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fsQCA 方法的创业意愿与行为不一致性研究

周劲波，马 骁

（广西师范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广西 桂林 541004）

创业一直被认为是一种有意的行为[1]，不少研究主要从意愿的角度看待创业，由此形成了一个专门的研究领域。当前，对于创业研究，主要聚焦创业意愿的形成，鲜有研究关注从创业意愿到实际创业的转变。因此，更深入地研究创业意愿与初创企业之间的联系，是创新创业研究领域有意义且有挑战性的问题之一。

行动的起点是意愿的形成[2]，在不同的行为中，意愿被认为是实际行为的最直接的预测因素[3]。部分研究将这种社会心理学的研究应用于管理学中，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创业意愿对于创业行为的影响成为一个有趣的研究途径，许多学者开始探究创业意愿与创业行为的关系。Van 研究认为，意愿仅仅是行为的必要条件[4]。在创业研究领域，已有研究表明创业意愿与创业行为具有高度的相关性[5]，但关于创业意愿与行为不一致性的研究相对很少。部分研究主要关注对创业意愿与创业行为的不一致性，Delanoe 研究发现，创业意愿虽然是创业行为的预测因素，但只能解释30%左右的创业行为[6]。

基于影响创业行为的因素相互依赖且共同作用，本文研究选择了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方法。通过问卷调查的方式，收集了来自创新创业指数最高的10 个省（直辖市）的109 名创新创业者的数据。通过定性比较分析，将选取的5项创业行为的前因变量进行组态分析，探究不同组态影响创业行为的微观机制，厘清解释变量之间的内在关系。

本文规避了传统定量方法对于个体深入研究的不足和传统定性研究方法普适性较差的缺点，对丰富创业意愿与创业行为不一致性研究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同时，促进了对“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针对性帮扶；在创业教育中可以根据本文结果“因材施教”，对于更有针对性地激励和扶持大学生创业，具有重要的实践意义。

一、文献综述

研究基于计划行为理论和创业事件模型理论框架[7-8]，选择了创业预期、创业知识、创业资源、创业自我效能和创业激情等作为研究解释变量。

（一）创业意愿与创业行为

在社会心理学的研究中，意愿是行为的预测。意愿作为行为的第一步具有重要性，但在意愿和行动之间并没有建立直接的联系。对于打算创办企业的成年人来说，从意愿到行动的路径包含了许多不确定性，可能受到或依赖于一系列内部和背景因素的影响。已有研究表明，意愿只解释了大约30%的行为差异[9]。Schlaegel 等研究发现，在创业背景下，37%的创业行为可以用创业意愿来解释[10]。这表明，意愿和行为之间的联系并不是系统的。对“意愿—行为”关系的概念和实证分析表明，二者之间的“差距”主要归因于有创业意愿但未能实现的人。因为各种限制或个人偏好的改变，许多人形成了自己创业的意愿，但较少人将这些意愿转化为行动。因此，本文主要从个体层面，探究创业意愿与创业行为的不一致性问题。

（二）创业预期与创业行为

创业预期，是指潜在的创业者对创业结果的期望，即在创业背景下，某一特定的行动将带来特定的结果[11]。预期理论认为，个人行为是由预期结果驱动的[12]794。潜在创业者可以根据自己的预期，选择未来的创业活动并作出努力，同时可以避免他们认为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活动。潜在创业者会在他们预期成功的任务上坚持的时间更长，付出的努力更多[12]795。创业预期可以促进潜在创业者的创业行动[13]，在创业活动中凭借个人能力和努力，完成创业行动并将其推向成功。

（三）创业知识与创业行为

创业知识是一种专业知识，可直接应用于创业，能够帮助潜在创业者完成创业行为[14]168。创业知识应该包括关于创业者自身的知识、创业技能和商业活动的知识、关于创业环境和创业网络的知识等[14]173。人们通过学习获取、吸收和组织新形成的知识，与先验知识一起影响创业行为[15]。Alfalih 研究认为，创业知识对潜在企业家创业意愿向创业行为的转化，起到部分的中介和调节作用[16]。创业是复杂的活动，需要创业者掌握经营新企业的知识、获取充足的市场信息、理性分析风险及后果，以创建和管理新企业。而创业知识可以帮助创业者做到这些，因此创业知识被认为是决定创业成败的关键要素。

