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人效应”对城市陌生人网络社交互动及道德观的影响

摘" 要： 随着城市化和社交媒体的快速发展，城市陌生人现象日益显著，社交媒体成为陌生人交流的新平台。本文分析了网络社交中的默认真实效应、透明假设效应及耦合效应，指出这些效应在促进信息快速传播、建立信任的同时，也可能导致欺诈风险增加、道德判断失误等问题。默认真实效应使人们倾向于相信陌生人，简化决策过程，但也可能忽视风险；透明假设效应导致过度解读与误解，形成偏见；耦合效应则加速了信息传播，促进了行为模仿，但也可能带来谣言传播和网络暴力。因此，社交媒体在重塑城市陌生人互动模式的同时，也带来了道德挑战，需警惕资本逻辑与符号控制，应加强道德教育，以维护健康的网络生态。

关键词： 网络社交互动； 道德观； 默认真实效应； 透明假设效应； 耦合效应

中图分类号： G206.3； C912.3； C912.81" 文献标识码： A" DOI： 10.3963/j.issn.1671-6477.2024.06.004

收稿日期：2024-09-02

作者简介：

江" 晨（2000-），女，湖北武汉人，澳大利亚墨尔本大学人文学院硕士生，主要从事全球媒体传播研究；

张瑜烨（1969-），男，湖北红安人，湖北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博士，主要从事城市与区域发展传播研究。

*基金项目：湖北省政府智力成果采购项目“数字传播与推动湖北经济高质量发展研究”（HBZZ-2020-15）

引" 言

城市陌生人现象源于快速城市化、人口高流动性及快节奏生活，导致人们在交往中常遇见不熟悉或陌生的人，他们背景多样，共存于城市却保持着距离。社交媒体成为这些陌生人交流的新平台，通过虚拟身份和昵称建立联系，分享生活与观点，参与话题讨论，形成共鸣与认同。这种共鸣促进了不同成长背景和文化的人们间的理解和交流，推动了城市文化的多元化。同时，社交媒体为城市陌生人提供了展示自我、实现价值的舞台，使他们在虚拟世界中找到归属感和成就感。简而言之，城市陌生人在社交媒体上的互动不仅跨越了传统社交界限，还促进了文化的多元发展和个人的自我价值实现。

陌生人效应作为社会学与心理学的研究热点，近年来因社交媒体的兴起而更显重要。马尔科姆·格拉德威尔在《陌生人效应》中，通过丰富案例与数据，深入剖析了人们与陌生人互动时的心理和行为模式，提出了三大原则和十二个“陌生人效应”，如“默认真实”、“透明假设”和“耦合效应”等，强调科学处理陌生人关系的必要性，避免个人主观臆断。

德国社会学家齐美尔在其著作中定义了“陌生人”一词，用以指那些今天来、明天留下的漫游者，或者不完全被社会系统的其他成员接受的人［1］。齐美尔认为，他们对社会结构和人际关系产生深远影响，展现了陌生人的复杂性和多样性。David Myers在《社会心理学》中进一步探讨了与陌生人交往的心理过程，指出这些反应受个人经历、文化背景等因素影响［2］。在《人际影响：个人在群体中的行为》一书中，Solomon Asch的“线条判断实验”则揭示了群体压力下对陌生人判断的从众现象［3］。

在中国，随着城市化和社交媒体的快速发展，陌生人效应日益显著。徐莉和吴焱指出了“陌生人社会”背景下城市社区信任危机给治理带来挑战，并强调化解此危机的紧迫性［4］。新生代农民工融入城市陌生人社会，不仅需要适应现代经济形式的人际交往秩序，还需现代陌生人伦理指导，形成平等、尊重、信任的习惯，并突破原有地缘、血缘认同的情感偏向［5］。董倩从社会学角度聚焦人们日常生活空间中社会交往的变化，探讨实体空间与氛围的变迁、政治规训与自我规训的关系［6］。龚长宇认为，陌生人社会通过契约、法律、宽容及“冷漠的尊重”等纽带连接，形成“法-责任模式”作为价值整合机制［7］。彭晶则关注“陌生人社会”中的道德冷漠问题，指出信任感缺失、理解困难、认同障碍以及义务关系暂时性和模糊性是主要因素［8］。

