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士桢 凌伟强
(中国农业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 100083)
话语是传递价值观念的符号与手段,是思想内容的外在表现形式。婚恋话语是有关婚姻、恋爱等相关内容的外在表现,能够很好地折射出一定群体的婚恋观、婚恋价值。以当代青年群体的婚恋话语为考察对象,剖析其重要特征,在当前时代背景下,尤其是面对青年生育率持续走低的困境,这将有助于我们对青年的婚恋话语、婚恋观进行批判性建构,帮助青年树立和培育更加文明、健康、理性的婚恋观念,推动家庭、社会的和谐有序发展。
人们的婚恋状态和观念,特别是青年在这一方面的表现是社会重要的组成部分,其产生的问题,也会是重大社会问题。
婚恋是人类生存发展的重要命题,因而也是众多理论学科的重要研究范畴。社会学、心理学等学科都从自己的理论维度诠释了恋爱与婚姻的本质。例如,社会学家从夫妻双方的社会关系诠释了婚恋实践不仅事关主体双方,而且深层次地牵涉两个家庭;经济学家从资本的视角分析家庭中的经营以及产生的婚恋文化;而心理学家则从理解和情感的角度出发,分析婚恋双方的担当和责任等。其中,马克思主义经典理论中关于爱情、婚姻的内容,对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婚姻家庭的建设具有重要指导意义。爱情,是人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的统一,是马克思主义婚恋观的核心。这一理论视域下,婚恋实践既包含了生命体本能的需求,又内蕴着社会性发展的需要。正因如此,爱情首先是一种个体间互爱的情感,需要忠贞;同时,爱情又是一种社会性的综合结构,忠贞的爱情背后涵盖着理解、信任以及更高层次的人生目标、社会理想等内容。中国共产党成立以来,特别是新中国成立以来,党始终高度重视以健康的婚恋观为基础的婚姻家庭文化建设。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高度重视家庭建设,将其视为中国共产党执政的重要基点,并纳入了中国式现代化建设的体系之中。
婚恋观是人们对于婚姻、恋爱的看法和态度,是人生观、价值观的重要组成部分。婚恋观集中回答了与婚恋相关的三大重要命题--“要不要恋爱、结婚?什么时候恋爱、结婚?和谁恋爱、结婚?”,它决定着个体对婚恋的主观态度和价值取向,也决定着人们在婚姻实践中行为模式的选择。要不要恋爱、结婚取决于对婚恋价值和功效的认知;什么时候恋爱、结婚决定着婚恋在人生中的时间维度及其节点的选择;而和谁恋爱、结婚则反映了个体的根本价值取向,决定着婚恋实践个体的择偶标准。同时,婚恋观是多维的社会性概念,它是时代的产物,受社会发展状况,特别是意识形态等多方面的影响;婚恋观是发展的文化性概念,是时代变迁和传统文化传承发展的产物;婚恋观也是能动的自我性概念,个体的婚恋观具有强烈的个人色彩,受综合的社会状况和自我发展主动性的左右。
