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婧苏,翁昌新
当今世界,各个国家和地区之间经济贸易往来不断,文化交流日趋频繁,相互联系逐渐加深。在此背景下,跨国旅行越来越成为现代人放松身心、拓展见识的重要选择。随着中美交往日趋增多,旅美群体不断增长,介绍美国的文学文本随之涌现。游记(travel notes/travels)或者说旅行见闻,作为记录旅行的非虚构文学,具有传播信息速率快、范围广、效率高等特点,在新世纪旅美华人文学中居于重要地位。因其呈现景观之殊异、表现内容之庞杂、思想碰撞之深刻,受到人们的关注和重视。以往学者对于旅美华人文学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小说、戏剧和诗歌上,对于非虚构文学,特别是游记文本的研究较为少见。本文则将目光聚焦于游记,研究对象主要涉及2004年—2022年间的旅美华人游记作品,因其在目前来说基本涵括了新世纪这一具有开放性的时间概念,且凸显了材料新、内容新、对象新的研究意义,故采用“新世纪”这一时间代称。
动力是事物运行和发展的推动力量,机制指各要素之间的结构关系和运行方式,动力机制就是事物产生和发展过程中的内外各种促动因素及其相互作用。因此,旅美创作主体美国想象的动力机制问题,涉及主体的漫游现象、阈限状态及其背后的促进因素与诸因素间的关系。“漫游”是新世纪旅游凝视中存在的突出现象。穿行于异质文明的旅美华人,始终处在与他者相遇、观察、判断、评价的漫游活动中。在这里,旅美华人主要包括定居者与逗留者,“指涉的是从美国境外移民、定居美国的第一代华人(不管是否获得法律身份),或者因为种种原因暂时在美国逗留过的华人。”[1]创作主体作为异质文化的观察者、审视者、思考者,必然经历反常规的阈限状态,而选择进入阈限状态、促使其想象美国行为的产生,离不开种种相关性的推力与拉力因素。
阈限状态指的是主体置身于常规时空之外的反结构中,日常的社会生活、制度与关系被搁置,个体进入并体验所有常规社会经验失效的状态。当新世纪的旅美华人投身于异域文明时,意味着他们开启了自身的阈限状态,从本土社会给予的身份中暂时抽离,在人群中自在地闲荡、观察。阈限状态与漫游活动息息相关,二者相互联系、相互影响。阈限状态下的漫游不可避免地涉及“离开”这一概念,它是对常规状态的一种反拨,是有限度地将自身与日常活动分离,浸入与日常状态极为不同的刺激中,这种刺激不可能在常规状态下体验,也无法持续、长久地“发生”,而是存在于某种阈限之中。因此,在漫游主体离开日常关系与回归日常生活之间的状态就称为阈限状态。对于漫游主体而言,他们从原本熟悉的日常生活中剥离出来,移动到另一个遥远的地方,在这遥远的地方主体曾经的社会经验会出现暂时性的颠倒与失效,从而开启自身阈限,这一过程中所伴生的正是漫游这一实践。
在新世纪旅美华人的游记文本中,旅居者群体的漫游是旅游广义范畴下的某种状态,即随意游走、凝视他者,见证着异域文明。从旅游根本性的视觉体验来说,凝视这种涉及权力等级关系的视觉形态无疑具有重要参考意义。进入后殖民社会,作用于自我与他者之间的权力关系以一种更为复杂和隐蔽的状态存在。与凝视相对,漫游中的“漫”字表面上带有某种漫不经心、漫无目的的意味,远非“凝”视传达的凝实与沉重,削弱了凝视话语天然存在的侵略、控制、异形的作用力,因而得以在重视生产、提倡发展的当今时代获得更为广阔的应用前景。实际上,旅行过程中与他者发生相互作用的漫游,在视觉形式上非但未曾弱化权力关系,恰恰相反,它还在一定程度上有所加深。日常事物在惯性思维中具有遮蔽性,只有经历从自我到他者的过程才能体察差异、产生反思。于是,在去中心化的张望、散视中,漫游活动成为主体异域想象的重要特点。这种他者想象诉诸笔端就具有了保存时空间的功能,从而也成为对现代社会发展和异域文明的见证。正是那些不被目标文明所接纳、融入、认同的他者雕刻了现代与后现代社会的时空间,实现了某种程度来说更为全然的“占有”,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反讽症候,这本身就是充满张力的现代性特征。