这些研究为我们提供了关于陌生人效应的重要实证数据和理论支持。格拉德威尔的研究揭示了人们与陌生人互动时的误区和陷阱，齐美尔、Myers和Asch的研究则分别从不同角度深入探讨了陌生人的社会角色、心理过程及群体影响。在国内，学者们针对城市化背景下的陌生人社会现象，提出了化解信任危机、促进新生代农民工融入、分析空间变迁及道德冷漠问题等一系列有价值的观点和理论，共同构成了对陌生人效应全面而深入的理解。

但网络社会情境下，人口的频繁流动加速了城市陌生人交往的可能以及带来交往的不确定性，从而产生交往困境并带来各种社会问题，目前研究者还较少关注这些突出的社会现象。在陌生人效应背景下，本研究旨在探讨社交媒体如何影响城市陌生人的网络互动和道德观念。

一、 “陌生人效应”的心理机制及其相互关系

在《陌生人效应》一书中，马尔科姆·格拉德威尔深刻剖析了我们在与陌生人交往时常见的认知偏差和心理机制，其中“默认真实”、“透明假设”和“耦合效应”三大效应尤为关键，这三大心理效应对我们的社交行为、决策过程以及人际关系产生了深远影响。

首先，“默认真实”效应揭示了我们在面对陌生人时的一种基本信任倾向。我们往往默认对方是诚实的，这种预设的信任框架有助于降低社交门槛，促进人与人之间的初步接触与合作。然而，这种信任也是一把双刃剑，它使我们容易成为被欺骗的受害者。当陌生人以诚信的面貌出现时，我们往往难以察觉其背后的谎言或不良动机，从而陷入信任危机。

其次，“透明假设”效应进一步揭示了我们在解读陌生人行为时的认知偏差。我们倾向于认为陌生人的行为和表情能够直接反映他们的内心世界，而忽略了人性和情境的复杂性。这种过度自信的解读方式不仅可能导致我们对陌生人的误解，甚至可能滋生偏见和歧视。我们过于简单地根据表面现象来判断他人，却忘记了每个人都是多维度、多层次的个体。

最后，“耦合效应”提醒我们，在评价陌生人时，必须考虑他们所处的情境和一系列相关因素。任何一个人的行为都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而不仅仅是我们眼前所看到的单一表现。然而，在实际交往中，我们往往忽视了这一点，仅仅根据对方的当前行为或表现来作出片面的评价。这种评价方式不仅难以全面、准确地理解陌生人，还容易导致误解和冲突的产生。

这三大效应在陌生人互动中相互交织、相互影响，共同构成了我们与陌生人交往的复杂心理机制。它们既有助于建立初步的信任和促进社交互动，也可能成为误解、偏见和冲突的根源。因此，理解并警惕这些效应的存在，对于我们在陌生人社会中明智地与他人交往至关重要。

为了更明智地与陌生人交往，我们需要学会在信任与警惕之间找到平衡，既要保持一定的信任度，以促进社交互动和合作，又要保持警惕，避免被欺骗或误解。同时，我们还需要学会多维度、多层次地解读陌生人的行为，避免过度简化或片面化的评价。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陌生人社会中游刃有余，建立健康、和谐的人际关系。

