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媒体环境下博物馆地方性知识传承的意义与价值

2024-03-01 02:07罗晶晶柴吴昊
新闻传播 2024年1期
关键词:博物馆文化

李 欣 罗晶晶 柴吴昊

(中央民族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 北京 100081)

“地方性知识”是以美国著名人类学家克利福德·吉尔兹为代表的阐释人类学的核心理论,旨在说明特定自然环境和历史背景下,人在某一地方生产生活实践过程中所积累产生的知识体系,关系到知识的生成与辩护中所形成的特定情境。现代化与全球化趋势使得地方性知识能够得到跨文化环境的认可,同时其在逐渐融入到全球化进程更多被赋予了普遍性意义。博物馆往往蕴含着当地的“地方性知识”,而我国博物馆目前对地方性知识的展示与传播的建设缺乏独特性,具有同质化特征。新媒体发展的背景下,媒介技术、传播机制的革新能够为博物馆地方性知识传承提供极富价值的启发。推动博物馆传承地方性知识,需要丰富地方性知识的文化释义,明晰博物馆作为公共知识生产者、形象代表塑造角色背后地方性知识的丰富意涵,编织起地方性知识传承的“意义之网”。

一、地方性知识的文化释义:从“地方珍馐”到“流动的盛宴”

新媒体环境下,博物馆对于地方性知识的呈现与解释更加多样化。博物馆中的“文物”不再是“冷冰冰”的展品;对于其呈现与解释也不是简单的本体信息的介绍,如名字、朝代年份、出土地点等。而是通过经验性知识和学术性知识的整合将其置于一个文化整体之中,通过技术手段多样化呈现出背后的历史发展脉络与知识文化内涵,促进“活态的、多维的传承”,使其得到更全面的文化释义,带给观众更翔实的地方性知识认知,从“地方珍馐”成为“流动的盛宴”。

(一)还原历史语境,彰显地方独特性

博物馆往往作为一座城市的象征,承载着一个城市、一个地方的过去、现在甚至是未来。新媒体环境下的地方性知识传承,意味着将博物馆所承载的知识(如空间、器物等)置于文化整体的视野之中,从历史、社会变迁、文化整体的视野理解“地方性”知识。

如果孤立地将博物馆所承载的知识从其生存的语境中抽离出来,或是将其仅仅作为“展品”进行展示和保护,则是割裂了自身与其所处的文化整体生态之间的关系。这样的传承是孤立于特定情境、脱离于现实生活的,是不具备传承生命力的。新媒体环境下的地方性知识传承则意味着通过线下线上的资源整合、多样化的手段去呈现与解释文物背后的文化与内涵,同整体的历史发展脉络、文化背景相联系。

同时,新媒体环境下传承地方性知识也意味着需要去对抗全球化与地方性文化的冲突,彰显地方性知识的独特性。博物馆所承载的知识不是历史的“遗留物”,将“地方性”作为特色和亮点进行打造,赋予传承的对象及其传承过程“活态”的生命力。

(二)整合地方性知识与知识体系,进行独创性叙事

在地方性知识传承的过程中,由于立场和视域等差异,不同群体对于地方性知识的描述或传承会产生差异,使得地方性知识的传承和描述过程难以呈现一个较为统合不同立场和视域、呈现全面的形式。

在新媒体环境下,博物馆在传承地方性知识的过程中,凭借其机构性质与信息获取渠道等优势,进行独创性叙事。对于博物馆而言,独创性叙事主要体现在:叙事内容的整合性与叙事方式的情景性。从叙事内容来看,博物馆对于地方性知识的呈现过去是以“文物实体”的展示为主,文物信息为辅。这样的呈现方式难以让观众了解到其背后的历史发展脉络与地方性知识。而新媒体环境下,博物馆将经验性知识与学术性知识相结合,以多种视域进行知识解释,意在呈现出更加全面和更具特色的内容。以陕西历史博物馆于虎年推出的“探寻杜虎符的前世今生”线上展览为例。除了出土文物的基本信息外,博物馆将杜虎符含义、由来、制作工艺、发展演变都通过媒介化手段呈现出来。观众对于这个知识的获取相比于过往的“文物展示+文字信息”的方式更加全面与具有特色。