漫游现象离不开主体活动,看似漫不经心、浮光掠影的漫游,实质却是主体在强烈欲望驱动下的体验陌生环境的方式。如果没有促使想象行为产生的内外因素,也就不存在主体四下打量、东张西望的漫游活动。从新世纪旅美华人群体来看,其中定居者如:林达(《一路走来一路读》)、刘荒田(《找到“对的”自己: 刘荒田自选集》)、陈栀(《我在美国的日子》)、沈群(《美国也疯狂》)等,定居在美国的生活意味着他们有更多的时间深入漫游美国,能够实现长期纵情跻身于人群中,以旁观者的身份将美国作为观察对象。当然,自身身份的规约对他们也并不是失效的,因此既能融入相应的阶层,又能与美国社会保持一定的距离,实现独立观察和反思。非定居者的社会身份各异且十分复杂,从游记的创作意图大致分为三类:第一类,以观览风景、拓展见识、游玩美国为目的进行文本创作。这类非定居者的游记强调异域风土人情,社会身份并不提及或被刻意淡化了,如赵迪奉(《美利坚纪行》)、许崧(《美国走着瞧》)、杜书瀛(《坐在汽车上看美国》)等。第二类,以教育为目的访美。不管是留学生还是访问学者等身份,他们都习惯在文本中对这种经历加以突出,如薛玉凤(《洛杉矶访学记》)、金衡山(《美国游记:杜克见闻》)、连润雄(《穿越美利坚——中国留学生骑行美国笔记》)等。第三类,以某种特殊社会身份进行美国观察、探索。他们着意强调自己的职业身份,如记者、科学家、教授等,如纪秋怀(《财富与文明——一个中国记者看美国》)、吴胜丰(《从美国看到中国——一个官员的旅美侧记》)、刘景泰 (《伯克利札记——一位中国科学家的访美观察》)等。值得注意的是,这三类划分不可能是全然没有交叉的,一个具有学者身份的人当然也可以进行旅游娱乐性质的游览。但是,由于教育类在旅美华人群体中具有占比上的优势,教育目的也是影响旅游动机的重要因素之一,因而单独列出亦有其必要性。
对新世纪旅美华人而言,作为现代性和城市化的产物,他们身上不仅存在漫游者四处张望观察的好奇、摹画与刻写人群的激情,也同时具备充裕的时间、闲适放松的心情、批判性审视的目光,因而较为深入透彻。随着旅行结束,主体回归熟悉的地方,阈限状态随之解除。在这一过程中,现代性的共振、铺开范围的层叠,交织着隐蔽性更强、更为深沉的欲望与权力,因而漫游中的阈限状态绝不能被平面化、单向度地阐述。如果忽略了漫游活动背后的深层含义,就大大弱化了他者想象的复杂涵义,也自然无法做出合理解读。那么,究竟是何种因素促使主体进入阈限状态?根据其产生的根源,将动力机制划分为欲望导向的内部驱动机制与经济等外因刺激导向的外部激励机制。
欲望,或者说需要,反映了有机体内部不平衡的一种主观状态,是动机产生的基础。“动机是指引起和维持个体的活动,并使活动朝向某一目标的心理过程或内部动力”[2]。旅行这一行为的发生,最为直接的心理动因是主体的需求和欲望,正是由于个体独特的需求和深层的欲望才促动了目标导向的行为。当主体内部由于某些需要长久得不到满足而欲望失衡,产生心理或精神上的一系列不平衡后,为了寻求和达到内部状态的再度平衡,往往会选择通过进入阈限状态来调整自身状态。在这里,将新世纪旅美华人游记中的内驱动力划分为单一主导性欲望与多样复杂性欲望两种形态。
图1 内驱机制形态
