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言情类小说作品的形成与特点探析

[摘" 要] 近代以来，由于民族危机加剧，救亡图存成为社会各界关注的焦点。言情类小说作品逐渐与社会时局相结合，以刻画儿女情长与家国情怀为主要写作手法，其内容具有贴切实际、情感真挚、道理深刻等特点。因此，进一步探究近代言情小说特点，有助于深入了解文学作品内涵及其社会影响。

[关键词] 近代" 小说" 言情" 特点

[中图分类号] I106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7-2881（2024）33-0090-04

在动荡的近代中国，从来不乏爱国人士。以徐枕亚、吴双热、包天笑、周瘦鹃、李涵秋等为代表的中国近代小说家，运用不同的叙事手法创作文学作品参与到救国救民的事业中。他们创作的言情类小说内容立足于社会现实，在主题上呈现出鲜明的时代特征，在写作上生动形象刻画人物，对人物的塑造进行创新，用家国大爱升华言情主题，从而形成独特的文学手法与人物风格，对后世小说影响深远。

一、近代言情小说兴起的背景

近代小说可以追溯到清末时期——衔接古代小说与现代小说的过渡转换阶段。那时，中华民族正面临着内忧外患，西方文化思想随之传入中国，使得一批进步作家开始尝试新的写作方式和表现手法，以此来表达他们对国家与民族前途命运和社会发展的思考。

1.救亡运动主旋律的影响

近代中国处于内忧外患、社会变革的时期，政治局势的不稳定、民族危机的加深等因素使得通俗易懂的小说从“街谈巷语，道听途说者之所造也”[1]，到开始占据文学高坛，成为文人倾诉爱国之心的载体。严复最先注意到小说的特质，认为小说是描写人之本性最好的样式，因而具有最强的生命力[2]。“戊戌变法”后，维新派深切感受到中国社会之落后，于是打算在文学领域效仿日本“维新之运有大功者，小说亦其一端也”[3]，创办了《新小说》杂志，开启言情小说之先河，大力引进域外新型题材小说。

西方文化的传入和救亡运动的兴起，使人们的思想观念、价值取向发生了巨大变化。一些文学作家在创作中受到新思想的启发，“小说创作和翻译出现惊人的加速递增趋势，明显地始于甲午中日战争……光绪二十九年开始则是一个幅度更大的飞跃”[4]。这时的小说多体现在政治要求中，从侧面看小说在创作热潮中也迎来了自身的变化与发展。

2.出版业与传媒的发展

传统古代小说包括言情小说，流通于大众或依赖于说书人在瓦舍勾栏间的口头传播，或依存于书籍这一传统单一的纸质媒介。起初，由于生产力的低下，书籍只能依靠人工手抄，虽然后来勤劳的中国人民发明了雕版印刷、活字印刷等技术，各类书籍得以更广泛地传播，但受制于手工的条件，书籍的印刷依旧成本昂贵，生产周期长且数量有限，故而书籍并不能大面积进行复制与传播。书籍仍然是少数人的“专利”，各种小说的单行本依旧不是广大普通百姓能随心所欲购买和阅读的。小说要想繁荣起来，必须依靠印刷技术和新闻事业的发展。

近代出版业的繁荣和传媒的发展，为小说的传播提供了更加广阔的平台。随着近代口岸的开放，来华的商人与西方传教士率先在中国创办近代传媒刊物。例如：英国商人美查创办的《申报》《民报》《画报》等，开启了新型传媒方式的先河，客观上这一新兴的媒介让越来越多的国人接触到小说作品。之后，外商根据国人“夫人之好读小说，过于他书，性使然矣”的特点，开始在报纸上连载人们喜闻乐见的通俗易懂的小说。例如，1872年，在《申报》上刊登的《谈瀛小录》《一睡七十年》《乃苏国奇闻》《瀛寰锁记》《昕夕闲谈》等中外小说。由此可见，近代新型的出版业与传媒方式为言情小说的兴起提供了物质载体。

