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乡村科幻电影中的乡村文化传播路径研究

刘月恒 章颖

［摘要］近年来，以新时代乡村变革与发展为背景的乡村科幻电影不断涌现，为新时代乡村振兴文化传播提供新的路径。笔者研究发现，乡村科幻电影传递“和谐共生”“乡土情怀”“人文风气”的乡村文化价值，发挥构建多元文化共生空间、塑造乡村文化记忆共同体、展现新时代乡村群体新面貌的媒介优势，更好地传播文化意识形态和新时代乡村文化风貌，形塑思想。当前，乡村科幻电影中乡村文化传播面临传播受众定位模糊与传播力度较弱，传播渠道竞争挑战与媒体变革的现实困境。由此，文章提出我国乡村科幻电影中乡村文化传播路径：打造乡村科幻电影精品，提升乡村文化传播质量；精准定位受众，助推乡村文化有效传播；媒体社区互动合作，拓展乡村文化传播平台。

［关键词］乡村科幻；乡村文化；价值传播；传播策略

2023年2月，《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做好2023年全面推进乡村振兴重点工作的意见》指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最艰巨最繁重的任务仍然在农村”［1］。近年来，《我儿子去了外星球》《坑蒙拐骗外星人》《外星人事件》《你瞅啥？外星人》等乡村科幻电影不断涌现，并逐渐走向“科幻+喜剧”融合类型的本土化创作范式。在乡村振兴的时代语境下，乡村科幻电影以乡村为坐标点、村民为主要人物对象、地外生命或人类科技幻想为叙事的核心元素，从由内而外和由外而内的双重视点，反映新时代乡村变革的新面貌与新矛盾。在学术研究上，黄鸣奋的《乡村科幻：比较视野下的电影新品》，王传赫、宁佳伟的《原乡重构：乡村景观下的科幻想象》，林华浩、刘强的《离散书写、未来视野与文化认同：乡土科幻电影叙事维度三题》等论文从艺术建构、艺术特点、叙事维度等方面对乡村科幻电影进行研究。然而，学界对乡村科幻电影在媒介与文化意识传播方面的考察仍旧相对不足。因此，文章在乡村振兴视域下以具体乡村科幻电影为例，研究我国乡村科幻电影中的乡村文化传播路径。

一、乡村文化在我国乡村科幻电影中的价值传播

“如今的国产科幻电影已经告别对好莱坞超级英雄叙事的简单模仿，出现本土化叙事的自觉意识，开始挖掘科幻电影在形塑受众文化价值和思想观念方面的重要作用—这是它转型并开始‘破圈’的重要标志。”［2］

在乡村文化振兴的时代背景下，乡村科幻电影将乡村文化的价值观念嵌入艺术创作，既能够确保我国乡村科幻电影艺术内核的意义生产，又可以通过乡村文化的现实意义价值引发深层次的受众心理认同。

（一）“和谐共生”：构建多元文化共生空间

滕尼斯在《共同体与社会：纯粹社会学的基本概念》一书中指出，共同体以血缘、感情和伦理团结等为纽带，其基本形式有血缘共同体（亲属）、地缘共同体（邻里）和精神共同体（信仰、友谊等）［3］。在我国，随着社会的发展与转型，村落与村落之间、乡村与城市之间、地域与地域之间逐渐突破各文化单元间的壁垒，形成多元文化融合共生的局面，构建以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为核心的民族特色文化和多元文化共生空间［4］，这是乡村文化传播的必须之策。

我国乡村科幻电影在情节设定中通过人物之间的互动与交流完成不同文化背景角色的塑造，展现不同地区、民族在语言、风俗、生活习惯、思维方式等方面交融的多元文化共生局面，其中最具有特点的是地外生命所代表的“外星文化”。在我国乡村科幻电影中，外星生命多以友好的身份出现，通过未来科技等方式向村民提供农作技术和进行异域文化交流，而村民面对真假未辨的“外星人来到地球”的传闻，则将乡村群体之他者的外星生命作为一面镜子，镜像式地展现乡村人文之情。

此外，我国乡村科幻电影还展现休戚共生的人与自然关系，不仅为受众呈现不同于经典科幻大片里未来城市景观的自然地理与文化风貌，而且探讨地球或未来科技对农村经济与耕作方式的影响，传达生态环境、自然资源保护与可持续发展的理念。例如，在电影《我和我的家乡》的乡村科幻片段《天上掉下个UFO》中，村民黄大宝为了解决家乡交通不便的问题创造出一个形似UFO的飞行器，而这个飞行器却误打误撞地被人们认为是真的外星飞行器，并成了热门的新闻话题，由此引发家乡以UFO为IP打造一系列服务业设施，从而凸显乡村经济结构转型升级的可行性，最终促进乡村旅游发展。同时，该片段也用大量的镜头描绘我国贵州省黔南地区如梦如画的自然风貌，彰显良好的生态环境是乡村发展的最大优势和财富的理念，从而鼓励和帮助人们树立生态振兴意识，推动人和自然和谐共生，提倡乡村走绿色发展之路。