这是指漫游主体接受由某种单一欲望支配产生的漫游活动,以确保内部与外部的协调统一。单一性的欲望或者说需求,又可以细化为好奇的欲望、求知的欲望、见闻的需求、愉悦的需求等,这在游记文本中有诸多体现。在《美国走着瞧》中,许崧表示:“我们是旅行者,跟大部分来佛罗里达的度假客还是有区别……旅行不同,旅行是一份好奇心驱使的探索,是到陌生地方去东张西望的渴望,有时候甚至还会涉及到一点点冒险和自我挑战”[3]148,这种求奇欲望驱使主体产生漫游行为、进入阈限状态。在《最美国》中,雪儿提到:“我喜欢旅游,喜欢一切没有体验过的新生活。为了开阔眼界,我多次自驾车游遍美国,只为更加深刻地了解这个人文环境和自然环境与我们大不相同的国度”[4]1,漫游主体在求新这一需求的推动下行遍异域各地。孙幼军更为简单:“女儿在美国读起书来,要我去那儿帮助照看她四岁的小儿”[5],抚养的需求与团聚的愿望驱动他的行为。在《旅行的意义:美国社会观察》中,张树义谈到选择美国之行“与我的学术旨趣有关……美国究竟何以转型成功?促成社会成功转型的有何许因素?”[6],带着求知与教育的需求与欲望,出行游览美国遂成为主体的选择。
这是指漫游主体在多种欲望的共同驱动下产生漫游活动。与较为单纯的单一主导需求不同,复杂性需要的本质与意识活动相关,真正的需要往往潜藏于显在意识的表面之下,潜意识与显在意识交织,因而复杂多变、难以把握。在阈限状态下,人们往往期待多种多样的因素带来的变化,以此来消解缺乏变化的常规状态的凝固与沉重。具体而言,多样复杂性的需求可以细化为涵盖娱乐、休闲、疗养、休息等健康需求的动机;了解和探索他者文化、风尚、宗教等文化需求的动机;分离日常生活、远离常规的工作与接触新朋友、探亲访友等交际欲望的动机等。此外,复杂性欲求还包含多种单一欲望的交叠与复杂需求本身的叠加等形态,这同样在文本中有大量体现。例如,在《从美国看到中国》中,吴胜丰谈起:“一段时间置身于全新环境,远离繁忙工作,当一回旁观者,做一个游学人……去远方的兴奋、在路上的心情、多看看的期待、作比较的心态,时时触发我动笔的冲动和兴致”[7]。他的旅美动机,既包括远离常规生活的欲望,又涉及求学求知的需求,更掺杂了对遥远地区、域外之域的好奇之心。在《美国纪事》中,主体由于工作的需求多次通过行游的方式前往美国,“发现了他们的专业、敬业和效率,甚至发现了他们的坦率、真诚和友善。我交了一些美国朋友”,同时在“更加接近美国人的时候,却发现了无穷无尽的新鲜事”[8]1-3,这种文化冲击与新鲜感充溢在完整的阈限阶段,既体现出接触其他民族、结交新朋友的交际动机,又反映了事务旅行、考察旅行的地位和声望的动机。苏炜远渡重洋,在万般艰难的条件下终于推开了耶鲁的大门,他一早便确定要“以自己中文系出身的本行专业,未来在大学教授母语中文,作为在此邦安身立命的去处”[9],教育的理想与谋生的本能混合为一体。在《地道美国》中,庄百川说到:“为什么喜欢跑一些别人都不去的偏远地方?其实,我并不是为了偏远而偏远。我只是对一个与我生存环境反差极大的地方,和生活在这样环境中的人的生活状态、人生观、价值观有一种巨大的好奇心”,他渴望与普通美国人交流、接触,展示“普通美国人的生活状态”“呈现一个真实而陌生的美利坚”[10]36。在这里,主体动机一是贯穿整个阈限阶段的好奇驱动欲望,二是对熟悉事物的趋避、对他者民族和新朋友的结交的交际动机,三是通过旅行活动满足个人兴趣,获得被尊重和认可的自我实现欲望。多样复杂性欲望为漫游主体提供了贯穿始终的变化感、流动性与新异性刺激,增加了阈限状态的满足感。