二、近代言情小说的特点

近代小说作品特点显著，主要表现在对人物形象的塑造、文学手法与语言风格等方面。这一时期的小说作品逐渐摆脱传统小说的浪漫主义与幻想主义，更加注重与现实生活、社会发展相结合，通过对爱情、友谊、家庭、社会、政治等方面的描写，反映当时广大人民的内心活动与思想感情。

1.人物形象鲜明

近代言情小说作品中所刻画出的人物大多呈现出形象鲜明的特点。首先，将男女主人公具有的新思想完美展现出来，小说中的男主角一般具有较高的文化素养和进步思想，他们有着对自由的渴望、对爱情和美好生活的向往与追求，但在现实的压迫下往往显得无力和无奈。女主角则多为美丽、善良、勇敢的女性，她们敢于追求自己的爱情，但最终往往成为社会悲剧的受害者。以徐枕亚的《玉梨魂》为例，小说中的寡妇白梨影与教馆先生何梦霞互生情愫，在当时那个年代可以说是一种不守妇道的行为。为了能够摆脱感情与内心道德的束缚，白梨影极力说服自己的小姑与自己喜欢之人订立婚约，然而筠倩作为学堂培养出来的新女性，思想开放，且向往自由恋爱，不满意寡嫂包办自己的婚姻；白梨影最终还是未能摆脱内心束缚，选择以慢性自杀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临终留给小姑遗书一封，说明自戕身死的原因，并希望她的死能促使筠倩与何梦霞成为眷属[5]。由此可见，寡妇白梨影与教馆先生何梦霞突破传统观念走到一起非常不易，小说将两位主要人物对爱情的追求，以及两人突破传统的进步思想刻画得淋漓尽致，然而命运却同这对苦命鸳鸯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最终寡妇白梨影为了救赎自己，选择用死亡归顺宗教伦理[6]。

其次，近代小说作品中人物具有复杂性。主角人物性格并非单一，而是具有多面性和复杂性。通常情况下表现为男主角在追求爱情的过程中可能会流露出犹豫、懦弱的一面，同时也有反抗和坚持的一面；女主角在面对爱情挫折时，可能会有坚强和脆弱的不同表现。例如，南社代表作家苏曼殊的文学小说所塑造的男性形象主要有：《断鸿零雁记》中的三郎和《绛纱记》中的梦珠以出家为由，试图逃避问题；《焚剑记》中行侠仗义的独孤粲，《碎簪记》中的庄湜与《非梦记》中的燕海琴都是违背“翁命”“婶命”的软弱者。在小说中这些主人公表现出懦弱、忧郁和多愁善感的性格特征，在面对爱情时都表现出“从一而终”的固执观念。与此同时，苏曼殊还在《断鸿零雁记》中记录了他对自然与女性之美的流连，更描述了他对情与禅、色与戒的矛盾纠结，还包含了他对中国世俗社会现状的批判[7]。从而，更好地刻画男女主人公在实际生活中对感情的复杂心理状态。

再次，利用配角形象推动情节发展，增强故事的戏剧性效果。例如，言情小说中男女主人公突破传统观念的束缚，勇敢地追求自由而热烈的爱情之时，封建家长的形象在此刻更加被凸显：他们作为阻碍男女主角爱情的主要力量，往往被塑造成顽固、保守、专横的形象，在现实生活中代表着旧势力的强大。同时，其他配角可以为主角提供情感支撑、帮助主角克服困难等。如朋友、仆人等配角，他们在小说中起到推动情节发展、衬托主角性格等作用。例如，《孽冤镜》中的老仆王荣帮助王可青与“我”潜通声气，展现了人性的善良和对自由爱情的支持。同时，从一些小说话本中能够看到，有关才子配角对于爱情的追求较之主角更为主动，如《鸳鸯配》中的才子配角荀文[8]。