从叙事方式来看,新媒体环境使得地方性知识的呈现与解释并非是“文物展览+文字解说”单一的参观方式,而是能够通过全息投影、虚拟互动体验等多种方式呈现,打造一种情景化的历史还原环境。突破视觉的单一知识学习方式,以视觉、听觉、触觉、甚至是具身体验的方式互动、游戏等进行地方性知识的认识。由此,以整合性叙事内容与情景化叙事方式共同组成的独创性叙事便具有着历史时空的情境性、讲述手段与话语的现代性、观众体验的交互性的特点。

博物馆在传承地方性知识的过程中,凭借其机构性质、信息获取渠道等优势,整合对于地方性知识的正式与非正式、官方与民间等多种立场和视域的传承和描述形式,生发出以博物馆自身为地方性知识传承主体的特有的叙事方式,发挥其进行独创性叙事的角色作用。

图:博物馆“独创性叙事”示意图

二、公共知识生产:从“知识神庙”到“文化论坛”

借助新媒体,博物馆得以智慧化发展,在传播与传承地方性知识中发挥着更大的作用。智慧化发展能够使得博物馆将地方性知识逐渐变成一个具有公共属性的文化知识,将博物馆从高高在上的权威“知识神庙”,变成可供观众讨论交流,互相学习的“文化论坛”。新媒体作用下,越来越多的博物馆能够从“知识神庙”中解放出来,赋予观众更多共同讨论的空间与公共知识生产的机制。一方面在于新媒体环境下博物馆承担着打破“文化壁垒”的角色作用;另一方面在于在线上线下打造了一个供以人们自由讨论交流的公共“文化论坛”。

从新媒体环境下博物馆打破“文化壁垒”的角色作用来看,地方性知识强调其是与普遍性知识相区别的一种“本土文化知识”。同时地方性知识的存在和传承本身规定了“特定情境”不可脱离特定的环境与历史背景。一方面,“地方性”或“局域性”不仅是特定的地域意义上,它还涉及到在知识的生成与辩护中所形成的特定情境。表面上看,各博物馆由于其所处地理位置的不同,具备不同的地域文化色彩以及特定的地域意义;另一方面,各博物馆作为知识的提供和传承方,扮演着特定的文化角色,并营造出地方性知识独特的传播“场域”。诺曼·丹尼尔在《文化屏障》中指出:“文化屏障是指一个个体无法使另一社会中以不同方式成长起来的个体,分享他从自己社会中获得的任何东西。”对于具有“本地知识”背景的当地人群而言,地方性知识有着与生俱来的心理接近性,但这一部分“不便言明”的知识,对于身处地方性知识特定环境外部的人群而言,构筑起了“文化屏障”。

博物馆在传承地方性知识的过程中,不仅面向具有“本地知识”背景的当地人群进行内部传承,也需要对于在特定自然环境和历史背景之外的“异文化群体”传播。因此,博物馆在传承地方性知识的过程中,承担着打破“文化屏障”的重要角色,在博物馆自身独特的叙事方式、特定场域和情景等多种因素的共同作用下,通过与内部“文化持有者”对话使文化得到确切的诠释,帮助“异文化群体”进入特定情境中对地方性知识形成理解,言明“地方性知识”。

从新媒体环境下博物馆公共“文化论坛”的构建来看。于线下举办论坛、讲座是常态,通过此使学者与观众对话交流中构建形成了“文化论坛”的博物馆,强调了多元、参与、达成理解与共识的“公共性价值”。于线上新媒体建设,许多博物馆已建立起新媒体平台,并活跃更新相关文物等信息。线上平台中观众不再只是信息接收者,能够通过线上评论互动的方式讨论,具有着公共知识生产的条件。但从实际的发展状况来看,只有少数博物馆能够同观众保持稳定的线上交流的互动与关系。从技术应用层面上,虽然不少博物馆已采用VR技术供以观众线上参观,但过程中只有少数博物馆建构“留言”或“聊天”机制,赋予线上展馆交流空间。

三、形象代表的塑造:从“地方性”到“国族性”

