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近年来,澳大利亚政府部门、学术组织推出促进STEM教育发展的系列政策。这些政策主要受澳大利亚政治体制、技术发展、社会性别因素的影响,政策行动者呈现出多元化特点。政策内容在制度领域、资源配置和教与学方面都有涉及,但以资源配置为主。在政策实施上以项目为主并注重继承与创新。借鉴澳大利亚的做法,我国STEM教育政策的制定应成为多部门的责任,在内容上可综合考虑制度领域、资源配置和教与学等方面,同时在实施中加强推广成熟做法。
关键词:澳大利亚;STEM教育;政策背景;政策内容;政策实施
中图分类号:G561.1 文献标志码:A DOI: 10.3969/j.issn.1672-3937.2024.01.08
作者簡介:张永军,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比较教育研究所副研究员(北京 100088)
澳大利亚是较早重视STEM教育发展的国家之一。2001年,澳大利亚联邦政府制定为期五年的计划——“提高澳大利亚人的能力:未来创新计划”,提出支持公立学校科学、数学与技术能力的发展[1];2004年启动“创新、科学、技术、数学教学推进计划”,提出加强科学、技术和数学教育,并促进学校创新。[2]2012年,STEM作为一个整体的概念出现在联邦政府文件,联邦政府当年启动一项名为“守护澳大利亚的未来”的研究项目,“STEM教育:国际比较”是该项目的研究主题之一,研究提出的建议包括制定STEM国家战略。[3]此后,政府部门和学术组织纷纷投入澳大利亚STEM教育的发展中,并制定了支持性政策文件。澳大利亚教育委员会于2015年12月发布《国家STEM学校教育战略2016—2026》(National STEM School Education Strategy 2016-2026)、澳大利亚联邦政府于2019年4月发布《促进STEM领域女性发展》(Advancing Women in STEM)、澳大利亚国防部于2019年2月发布《国防工业技能与STEM战略》(Defence Industry Skilling and STEM Strategy)、澳大利亚工程师协会于2018年12月发布《国家STEM战略2019—2023:创造未来工程师战略优先级》(National STEM Strategy 2019-2023:Create Tomorrows Engineers Strategic Priority)等。这些文件从不同侧重点反映了澳大利亚的STEM教育政策,本研究利用政策分析框架,对这些政策文件的背景、内容、实施等进行分析,以反映澳大利亚STEM教育的发展思路。
一、政策背景
政策背景是指可能对政策产生影响的国内外政治、经济、社会等制度因素,具体包括情境因素、结构因素、文化因素和国际因素。其中,情境因素是指对政策有影响的、短暂的、无常的或特定条件的因素;结构因素是指社会中相对稳定的因素,包括政治制度和官僚机构的性质、开放或封闭的程度,民间团体参与政策讨论和决策的机会,以及经济类型和就业基础、人口特征与技术发展等;文化因素是指社会等级制度、民族构成、宗教因素等;国际因素是指导致国家间更大程度的相互依存,并影响主权和国际教育合作的外部因素。[4]从澳大利亚的4个STEM教育政策文件来看,其背景因素主要是结构因素和文化因素两个方面,具体为政治体制、技术发展、社会性别。
(一)政治体制
澳大利亚是联邦制国家,中小学校及职业学院由州和领地的教育部门负责管理,联邦政府对其教育政策制定权力有限。对于需要州和领地参与落实的教育政策,一般采取拨款激励、与州和领地教育部门签署共同协议、制定统一标准等措施推动。《国家STEM学校教育战略2016—2026》由澳大利亚联邦政府与州和领地的教育部部长共同签署,由澳大利亚政府委员会下属的澳大利亚教育委员会①发布。该委员会是澳大利亚联邦政府与地方政府开展国家层级教育战略政策协调和信息资源共享的平台,这也使得其发布的这一政策文件不具有行政命令性质。该政策围绕学校教育各个方面展开,需要州和领地的教育部门去推动,而联邦政府没有学校教育行政权力,因此采取了共同协议的方式。
