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斯特·比尔农村电气化海报研究

摘要：目的：农村发展是我国一直以来关注的问题，增强农村居民的现代化意识同样尤为重要。在20世纪的美国，莱斯特·比尔用自己的设计实践提高了公众认知，推进了美国农村电气化进程，他的海报成为经典的艺术作品，被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收藏。基于莱斯特·比尔的成功案例，分析其背后的设计理念与方法，为当今设计师提供参考，是文章的主要研究目的。方法：文章结合历史背景分析和图像分析，从四个方面分析莱斯特·比尓的农村电气化海报设计。其一，追溯莱斯特·比尔早年的设计教育，以梳理其设计理念的形成过程；其二，分析莱斯特·比尔的农村电气化海报的特征，以总结其设计的具体方式；其三，对莱斯特·比尔的农村电气化海报进行设计溯源，以探究其设计风格的来源；其四，探讨莱斯特·比尔通过设计提升公众认知的方式，以归纳其设计启示。结果：从结果来看，莱斯特·比尔早年科学与艺术的双重教育背景使其形成了创造性思维和现代主义艺术审美，他的农村电气化设计海报具有以对比和夸张塑造视觉冲击、以象形图的数量关系来传达信息、以线条对冲与面交叠的视觉纵深来引导观众视线、以摄影拼贴和灵活布局塑造亲切品牌形象的现代主义设计特征，他的设计风格基于达达主义灵动排版与拼贴模式、俄国构成主义对具象实体的简约表征、荷兰风格派对纯色和视觉效应的研究，既设计了简约化图形海报，又创作了摄影拼贴海报，从信息和态度这两个方面同时提升公众的认知，打造了农村电气化局亲民的品牌形象。结论：融会贯通的创新思维、简约秩序的视觉传达方式、长远的设计规划，是莱斯特·比尔的设计实践给当代设计带来的启示。

关键词：莱斯特·比尔；平面设计；海报；现代主义；历史；艺术

中图分类号：J524.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4）01-0-03

0 引言

推广“家电下乡”等政策，旨在提高农村居民的生产生活水平。除了政策引导以外，改变农村居民的保守意识，推进现代技术的传播，也是一项重要任务。在20世纪前半叶的美国，莱斯特·比尔就通过自己的设计实践有效传达了这一观念，他的海报具有强烈的视觉冲击力与通俗的象形表达方式，推进了当时美国农村电气化发展。他的作品后来被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收藏并展出，受到广泛的赞誉，他本人也被称为美国现代主义平面设计的先驱之一。莱斯特·比尔为美国农村电气化项目设计的海报为什么能够成为经典？他以何种理念进行设计来提升公众的认知？他是如何将各种设计思潮融入自己的作品中的？研究他的理念与作品，可以为当今设计师提供设计参考，具有现实意义。

1 创造思维与艺术审美：莱斯特·比尔早年的设计教育

莱斯特·比尔（Lester Beall，1903—1969）是一位多才多艺的艺术家，也是一名成功的商人，他将设计师看作问题的解决者，在感性的艺术创作中融入理性思维，将创造力、视觉美学以及商业洞察力相结合。用比尔自己的话来说，“设计师的第一个要求是思考”［1］2，这充分体现了他的设计哲学，而这一切的形成与他早年的经历密不可分。

莱斯特·比尔于1903年出生在密苏里州的堪萨斯城，他的父亲是一名有机械天赋的发明家，而他的母亲是一名自学成才的艺术家，因此，他的创作精神与艺术兴趣都得到了培养［2］，这在一定程度上为他后来成为一名杰出的平面设计师奠定了基础。比尔还在读小学时，就与家人搬迁到了芝加哥，在芝加哥的早年生活中，他展现出了一些创新的潜质，热衷于文字游戏、绘图，对事物的运作方式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尤其喜爱电力和印刷技术，这使他成为当时芝加哥最年轻的获得业余电台牌照的人之一，這种主动思考的习惯一直延续到了他后来的生活与工作中。