青年是国家的希望,是民族的未来。习近平总书记在二十大报告中指出“要把青年工作作为战略性工作来抓”[1]。婚恋是青年成长过程中的大事、要事,对青年婚恋进行文明、健康、理性的实践引领,是我们培育新时代好青年的题中应有之义,尤其是随着我国经济的迅速发展,社会进入转型期,青年作为思想最为活跃的群体,在婚恋实践中也暴露出了许多新矛盾。可以说,婚恋观在人生发展和社会进步方面具有的重要性,决定了婚恋观的正确树立以及婚恋教育的持续推进是青年社会工作最重要的内容之一。有学者统计指出,“近十年来,学者们对于青年婚恋的关注度逐步提升,发文数量大幅度上升,青年婚恋问题成为学术界较为关注的一个重要研究话题。”[2]
回顾近年的相关文献,不同的学者从不同的角度对青年的婚恋现实进行了剖析,也取得了许多反映现实问题、具有积极意义的成果。例如,邹会聪、邓志强基于当代华语流行爱情歌词的分析,对社会转型与文化争分中的青年婚恋焦虑做了研究,并从婚恋理念转向、婚恋人口转移、婚恋时空转换等层面提出了融合与纾解之道[3]。问题在于以流行歌词为研究蓝本,虽然有其价值所在,但流行歌词具有灌输性和二手性,是经过歌手、词作者等雕琢而成,相较于青年群体自身所使用的婚恋话语而言,其缺乏反映现实问题的直接性和原始性。朱强、郝思佳则以《中国式相亲》中男女嘉宾的戏谑语言为分析对象,指出青年一代与年长一代虽然在婚恋观上有许多共同之处,但青年一代在表达方式上却倾向于采用幽默、讽刺,甚至有些“离经叛道”的戏谑方式,也体现出青年一代在某些婚恋观念上具有反传统的一面。[4]同时,颜旭对中国社会婚恋观的话语变迁及其成因做了初步分析,但整体上研究还需继续深入。[5]赵婧则以相亲类节目《非诚勿扰》为对象,针对性地研究了这一节目中的性别话语标记,及其对当代中国“女性气质”建构的积极影响与消极影响,希望借此推动女性话语权的获得,为推动女性无声、被边缘化、被动、物化状态的破解,以及真正意义上构建有利于女性成长和社会发展的多元化“女性气质”起到一定的积极作用。[6]此外,谭学纯[7]、何浩轩、吴昌[8]、路文彬[9]等,都对婚恋话语做了一定的相关研究,但针对新时代青年婚恋话语的研究却不多。话语是思想观念表达的重要载体,在当前活跃的青年话语体系中,反映婚恋问题的话语,特别是网络流行语言极为丰富,这既是青年群体表达自身婚恋观的重要途径,也蕴含着不同时代背景下青年群体婚恋观、婚恋实践的不同特征表现。
本文在综合各种研究成果的基础上,选择以当代青年婚恋流行语为研究实体,来分析当代青年婚恋意识和成因。
随着我国社会转型的持续深化,对外开放的持续扩大,青年群体的婚恋价值观也随之发生改变,并出现了一些流行于青年群体中的新词汇。本文通过线上搜索、线下收集等方式,收集了近年兴起并流行于青年群体中与婚恋相关的新词汇。诸如“门当户对、恋而不婚、婚而不生、灵魂伴侣、丁克、闪婚、暖男、光棍节、空巢青年、恋爱脑、水泥封心、PUA、累觉不爱、母胎单身、普公婴、海王、海后、备胎、养鱼、凤凰男、提款机、撩、工具人、吃狗粮、人类高质量男性、剩男剩女、渣男渣女、甘蔗男、吃软饭、裸婚、富二代、拆二代、网恋、奔现、见光死、恐婚、接盘侠、纯爱战士、挖野菜、人间清醒”等。同时,也对诸如“相亲、高富帅、白富美、催婚、车贷房贷、彩礼、三观契合、学历、传宗接代、养老、啃老、不婚主义者、婆媳关系”等词早已有之,但仍旧流行于青年婚恋实践中的话语予以了充分重视。