与单一性主导欲望相比,由于需求、欲望的多样化、复杂化,复杂欲望驱动下的人们在阈限状态中常常能够获得某种欲望补偿所带来的平衡感。同时,也正是由于需求杂乱繁多,因而比单一性欲求的主体在获得内部状态的平和与满足上更加困难。当然,动机并不总能被较为清晰地划分出来。内部驱动动机过于简单或过于复杂都是漫游主体难以承受的,很容易破坏个体内部的平和状态,甚至对阈限状态产生影响。因此,虽则个体存在不同的平衡支点,但人人都倾向在复杂与单一欲望之间谋求相对统一。结合新世纪旅美华人游记文本,大量看似复杂的欲求往往统摄于某种单一的主要内部欲望之下。例如,刘夏塘夫妇游历美国,不仅为与亲人团聚、游览异国,也为“赴我在中国大陆结识的美籍华人郑航,张霞友夫妇为我和妻举行的欢迎晚宴”等交际活动。[11]再如前文,在《美国走着瞧》中,许崧固然强调自己以好奇、探索、尝试的欲望作为进入阈限状态的动机,但新奇之下深藏着“选择像上班族那样通勤、像流浪汉一样满世界溜达,像正在踩点的抢匪一样到处探头探脑”[3]75那样休息、娱乐、游戏等身体需求、健康动机等复杂性内驱力。在《地道美国》中,主体的阈限动机固然是接触其他民族、脱离日常生活的交际需要与满足个人兴趣、获得良好声望的地位与声誉需要的复合,但这一切都支配于强烈的“好奇心的驱使”[10]1,多样复杂欲望动机始终无法避开某种占据支配性地位的单一欲望,二者相互联系、相互制约,共同维持有机体内部需要的平衡。
主体的内部动机指向阈限状态的心理过程或内部动力,具有内倾性、潜在性与隐蔽性。作为主体的内部需要,内驱机制能够促使人们观照内心欲望、达到肉身与精神状态的平衡。主体的外激机制则与之相对,指的是外部环境的刺激或激励作用。外激机制离不开主体的消费欲望,与经济活动等显在的、社会性的活动密切相关。一方面,如果没有好奇心等激发阈限状态的内在驱动力,旅行行为就难以产生,另一方面,作为一种消费行为,如果缺乏动机生成的客观经济基础和社会环境,那么进入阈限阶段也是难以实现的。在这里,经济导向的外激机制主要包括个人消费刺激动力与社会经济环境激励动力两种类型。
图2 外激机制形态
旅行是一种消费行为,考虑到客观现实条件,倘若不具备一定经济基础,无法担负行程中各种消费需求、支付各种费用,就无法实现进入阈限阶段的基本条件。消费在这里涵盖了两个方面的内容,一是“购买”,二是“生产”。从购买刺激来看,当个体的经济收入能够覆盖日常生活所需且还有余力,拥有消耗剩余经济价值的能力,外界所提供的能够表明自身地位、身份的商品就会产生吸引力与刺激力,引发人们的消费行为。而一旦离开熟悉的社会环境,受到来自域外的、呈现出“陌生化”效果的产品的影响,以及消费过程中殊异的消费体验的刺激,主体便会产生如“在美国的半年时间里,我们到了大大小小许多城市,每到一地空闲时间就到商场里转转”[12]的消费需求。这既是为了寻找能够代表当地特色的纪念品,也包括了来自亲朋好友的采购压力,购买的刺激在一定程度上推动并影响了旅行路线的形成和安排。从生产刺激来看,随着对外经济贸易往来的日益频繁,以商业、贸易合作、经贸会谈以及金融人才培养等为动机的出行成为越来越不容忽视的漫游推动力。在政治宽松、经济发达的地区,由于复杂的经济往来、频繁的合作交流以及较高的消费能力,更易出现旅游现象,从根本上说,旅游就是一种经济活动。在《视界无疆——我在哈佛的学与思》中,包明友提及自己被中国人民银行推荐参加梅森项目的申请,即“肯尼迪政府学院专为发展中国家和转轨经济体培养高层管理人员的一个项目”[13]。再如萧然,工作单位属于“外事部门,经常与外国人打交道……多次出差到美国,基本是与美国人谈判”,在工作的调动、经济的刺激下主体“来到美国首都华盛顿工作”[8]1-2。