2.文学手法

近代小说作品首先通常通过记叙、描写、抒情、说明等写作手法将小说中主要的跌宕起伏、充满悬念和巧合的内容完美呈现出来，以此来吸引读者的注意力。同时，近代言情小说的故事情节的发展往往与人物的命运紧密相连，使读者更容易产生共鸣。例如，清末民初著名文学家李涵秋在其作品《广陵潮》中，以1883年中法战争到1919年“五四运动”时期的扬州作为时代背景，将长达近三十年的历史编织成一幅画卷，完美呈现了那个年代所发生故事的精彩情节，从而生动地刻画出秀才云麟与表妹淑仪、妻子柳氏、情人红珠的爱情婚姻纠葛。

其次，叙事视角具有限制性：多采用第一人称或第三人称有限视角进行叙事，从而有效地增强了故事的真实性和感染力。第一人称叙事可以让读者更深入地了解主角的内心世界，而第三人称有限视角则可以在保持一定客观性的同时，有助于深入刻画主要人物的形象，且近代小说家之所以选择第三人称限制叙事，是在借鉴西方小说的一人一事贯穿始终的布局技巧的同时，运用中国传统的笔法，尽量把故事纳入主人公视野之内，把心理描写局限于一个人，由此形成近代小说家独特的第三人称限制叙事[9]。例如，苏曼殊在创作《断鸿零雁记》的过程中便采用第一人称视角进行叙事；此外，在近代小说中，除了第一人称叙事小说外，第三人称限制叙事小说也较为普遍，例如，吴趼人的《上海游骖录》、刘鹗的《老残游记》等在文中均采用第三人称有限视角对故事情节展开叙述。特别是《老残游记》，其叙事风格不同于中国传统小说，作者利用西方小说叙事手法，依托老残这一人物主角在游记中的所见所闻带出整部小说的故事情节，从而以间接方式发表自己的观点与看法。

再次，近代小说作品注重对环境的描写，以烘托气氛、衬托人物心情。如描写自然景色的优美来衬托对爱情的美好向往之情，或者通过对阴暗、压抑的环境描写来暗示人物的悲惨命运。例如，著名女作家张爱玲的小说《倾城之恋》中，以对“倾城”的描写表达沉郁而浪漫的气息。这部作品以细腻的情感描绘和深刻的社会洞察力著称，更以独特的背景设定——一座城市的倾覆，映衬了男女主角之间微妙而复杂的情感纠葛，从而成就了一段倾城之恋。以此，借有着新思想却又被束缚在传统礼教之中的男女主角，反映当时人们的生存现状以及生活困境[10]。

3.语言风格

近代小说语言采用文言与白话的结合。近代小说处于文言向白话过渡的阶段，以吴双热的小说为例，其语言叙述呈现出文言与白话相结合的特点，既保留了文言的典雅和韵味，又融入了白话的通俗易懂，使得小说更具特色。此外，近代小说对于修辞手法的运用亦炉火纯青：善于运用比喻、拟人、夸张、对偶等修辞手法，增强作品的文学性和表现力。但有时也可能会存在过度堆砌辞藻的问题，影响读者的阅读体验。以民国作家、文学翻译家周瘦鹃为例，1911—1927年，他集中创作、翻译了广受读者欢迎的小说，呈现的语言面貌较为丰富，不仅文言和白话并用，也吸收了传统和现代的元素[11]。其代表作品主要包括《亡国奴日记》《祖国之徽》《南京之围》《卖国奴日记》等。

三、读者反响与社会影响

1.在读者中引起巨大反响

近代小说的读者群体接受度较高。其中，通过对吴双热等人所著的言情小说以及读者群体进行分析发现，这类小说具有娱世、讽世、觉世的鲜明特色，不同年龄、性别、社会阶层等人群对这些作品都十分感兴趣。因此，探讨读者对小说中爱情主题、人物形象等方面的接受和反应，能够更加客观地向世人展现近代小说对于社会发展的作用。