相对而言,《促进STEM领域女性发展》和《国防工业技能与STEM战略》的政策主张更加聚焦,且主要是通过项目来实施。这些项目的实施主体并不直接指向州或领地的教育行政部门,联邦政府可直接管理,这也就使得这两项政策具有行政命令性质。《国家STEM战略2019—2023:创造未来工程师战略优先级》发布主体为学术组织,自然也不具有行政命令性质。可见,在澳大利亚推进STEM教育中,政府和社会机构均参与其中。
(二)技术发展
澳大利亚是一个后起的发达资本主义国家,1991—2019年,连续28年经济保持正增长。但近年来随着以云计算、大数据、人工智能、区块链等代表的数字技术的发展,也面临诸多挑战。澳大利亚经济发展委员会2015年发布的《澳大利亚的未来劳动力》指出,澳大利亚正处于下一次工业革命的风口浪尖,这场革命有可能彻底颠覆商业实践,并极大地重塑劳动力队伍,由此也带来STEM技能、数字技能、创新力与创业技能的需求逐渐增大。[5]这就是说,技术发展改变了澳大利亚的经济发展需求和STEM人才需求,澳大利亚的四个STEM教育政策文件就是对这些需求变化的积极回应。
《国家STEM学校教育战略2016—2026》指出,若让澳大利亚1%的劳动力从事STEM领域相关职位,就可以为国内生产总值(GDP)增加574亿澳元。“国家在学校教育中关注STEM,这对于确保所有澳大利亚年轻人都具备成功所需的STEM技能和知识至关重要。”[6]《促进STEM领域女性发展》虽然关注的是性别公平问题,但同样把技术发展带来的STEM人才需求变化作为重要出发点。正如该文件所言:“如果STEM行业能有更多女性参与,这将是一个巨大的机遇。”[7]《国防工业技能与STEM战略》更加强调技术发展对国防和国防工业现代化的影响,指出:“澳大利亚国防能力的现代化将依赖于国防和国防工业的多样化劳动力以及具有STEM技能的人才。”[8]《国家STEM战略2019—2023:创造未来工程师战略优先级》援引多项研究成果,指出加强STEM技能发展对于国家生产力提高以及个人就业的重要性。[9]
(三)社会性别
社会性别是影响澳大利亚STEM政策的主要文化因素之一。在澳大利亚,男女性别之间的职业偏见较为普遍。家长、教育者、职业顾问等群体中的一些人认为,STEM领域的职业更适合男性,这对女性选择学习STEM学科和STEM职业形成很大的负面影响。另外,STEM职业领域较为缺少女性榜样,也影响了学生的STEM教育与职业选择。在职业生活中,女性也没有获得与男性同样的对待。例如,2018年一项针对澳大利亚女性STEM专业人员的调查发现,37.6%的受访者认为她们的工作集中在承担较少责任的岗位上,46.0%的受访者认为无意识的偏见根深蒂固于其公司的职场文化中。[10]在STEM领域女性受歧视的现象导致STEM劳动力中性别比率差异很大。例如,2016年澳大利亚15岁及以上获得职业教育与培训文凭和大学文凭的STEM劳动力中,女性分别只占31%和22%。[11]
澳大利亚联邦政府认为,STEM领域女性不足会影响经济的繁荣发展。2019年澳大利亚科学院发布的《STEM女性十年规划》指出:“吸引妇女和女童参与STEM项目,并为她们提供茁壮成长和进步的环境,是政府、学术界、工业界、教育部门和社区的共同责任。”[12]本文主要分析的4个政策文件中就有一个专门关注女性,而其他三个STEM政策文件也都特别提到关注女性STEM教育或职业发展。《国家STEM学校教育战略2016—2026》提出在国家层面发布的STEM报告要重点关注女孩、处于社会经济弱势地位的学生和土著学生的STEM教育。[13]《国防工业技能与STEM战略》在其支持的STEM项目案例中,对“澳大利亚科学领域性别平等(SAGE)-雅典娜科学女性学术网络试点”(Science in Australia Gender Equity(SAGE)-Athena Scientific Womens Academic Network pilot)项目给予了重点关注。[14]《国家STEM战略2019—2023:创造未来工程师战略优先级》提出要吸引女性学生学习STEM和选择STEM职业,尤其是工程领域。[15]
二、政策行动者
