰写深度访谈提纲

深度访谈问题应具体且深入，全面关注受访者的生命历程和精神世界。访谈者要根据第一次采访时了解到的个人信息，结合前期查阅的文献资料撰写深度访谈的提纲，要将大历史与小人物的生命故事紧密结合。可以说，一个好的深度访谈提纲，就是一张受访者的历史画像。提纲内容应包括以下五个部分：一是儿童、少年、青年、中年、老年等各个人生阶段的主要经历，二是受访者与行业发展史的交集，三是受访者与国家、地区发生的历史事件的交集，四是受访者迎来人生转折点的契机，五是受访者对行业的贡献等。设计好访谈提纲以后，需要提前一周交给受访者，帮助其打开记忆空间。

3.3 深度访谈的现场陪伴

下文从口述历史纪录片创作角度出发，从访谈者的真诚、受访者的真实等方面，探讨访谈者和受访者如何共同探索记忆空间。

3.3.1 访谈者的真诚：建立信任与共鸣的桥梁

在口述历史纪录片创作中，访谈者的真诚是建立与受访者信任关系的基石。可以说，一个不真诚的访谈者不可能做好深度访谈工作，受访者能够第一时间感受到访谈者的不真诚，从而拒绝打开自己的记忆空间。

深度访谈的目的性不能太强，不能像采访那样以获取信息为第一要务。访谈者要保持平常心，放弃功利心，把每一次深度访谈当成和受访者的相互陪伴。访谈者要尊重受访者的年龄、相貌、政治面貌、家庭条件和生活习惯等，受访者和访谈者的地位是平等的，绝对不能居高临下，把背后的摄影机当作自己的特权，更不能主导受访者。

预热作为访谈的起始阶段和“破冰”阶段，对建立信任关系、缓解紧张氛围、引导访谈方向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在预热阶段，访谈者需要再次说明自己的身份和来意，获得身份上的信任；可以询问受访者近期的身体情况、生活状态以及要闻趣事，拉近与受访者之间的距离，使受访者感受到访谈者的亲切，缓解紧张的氛围，切忌直奔主题。在访谈过程中，要尊重受访者感受，在听完受访者的讲述后再进行对话，不要轻易打断对方。要学会先开放式地倾听，再追问开放式的问题，给予受访者充足的表达空间。

每一个受访者都有难以言说的创伤，访谈者应尽可能避免触及受访者的敏感点，减少深度访谈可能带来的二次伤害。访谈者应密切关注受访者的情绪变化，适时调整访谈的节奏和深度。当受访者表现出不适时，访谈者应给予足够的时间和空间让受访者平复情绪，适时调整访谈问题。例如：“关于这件事，你愿意多说一点吗？”“如果这个问题让你不舒服，你可以选择不回答。”“我注意到你流泪了，你愿意告诉我们为什么吗？”如果此时受访者表现出强烈的情绪波动，应立即暂停访谈。

3.3.2 受访者的真实：历史记忆的再现与传承

口述历史纪录片的魅力在于真实性，而受访者的真实讲述则是这种真实性的核心。任何人在摄影机面前都会有不适感，难免存在掩饰的行为。被摄影机记录下的口述影像，到底像不像受访者？是不是生活中真正的受访者？受访者的真实性是口述历史纪录片创作者需要认真思考的问题。

第一，时间是检验口述历史纪录片创作的试金石。少则几个小时、多则数天的深度访谈能够让受访者逐渐卸下防备，身体状态更松弛，表情更丰富，情感更饱满，从而更好地打开自己的记忆空间，将个体的生命故事自然流露于镜头前。

第二，由于人类的记忆具有易消退的特点，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模糊，为了更好地打开受访者的记忆空间，可以采用故地重访的形式。受访者在故地重访时，往往会被熟悉的环境触动。这种情感的触动，不仅是对外在环境的回顾，更是对个人成长和变化的审视，不断丰富着深度访谈的形式和内容。故地重访可以为口述内容提供有力的佐证，提高口述历史纪录片的可信度。

第三，老照片、老物件、老资料在深度访谈中对打开受访者的记忆空间具有重要作用。当受访者记忆模糊或讲述无兴奋点时，可以拿出这些档案文献进行引导，这些物品往往会引发其强烈的情感反应，为受访者提供具体的回忆线索，有助于她们更全面地回忆和讲述过去的故事，挖掘出更多被忽视或遗忘的历史细节，为观众呈现更加真实、立体、全面的历史。

第四，在深度访谈中，针对同一问题进行多人访谈是一种常见的方式。运用这种方式能够捕捉到不同个体的独特视角和经验，为深度访谈提供更加真实、丰富和全面的信息。由于人类记忆具有易变性、不完全可靠性等特点，回忆起来的知识、经验、事件、物品形象等，并不能确保是首次识记时的原型［5］。随着时间的推移，记忆会扭曲、变样甚至残缺。为了最大限度还原历史真相，建议在深度访谈中针对同一问题进行多人访谈。通过对多人访谈材料的深入挖掘和剖析，揭示历史事件的本质和真相，确保口述历史纪录片的准确性和公信力，呈现历史事件的多维度视角。

3.3.3 深度访谈是一个共同探索记忆空间的过程

通过深度访谈，访谈者与受访者可以共同构建出一个充满历史记忆与情感共鸣的空间，为观众带来更加丰富的叙事体验，为叙事创新提供无限可能。访谈者可以引导受访者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层面讲述自己的经历，受访者也能逐步打开记忆空间，分享丰富的生命故事和历史细节，为访谈者提供记忆中的宝贵素材，最终使叙事效果更加多元、立体。

4 结语

本文深入探讨从采访到深度访谈逐步探索人物记忆空间的过程。采访与深度访谈在口述历史纪录片创作中各有侧重且相辅相成，合理运用这两种方法，可以有效挖掘受访者的记忆空间，还原历史真相。在未来的口述历史纪录片创作中，访谈者应继续创新工作方法，不断提高专业素养和艺术修养，创作出更加客观真实、生动感人的口述历史纪录片。

参考文献：

［1］ 赵淑萍.电视新闻采访与写作［J］.现代传播，1993（4）：159-186.

［2］ 刘德寰，赵竞鹤.深度访谈与采访的差异［J］.新闻爱好者，2024（5）：16-19.

［3］ 孙晓娥.深度访谈研究方法的实证论析［J］.西安交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32（3）：101-106.

［4］ 薛美华.记忆之场视域下乡村记忆档案资源价值实现研究［J］.档案管理，2020（6）：62-63.

［5］ 陈枫.磁诱导睡眠状态下协助记忆的系统设计［D］.天津：天津大学，2008.

课题项目：本论文为2023年度自治区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科研项目“新疆第一代纺织女工‘口述’影像记录与研究”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XJEDU2023P101

作者简介：谢荣磊 （1984—） ，男，副教授，研究方向：纪录片、短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