首先，对社会观念的影响。以吴双热的言情小说为例，可以从中看出，言情小说对当时社会观念的影响，如对人们爱情观、婚姻观的冲击和启发，以及对社会改革、思想解放的推动作用。例如，吴双热创作的言情小说《孽冤镜》描述的是王可青与薛环娘追求自由恋爱受到了封建家长的强烈反对，体现了传统与现代爱情观念的冲突。此外，还有警醒国人勿要沉迷男女之情的作用。例如，《新聊斋·唐生》《恨史》《啼鹃血》这类小说则反映平等自由的男女之情退居次位，不再成为男女主人公一以贯之、坚持争取的动力源泉，小说家通过男女对爱情的适时抽身、理智舍弃来强调家国之责远重于男女之恋。除此之外，刘鹗在《老残游记》中以老残所视、所思、所言、所行的第三人称视角的游记形式叙述小说故事情节，给读者展示了他那个时代所经历的事情，以借此表达对官僚政治的批判与对文化的反思。由此可见，近代小说不仅仅从故事情节中揭露社会现状，同时也通过小说情节内容进一步影响读者的思想观念与他们对社会的看法和态度。

2.在文学史上的地位

言情小说的文学史价值与影响不容忽视。本文通过吴双热、周瘦鹃、苏曼殊等名家作品评估言情小说在近代文学史上的地位和贡献，分析其独特之处和对后世言情小说创作的影响。例如，近代言情小说家借助时代浪潮刻画独特新颖的作品，有利于推动近代小说在文学史上地位的提升。他们在作品中以民族为己任，以救亡图存为目的开启全民族文艺启蒙运动，利用小说的故事情节吸引民众加以阅读，在潜移默化中启发民智，教化民众的思想。近代言情小说以近代历史发展作为时局背景对男欢女爱之情进行生动刻画，将家国情怀与传统认知下的爱恨情仇相结合，努力与时代接壤，通过对男女主人公心理的描写进一步反映社会现状与普通民众的生活情况，以此在作品中达到对言情故事背后意蕴的深层次指向，借言情手法来烘托爱国情怀，进而让近代言情小说富有更加深刻的内涵与价值。

近代小说作品内容的发展演变，充分地为我们展现出了当时那个年代广大民众思想演变的轨迹。首先是对封建思想观念的怀疑，以及对封建统治幻想的破灭。通过小说刻画的人物能够看出，经历了生离死别的爱情的摧残以及残酷社会的洗礼，使得他们自我意识得到增强。紧接着便是对封建统治的批判与否定。然后则是突破心理束缚，冲破封建意识的羁绊，积极争取自由、解放。可以说，近代小说的发展轨迹同近代中国社会的发展脉络是一脉相承的。

四、结语

近代言情小说形成于鲜明的时代背景下。在内容上，受历史洪流冲击，常与家国大义相连，极具感染力，体现了新旧思潮的碰撞，同时人物情感会更具多元性，融入了爱情、友情等元素，增添了故事的曲折性与复杂性。在人物特点与形象上，愈加丰富对配角的描写。在文学手法与语言风格上更加通俗易懂，引起读者巨大反响。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传统观念，充实了近代言情小说的价值与内涵。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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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王贵水.你一定要懂的文学知识[M].北京：北京工业大学出版社，2015.

[6] 陈艳梅，杨飞跃.《玉梨魂》中寡妇白梨影的伦理观[J].安徽文学（下半月），200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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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孙淑红.浅析近代小说的叙事艺术[J].山西广播电视大学学报，2005（5）.

[10] 王西虞.禁锢与逃离——《倾城之恋》白流苏形象研究[J].长江小说鉴赏，2023（23）.

[11] 彭璨昱.论周瘦鹃的文学语言（1911-1927）[D].上海：华东师范大学，2021.

（特约编辑 杨" 艳）

作者简介：茹方波，青海民族大学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研究方向为中国近现代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