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孙裴谷对民国时期潮汕绘画的贡献

内容提要：孙裴谷是民国时期潮汕绘画史上的一位重要人物，他自幼学习闽派绘画技法，后游学新加坡并兼习水彩。孙裴谷还融合了海派技法，创立画社，出版画集，有力地推动了海派绘画在潮汕地区的传播，为岭东（此处指潮汕地区）新画风的形成奠定了坚实基础。

关键词：孙裴谷；闽派；海派；岭东新画风

引言

孙裴谷是民国时期潮汕绘画史上一位承前启后的杰出画家。他学养深厚，书画印皆精，既继承了潮汕绘画的传统，又勇于走出潮汕，学习并融合海派技法，积极推动海派绘画在潮汕地区的传播与发展，形成了独特的地域风格，为岭东新画风的形成做出了巨大贡献。

一、民国时期潮汕画坛现状

自民国以来，潮汕地区的画家队伍日益壮大，绘画逐渐从自娱自乐转变为谋生的手段。许多画家除了卖画外，还开始招收学生。自清末以来，潮汕地区汇聚了吴门画派、扬州八怪、闽派、海派等多种画风。潮州文人画家形成了独特的个性风格，或追溯元、明诸家，或取法清初“四王”。揭阳的画家则更多地受到福建画家曾鲸、黄慎及海派画家任伯年的影响，多描绘民间社会百态。同时，以高剑父、高奇峰、陈树人为代表的画风也开始在潮汕地区传播。1921年，汕头市政厅成立，与澄海（澄海是潮汕一县）分治，1930年获准设市，隶属广东省政府。这一时期，汕头经济发展迅速，城市规模迅速扩大，中西文化在此交汇，成为东南沿海的重要城市。新兴城市汕头引领了潮汕文化和绘画艺术的发展，包括孙裴谷在内的大批潮汕画家来到汕头，在这里生活、创作，潮汕画坛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特别是从上海各美术学校学成归来的年轻画家，给潮汕地区带来了吴昌硕、诸乐三等海派画风，海派画风的影响力逐渐增强。

二、孙裴谷的人生经历和艺术风格

孙裴谷（1892—1945），广东揭阳人，是民国时期潮汕地区（包括现汕头、揭阳、潮州，也称岭东）的著名画家。他初名熙，字植之，学名培国，后以谐音改名为裴谷，号黄岐山樵、裴父等。11岁时，他正式拜林亦华为师，并得到杨柳芳的指点。林亦华、杨柳芳都是揭阳著名的人物画家。16岁时，他负笈汕头同文书院求学。在学画之余，他还与同邑秀才郑德初交往学习，并醉心于篆刻艺术。孙裴谷在新加坡美术学院毕业后，于1913年应聘担任新加坡端蒙华侨学校的美术教员。后来，他在端蒙学校创办了华侨美术学院并担任院长，同时还致力于水彩画创作[1]82。因母亲病重，他归国后先后执教于省立商校等学校。1929年夏，孙裴谷迁居汕头中山路，设立画室，一面招生授徒，一面悬润售画。1930年，孙裴谷出访上海等地，结识并交往了王震、谢公展、潘天寿、诸闻韵等艺术名家。1931年，他在汕头创办并主持了艺涛画社，将与其他画家的雅集作品编辑结集，出版成书，名为《岭东名画集》。1936年，孙裴谷兼任韩山师范学校图画教员。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他通过漫画形式控诉日本军国主义的罪行，并先后出版了《抗日宣传画册》二集。

孙裴谷的绘画技法主要源于黄慎、曾鲸和闽派画家，他擅长人物画，同时也精于山水、花卉的创作，诗、书、金石水平均颇高。孙裴谷的启蒙老师林亦华是清末揭阳的知名画家，擅长人物画，师承黄慎、曾鲸，注重描绘人间百态的无穷变幻，尤其擅长描绘乞丐形象，被誉为“亦华乞丐”。汕头市博物馆收藏有孙裴谷1924年创作的《菽水承欢图》（图1），画面展现了祖孙三代温馨和睦的场景，儿子正为白发苍苍的父亲漱口，孙子在一旁抬头仰望，画面充满了亲情与温暖，主要运用了闽派技法。孙裴谷的书法根基在于魏碑，行书则受欧阳询影响较深。1922年，他自编自钤《裴谷山人钤印》，全书采用纯魏碑风格，治印方面尤其擅长竹筋印。自上海归来后，孙裴谷的画风发生了显著变化，用笔更加豪放，多呈现出海派风格。