作为以客观存在的语言现象为研究对象的语言学,关注的是语言的本质、起源和发展,流行语一般指在特定语境下使用的语汇,而作为当代流行语的重要部分,且为新兴语言现象的网络流行语,国内外学者分别从语言学、语义学、语用学、语体学与符号学、文化学、心理学、传播学等多种学科角度予以了分析。本文将整合这些学科的研究角度,并将其作为理论逻辑起点,通过对当代青年婚恋流行词的剖析,窥视当代青年婚恋意识,以求对其有更加深入、系统的理解与认识,并以此为契机,批判性地构建有利于培育和树立青年一代文明、健康、理性婚恋观的话语语境。
青年群体是一个极具自我特色的人群,这赋予了青年群体婚恋话语独特的个性。我们需要充分把握青年人所特有的语言风格和表达形式,“要重视基于青年人生活境遇的经验研究,不断丰富看似细小、却能体现青年人特质的‘理论末梢’。”[10]在传统的婚恋话语表达中,更倾向于使用中正、平铺的表达方式来表达自身对婚姻爱情的看法,以中规中矩的词汇阐明自身的择偶标准。然而,“同样是在意对方的外貌,家长的措辞往往是‘相貌端正’‘注重仪表’‘美丽大方’,而子女则常常使用‘颜值高’‘小鲜肉’‘颜值爆表’等新鲜网络词汇”。[11]可见,当代青年群体已然形成了具有青年独特个性的婚恋话语表达方式。
第一,隐喻性。比如,借“山窝里飞出金凤凰”的俗语,将来自农村地区,但依靠自己奋斗,在城市扎根的男性青年称为“凤凰男”,以此对这一群体身上敏感、自卑、自大的性格弱点加以诟病;将外表看起来不懂风情,缺乏情趣,但实际内在甜蜜、单纯的男性喻为“山竹男”;将表面看起来脾气又臭又硬,但相处后让人流连忘返、无法自拔的男性喻为“榴莲男”;又比如,将外表清纯、楚楚可怜,但背地里却善用心机、玩弄男性感情的女性喻为“绿茶女”等等。
第二,戏谑性。比如,将处于单身状态的自身或是他人称为“单身狗”;将面对甜蜜情侣秀恩爱状态下的境况称为“吃狗粮”,以此调侃自身或他人的单身状态;又比如,城市单身青年借“空巢老人”一词,将自身引申形容为“空巢青年”,既调侃了自身孤独的生活境况,也表达出渴望陪伴、向往爱情的愿景;再比如,在经历了一段失败的婚恋后,自觉心灵受到创伤而不愿开始一段新的婚恋关系的青年,戏称自己已然“水泥封心”等等。
第三,凝练性。比如,以“累觉不爱”来概述“很累,感觉自己不会再爱了”的情感体验;以“男默女泪”来概述某一话题、文章、情景且多与感情相关,表达“男生看了会沉默,女生看了会流泪”的情感;又比如,将具有高学历、高收入、高身材或高社会地位的男性称为“三高男”,将不逛街、不盲从、不攀比的女性称为“三不女”等等。
可见,随着社会的发展,尤其是网络时代的发展和网络技术的进步,当代青年群体的婚恋话语表达与传统的婚恋话语表达之间存在天然的隔阂,有其独特、反传统的一面,这不仅加深了青年群体与父辈、祖辈之间在婚恋观上的代际冲突,也增大了引导青年婚恋意识的难度。
青年婚恋话语是青年表达自身婚恋价值观的主要载体,是青年婚恋观的直接折射。根据国家民政部和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显示,我国2018-2022年五年间,全国结婚率从7.3‰持续下降至4.8‰,人口自然增长率从3.78‰下降至-0.60‰[12],而我国20岁及以上年龄单身群体的人口规模持续增长,由1982年的约1.2亿人增长至2020年的约2.3亿人[13]。由此可见,低结婚率和受“生育时间荒”[14]影响的低生育率已成定局,在这种社会背景下,青年人群的婚恋话语普遍表现出反映婚恋欲望趋弱化、呈现婚恋标准多元化和表露婚恋关系脆弱化的特征。