1918年，15岁的莱斯特·比尔进入中学，接受了电力、数学和机械科学的培训，1922年毕业后，进入芝加哥大学攻读科学学位。尽管主修的是科学，但他从未失去对艺术的兴趣。由于芝加哥大学没有提供艺术课程，因此他又在芝加哥艺术学院额外选修了色彩绘画和写生课程，这些课程以及他在高中学到的机械绘图等知识构成了他早年的艺术设计教育。促使比尔转向艺术领域的一个契机是他在芝加哥大学主修科学的一次重要考试的失败，这使他改变专业，转向了艺术史，并于1926年毕业获得了艺术史学位。他毕业后，一直追求从事商业美术设计的理想，因此放弃攻读硕士学位，开始了自己的职业生涯，成为一名自由设计师，正式投入平面设计中。

莱斯特·比尔刚刚进入设计行业时，就遭遇了1929年美国经济危机，这一事件成为改变其设计生涯的另一契机。用比尔的话来说，“因为1929年的大萧条，我很快发现自己经常失业，而不是把所有时间都花在敲门，我开始参观芝加哥艺术学院的赖尔森图书馆”［1］6。在此期间，比尔发现了法国艺术刊物Cahiers d’Art，这是一本以视觉艺术为主题的杂志，有独特的排版设计，刊登了丰富的摄影作品，并且将古代艺术和现代艺术并置组合，被定义为“当代艺术的杂志”。以Cahiers d’Art为代表的艺术刊物使比尔接触到了包豪斯学派的理论，这些艺术家拒绝了维多利亚时期的华丽风格，追求“形式追随功能”的简约之美，这使比尔对摄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3］。

2 现代主义风格：莱斯特·比尓农村电气化海报的设计特征

作为自由设计师的比尔于1927年在芝加哥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工作几年后，他于1935年搬到纽约，从事广告与艺术指导相关工作。1935年，美国总统罗斯福发布行政命令，创建了农村电气化管理局（Rural Electrification Administration，以下简称“REA”），致力于推进电力在农村地区的使用。虽然20世纪30年代的REA已能够使用6900伏配电网络，支持更长的运行距离，覆盖到广大农村地区，但其需要较为昂贵的变压器，这使其在农村地区的推广面临成本阻力，许多保守的农村居民不愿意为此买单。在此背景下，莱斯特·比尔受聘于REA，于1937年、1939年和1941年制作了三个系列的海报，用以提升公众的电气化认知，最终取得了成功。后来，他的一系列REA海报作品在纽约现代艺术馆的政府赞助品展览中展出，获得了广泛的赞誉。

2.1 视觉冲击：对比与夸张手法的运用

莱斯特·比尔在他的REA海报中使用简明的元素凸显夸张的效果。如在1937年的《光》（Light）一作中，在画面底部和左上分别标注了REA和作者自己的姓名，中间偏右的位置采用一个巨大的灯泡作为光源的象征，灯泡中间写着“LIGHT”的字样，而光线以一种汇聚的趋势射向远处的房屋，画面上下两半分别采用蓝红两色，在它们的交汇处形成地平线，参照巨大的灯泡和矮小的房屋在地平线上的相对位置，可以感受到光所覆盖的范围之远。莱斯特·比尔仅仅使用了寥寥几个设计元素，就展现出光给生活带来的便利，整体画面简约干净且富有秩序，蕴含着丰富的寓意。

2.2 通俗性：象形图与数量关系的对应

莱斯特·比尔的海报设计中也会运用象形图来直观表现数量关系，如他在1937年的海报《30年代农场可获得的电力》（POWER AVAILABLE ON FARMS IN 1930）中以马头图案指代电力单位，从组合式发动机、蒸汽机直到卡车，通过不同数量的单位来表示定性的变化［4］，让人很快就理解了对应用途所需要的电量，展现出电力对提升生产生活质量的重要作用。莱斯特·比尔使用象形图来设计海报，曾经被认为是迎合美国农村文化水平较低的现实情况，但也有学者持不同看法［5］，认为他的设计受到了鲁道夫·莫德利（Rudolf Modley）的“图形统计学”的影响。后者致力于开发一种可视化的全球性图像语言。他也受到了另一名学者奥图·纽拉特（Otto Neurath）所开发的Isotype图像符号的影响。但不可否认的是，莱斯特·比尔将这种象形图的数量表示方法运用到平面设计中，是一种创新思维的体现。