（四）创业自我效能与创业行为

创业自我效能是创业者关于自己能够有效完成创业活动并取得成功的信念[17]，强调个体对自己从事创业活动的信心。创业自我效能感会影响潜在创业者进行创业活动的知觉和态度[18]。创业自我效能感与风险倾向关系的相关研究认为，个体的风险倾向越明显，创业自我效能感越强烈，并且越有可能实施创业行为。同时，在一定程度上个体的创业自我效能感会强化其对创业行为结果的可控感，提高对行为结果作出正面判断的可能性，因此，采取创业行为的可能性也会相应得到提高。Li 等研究表明，创业自我效能对创业行为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并解释了创业意愿向创业行为转化的机制，认为高创业自我效能感的个体更愿意采取实际创业行为[19]，创业自我效能对创业行为有很强的预测功能。

（五）创业资源与创业行为

创业资源是指创业者在向社会提供服务和产品的过程中，所拥有的、能够实现自身目标的各种要素及要素组合[20]。创业资源是创业行为的先决条件。资源拼凑理论认为，创业者会最大限度地利用创业资源来解决在创业过程中实际所面临的问题[21]。资源能力理论认为，创业资源中创业启动资金等因素直接作用于能否开展创业行为[22]。孙俊等研究认为，创业财务和时间资源均能促进个体创业行为的积极性，且创业财务资源对创业行为的影响更为显著[23]。

（六）创业激情与创业行为

创业激情，是指创业者在发生创业行为时体验到的强烈、积极的情感，能够激励创业者克服困难，是创业行为的关键驱动力[24]。当创业者的创业激情直接影响创业行为时，创业者会在积极的情绪下发现和利用创业机会，实现自身的创业行为[25]。创业激情驱动了个人的创业行为，有助于创业者创造性地解决问题，并激发其创新性行为和持续性行为。Murnieks 等研究认为，创业激情通过激发内在动机，从而影响个人的创业行为，并提出自我效能促进了创业激情与创业行为之间的关系[26]。

（七）研究模型

本文在创业意愿转化为创业行为的过程中，选择了高创业意愿群体的创业预期、创业知识、创业自我效能、创业资源以及创业激情作为解释变量，创业行为作为结果变量。基于组态分析的视角探究创业意愿未转化为创业行为的微观机制。研究模型如图1 所示。

图1 高创业意愿群体产业创业行为的理论模型

二、研究设计

（一）研究方法

本文采用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qualitative comparaitive analysis of fuzzy，sets，fsQCA）的研究方法。定性比较分析（qualitative com paraitive analysis，QCA）的全局观以组态思维为基础，可以解决前因变量的复杂性问题并处理多个前因变量间复杂的互动关系。fsQCA 相比于清晰集定性比较分析（crisp-set qualitative comparative analysis,CSQCA）和多值集定性比较分析（multi-value qualitative comparative analy sis,mvQCA），考虑了前因变量在不同程度上的变化对结果的细微影响，更大程度上消除了研究中的矛盾组态。由于本文的前因变量均为连续变量，所以适用于fsQCA。

（二）样本选择及数据来源

研究于2023 年6 月2 日—6 月15 日期间，在“问卷星”社区展开调研。选取了北京大学企业大数据研究中心报告的2020 年中国区域创新创业指数（IRIEC）中总量维度最高的10 个省（直辖市）作为研究对象，它们分别是广东、江苏、浙江、上海、山东、北京、四川、福建、安徽、河南[27]。将填写问卷的IP 地址限制在这10 个省（直辖市），共155 位用户填写了问卷。

通过对问卷进行筛选：首先，根据问卷中的筛选题（本题请选择“比较不同意”选项，选择其他则为无效数据）对问卷进行筛选，得到145 份有效问卷；其次，在对问卷进行预测试时，各位测试者完成问卷的平均时长为90s，因此将填写时间在90s 以下的问卷判定为无效问卷，得到136 份有效问卷；最后根据有关“创业意愿”题项的回答情况，最高分为20 分，最低分为3 分。因此，将11.5 分作为创业意愿程度区分的阈值，超过阈值的高创业意愿样本作为本文的研究对象，最终得到109 份有效问卷。