政策行动者一般是由政治行政当局(political-administrative authorities)、目标群体和最终受益者构成。[16]本文分析澳大利亚四个STEM教育政策文件,可以发现分别由不同的政策行动者构成。
《国家STEM学校教育战略2016—2026》的制定和发布者均为澳大利亚教育委员会,实施者为澳大利亚州和领地教育部门,包括澳大利亚联邦政府。因为澳大利亚教育委员会成员是由联邦政府教育部负责人、州和领地的教育部负责人构成,所以该政策的政治行政当局是澳大利亚联邦和州与领地的教育部。这也决定了该政策所要解决的问题是全国教育领域普遍存在的问题,即澳大利亚学生的STEM能力不足,而学校是能够解决这一问题的行动者,因此学校构成这一政策的目标群体,而最终受益者也就是学生。这在该政策的两大目标中都有体现:确保所有学生毕业时具备扎实的STEM基础知识和相关技能;确保学生学习更具挑战性的STEM课程。[17]
《促进STEM领域女性发展》由澳大利亚联邦政府发布,联邦政府在推进STEM领域女性发展中承担着领导者的角色,表现为作为参与者、支持者和推动者[18],因此这一政策的政治行政当局为澳大利亚联邦政府。政治行政当局需要对政策问题作出政治界定,根据该政策文件,这一政策问题可以概括为女性在STEM教育和就业中的代表性不足,存在明显的性别不平等问题。基于此,该政策提出“建设一个为所有性别的人提供平等学习和从事STEM领域职业的社会”的愿景。[19]由此,澳大利亚的女性成为该政策的最终受益者。显然这一问题的解决需要多部门的联合,这些部门因此成为该政策的目标群体。在该政策中,这些部门统一被称为“STEM部门”(STEM sector),即所有从事STEM学科工作、研究或教育的组织,包括大学、职业教育机构、STEM行业和学校等。
《国防工业技能与STEM战略》的政治行政当局为澳大利亚国防部,具体由专门成立的国防工业技能办公室(National Defence Industry Skills Office)负责管理。这一政策的目标是解决国防和国防工业对技能人才需求增加的问题。正如该政策文件所言:“随着国防能力在技术上变得更加复杂,国防和国防工业对技能人才的需求将会增加……国防工业不能单独面对劳动力和STEM挑战,必须在国家政策、经济、教育和培训环境的背景下提供支持。”[20]这就需要多部门的行动、协调和合作,其目标群体是多元的,包括各级教育与培训机构、澳大利亚联邦教育部、国防工业中小企业、国防工业能力中心(Centre for Defence Industry Capability)、国防STEM委员会(Defence STEM Council)等,最终受益群体是参与这些机构负责的项目的大中小学生,以及接受相关培训的国防工业中小企业员工等。
《国家STEM战略2019—2023:创造未来工程师战略优先级》由澳大利亚工程师协会发布。作为一个学术组织的政策,其所要解决的问题相对更聚焦,特别是STEM教育中的工程教育相关的问题,但工程教育相关问题的解决不能脱离STEM教育这个整体背景。根据该政策文件,这些问题包括四个方面:澳大利亚培养未来工程师的能力不足;STEM兴趣培养的起点较晚;STEM教育在性别和不同社会经济背景等之中存在不公平;工程师留任率随着年龄增长而下降,以及工程师群体中合格工程师比例不高等。[21]该政策的目标群体主要有中小学校和工程行业机构,最终受益群体主要为中小学生(尤其是女生、弱势群体学生)和工程师。
三、政策内容
教育政策内容可以分为制度层面的政策、资源配置政策、教与学政策。其中制度层面的政策指的是关于评估制度和运行的政策。资源配置政策是指在教育系统中确定和分配资源的方法,包括针对利益相关者(如学校领导和教师)的在职专业发展项目政策、教材或教学材料(如教科书或其他教学资源)以及根據特定指标向学校派遣学生的分流机制。教与学政策指的是具体的学校和课堂层面的实践,以及相关因素。[22]