2.3 引导性：线条对冲与面交叠的视觉纵深

在莱斯特·比尔的海报中，直线和箭头是最常见的设计元素，往往有多条线条朝着某个共同的方向汇聚或前进，发挥视觉导向作用。同时，他注重采用排版的手段产生面与面的交叠，进而营造出空间感。以他1937年的作品《无线电》（Radio）为例，画面的下半部分是一块红色的直角梯形，在其上方坐落着一栋房屋，如果不加任何其他内容，人们往往就会以为其描绘的仅仅是一座山坡上有一栋房子，而位于画面右上侧的三个白色箭头，自右上朝左下指向房屋，产生了强烈的视觉导向性，其线条方向与梯形斜边的对冲产生了一种空间的纵深感，立刻使整个画面立体起来，使人感受到无线电起点的高与远，赞颂了科技力量的强大。

2.4 亲切性：生活图景与灵动布局的搭配

莱斯特·比尔为REA设计的海报，虽然具有政府项目的官方性质，却有着灵动的艺术风格，具有亲民的气质。他常常将展现农民生活的摄影作品进行拼贴并置入海报中，并一反常规平面设计的严肃排版，将标题倾斜以达成一种俏皮的风格。如1941年设计的作品《更好的家》（A Better Home），在画面的下半部分，一名围着围裙的女士站在烤箱前，正将一盘饼干送入其中，烤箱上方摆放着一些锅罐，画面的上半部分是红色圆点的点阵，以表明粒子相互作用产生的热量，同时以倾斜的圆角矩形作为底框，并在上面书写了“A Better Home”的主题。莱斯特·比尔在海报中运用摄影技术的案例还有很多，包括1937年的《当我回想起来》（When I Think Back）、1941年的《农场的电力》（Power on the Farm），都直接表现了农村居民使用电力设备的生活图景，以简明清晰的色调和倾斜的标题风格使观者感到亲切。

3 欧风美渐：莱斯特·比尔农村电气化海报风格的设计溯源

虽然莱斯特·比尔主要的设计实践在美国，但是他通过不断的阅读与学习，参考了许多欧洲设计流派的理念，其中就包括达达主义、俄国构成主义和荷兰风格派。但他并非简单模仿，而是汲取了这些风格的某些特点，基于自己的艺术审美进行了创新。

3.1 达达主义：版面设计的多样布局

达达主义是发展于1916—1924年的欧洲设计流派，源于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青年们的失望与困惑，他们反对理性，强调偶然。“达达”这一名称本身就没有什么实际含义，仅仅用来凸显这场设计运动风格上的随意性。达达主义者相信艺术家有着自己的意志，一切的艺术创作都只是一种随机的决定，而这与莱斯特·比尔的现代主义秩序理念恰恰相反。实际上，莱斯特·比尔并非遵循达达主义的设计理念，而是借鉴了其拼贴手法与非对称的排版方式。在他的作品中，常常使用倾斜的直线、箭头和标题，给予设计一种灵活的观感，以减少死板的视觉风格，同时针对这些形式作出了理性思考，确保其在视觉观感上具有相对的秩序性。

3.2 俄国构成主义：视觉传达的社会责任

俄国构成主义起源于十月革命前后的俄罗斯，艺术家们反对纯粹的艺术，强调艺术的社会责任，希望艺术能够为无产阶层与社会主义服务，是一种重设计而轻艺术的设计流派［6］，他们反对绘画，认为其是少数人才能享受的东西。俄国构成主义使用简单明了的几何图案来设计插图海报，具有共产主义的政治倾向。莱斯特·比尔在他的REA设计实践中受到了俄国构成主义设计理念的影响，将设计的通俗性和简约性作为首要任务，以摄影作品和几何化图形作为海报主体，有利于农村居民理解其中的寓意。