（三）变量测量

研究采用利克特5 点评分法，量表均参照了已有成熟量表，采用双盲形式将问卷进行中英文互译，并根据中国情境对问卷进行修正。每个变量都采用4 个题项，创业意愿采用Ziegelmann 等的量表，如“我决定在未来创建一家公司”[28]；创业预期采用王季等的量表[29]，如“我认为自己创业能赚到钱”；创业知识采用陈文婷的量表[30]，如“我学习过有关创业的课程”；创业自我效能采用Lin~án等的量表[31]，如“我知道一家新公司的创建过程”；创业资源采用林嵩的量表[32]，如“我有较充足的资金”；创业激情采用Cardon 等的量表[33]，如“我对于创办企业是非常兴奋的”；创业行为采用Rauch等的量表[34]，如“您是否已创建自己的公司”。

（四）信度与效度分析

研究使用SPSS 和AMOS 对量表进行信效度检验，分析结果如表1-2 所示。首先使用SPSS 计算量表的Cronbach"α系数，共有两个题项（EE3、EK1）被删除。所有变量的Cronbach"α系数介于0.686～0.856，代表本量表的信度良好。然后检验收敛效度和区分效度。创业意愿、创业自我效能和创业激情的平均提取方差值（AVE）大于0.5，组合信度（CR）值大于0.7，收敛效度优秀；创业预期和创业资源的AVE 值小于0.5，CR值大于0.7，收敛效度良好；创业知识的收敛效度一般，整体收敛效度良好。AVE 平方根均大于该变量与其他变量的相关系数，区分效度较好。

表1 信度和收敛效度分析

表2 区别效度分析

在验证性因子分析中，样本量最好达到测量项的5 倍以上，由于研究用QCA 方法处理过数据样本量，样本量仅为测量项的4.5 倍，所以会有个别数值未通过检验的情况，但问卷整体来说基本通过信效度检验。

三、定性比较分析

（一）变量校准

参考Kraus 等的研究[35]，受访者对于问卷中题项77.16%的选择集中在2～4 分，所以将“4”设定为完全隶属，“3”为交叉点，“2”为完全不隶属。对于结果变量创业行为的调查题项，第一个问题回答“是”为3 分，第二个问题回答“是”为2 分，第三个问题回答“是”为1 分，全部回答“否”为0 分。将“3”设定为完全隶属，“1.5”为交叉点，“0”为完全不隶属。各变量的校准锚点如表3 所示。通过变量校准将7个解释变量的值转换为0～1 的模糊值。

表3 变量的校准锚点

（二）必要条件分析

研究对所涉及的前因条件是否构成非高创业行为发生的必要条件进行检验，结果如表4 所示。在对非高创业行为的必要条件分析中发现，所有前因变量的一致性均小于0.9，说明不单独构成特定结果实现的必要条件。

表4 前因变量的必要性检验结果

（三）定性比较分析结果

本文使用fsQCA 分析导致非高创业行为的前因组态。将整体一致性阈值设置为0.8，选取1 作为案例频数。分析所得组态结果如表5 所示。

表5 导致非高创业行为的前因组态分析结果

组态构型1：双重抑制型。此组态意为无论创业预期、创业资源和创业激情存在与否，只要创业自我效能和创业资源不够高，就无法产生高程度的创业行为。低创业自我效能是阻碍创业行为的主观因素。创业行为是对创业意愿的一种实践，创业自我效能感有助于创业意愿和创业行为的产生。与自我效能较低的企业家相比，对某一特定事业具有高自我效能的企业家更有可能坚持并继续从事该活动。创业自我效能在个人对前景的认识、新项目的实施和创业任务中具有建设性的影响，因此自我效能水平高的个体更容易产生创业行为。缺乏自信和自我效能会难以克服有关创业的挑战和障碍，许多创业者由于创业资源、知识、经验等匮乏，从而缺乏对自己创业成功的信心，使其不敢迈出开展创业行为的第一步。低创业资源是阻碍创业行为的客观因素。获取关键创业资源是创业企业构建竞争优势的主要途径之一，在众多有形及无形创业资源中，财务资源对创业企业而言是最关键的创业资源。相应地，可能失去创业资源的企业将被迫降低企业塑造初始竞争优势，从而成为企业开展创业行为的结构性障碍。创业资源作为创业行为的客观驱动条件，使得创业者在开展创业行为的过程中被动受限，使创业者无法开展高程度的创业行为。