二、 网络社交中的“默认真实效应”及其影响

（一） 默认真实效应概念

格拉德威尔在《陌生人效应》中提出：“我们不会像头脑清醒的科学家那样，在得出结论之前慢慢地搜集证据来证明某件事的真伪。我们的步骤恰恰相反，我们从相信开始，只有当怀疑和疑虑上升到无法被解释的程度时，我们才停止相信。”［9］34默认真实效应是指人们在与陌生人交往过程中，往往倾向于默认对方是诚实的。只有当与陌生人交往的过程中发现事情与自己当初的默认真实假设不同时，才会走出这个默认的误区，用怀疑或者不信任的态度去看待这个陌生人或事情。这种效应是人际交往和社会构筑的基石，它基于人们本性倾向于相信别人的特点，但也可能因为缺乏足够的信息和证据而导致误判。

（二） 城市陌生人在社交媒体互动中的默认真实效应

社交媒体上，城市陌生人初次互动时，常默认对方身份和信息真实，尤其当对方展示专业个人资料或头像时。这种默认真实效应源自对社交媒体平台安全性及隐私保护的信任，或是对对方信息的初步认可。因此，他们倾向于相信和传播未经证实的信息，认为广泛传播的信息即真实，这会加速虚假信息的扩散。随着网络互动的增加，陌生人间逐渐建立信任和了解，通过分享信息、讨论话题乃至线下见面等方式，互动逐步进入深化阶段。在此过程中，人们倾向于用合理解释来理解陌生人行为，即便这些解释可能不符合事实，如默认陌生人分享内容真实，而不深入核实。然而，默认真实效应可能导致忽视陌生人间社会交往的潜在风险，如网络诈骗、隐私泄露等。因此，在与陌生人的网络媒体交流中，即使认为对方诚实可信，也要警惕相互交流与交往中的各种风险。总之，默认真实效应在城市陌生人社交媒体互动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它一方面促进了信息的快速传播与陌生交往者间信任的建立，另一方面也可能使交往者面临不确定的安全风险。

（三） 默认真实效应对城市陌生人互动及道德观念的影响

1.对网络陌生人互动的影响

默认真实效应对网络陌生人互动的积极影响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基础信任的建立。默认真实效应使得城市中的陌生人在初次互动时，往往默认对方是诚实的。这种基础信任的建立有助于促进双方之间的友好交流，减少防备心理，从而更易于形成积极的互动模式。二是简化决策过程。在与陌生人打交道时，由于默认真实效应的存在，人们往往不需要过多地考虑对方是否可信，从而简化了决策过程。这种简化的决策过程提高了人们在城市生活中的效率和便利性。三是风险与代价的权衡。尽管默认真实效应可能带来一定的风险，如遭遇欺诈或欺骗，但人们往往认为这种风险相对较小，且可以通过其他方式（如社会制度、法律等）来弥补损失。因此，他们更愿意以默认对方诚实的态度来进行互动，享受城市生活的便捷。

同样，默认真实效应对网络陌生人互动的消极影响也有以下三个层面：一是增加遭受欺诈的风险。默认真实效应使人们在与陌生人互动时容易轻信对方，从而增加了被欺诈的风险。由于默认对方是诚实的，人们往往会忽视交往对象的不道德乃至非法企图，一旦遇上善于伪装的不法之徒，就可能导致经济损失或个人隐私信息的泄露。二是忽视陌生者个体差异。默认真实效应可能导致人们忽视陌生人的个体差异，而将其个别行为简单地归结为陌生人的整体特征。这种以偏概全的做法可能会导致忽视陌生交往者的某些重要个人信息，从而影响对陌生人的理性判断。三是减少深度交流。在默认真实效应的影响下，人们可能更倾向于进行网络表面的、浅层次的交流，而不是深入了解陌生人的背景和经历。这种缺乏深度的交流限制了双方建立真正信任和友谊的可能性。