3.3 荷兰风格派：形式视觉效应的研究

荷兰风格派是1917—1928年的一个松散团体，以《风格》杂志作为主要交流平台。相比于俄国构成主义，荷兰风格派的设计更加简化，将图形直接抽象成方块、三角等最基本的几何单体，同时注重红、黄、蓝三原色的使用及非对称性设计的研究。可以发现，虽然莱斯特·比尔REA海报的設计元素没有荷兰风格派那样抽象，但是其中出现了许多使用红色、蓝色等原色作为背景的案例，它们往往是基本几何体，占据着画面的较大面积，它们强烈的色彩对比能够引起视觉上的反差，进而引导观众的视线，塑造画面整体的纵深感。

4 莱斯特·比尔农村电气化海报的设计启示

公众认知是社会大众对某些特定主题的看法，而设计师作为引导公众认知的重要角色，在设计时要考虑受众对相关内容的了解程度与态度。莱斯特·比尔的农村电气化海报从这两个方面入手，一方面设计了以通俗的几何化图形为代表的信息取向的海报，向人们展现了电气化的强大效能，另一方面创作了以摄影拼贴为基础的态度取向的海报，使人们具体了解使用电器的方便与快捷，成功提升了公众的认知，创造了消费的需求。

同时，作为美国现代主义平面设计的先驱，莱斯特·比尔的设计作品有一种跨越文化与时间的艺术价值，即使放在今天仍不过时。他为REA设计的海报，采用鲜艳的原色、简约的线条和纵深的平面，具有视觉冲击力、通俗性、引导性、亲切性等多种特征，将艺术设计与信息传达相结合，向农村居民展现了电力为生产生活带来的便利，唤醒了民众对未来生活的信心。在20世纪30年代的美国，仅有3%的农舍通电，到了1959年，这个数字已经达到90%，从結果上证明了这一设计方式的有效性。正如莱斯特·比尔所言，“设计师的第一个要求是思考”，他的作品吸收了达达主义的灵动布局、俄国构成主义的简约表征和荷兰风格派的原色风格，将欧洲各个设计流派进行取舍并付诸实践，推动了美国现代主义平面设计的发展，充分体现了他的创新意识。他为REA设计的海报不仅提高了公众的认知，还为REA建立了关注农村发展的品牌形象，为其项目的持续推进奠定了良好的基础。富有远见的商业嗅觉、融会贯通的创新思维、简约秩序的艺术审美，是莱斯特·比尔在REA海报设计中所体现的现代主义核心特质，也是他给予当代设计师的启示。

5 结语

事实上，不仅仅是农村电气化海报，莱斯特·比尔在企业形象设计方面也颇有建树，他在自己后来的职业生涯中参与了国际纸业公司和康涅狄格综合保险公司的项目，他对品牌塑造的理解也是一个值得探讨的话题。莱斯特·比尔将提高公众与客户的品位作为一项重要任务，将其视为设计师的责任，贯穿于自己的设计实践中，有力证明了视觉设计作为强大的沟通工具与改善社会生活的重要作用。

参考文献：

［1］ 斯塔基·比尔.莱斯特·比尔［J］.传播设计（设计先驱），2019（13）：2，6.

［2］ 罗伊·R .贝伦斯，罗杰·雷明顿.《莱斯特·比尔：美国平面设计先锋》评论［J］.印刷杂志，1997（2）：24，186.

［3］ 杰里米·安斯利.百年平面设计：20世纪的平面设计先驱［M］.伦敦：米切尔·比兹利出版社，2001：112-113.

［4］ 迈克尔·J .戈莱克.海报的力量：美国农村电气化、可视化和可读性［J］.历史与技术（国际期刊），2013，29（4）：399-410.

［5］ 迈克尔·J .戈莱克.莱斯特·比尔1937年的乡村电气化海报中的图形可视化与视觉性［J］.设计史杂志，2013，26（4）：401-415.

［6］ 王受之.世界平面设计史［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18：184.

作者简介：李佳鸿（2000—），男，江苏南京人，硕士在读，研究方向：设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