（二）“乡土情怀”：塑造乡村文化记忆共同体

从宏观上看，城市和乡村是构成我国地域文化意义生产的两种主体，它们在物质文化与精神文化方面的差异赋予艺术作品不同的艺术表达和创作表现，也分别对受众的观念意识建构产生影响。在我国，乡村科幻电影作为深刻地展现文化主体意识的电影題材，具有独特的文化内涵与文化符号的意义建构、传播功能。“所谓文化符号，是经过时间洗涤之后沉淀下来的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的精华，是某种意义和理念的载体。”［5］在我国，一方面，乡村科幻电影通过物质文化符号丰富受众对乡村文化与传统文化的认知体验，影片中既出现锄头、草帽等乡村生活中的传统工具，又有智能机械、代步车等现代农业科技产品，不仅呈现乡村田园、山水等自然景观和宗祠、庙宇等村庄传统建筑，还有特色度假村、旅游景点等现代化建筑以及颇具地域色彩的乡村美食等。在展示地方乡村农具、房屋建筑的同时，乡村科幻电影也将科幻元素与传统服饰、民俗等物质文化符号结合起来，如《天上掉下个UFO》中飞碟形状的“天眼酸汤鱼”等，这在一定程度上展现乡村文化的包容性及其生机、活力。另一方面，乡村科幻电影通过精神文化符号唤起受众心中的乡土情怀，如乡村邻里之间的资源共享、互帮互助、无私奉献精神等。例如：《天上掉下个UFO》中村民黄大宝通过自己的发明创造帮助村民改善生活不便；《外星人事件》中村干部赵致富不畏困难、舍身为人的精神，这些都展现乡村群体对大自然的敬畏、共生精神，从而表达乡村文化中生态可持续发展的意识等，让受众在心理层面构建起对乡村文化及其价值的认同感。

（三）“人文风气”：展现新时代乡村群体新面貌

“人是文化的存在，人性之镜映射的是文化的影像”［6］。乡村科幻电影通过塑造性格鲜明、富有魅力的乡村人物角色以及在电影中嵌入“外星元素”在现实社会商业化、城市化中对乡村影响的“危”与“机”，在乡村人物角色与“外星阴谋”的抗争过程中凸显乡村群体坚毅、本真、智慧、勇于创新、充满社会责任感的精神风气，他们可以是农民、创业者，也可以是基层干部等，以此展现新时代乡村群体多元化的新面貌，凸显乡村群体智慧。例如：乡村科幻电影《卷土重来》讲述了一个在外发展失意的青年回到家乡，聚集了一群热心的村民把荒芜的西北土地打造成“火星”旅游景点，并拍摄了一部关于“火星救援”的片子的故事；《你瞅啥？外星人》讲述了村民谢一飞意外得知外星人想要把村子移走的阴谋计划，死里逃生赶回来通知村民紧急撤离，却遭遇村民的误解和嘲笑，然而谢一飞没有妥协，并靠大葱和大酱战胜了外星人的故事。

此外，乡村科幻电影还展现对不同个体人物的精神关照。例如：乡村科幻电影《我儿子去了外星球》中农民陈立根在村口捡到了一具外星人尸体，他认为外星人尸体跟自己失踪的儿子有关，并日夜守护这具不知真假的外星人尸体，期待找回失踪的儿子，在看似荒诞的外星人传闻闹剧背后，该影片表达了一个父亲对失踪儿子的精神寄托；《卷土重来》中在剧组里做替身工作的儿子因伤被迫回到家乡，对人生之路充斥迷茫、失意，但其父亲一直对外宣传儿子是导演，可以帮助村子拍摄影片并打造网红景点，带动村子的经济发展，于是电影梦碎的儿子跟一个异想天开的父亲为了把无人问津的村子打造成网红景点，率领一众村民拍摄火星大电影，通过不断筹划、拍摄以及乡亲们的帮助，儿子逐渐对这片乡土充满热忱，正如台词所说：“拍电影当然是想多点人看到，可更想让那些走出去的人，记得回来看看。”可见，乡村科幻电影以乡村人物视角从内在反映乡村的人文特色与文化价值，激发乡村群体中不同个体的主体性意识，强调乡村群体是乡村振兴的主力军，从而提升乡村群体的精气神，为乡村振兴营造良好的文化氛围。