作为地域特色的地方性文化,在地方社会的传承变迁中,能够被地方社会的人们所共同享用与共同传承。在这个层面上,地方性文化已经初现公共性的特点。同时,在现代化与全球化的浪潮中,地方性文化被赋予日常生活外在的文化政治意义,使之具有了超越地方社会的公共性。主要表现为地方文化超越地方社会本身,在不同阶层与不同群体中得到认同,从而形成一种新的身份象征。

而传播是实现这一公共性的途径,并有多元化的方式与载体。博物馆利用新媒体技术,进行智慧化发展的过程中,也促进了将地方性知识从“地方性的”语义转化为“民族-国家的”语义,同时为语义变化带来更多意义与价值。

(一)从“文化江湖”登上“文化庙堂”:主流文化体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当本地人民长期在实践中积累形成的地方性知识被纳入博物馆名录,作为物质文化遗产或非物质文化遗产得以传承与保护时,便将地方性的文化纳入到了现代公民社会的文化体系之中,使之成为供更广泛公民能够参观、学习的文化。在这个层面上,被纳入博物馆通过器物展示、数字修复等方式传承的地方性知识,不再独属于地方的文化,而是从地方文化的“江湖”中,正式进入到文化国家的“庙堂”之中,成为民族-国家主流文化体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能够记录与代表着一个民族-国家的发展历史与文化进程。博物馆的智慧化发展,则推动地方性知识更广泛区域群众、更广大阶层的了解与认知,促进认同其为主流文化体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二)地方形象塑造:成为地方社会的代表形象

当地方性文化被纳入主流文化体系之中,地方性知识及文化的意义与价值便有所增加。它不仅融入主流文化体系,成为代表民族-国家文化的一部分,也在面向社会公众时,塑造了地方社会的形象,成为了供他人想象、理解、认知地方社会的形象代表。同时,当这种地方性知识作为民族-国家的主流文化时,在全球化浪潮与视野下,也能够成为供世界想象、了解、认知中华民族与中华文化的代表。而新媒体在这个发展过程中起着重要的作用。

博物馆新媒体的发展意味着博物馆能够将更多地方性知识通过线上传播到更广范围的人群中。同时新媒体信息承载的多样性与丰富性特点,使博物馆能够不再拘泥于传统的空间,能够以更加互动性的方式传播地方性知识,帮助人们认识、理解其他区域的地方性知识。在这个过程中地方性知识成为人们想象与联系一个地方社会的重要窗口。如陕西历史博物馆中,“大唐风华”“长安风采”已经成为其代名词。当然,这个过程并非是博物馆建立以来自然形成的,而是博物馆专业团队背后对于地域文化的挖掘与新媒体打造。

值得注意的是,地方性文化除了成为该地地方社会的形象象征,在全球化视野中,新媒体的发展中,也已然成为代表中华民族与中华文化的意义与价值。即使人们无法来到实地进行感受,也能够通过线上新媒体认识到该文化,对该地形象进行想象。

(三)活态、流动的“文化社区”:公共文化的联系与发展

新媒体的加持下,更广泛的观众能够更全面地认识、了解地方性知识。同时,新媒体环境提供的互动交流的场域能够促进地方性知识以一种全新的、大众喜闻乐见的方式重新呈现出来。在这个过程中并非是博物馆地方性知识的“自我重现”,而是同当前社会公共文化相结合。而在博物馆智慧化发展的前提下,博物馆也逐渐形成活态的、流动的“文化社区”,促进更多的地方性知识同当前公共文化相联系,增强其发展。

目前大部分博物馆在不断加强自身智慧化建设,寻求博物馆内地方性的物质文化遗产以及非物质文化遗产融入日常生活中。如郑州歌舞剧院以河南博物馆文物隋代乐舞俑为灵感创作的《唐宫夜宴》,将盛唐文化以一种全新的方式重新呈现在人们面前,融合公共文化之中,成为现代生活中艺术欣赏的一部分。陕西历史博物馆同爱奇艺共同打造的文博类访谈节目《博物奇妙夜》,以访谈、复原的方式重现丝绸之路上的点滴文化。让留在石窟上的五弦琵琶重新“演绎”出来,将背后的“礼”与“乐”重新在当下文化中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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