组态构型2：被动受限型。此组态意为无论创业知识和创业自我效能存在与否，在创业预期和创业激情高的情况下，由于无法拥有创业资源而放弃开展创业行为。创业并不是仅凭热情、知识、能力就能完成的社会实践活动，创业者实施创业行为，需要搜索创业资源加以整合，并对整合的创业资源加以识别、获取、配置和利用，创业资源整合能力强者，更易于将创业意愿转化为创业行为。更发达的人际网络、更丰富的工作和行业经验、更高的技术和管理技能水平以及更强的资金状况，都能够帮助创业者更成功地创建并管理一个企业。创业资源的缺乏，对创业来说是困难的。创业资源作为影响创业行为的客观障碍之一，能够在创业者对创业拥有积极情绪和对创业结果拥有高预期的情况下，阻碍创业者开展创业行为。

组态构型3：主动受限型I。此组态意为无论创业资源存在与否，拥有高程度的创业预期、创业知识和创业激情，也会由于创业自我效能不高而放弃开展创业行为。只有在创业者积累的创业资源、经验和社会资本的基础上，增强其创业自我效能或提高其机会识别能力，才能推动创业者开展创业行为。在刘颖的调查研究中，有81.41%的调查对象表示对自己创业成功没有信心，有72.68%的调查对象认为自己没有创业潜质，这都是创业自我效能低的表现，属于阻碍创业行为产生的主观因素[36]。创业自我效能作为影响创业行为的主观障碍之一，在创业者们对创业结果有高预期、高激情，并且拥有较为丰富的创业知识的情况下，可能受资源、经验、社会支持、创业政策等复杂原因的影响，无法提高在创业活动中的自我效能，从而无法主动积极开展创业行为。

组态构型4：主动受限型Ⅱ。虽然拥有高程度的创业知识、创业自我效能、创业资源和创业激情，但由于创业预期不高也会放弃开展创业行为，这是低创业预期成为阻碍创业行为的主观因素之一。创业者在开展创业行为之前，会对“创业过程中能否与他人顺利合作”“创业行为能不能带来创业结果”“创业结果是否符合创业预期”等不确定性问题进行预估[37]。对创业预期高，或者对创业预期敏感程度低的人，更愿意与人合作并信任他人，且更容易采取相应行动。当个体对创业结果的预期过低而产生失败恐惧心理后，其注意力可能陷入由预期创业失败所造成的沉重后果之中，从而让创业者放弃创业。在其他因素都处于高程度的情况下，创业者可能会由于机会识别不足、人脉资源欠缺、对市场认识不够、感知创业政策的可用性和易用性较低等而降低了创业者对创业结果的预期，严重打击其创业的积极性并打消其开展创业行为的念头。

（四）稳健性检验

为了提高研究结果的可靠性，本研究采用提高一致性阈值的方法进行稳健性检验。研究将一致性阈值调高到0.9 后重新处理了数据，最终得出的前因变量组态与一致性为0.85 时的组态基本相同，或为后者的子集。这与研究所得出的结果并不相悖，验证了研究结果的稳健性。其中组态发生轻微变动的原因，可能是一致性阈值的改变提高了结果的精确度。

四、结论与展望

（一）主要结论

1.研究对5 个前因变量进行了单变量必要性分析，发现所有变量的一致性均小于0.9，这表明并不存在单一的、促使潜在创业者放弃实施创业行为的因素，因此创业者未产生创业行为是由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

2.研究采用fsQCA 探究了创业意愿未导致创业行为的微观机制，得出研究结果为高创业意愿群体未产生高创业行为的4 条组态构型。

3.研究对每条构型所代表的经典路径组合进行了归类和分析阐述，分为双重抑制型、主动受限型和被动受限型。在双重抑制型中，创业自我效能和创业资源是阻碍创业行为的主观因素和客观因素；在两个主动受限型的组态构型中，创业自我效能和创业预期分别是阻碍创业行为的主观因素；在被动受限型中，创业资源是阻碍创业行为的客观因素。主观和客观因素的作用，都会导致各组态构型中高创业意愿群体无法产生高创业行为。

（二）不足与展望

1.研究使用的数据和案例是静态的，难以反映潜在创业者心理上的变化。未来研究可以跟踪调查，收集动态数据，并且在QCA 中加入时间序列，形成纵向研究，进一步分析在不同阶段潜在创业者的创业意愿对创业行为的影响。

2.研究的样本量较小。虽然QCA 比较适合处理中小样本量，现有的研究中大部分也都是用QCA处理中小样本量，但如果能扩大样本量的话，结论会更具有推广性和有经验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