二、我国乡村科幻电影中的乡村文化传播困境

虽然我国拥有丰富的乡村文化资源，也不乏优秀的科幻电影创作者，但是乡村科幻电影中的乡村文化传播仍存在一定的传播困境。在乡村科幻电影整体制作投资规模较小、影视技术水平欠佳、故事内容较乏味的同时，乡村科幻电影中的乡村文化传播面临传播受众定位模糊与传播力度较弱、传播渠道竞争挑战与媒体变革等诸多亟待解决的问题。

（一）传播受众：定位模糊与传播力度较弱

在我国，乡村科幻电影不仅塑造乡村群体形象，展现乡村地域空间等，更是“将中国乡村变革视为解读‘乡村科幻’特色的现实参照系”［7］。它以自身独特的科幻视野与现实旨归丰富我国科幻电影的内容。从宏观层面的“家国情怀”“传统文化”“和平发展”深入微观层面的“乡土情怀”“乡村文化”“乡村发展”，乡村科幻电影通过乡土叙事和科幻现实艺术手法增强受众对乡村文化的认同，从而消解严肃的强科幻内容，让内容趋于简单化、娱乐化，呈现“科幻+喜剧”的轻松、幽默风格，更易被具有文化活动需求的乡村群体尤其是青少年群体所接受，从而进一步拓展乡村题材影片价值传播的范围。然而，这种趋于简单化、娱乐化的内容表达并没有让乡村科幻电影成为电影市场中的精品，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使乡村文化传播受限。截至笔者调查日，以国内影评影响较广泛的豆瓣评分为参照：《我儿子去了外星球》有1530人评价、豆瓣评分为4.7分；《外星人事件》有737人评价、豆瓣评分为3.3分；《坑蒙拐骗外星人》《你瞅啥？外星人》则没有评分。究其原因，乡村科幻电影虽然具有传播乡村文化的良好功效，但是其中乡村文化的传播受众定位模糊，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乡村科幻电影制作尚未充分挖掘自身在文化传播方面的媒介作用，未能根据不同文化教育程度、不同年龄层等方面的受众群体需求实施创作方案，从而导致宣发不到位，乡村文化传播力度较弱，受众关注度不高。

（二）传播渠道：竞争挑战与媒体变革

第一，乡村科幻电影因整体投资力度不大、制作质量不高、市场回报期望值较低等面临电影院线上映资源有限的严峻考验，在一定程度上也使乡村文化传播受限。乡村科幻电影即使通过网络视频平台传播，如《我儿子去了外星球》在爱奇艺平台上映、《外星人事件》在优酷平台上映，利用新媒体平台传播优势，也不得不面对网络视频平台的激烈竞争，必须在其他在线平台中寻找传播机会，以获取受众关注，应对其他类型优质内容的竞争压力，从而更好地传播乡村文化。

第二，乡村科幻电影在电影院线上映资源有限的同时，尚未有效拓展短视频等新媒体传播渠道，这不利于乡村科幻电影中乡村文化的高效传播。随着VR、AR等虚拟现實技术的飞快发展以及元宇宙概念的提出，乡村科幻电影仅仅通过社区服务提供的移动影院渠道进行乡村文化的传播是远远不够的。根据卜嘉敏和徐力对南京市溧水区X村进行乡村文化传播的调查，在乡村群体信息接收来源中智能设备和互联网占比63%、电视占比42%、广播占比13%……可见，目前乡村群体侧重于通过综合性的传统媒体和融媒体平台［8］获取信息，乡村文化传播也由标语宣传、政策解读等传统形式向影视音频数字化转变，甚至为受众提供智能科技体验。例如：YY直播平台探索“直播+红色老区”的形式，助推乡村振兴；中宣部“学习强国”平台和科大讯飞联合发起的“长征路 强国梦”党史学习大篷车活动，让人们通过VR身临其境地体验红色文化。这些智能化、交互式的新型传播手段都对乡村科幻电影中乡村文化的传播带来影响。

三、我国乡村科幻电影中的乡村文化传播路径

乡村科幻电影应注重以高质量的影像形式与故事内容承载传统文化和乡村文化的传播，顺应时代潮流，精准定位受众群体及其需求，积极探索商业化市场传播路径，建立多元传播体系，拓宽传播渠道，为乡村文化传播提供更多可能性。