2.对网络陌生人道德观念的影响

默认真实效应对城市陌生人的道德观念产生了显著影响，其既有积极的一面，也有消极的一面。积极影响主要体现在道德信任的强化和道德判断的宽容。默认真实效应增强了人与人之间的道德信任，促进了共同道德价值观和行为准则的形成，有助于维护社会稳定与和谐。同时，它也使人们在面对陌生人的行为时更容易进行正面的道德判断，降低了社会冲突和矛盾的发生概率。然而，其带来的消极影响也不容忽视。默认真实效应可能导致道德判断的偏差，使人们对陌生人的不道德行为过于宽容，从而削弱社会的道德规范和约束力。此外，它还可能削弱人们的道德责任感，使人们在遭遇欺诈和欺骗时对自己的责任产生怀疑，导致社会冷漠和道德失范。同时，如果默认真实效应频繁导致人们遭遇欺诈，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危机可能会加剧，人们就会变得更加谨慎和防备，甚至对陌生人产生过度的恐惧和排斥心理，这不利于社会的和谐稳定发展。

三、 网络社交中的“透明假设效应”及其影响

（一） 透明假设效应概念

透明假设效应，或称透明假设，是社会心理学中的一个概念，它描述了人们在理解陌生人时的一种普遍心态——倾向于认为他人的外在行为与内心世界完全一致，即行为举止能真实可靠地反映其内心想法和感受［9］131。这一假设可能源自人类早期，尤其是婴儿时期，行为与情绪表达的直接性。但随着个体的社会成长和环境复杂化，人们学会掩饰情绪，使得行为与内心的关联变得不那么直接。尽管如此，透明假设效应使人们仍试图通过外在行为直接解读他人内心。

然而，这种效应可能导致一系列问题。其一，它可能造成对他人的误判，因为行为受多种因素影响，不仅限于内心想法；其二，它可能使人际交往缺乏深度和耐心，人们不愿花时间深入了解他人；其三，透明假设效应还可能引发偏见和歧视，当他人行为不符合预期时，易将其归为负面品质。

（二） 透明假设效应对城市陌生人网络互动和道德观念的潜在影响

透明假设效应使人们倾向于过高估计自己通过他人的外在表现（如微表情、肢体语言等）来准确解读其内心真实想法的能力，这一效应在社交媒体环境下尤为明显，并对城市陌生人的互动带来了影响。

1.对网络陌生人互动的影响

一是过度解读与误解。在社交媒体中，人们往往只能观察到对方有限的、经过筛选和编辑的信息，如文字、图片和视频等。然而，由于透明假设效应，人们往往错误地认为这些信息能够完全反映对方的真实想法和行为意图。这种情况容易导致过度解读和误解。例如，一条简短的社交媒体帖子可能被解读为包含复杂情绪和意图的信号，而实际上这只是发帖者简短的心情表达或信息分享。假设小明在社交媒体上看到小红发布了一张她穿着新衣服在户外散步的照片，并附上了一段文字：“今天阳光明媚，心情格外好！”小明看到这张照片和文字后，可能会过高估计自己的解读能力，认为小红的每一个细节都反映了她的真实想法和情绪。例如，小明可能会认为小红选择户外散步是因为她热爱大自然，或者她穿这件新衣服是为了吸引某个特定的人。小明的行为就是过度解读。

二是偏见与刻板印象。透明假设效应还可能导致人们根据有限的信息形成对陌生人的偏见和刻板印象。例如，人们可能根据某个陌生人在社交媒体上的某些行为或言论，就轻易地将其归类为某种类型的人，而忽视了个体间的多样性和复杂性。例如，在透明假设效应的影响下，小明可能会忽视其他可能影响小红行为和意图的因素。他可能不知道小红选择户外散步仅仅是因为她想晒晒太阳、锻炼身体，而穿这件新衣服只是因为今天是她的休息日，她想打扮得漂亮一些。这就是忽视其他因素。如果小明之前对小红有一些固有的偏见或刻板印象，透明假设效应可能会加剧这种偏见。例如，如果小明认为小红是一个喜欢炫耀的人，他可能会认为小红发布这张照片是为了展示她的新衣服和优越的生活。这种偏见和刻板印象不仅影响了人们对陌生人的正确评价，还可能导致不必要的冲突和误解。