《国家STEM学校教育战略2016—2026》制度层面的内容聚焦标准与评价监测。一是调整学校毕业条件,在国家层面的合作行动上探索所有学生离校前最低数学能力的可选择证明,并特别关注随着时间推移的熟练程度。二是改革学生评估制度,建立在连续性基础上,利用国家认可和支持的在线评估平台开发在线形成性评估工具,帮助教师收集和使用学生个人学习需求的数据,以及扩展六年级和十年级国家科学和信息通信技术(ICT)评估范围,并对接最佳国际标准,确保高水平的科学与数字素养。三是加强STEM教育国家监测,发布包括一系列STEM数据指标的国家报告,对相关研究与评估结果分享与整合,找出有效的STEM干预措施,并为学校实践提供信息。该政策资源配置方面的内容以服务教师为主。一是多举措提高教师STEM教育能力,包括推进大学和工业界合作,收集和开发在线范例教学模块,帮助教师实施优质STEM教学实践;大学和产业界合作,建立STEM专业学习交流中心,通过分享最佳实践和有效举措,帮助中小学教师提高STEM学科内容、数据分析和编程方面的信心和能力。二是提高职前STEM教师质量,包括实施教师教育国家计划标准,资助大学在教师教育中增加强制性内容,与大学合作改善STEM毕业生成为教师的途径。三是加强STEM教育资源平台建设,包括开发最佳伙伴实践模型指南与教学材料,提高产业界在有效校本伙伴关系中的参与,提高公众对STEM教育重要性的认识,为学生和家长提供有关STEM职业的咨询,促进产业界与STEM教师之间的合作。该政策教与学方面的内容涉及课程目标、教学方法等。一是强调加强STEM学科学习,如通过大学入学加分等来吸引学生学习高阶STEM课程,强化幼儿STEM教育以培养幼儿对科学与技术的好奇心。二是重视STEM相关技能培养,主要通过澳大利亚技术课程(包括编程教学)、采用与课堂教学实践相联系的在线学习材料,培养学生高阶计算、问题解决、创造性思维、推理等技能。三是改革STEM教学方法,将统计概念、数据分析和解决问题技能融入学校课程,重视技术和大数据对学生STEM素养的影响,通过虚拟教室、拓展课程和早期接触大学课程等举措拓展学生STEM表现。[23]
《促进STEM領域女性发展》的内容主要是资源配置方面的政策,其中STEM教育相关的举措主要有以下七方面。一是提供促进女性学习STEM与选择STEM职业的课外资源与活动,包括“女生STEM工具包”“工程是基本”“ICT暑期学校”等。“女生STEM工具包”旨在培养女生对STEM的信心,让她们参与到对STEM职业的追求中来。[24]二是为特定群体女性提供STEM课外资源,主要面向土著女生,相关资源包括“土著女生STEM学院”“智慧强化研究所”。三是优化STEM资源数据库。2017年,在与澳大利亚联邦教育部协商下,澳大利亚首席科学家办公室联合多家机构创办了澳大利亚STEM教育项目在线搜索数据库。为更好地服务女性,《促进STEM领域女性发展》提出应增加一个筛选项,允许用户搜索侧重于支持女孩参与STEM的项目。四是提供专项奖学金支持,包括“广播技术女性奖学金”“国防大学奖学金”等。前者主要为学习电子技术、电气、通信工程或计算机系统相关的课程的女性提供工作经验和学费支持;后者把工程作为其中有资格获得资助的一般领域。五是提供STEM职业相关的实习机会。澳大利亚政府设立“国家研究实习计划”,主要对博士生给予实习支持,为他们提供获得行业经验和探索职业选择的机会。该计划注重性别平等,尤其为STEM领域的女性提供实习机会。六是支持对高等教育机构和研究机构性别平等的认证,主要为支持“澳大利亚科学领域性别平等”(Science in Australia Gender Equity)试点的推进。自试点以来,该项目有力地促进了高等教育机构和研究机构的性别平等,例如,成员组织改进了妇女员工的护理假安排、扩大了对住校儿童的保育服务、开展了只限女性的招聘等。七是营造女性参与STEM学科和职业的氛围。例如,支持“女性STEM大使”合作和“STEM超级明星”计划。前者帮助澳大利亚年轻女性认识到STEM对她们未来的重要性;后者通过提高从事STEM工作的女性的知名度,激励全国中小学、大学和工作中的女性。[25]