（一）打造乡村科幻电影精品，提升乡村文化传播质量

目前在我国，高质量的乡村科幻电影是乡村文化有效传播的首要前提，它要求科幻电影创作者不仅具有创意思维，而且深刻认识与了解乡村文化，能够把握科幻与现实的平衡点，在构建科幻元素的同时准确、鲜明地传达乡村文化的价值意义与内涵。“‘乡村科幻’的特色更多地通过外星科技（而非地球科技）表现出来”［7］，这也就需要科幻电影创作者重视视觉特效的制作，加大视觉特效的投入，设计丰富的视觉特效，确保视觉特效与乡村地域风格、叙事风格相融洽。在提升乡村科幻电影艺术制作水平的同时，科幻电影创作者还要坚持以乡村文化价值作为乡村科幻电影创作引导与传播的核心，积极传播新时代乡村群体的新形象、新面貌，激发乡村振兴中乡村群体的主体意识，并顺应当下文化传播的全球化趋势，以高质量、高水平的乡村科幻电影精准传播我国传统文化与乡村文化。

（二）精准定位受众，助推乡村文化有效传播

乡村科幻电影对乡村地域的人物塑造、事物展现与精神描绘富有强烈的地域色彩，彰显不同的地方文化。例如，《天上掉下个UFO》展现贵州自然风景与地方文化，通过带有地方口音的普通话塑造黄大宝的农民科学家形象，打破乡村群体的既往印象，有利于塑造新时代的乡村形象。值得注意的是，这种地域色彩与乡村、科幻的融合，需要科幻电影创作者关注受众的反馈，也就是“面对新媒体时代信息的海量性，若是想让受众接收到传统文化信息，必须迎合受众的选择性心理，做好清晰定位”［9］，根据受众的兴趣爱好、生活文化环境、教育背景等方面进行市场调查与分析，精准定位受众，从而进行题材创作、内容筛选以及制订宣发与营销策略。一方面，乡村科幻电影可以将乡村文化的价值与意义融入创作编码；另一方面，乡村科幻电影可以让受众作为主体参与制作，使受众不仅进行观影反馈、评论、分享，而且对乡村文化进行二次传播，从而增强乡村文化的价值传播与艺术传播效果。

（三）媒体社区互动合作，拓展乡村文化传播平台

“国产科幻电影……在编码环节加入想象力引导，为受众留下解码时的想象空间，表面上不会强行决定受众的解码路径，实际上却在建构大多数受众的文化认同。”［2］乡村科幻电影在全景式地展现乡村新面貌、深入挖掘乡村人物故事的同时，也进一步满足受众的想象力需求，更好地发挥传播文化意识形态与形塑思想的媒介优势。在新媒体融合发展的背景下，乡村科幻电影在乡村文化传播过程中需要注重多元传播体系的实践应用，通过短视频App、在线流媒体等新媒体平台，为受众提供拍摄过程、幕后花絮、内容解读等文字与视频信息，增强以导演团队、演员为代表的科幻电影创作者与受众群体以及受众之间的互动联系，建立受众族群，并与村镇社区、有关电影IP和内容的旅游景点合作开展电影投放等乡村文化传播活动，利用虚拟现实、增强现实等智能科技手段，让受众体验乡村文化。

四、结语

在乡村振兴背景下，我国乡村科幻电影蕴含乡土文化的时代价值，作为贯彻宣传乡村振兴战略的一种媒介，应坚持以主流意识形态作为创作引导与传播的核心，不断提升艺术制作水平，发挥自身的文化价值和意义传播优势，深入探索多元传播体系的实践应用，积极挖掘社交传播空间，将传统乡村与现代发展、伦理道德与文化变革、时代变迁与个体命運等议题以多元而深刻的视角和艺术表现形式呈现给受众，促进乡村科幻电影中的乡村文化传播获得更广泛、更高质量的传播效果。

［参考文献］

［1］于文静，陈冬书.2023年中央一号文件公布 提出做好2023年全面推进乡村振兴重点工作［EB/OL］.（2023-02-13）［2024-01-08］.https：//www.gov.cn/xinwen/2023-02/13/content_5741361.htm.

［2］张苏秋.从国产科幻电影看“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艺术表达与传播［J］.艺术传播研究，2022（04）：12-18.

［3］滕尼斯.共同体与社会：纯粹社会学的基本概念［M］.林荣远，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

［4］周炳群.文化共生与民族地区文化发展［J］.广西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8（06）：115-118.

［5］冯聚才.文化符号与文化软实力［J］.开封大学学报，2012（03）：1-4.

［6］苗伟.论人的文化主体性［J］.云南社会科学，2012（04）：55-60.

［7］黄鸣奋.乡村科幻：比较视野下的电影新品［J］.百家评论，2022（03）：113-118.

［8］卜嘉敏，徐力.赋能与回归：新媒体语境下乡村文化传播现状调查与分析：以南京市溧水区X村为例［J］.东南传播，2021（07）：39-42.

［9］钱晨，樊传果.新媒体时代基于受众心理的传统文化传播策略［J］.传媒，2019（06）：73-76.

［作者简介］刘月恒（1999—），男，河南南阳人，江西科技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章颖（1979—），女，江西南昌人，江西科技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