三、孙裴谷对民国潮汕绘画的贡献

（一）培养绘画人才

孙裴谷的学生众多，其中包括刘昌潮、王兰若、孙文斌、林耀等，他们都是在潮汕地区有杰出成就的画家。刘昌潮是揭阳人，师从孙裴谷，后考入上海美专，受教于刘海粟、黄宾虹、潘天寿等大师，擅长墨竹，也精于山水、花卉的创作，深得吴昌硕绘画的精髓。王兰若同样来自揭阳，1933年经孙裴谷介绍给诸闻韵，进入上海美专国画系学习，其早期作品中的兰、竹类题材，清逸优雅的线条风格源自诸闻韵的影响，他尤其擅长画兰。孙文斌也是揭阳人，1928年至1938年跟随孙裴谷学习国画，后又赴上海，师从白龙山人、谢公展、张善孖等艺术家，并向潘天寿、诸闻韵等大师求教。林耀1917年出生于泰国华人家庭，1930年回到中国后得到孙裴谷的指点，后来在曼谷积极推广国画艺术。

（二）组织画坛艺事

民国时期，汕头逐渐发展成为潮汕地区的中心城市，吸引了周边潮州、揭阳等地的大批画家前来。孙裴谷也是较早从揭阳迁移到汕头的画家之一。当时的汕头作为华南及东南亚经济圈的重要城市，经济发展迅速，交通便利，与国内外特别是东南亚的资金、人员往来频繁，这催生了对书画等艺术品的大量需求。自清末以来，通过潮商的引进，海派画家的作品在潮汕地区颇为常见，其中任伯年的影响尤为深远。海派绘画在潮汕地区已经得到了广泛的传播。1931年夏，孙裴谷与黄史庭、高振之、范昌乾、吴子寿在汕头小公园的海天别墅共同组建了“艺涛画社”。凭借自身的艺术修养和才能，孙裴谷成为汕头绘画艺术活动的核心组织者。孙裴谷常与黄史庭等人雅集，共同切磋画艺，从他们的作品中不难发现，海派画风逐渐成为主导技法。黄史庭（1887—1942），又称史腾，原名经，号谈空子、游真室主，是潮州潮安人。他自幼酷爱书画，得到胞兄黄瑜（字朴庵）的指点，后又师从同邑詹云，掌握了“六法”的要领。1905年，他与王逊在汕头埠共同创办了《韩江画报》，以漫画形式针砭时弊。他常与孙裴谷、范昌乾、高振之、罗铭等人合作。1925年，他出版了《史腾画剩》。1929年，他的画作《法聪和尚》和《煨芋余趣》入选了全国美展。在此期间，孙裴谷与潮州、揭阳、汕头的画家交往密切，并与寓居汕头的福建画家邱沺展开了合作。凭借其卓越的才华和风范，孙裴谷已然成为潮汕画坛最具影响力的人物。

（三）亲赴上海，学习海派绘画艺术

1929年，刘昌潮邀请其老师孙裴谷前往上海，彼时上海正举办全国美展。经过四个月的上海游学，孙裴谷收获颇丰。当时的上海是全国美术最为发达的地区，海派绘画的影响空前绝后。潮州画家王显诏、黄史庭及孙裴谷的妻子李琼华的作品均入选了全国美展。孙裴谷此行意在美术发展的潮流中寻找新的方向。他拜访了潘天寿、王个簃、谢公展等人，接触到了全新的艺术交流形式、经营模式及美术理念，并深入学习了海派绘画技法。从汕头市博物馆收藏的孙裴谷1934年所作的《菊雀图》（图2）来看，他所运用的已是地道的海派绘画技法。