《国防工业技能与STEM战略》与STEM教育相关内容主要是教与学,具体包括三方面。一是为学生提供有关STEM教育的课外学习活动。这一举措的重要体现是国防部正在实施的“海军造船学院”(Naval Shipbuilding College)项目。该项目主要通过数字媒体、职业博览会、会议和行业活动使人们认识到海军造船是一个持续发展的职业。同时,该项目还介入现有STEM项目,在高中阶段开发新项目,以吸引年轻人进入该行业。二是为学生提供STEM相关职业实习机会。“学校路径项目”(Schools Pathways Program)是该项举措的其中一个支持项目,主要为年轻人介绍澳大利亚国防工业部门的职业途径和实习机会,在实施上有多种模式,既有针对学生的,也有针对教师的。“国防工业实习项目”(Defence Industry Internship Program)是该项举措的另一个支持项目,它主要是通过资助大学三、四年级工程学生实习,让他们与国防部门中小企业建立联系。[26]三是为学生提供了解STEM相关职业的机会。例如,澳大利亚国防工业技能和就业信息宣传活动通过“国防工业信息网”“我的技能网”提供有关国防工业方面的职业信息等。
《国家STEM战略2019—2023:创造未来工程师战略优先级》的内容聚焦资源配置,具体包括三个方面。第一,为利益相关者提供STEM教育的信息支持。按照该政策文件,澳大利亚工程师协会在与教师、家长、职业顾问与学生的交流与互动中,要确保聚焦在为什么学习STEM是未来职业机会的基础,为学生提供访问STEM活动数据库的帮助;在全国性的教育会议和活动中宣传学习工程和STEM领域的益处。第二,提高教师以及弱势群体学生的STEM知识和能力。例如,与教师一起提高学生在当今工程学科和成就方面的技能;为女性学生开发STEM榜样项目;支持鼓励偏远地区学生和社会经济背景较差的学生参与STEM国家项目。第三,为学校STEM教育提供必要支持。该政策文件提出,在适当情况下支持鼓励中小学生学习数学和科学的校内项目,利用澳大利亚工程师协会的影响力促进政府、产业界和学术界之间的交流与合作,支持全国范围内的重大STEM倡议和成果,以及通过榜样提高学生未来选择工程职业的意识,为学校开发培训教师、职业顾问和家长的工程职业项目和材料。[27]
四、政策实施
政策过程通常包括问题识别、政策制定、政策实施、政策评价四个阶段,其中政策实施是政策过程中最重要的阶段[28],以下是对上述澳大利亚4个STEM教育政策的实施的具体分析。
《国家STEM学校教育战略2016—2026》在国家层面提出两项行动:创办“STEM伙伴论坛”“研究与评价结果共享行动”,均由澳大利亚教育委员会具体实施。“STEM伙伴论坛”成立于2017年,当年5月召开首次会议。该论坛旨在搭建学校与企业的STEM伙伴关系,会议成员为来自企业和教育部门的17位领导,由澳大利亚首席科学家艾伦·芬克尔(Alan Finkel)担任主席。[29]“STEM伙伴论坛”于2018年4月发布《优化STEM行业—学校伙伴关系:激励澳大利亚下一代》报告,提出加强行业与学校伙伴关系来促进澳大利亚STEM教育发展的10条建议。[30]这些建议基本得到澳大利亚联邦政府的采纳,2019年6月,澳大利亚教育委员会发布回应这10条建议的正式文件,详细说明每一条建议在国家层面和州及各领地层面所开展的相关行动。[31]“研究与评价结果共享行动”主要内容是确定成功的STEM干预措施,并为学校实践提供信息。2019年6月,澳大利亚教育委员会发布关于该行动的成果报告——《STEM学校教育干预措施:综合报告》,对澳大利亚学校STEM项目主要特征进行分析,在肯定项目成就的同时,指出了一些不足,例如,尽管许多项目都有评估计划,但是几乎没有可靠的数据支持。因此该报告建议在2~3年内再次进行该项国家行动,并在可能的情况下吸纳非政府学校的STEM项目。此外,该报告汇编详细的STEM项目摘要,为学校开展STEM教育提供参考。[32]
《促进STEM领域女性发展》的实施过程中,澳大利亚政府专门制定“2020行动计划”,提出三方面的行动。第一,通过政府举措加速变革,包括资助“澳大利亚科学领域性别平等”项目,支持“女性STEM大使”对研究资助项目进行匿名同行评审实验、促进女性在研究部门的参与。第二,加強基于数据的管理,包括从2020年开始的10年里开展年度STEM公平监测并发布报告,2021—2022年职场性别平等机构(Workplace Gender Equality Agency)为公共部门组织提供STEM性别平等报告。第三,支持性别平等评估,包括支持“女性STEM大使”开发关于女性STEM项目国家评估指南、制定“女性STEM创业资助”项目评估指南等。[33]