从两个方面来考察社会经济环境的激励机制,一是稳定的政治、经济、文化等社会环境的激励,社会的安定是以愉悦为目的的旅行的前提,而经济的繁荣发展则提供了商业往来的机会;二是社会风尚的影响,旅游行为一旦风靡,将会促使主体在从众的刺激下选择进入阈限阶段。在《美国走着瞧》中,许崧和小郑“做非洲旅行的打算……现在去美国可能比去非洲还要容易些,于是就掉头往东,将目光向太平洋的另一边投去”[3]1。美国之行表面上似乎是临时起意,其实正表明新世纪的旅美活动存在客观上的经济与社会基础,才能达到这种随心所欲安排出游目的地的效果。正如林达在《一路走来一路读》中所言,“驶过一个个暖暖的窗口,也驶过一片片冬日的风景。现在,回想旅途,脸上似乎还有冰刺刺的感觉,心里却觉得宁和、安稳”,[14]因而在现实条件允许的前提下,能够开启相对轻快的旅程。在《追忆那回不去的岁月》中,陈新庚曾极言纽约大湾区、华尔街等地之繁华壮丽:“纽约是美国最大、经济最为发达的城市,但凡到美国旅游,旅行社都会安排到纽约参观……是美国最大的金融中心、商业中心、贸易中心和文化艺术中心”。[15]当异域旅行成为社会上争相效仿的流行风尚,个体积攒的经验经过相互交流、传播、浸染,将会激励主体在外界感染下紧跟社会风尚的步伐,并基于反日常的愉悦体验而成为旅行的忠实拥趸,是现代社会中人们的一种日常实践。如《最美国》中提到的,“和很多同龄人一样,为了追求一种新的生活,历尽千辛万苦,不远万里去到美国,在美国努力地工作、学习”[4]1,在当时已经成了某种社会潮流。在国际候机厅内,赵迪奉“只见人头攒动,推拉着各种行包的各国旅客都拥向海关出口”,他认为“美利坚合众国是一个美丽、富强、现代化的国家,她的崭新文化、强盛经济、壮丽山河,吸引着世界的目光”,[16]因此产生出游冲动,远渡重洋进行异域观察。当然,一旦脱离稳定的社会经济背景,这种流行时尚刺激也就失去了发展的根基。在《生活在裂隙》中,旅美已十年的立雯终于“明白了,对每个个体来说人生没有那么多戏剧……那一年,不少留美学生找不到工作而回了国,从而赶上了中国最辉煌的十年,而当年留美的幸运儿却因此错失祖国的腾飞。”[17]流行风尚的刺激自然也会随之减弱。总之,外部激励倾向于作为一种拉力性因素而存在,暗示了目标地点本身的属性与吸引力。
动机是引起个体行为的直接原因。随着文化交流逐渐加深,人们求新、求奇、求特的欲望与社会旅游风尚相伴生,跨国旅行便越来越成为普遍现象。游记文本在传递信息的时效性、涉猎内容的丰富性、思考与自省的深刻性上具有难以替代的价值,显示出较强的生命力和创造力,引起了人们的广泛关注。这不仅体现了全球化的影响,也展示出信息传播的双向交互,本土接受者与潜在受众了解途径更为多元化。在接受者中,好奇者、窥探者与想象者始终不乏其众,反过来刺激了主体介绍经验、传递信息、矫正印象的主观欲望。
在跨文化语境下,新世纪旅美华人游记对于美国想象的动力机制无疑颇为复杂。欲望导向的内部驱动机制是有机体内部寻求平衡的表现,主动通过进入阈限状态来纠正或调整常规社会生活与关系中的失衡情况,凭借反日常、反结构的阈限阶段弥补欲求。经济等外部因素导向的外部激励机制建立在一定的经济基础和社会条件之上,与内在动力共同发挥作用。新世纪的旅美华人,客观上处于社会安定、经济繁荣发展的环境中,在好奇、求知、愉悦等主导心理因素与其他因素的共同促动下形成主体复杂的动力机制。从比较文学形象学的角度来看,这种异域想象不但是对他者的观察和评价,也是在比较中发现自身容易被忽视的问题。驱动机制一旦形成,就会成为引导主体实现阈限阶段活动的重要推动力。它不仅有利于促进对其他文化的理解,推动相互间的交流与合作,而且有利于打破文化中心视野的思维惯性与局限,加强对自身的认识和改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