三是“闲谈”式的社交互动与浅层的关系建立。透明假设效应对城市陌生人的社交互动和关系建立也产生了影响。由于人们倾向于过高估计自己的解读能力，他们可能更难以建立深入、真实的社交关系。在社交媒体中，城市陌生人可能更注重表面的互动和联系，交流的方式类似于“闲谈”，而忽略了深入了解对方的重要性。齐美尔在研究“人际交往”的时尚哲学时指出，现代社会中有效的人际交往有一些约定俗成的规则，比如说不将性格、情绪、命运、幽默、激动、沮丧等个人情绪带入社会场合等［10］。这种“闲谈”是一种“此在”的建构方式。鲁迅的《立论》真实描绘了这种处于平庸状态的“常人”的无意义的社交，而这种无意义又维持了日常生活的有序进展，对于普通市民来说又是有意义的。”［11］这种闲谈往往是缺乏灵魂和实质意义的，看起来的敷衍就是社交属性本身。网络上陌生人浅层的社交互动，不仅难以满足人们的情感需求，还可能导致社交关系的脆弱和不稳定。

2.对网络陌生人道德观念的影响

一是导致道德判断失误。网络互动中，当我们过度依赖他人的行为和表情来判断其道德品质时，我们可能会忽视其他更重要的因素，如动机、后果和情境。这种道德判断失误可能导致对陌生人的不公平对待和偏见。二是导致道德责任感的减弱。当我们认为自己的行为能够完全反映自己的内心和道德观念时，我们可能会忽视自己行为对他人和社会的影响。这种道德责任感的减弱可能导致更多的自私和冷漠行为，进一步加剧城市陌生人之间的疏离感和不信任感。三是导致道德规范的模糊化。当我们过度关注个人的内心和情绪时，我们可能会忽视社会规范和价值观的重要性。这种道德规范的模糊化可能导致更多的道德相对主义和道德冲突，进一步加剧城市社会的复杂性和不确定性。

四、 网络社交中的“耦合效应”及其影响

（一） 耦合效应概念

耦合效应源自物理学，描述了两个或更多系统间通过相互影响、协调而产生的动态协同效应，推动系统从无序向有序发展。这一概念在社会经济问题研究中得到广泛应用，并应用于群体心理学、学术技术、生态学等多个领域［12］。耦合效应（Coupling Induction），也被称为互动效应或联动效应，是一个在多个领域都广泛存在的概念。在群体心理学中，人们把群体中两个或以上的个体通过相互作用而彼此影响从而联合起来产生增力的现象，称之为耦合效应，也称之为互动效应或联动效应［13-14］。如班级内学生积极互动能促进良好学习氛围的营造。

在学术和技术层面，耦合效应涉及系统间相关联系时的相互作用，其强度受模块调用、数据传递、控制程度及接口复杂度等因素影响。良好的耦合设计对提升系统性能和稳定性至关重要。物理学视角下，耦合效应涵盖系统间的相互作用，如相互引力、电磁作用等，导致非线性行为如共振、相位变化。生态学中，它则体现在生态系统内部或要素间的相互作用，如河流系统中水生生物与环境的互动。

耦合效应的产生归因于联动作用和情感作用两方面。联动作用指个体间耦合紧密时，行为、情感相互影响，产生整体效应；情感作用则伴随人际耦合，不同互动模式引发不同情感反应，如管理引发尊敬，攻击导致敌对。

耦合效应不仅限于心理学，还广泛存在于学术、技术、生态、社会等领域，强调了系统或个体间的相互作用及其整体效果。深入理解耦合效应的原理和机制，对于洞察各领域现象、预测趋势、制定政策具有重要意义。“耦合效应理论让我们有了全新的视角，提醒我们在面对陌生人时，应深入了解其背后的世界”［9］235，这一理论鼓励我们超越表面判断，深入探索个体与系统间的复杂联系。