（四）《岭东名画集》出版，推动了海派绘画在潮汕地区的传播

1931年出版的《岭东名画集》收录了孙裴谷、黄史庭、刘昌潮、范昌乾、杨栻、李琼华、李君可、邱及、高振之、杨棫、陈墨夫11位画家的20件国画作品，并由吴子寿撰写序言。吴子寿是潮汕地区知名的民主革命先驱，同时也是一位博学多才的学者。他参与创办了《岭东日报》，并曾担任过汕头市议会议长等重要职务。《岭东名画集》中不仅附有画家的简史传记，还对各作品进行了简要点评。“岭东画集盖汕头文华图书公司主人征集吾潮近今画家作品而为之刷印流传者也，吾潮人士聪明才智未居人后，向以俗尚农商淳朴无华，艺术技能遂郁而不发。是以艺苑史籍记载寥寥，谈艺术者每引为憾。自海内风气宏开，凡为学术咸能力求会通扶藩篱而袪囿，限吾潮艺林感受潮流奋起因应，或博综自得或负笈求师，其间艺成业就声称卓然者大有人焉。今文华主人之为岭东名画印集以广流传也，盖将以促进潮人美术观念之真味夫，岂区区牟利之为，其意至可嘉也。吾知他日岭东画家作品抗衡于域中，将必以是集为蒿矢，而续衍于无穷矣。是为序。中华民国二十年七月穀旦，吴子寿撰，许宛如书。”序中首次提出了“岭东绘画”这一名称。岭东，相对于岭南而言，大致指的是韩江流域，此处特指潮汕地区，它与广府地区分属两个不同的民系和文化系统。自民国以来，岭南画家如高剑父、高奇峰等，从折中派、新派起步，至20世纪30年代，岭南画的名称逐渐确立。当时，高剑父、赵少昂等画家曾亲临汕头举办画展，并到访孙裴谷的谷园，与潮汕籍艺术家深入交流艺术心得，对艺涛画社的诸位成员给予了高度评价。[1]83在这样的背景下，潮汕地区，即岭东艺术界，也开始积极探索并建立具有地域特色的绘画体系。画集作者中，如范昌乾（1908—1985），揭阳人，16岁便就读于上海新华艺专，师从诸闻韵、俞寄凡等名师，后来成为新加坡著名的画家。杨栻（1886—1966），字寿楠，祖籍金陵，随父杨国松学画，其父藏有大量海派大师任伯年的画作。李琼华，乃孙裴谷之妻，师承孙裴谷。李君可（1901—1980），又名业宜，号凌烟山人，揭阳普宁县人，曾在上海美术专科学校和上海工艺美术学院深造。1931年，他与孙裴谷、高振之、黄史庭等潮籍书画家共同组建了艺涛研究社。邱及（1910—1984），揭阳人，1930年先后就读于上海昌明艺专、上海美专。高振之（？—1939），又名高翥，晚清秀才，汕头澄海人，擅长画墨竹、鹌鹑，黄史庭裱画店曾专为他设立国内外求画站。杨棫（1897—1934），随父杨国松及兄杨栻学习海派技法。陈墨夫（1869—？），别署爱桐山人，潮州潮安人，性静雅，嗜画，为黄史庭之高足，其画笔法豪放，意境超尘，清光绪年间即以善画而闻名于府城，并曾在上海举办画展。在11位画家中，孙裴谷居首位，刘昌潮、李琼华、邱及均为孙裴谷的学生。其中，刘昌潮、邱及、李君可均毕业于上海美专，而范昌乾则毕业于上海新华艺专及上海昌明艺术专科学校。黄史庭早期学习闽派技法，后来转而研习海派技法，陈墨夫便是他的学生。杨栻、杨棫兄弟则深受任伯年的影响。《岭东名家画集》中的大部分作者，其画风均倾向于海派。《岭东名家画集》的出版，是在孙裴谷从上海与海派画家交流归来后，由孙裴谷等潮汕画家和地方文化界人士共同决议推出的，旨在推广潮汕本土，即岭东的绘画艺术，并努力将其发展成为一支具有岭东地域特色的绘画流派。而《岭东名家画集》的出版，也标志着潮汕地区的海派画风开始占据重要地位。这一艺术主张的提出，经过以孙裴谷为代表的众多潮汕画家的共同努力，特别是孙裴谷的学生刘昌潮、王兰若等人的不断探索和实践，他们借鉴海派等优秀绘画艺术，融合创新，与同时代的画家携手共进，最终形成了岭东绘画的新局面。甚至有人将岭东海派画风誉为广东海派的一个重要分支。1949年后，刘昌潮、王兰若等画家在海派技法的基础上，进一步融入潮汕文化元素，描绘地方风物，不断丰富和完善绘画技法。直至20世纪80年代，终于形成了具有潮汕地方特色、题材新颖、技法独特的岭东新画风。

结语

孙裴谷在民国时期潮汕绘画史上的贡献是显而易见的，他是民国时期潮汕绘画史上一位标志性的人物。潮汕绘画的民国历史，作为潮汕近现代史的一部分，是地域政治、经济、社会、人文发展的一个缩影。而孙裴谷的人生经历和独特贡献，无疑也是时代发展的深刻印记。

参考文献

[1]洪勇.？潮汕绘画源流[M].？书画世界，2013（5）.

策划、组稿、责编：金前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