图1 2018-2022年结婚率和离婚率(‰)
1.反映婚恋欲望趋弱化
青年群体正处于生理发展逐渐成熟,且时间充足、精力旺盛的阶段,寻求伴侣、跨入婚姻的殿堂,不仅是青年阶段的自然现象,也是青年群体自身发展的现实需求。然而,近年来我国青年对婚恋的欲望逐渐趋弱化,在一般意义上适合婚恋的年龄,许多青年却选择单身,或者恋而不婚、婚而不生的生活模式,这在流行于青年群体内的婚恋话语中可见端倪。
在青年群体中,与单身、不婚等现象相关的话语呈现出美誉化、调侃化趋势,折射出青年群体婚恋欲望趋弱,选择、享受单身生活或婚而不生的二人世界的生活模式也在青年群体中逐渐兴起。在传统的婚恋话语中,适龄青年处于单身状态往往会被冠以“单身汉”“剩女”等称谓,这些话语都带有一定的轻蔑含义。在人们思想相对更为保守的欠发达地区,对于到了适婚阶段却依旧单身、未婚的人群,更是会被称为“光棍”“绝户汉”等,不仅言语中带有更多的轻蔑和恶意,甚至会被认为是生理、心理存在“问题”“缺陷”,这部分人群在人际交往中也往往会遭遇更多的调侃和轻视,甚至人身攻击。在这种话语语境中,适龄却单身、未婚的人群在人际交往中会表现出自卑、畏缩的状态,甚至拒绝正常的人际交往。究其根源,就在于传统的婚恋思维扎根于传统的农耕经济模式。子孙满堂、人丁兴旺对于将劳动力作为主要价值来源的农耕经济模式而言,意味着父母能够在养育子女成本不高的条件下,通过子女提供免费劳动力赚取更多的“收益”。同时,农耕经济流动性差,在“家族”“门户”观念意识浓厚的社会背景下,子女越多,尤其是“男丁”越多,就意味着本家族在当地势力越大,不仅能够完成传宗接代、延绵子嗣的“任务”,也能够满足父母、长辈的“面子”需求。因此,单身、不婚显然是不为父母、长辈所接受的。然而,随着时代的发展,传统的农耕经济逐渐被市场经济所取代,在市场化的浪潮中,“家族”“门户”乃至于“家庭”都被分割细化,劳动力数量的多少也不再作为生产发展的核心要素。在这一社会背景下,从前用以形容单身、未婚的相关婚恋词语也逐渐被“单身狗”“母胎单身”“单身贵族”“大龄圣女”等词语所替代,单身、不婚等群体逐渐不再成为被污名化的对象,反而被用“圣女”“贵族”等带有褒义化的词语所指称。实际上,诸如“光棍节”“单身狗”“母胎单身”等话语,彰显出个体对自身婚恋状况的调侃和自嘲,这不仅是单身青年群体在面对已恋、已婚人群时的幽默应对,更折射出其从心理上已不再认为单身、不婚是一种可耻、羞与人说的事情,由过去传统婚恋观对单身、不婚等行为的贬低、轻蔑态度,转变为现今褒义、自我调侃式的幽默表达。
2.呈现婚恋标准多元化
在马克思恩格斯的观念中,婚恋的基础和直接目的就是爱情及其继续保持,婚恋的主要动机就是爱情的产生及其继续稳固。在我国传统的婚恋价值观中,恋爱、结婚、生育的基本目的是为了承担起“传递香火”“传宗接代”的家庭责任。当然,人本身就是一个复杂观念的结合体,个人的婚恋标准是各种观念碰撞、融合和权衡后的最终体现;同时,青年婚恋观也是展示社会变迁的窗口,随着我国社会的发展,青年群体的婚恋标准也发生新的变化。
青年婚恋标准从过去的普遍单一化向复杂化、多元化和个性化转变。新中国成立后的一段时期内,我国经济发展水平普遍不高,人民群众各方面条件相差不大,青年群体在择偶时,婚恋标准的相关话语普遍比较单一。“成分好不好”“政治上过不过关”等话语也反映出改革开放前青年群体的择偶标准多是政治因素上的考虑,能够与政治过关、成分好的对象结合,是广大青年的首选。改革开放后,倾向于物质化的婚恋标准逐渐出现,“吃商品粮”“傍大款”等婚恋话语也在青年群体中流行起来。进入新时代后,青年群体更加注重生活质量的提升以及自身精神世界的丰富,反映在婚恋话语上,则表现为青年婚恋标准的相关话语趋向于复杂化、多元化和个性化。