（二） 社交媒体加剧城市陌生人之间的耦合效应

1.社交媒体上的信息耦合

社交媒体上的信息耦合现象，指的是城市陌生人之间通过社交媒体快速、广泛地共享与获取信息，形成高度关联与互动。在突发事件如自然灾害、交通事故发生时，社交媒体成为关键信息传播渠道，陌生人间通过转发、评论迅速分享事件进展、救援信息及安全提示，形成强大的信息聚合与扩散效应。此外，社交媒体也是公众围绕公共议题讨论的重要平台，不同背景、不同观点的人们在此自由表达，促进对议题的理解和共识，有助于社会问题的解决。然而，信息耦合也带来负面影响，如网络谣言的传播。一条未经证实的消息可能因知名人士或大量用户的转发而迅速扩散，导致公众误解甚至恐慌和社会不稳定，如关于食品安全、自然灾害或政治事件的谣言，可能引发抢购潮、恐慌性逃离或社会动荡。因此，虽然社交媒体促进了信息的快速传播与公众讨论，但也需警惕其带来的谣言传播等负面影响。

2.社交媒体上的行为耦合

社交媒体上的行为耦合，指的是陌生人之间在社交媒体上相互影响，形成共同的行为模式或趋势。以公益活动为例，社交媒体上的号召能快速吸引陌生人关注和参与，通过转发、点赞、捐款等方式，共同为公益事业贡献力量。然而，行为耦合也带来负面影响，如网络暴力和盲目跟风消费。在热点事件或争议话题中，部分网友可能因情绪激动或受他人影响，发表攻击性言论，引发网络暴力，对被攻击者造成心理伤害，破坏网络环境和谐。此外，网红或意见领袖的推荐能迅速吸引粉丝关注和购买，导致盲目跟风消费，忽视个人实际需求和经济状况，浪费资源，助长消费主义不良风气。因此，虽然社交媒体上的行为耦合能促进公益等积极行为，但也需警惕其带来的网络暴力和盲目消费等负面影响，以维护健康的网络环境和社会秩序。

3.社交媒体上的情感耦合

情感耦合是指社交媒体上陌生人之间通过互动和交流产生的情感共鸣和联系，主要表现是情感支持和共同兴趣聚集［15］。社交媒体为陌生人之间提供了情感耦合平台，通过分享个人经历、感受，用户能获得情感支持和安慰。例如，面对挫折或困难时，个人的分享能引来陌生人的鼓励、建议和实质性帮助，有助于缓解心理压力和负面情绪。此外，兴趣群组是情感耦合的另一重要形式，它使有相同兴趣爱好的陌生人聚集在一起，分享喜悦与成就，交流经验和心得，从而增强彼此的归属感和认同感。然而，情感耦合也伴随着负面影响。社交媒体上，观点相似的人容易聚集，形成群体极化现象，使群体内观点更加极端，加剧了社会分裂和对立，阻碍了不同群体间的沟通和理解。同时，这种情感耦合还可导致网络成瘾，人们通过点赞、评论、分享等行为与他人互动，一些人因此沉迷于网络而无法自拔。网络成瘾不仅损害身体健康，如导致视力下降、睡眠障碍，还可能引发心理问题，如焦虑、抑郁以及社交障碍等。它使人们忽视了现实生活中的人际关系和情感需求，导致社交能力下降，孤独感增加。因此，虽然社交媒体上的情感耦合为用户提供了情感支持和归属感，但也需警惕其带来的群体极化和网络成瘾等负面影响，以维护个人的身心健康和社交生活的平衡。

（三） 耦合效应对城市陌生人网络互动和道德观念的影响

1.耦合效应对城市陌生人网络互动的影响

网络社交中的耦合效应深刻塑造了城市陌生人之间的网络互动模式。耦合效应，即各因素间的相互关联和相互作用，使得网络社交环境呈现出复杂的动态变化，进而影响城市陌生人的网络行为。