《国防工业技能与STEM战略》明确有关STEM教育相关的实施行动。本文主要以“学校路径项目”“国防工业实习项目”为例。“学校路径项目”采取申请制,申请者需具备以下几个条件:一是申请者需为拥有澳大利亚注册企业号码且有债务偿还能力的在澳组织,即个人没有资格申请;二是申请者能够成功运行该项目并能够实现相应目标;三是在受到联邦政府邀请的前提下申请;四是拥有在拟实施该项目的州和地区的、可以与弱势群体一起工作的许可证,因此雇用有侵犯儿童犯罪记录员工的公司无资格申请。[34]根据澳大利亚联邦资助准则,国防部被要求出于透明度和公共问责原因,在资助协议生效后的21个工作日内在财政部的“资助联网”网站上公布受资助者详情,并需要公布至少两个财政年度。[35]“国防工业实习项目”由昆士兰大学招生中心代表澳大利亚国防部管理,其前身为创建于2012年的“国防工程实习项目”(Defence Engineering Internship Program,DEIP)。[36]该项目为带薪实习项目,目前已经得到约3000个中小企业的支持。[37]该项目的招募和选拔均由昆士兰大学招生中心负责。对于企业来说,参与该项目需要具备以下条件:为澳大利亚注册企业,有工伤补偿保险;目前从事国防(分包或国防供应链)工作;能够为学生提供超过12周的实习机会;允许项目代表实地会访实习生和主管;在为期12周的实习项目中监督和指导实习生;能够提供一个安全和支持的工作环境;员工少于200人。[38]为确保实习按计划进行,昆士兰大学招生中心的项目协调人小组会对每个提供实习机会的中小企业开展两次实地考察,一次是在实习开始时,一次是在实习即将结束时,同时根据需要为实习人员和企业提供指导和支持。[39]学生申请时,需提供简历、个人陈述、学术推荐信、成绩单、澳大利亚国籍证明等材料。昆士兰大学招生中心会根据申请人的偏好、地理位置、学习领域、专业技能和职业抱负,为其匹配中小企业。[40]
《国家STEM战略2019—2023:创造未来工程师战略优先级》围绕提高教师以及弱势群体学生的STEM知识和能力、为利益相关者提供STEM教育信息支持、为学校STEM教育提供支持等方面实施丰富多彩的活动。第一,在提高教师以及弱势群体学生的STEM知识和能力方面,主要包括“SySTEMic合作”项目、举办的STEM教育课程Hack论坛、参与“变革STEM男性冠军”(Male Champion of Change in STEM)、举办罗博加尔斯科学与工程日(Robogals Science and Engineering Day)、成立解决原住民教育重大问题的原住民倡议团体等。第二,在为利益相关者提供STEM教育信息支持方面,开展的活动包括:代表澳大利亚首席科学家办公室管理全国STEM活动数据库[41];2019年在“世界工程师大会”上与乐高乐园探索中心(LEGOLAND Discovery Centre)合作,举办实践工作坊;与澳大利亚再工程基金会(Re-Engineering Australia Foundation)合作,邀请400名高中生就“工程学的职业生涯将带给你什么”主题进行讨论等。[42]第三,在学校STEM教育提供支持方面,开展的活动包括发布和创建一系列报告和资源,以帮助教师将工程理论和实践结合在一起,更好地解释工程研究大纲,并整合科学和数学学科;推出多样化奖学金[43];开发小学和高中学校工具包,帮助志愿者在学校提供吸引人的、有效的、适龄的、持续高质量的课程[44];开展未来工程(Futures in Engineering)项目[45]。
五、政策特点与启示
(一)特点
澳大利亚STEM教育政策的行动者呈现出多元化特征。首先,政治行政当局既包括澳大利亚联邦政府、各州和领地的教育部门,也包括澳大利亚国防部,澳大利亚STEM教育政策的制定和组织实施不仅仅是教育部门的事情。其次,政策目标群体除了各级各类学校,还包括STEM相关的各种社会公共组织、政府行政机构、相关企业、行业机构等。最后,政策最终受益者有大中小学生、女性、相关企业员工、工程师等,即澳大利亚的STEM教育政策不仅仅是为学生而设计,在政策对象上同样有着多元性。政策行动者的这种多元化特征反映了澳大利亚在STEM教育上的全局性观点,推进STEM教育成为全社会的共同责任。