首先，信息传播在耦合效应下得以加速并产生共鸣。当城市发生突发事件时，相关信息会迅速在网络社交平台上传播，被大量转发、评论，引发更多相关话题的讨论。城市陌生人在这一过程中，通过点赞、转发、评论等行为，共同关注和讨论事件，促进了彼此间的网络互动。这种互动模式不仅加速了信息的传播，还有助于形成公众舆论，推动事件的解决。

其次，情绪与态度的共鸣也是耦合效应的重要体现。在网络热点话题中，城市陌生人的情绪往往容易被点燃并产生共鸣。他们通过发表观点和态度，与持相同或相似观点的人形成互动，增强了彼此间的认同感和归属感。这种互动模式有助于缓解个体的孤独感和无助感，但同时也可能加剧社会分裂和对立情绪的产生。

最后，行为模仿与群体效应在网络社交中尤为显著。在网络社交平台上，公益活动往往能引发城市陌生人的广泛参与。他们通过模仿他人的行为，如捐款、转发公益信息等，形成了一种群体效应。这种效应不仅促进了公益活动的传播和扩散，还增强了城市陌生人之间的网络互动和合作。行为模仿与群体效应使得城市陌生人在网络空间中能够形成共同的行为规范和价值观，进而提升了他们的道德水平和社会责任感。

2.网络社交中耦合效应塑造城市陌生人的道德观念

网络社交中的耦合效应对城市陌生人的道德观念塑造具有深远的影响，它通过信息的快速传播、情感共鸣、行为模仿以及群体互动等多种机制，既促进了道德认知的形成与传播，也带来了一系列挑战和问题。

其一，信息的快速传播是耦合效应的重要特征之一。网络社交平台的即时性和广泛性使得道德事件能够在短时间内迅速扩散，引发公众关注。这种信息传播不仅增加了城市陌生人对道德事件的接触频率，还促进了他们对道德问题的认知和判断。然而，信息的快速传播往往伴随着真实性的难以验证，虚假或误导性的信息可能导致城市陌生人形成错误的道德判断。例如，不实报道或夸大其词的描述可能引发公众对特定机构或个人的不信任，进而影响其道德判断和捐赠意愿。

其二，情感共鸣是耦合效应塑造道德观念的另一重要途径。当城市陌生人在网络上看到与自己情感共鸣的道德事件时，他们会产生强烈的道德情感反应，如愤怒、同情、正义感等。这种情感共鸣不仅加深其对道德事件的理解，还会强化他们的道德情感。然而，网络社交匿名性和虚拟性也可能导致道德责任的淡化。一些人在网络上表现出与现实生活中截然不同的道德行为，发表不负责任的言论、传播谣言或进行网络欺凌，而无需承担直接的道德责任。这种道德责任的淡化破坏了网络社交环境的和谐与秩序，还可能对受害者心理造成严重伤害。

其三，行为模仿也是耦合效应塑造道德观念的重要途径之一。当某个道德模范或正面行为在网络上受到广泛赞誉时，城市陌生人会倾向于模仿这种行为，以提升自己的道德形象和获得社会认同。这种行为模仿的过程实际上是在传播道德规范和价值观。然而，网络社交中的信息多样性和复杂性使得道德标准变得模糊。不同的文化、价值观和生活方式在网络空间中交汇碰撞，导致城市陌生人在面对道德问题时难以形成统一的判断标准。这种道德标准的模糊化可能引发道德冲突和分歧，从而影响社会和谐与稳定。