澳大利亚STEM教育政策内容在制度领域、资源配置和教与学方面都有涉及,但以资源配置为主。在制度领域,主要聚焦国家层面的评价和监测,这也是与澳大利亚的政治体制相一致的。在教与学方面,既有学习STEM的兴趣的培养举措,也有教学内容与方法的改革,以及课外学习机会的扩大,即注重全面设计。由于教与学的主体为学校,学校有其自身的办学特点与政策考虑,涉及教与学的政策并不多。资源配置相关的STEM教育举措是最多的,这主要是由于对于政府以及政府所属机构和社会组织来说,在相关资源上占有优势,具体包括信息资源、机会资源、文化资源、平台建设、项目支持、资金支持等方面。在资源配置的对象上,既有一般群体,也有特殊群体;既有学生,也有教师;既有教育领域人员,也有其他领域人员。
澳大利亚STEM教育政策实施以项目为主,注重继承与创新。从澳大利亚STEM教育政策的具体实施来看,常会支持一些已经实施并取得成效的项目。例如,《促进STEM领域女性发展》中的“工程是基本”“ICT暑期学校”,《国防工业技能与STEM战略》中的“海军造船学院”“学校路径项目”“国防工业实习项目”等均是实施多年的成功项目。当然,除了支持已有项目,澳大利亚STEM教育政策也提出了一些新的项目或举措,如《国家STEM学校教育战略2016—2026》中的“STEM伙伴论坛”,《促进STEM领域女性发展》中的制定女性STEM项目国家评估指南以及女性STEM与创业资助评估指南等。澳大利亚这种既把成熟项目和举措纳入STEM教育政策中,又根据发展需求提出新的项目和举措做法,这为政策实施带来便利性,因为原来的一些项目和举措只需要按照既定做法实施,这样给新的项目和举措提供了缓冲的空间。
(二)启示
第一,加强STEM教育应成为多部门的责任。目前我国有关STEM教育的内容散见于教育部出台的政策文件中,缺少专门的发展规划。而从全球教育的发展趋势来看,各国为了获得科技上的竞争优势,纷纷从国家层面出台STEM教育政策。借鉴国际经验,我国STEM教育政策设计可关注以下几点。一是在STEM教育政策方向上,可聚焦于全局性、整体性并以学校教育为主,特别是培养国家经济社会发展需要的基础性科技人才方面;二是推进科技、国防等领域有关部门在STEM教育方面的补充作用。例如,可聚焦于各自相关领域出台一些支持学校STEM教育以及服务各自专业领域人才发展的政策。三是社会相关组织如STEM相关的协会等也可围绕自身的业务,出台相关政策为学校STEM教育提供支持。
第二,STEM教育政策内容应综合考虑制度领域、资源配置、教与学等方面。STEM教育关涉到国家未来人才发展需求,需要进行全方位的考虑与系统化设计。其中重点应关注制度领域内容,即STEM教育评估、STEM课程和STEM成绩标准的政策。2020年10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深化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总体方案》,可借助教育评价改革契机,推出STEM教育评估有关政策,为我国STEM教育发展提供目标导向。资源配置也不能忽视,尤其是需要向弱势区域与弱势群体倾斜,在确保公平的基础上,让资源得到合理有效的利用。
第三,STEM教育政策实施过程中应积极吸收成熟做法。将一些成熟的STEM教育做法上升到国家政策层面,既有利于政策的落地,也有利于政策的实施。在具体操作过程中,符合STEM教育理念的项目与做法都可以认为是STEM教育,而不应该纠结于一定的是“科学”“技术”“工程”“数学”四门学科的融合。同时,根据STEM教育的一些发展趋势与未来功能定位,在借鉴国际经验的基础上,设计一些符合我国办学实际的项目与举措。
注释:
①2020年,澳大利亞政府委员会被新组建的政府内阁取代,其下设的各委员会也不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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