“群体压力是指在群体成员的思想或行为与群体意见或规范发生冲突时，成员为了保持与群体的关系而需要遵守群体意见或规范时感受到的一种心理压力，其表现方式多为从众心理与趋同行为。”［16］群体压力与道德约束以及群体极化与道德冲突也是耦合效应塑造道德观念的重要方面。在网络社交中，城市陌生人往往会受到社群其他成员的影响和约束，为了获得社群的认同和接纳，他们可能会调整自己的道德认知和行为选择以符合社群的规范和期望。然而，这种群体压力也可能导致群体极化现象的出现，即持有相似观点的人群在网络空间中聚集并强化彼此的观点，同时排斥或攻击与自己观点不同的群体。这种现象加剧了道德冲突和分裂，无助于问题的解决。

结" 语

社交媒体在重塑城市陌生人互动模式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为城市居民带来了多方面的福利。首先，它建立了逃避与补偿机制，为用户提供了一个缓解现实社交焦虑和孤独感的平台。其次，社交媒体成为青年群体实现个体化意义建构和获得权力与地位的重要途径，通过虚拟社区角色扮演和互动，网络用户能够体验不同的心理角色，完成身份建构。同时，社交媒体还推动了文化消费革命与自我实现，成为青年展示理想自我、获取虚拟空间中权力和地位的新舞台。

然而，社交媒体对道德观念的影响也给城市道德建设带来了新的挑战。一方面，需要警惕资本逻辑与符号控制，个体应具备反思性、批判性和自反性精神，以重建道德空间和道德责任。另一方面，社交媒体拓展了公共交往空间，但也带来了隐私保护、信息真实性等道德挑战，需要用户和社会共同面对和解决。

展望未来，随着技术的不断进步和社会的持续发展，社交媒体将继续在推动城市文化多元融合与陌生人个体全面发展方面发挥重要作用。技术驱动的社交创新将使社交媒体更加智能化、个性化，为用户提供更加丰富多样的互动体验。同时，面对社交媒体带来的道德挑战，未来将有更多法律法规出台，对隐私保护、信息真实性等方面进行严格规范。社会也应加强道德教育，引导用户树立正确的网络道德观念，共同维护健康的网络生态。

此外，随着全球化的深入发展，社交媒体将成为文化融合的重要平台，促进不同文化背景下的陌生人之间的互动和理解，有助于打破文化隔阂，推动多元文化的共存与发展。同时，在陌生人社交中，个体化趋势日益明显，但过度的个体化可能导致社会疏离和孤独感加剧。因此，未来社交媒体的发展需要关注个体化与集体主义的平衡，通过社区建设、公共议题讨论等方式增强用户的归属感和集体意识，以实现更加和谐、包容的社交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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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文" 格）

Influence of “Stranger Effect” on the Social Interaction

and Moral Values of Urban Strangers

JIANG Chen1， ZHANG Yu-ye2

（1.School of Arts，The University of Melbourne，Parkville VIC 3052，"""" Australia;

2.School of Journalism and Communication，Hubei University，Wuhan 430062，Hubei，China）

Abstract：This paper discusses the influence of the “stranger effect” on the social interaction and moral values of urban strangers.With the rapid development of urbanization and social media，the phenomenon of urban strangers has become increasingly significant，and social media has become a new platform for strangers to communicate.This paper analyzes the default reality effect，transparent hypothesis effect and Coupling Induction in network social communication，and points out that these effects promote the rapid dissemination of information and the establishment of trust，but also lead to the increase of fraud risk，moral judgment error and other problems.The default truth effect makes people tend to trust strangers and simplify the decision-making process，but it may also ignore the risk; The effect of transparency hypothesis leads to over-interpretation and misunderstanding，forming prejudice; The coupling effect accelerates the dissemination of information and promotes the imitation of behaviors，but it may also lead to the spread of rumors and Internet violence.The article emphasizes that social media，while reshaping the interaction mode of urban strangers，also brings moral challenges，and it is necessary to be vigilant about capital logic and symbol control，and strengthen moral education to maintain a healthy network ecology.

Key words：network social interaction; moral values; default truth effect；transparent hypothesis effect; coupling effec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