总之,当代青年的婚恋标准可以分为以下几类:一是以追求爱情为主要目的。例如,部分青年人群不满当今社会上部分人群在婚恋实践中过于看重物质条件,拜金主义、功利主义过于明显的现象,而产生出“纯爱战士”一词,意为希望追求不受任何外界因素影响的婚恋实践,这一价值观尤其流行于一些网剧、漫画中,深刻影响了青年群体的婚恋价值观。此外,在这一择偶标准下还催生了诸如“恋爱脑”,即把爱情放在至高无上的位置,全身心地投入到恋爱、婚姻之中的婚恋观;“挖野菜”,即借《薛平贵与王宝钏》电视剧中王宝钏挖野菜充饥,苦等薛平贵,守寒窑十八年最后却被辜负的剧情,表现出对婚恋实践中爱情至上的婚恋观的迷惑与存疑等流行词汇。二是以追求物质享受为主要目的。例如,部分青年群体为满足自身的物质欲望,过分注重婚恋对象的物质条件,从而产生了诸如“提款机”,即将婚恋对象作为获取经济收入的“机器”;“找阿姨”,即特指青年男性下意识寻找比自身年龄大且经济实力优于自身的婚恋对象;“干爹”,即特指青年女性以认干爹的方式得到经济实力雄厚的年长男性的经济庇护,以及“吃软饭”“捞女”等流行词汇。三是以生育后代为主要目的。例如,部分青年群体迫于家庭和自身年龄的压力,不得不选择未经长久相处、缺乏感情基础的婚恋对象,并尽快结婚生子,以完成家庭、社会给予的“任务”,这也产生了诸如“不结婚、不生子,人生不完整”等话语的流行。当然,客观而言,现实生活中青年群体的婚恋标准基本都是多维考量的叠加与融合,其中某一动机占据重要位置,也这促成了诸如“白富美”“高富帅”“人类高质量男性”“三高人群(高学历、高职位、高收入)”“潜力股”等综合了诸多择偶要素的婚恋词汇出现。可以看出,当代青年群体的择偶标准、婚恋动机变得更为复杂化、多元化和个性化。
3.表露婚恋关系脆弱化
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理想社会的婚姻家庭是以性爱为基础,是自由和自愿的结缔婚约,离婚也仅仅是宣布婚姻已经丧失了其本质,是不以人的愿望而转移的。但是,恩格斯同样也对谨慎离婚予以了阐述和说明,“如果这种本性表现为每两年就要求新的爱情,那末他自己应当承认,在目前情况下,这种本性或者应当加以抑制,或者就使他和别人都陷在无止境的悲剧冲突之中。”[15]可以看出,在马克思恩格斯的婚姻家庭观中,对待婚姻关系的开始和结束都应秉持着自由、理性、谨慎和负责任的态度。在我国传统的婚恋观念中,分手、离婚意味着不忠、背叛、逃避责任,尤其对女性而言,更会被打上“不贞洁”的社会标签。同时,在社会发展水平不高的情况下,离婚的当事人都会考虑各方面因素,最终又会在“凑合过”“将就将就”等思想观念和社会道德压力的综合作用下,选择继续婚姻。随着人们生活水平显著提升,尤其是女性获得了更高的社会地位和更多的独立生存机会,导致了青年群体的婚恋关系发生新的变化。
一方面,青年群体更加大胆、理性地逃脱丧失本质的婚恋关系,追求更加幸福的生活。例如,部分青年人群志于追求高质量的婚恋关系,在恋爱关系中拒绝非理性的一味付出,拒绝用时间和青春为婚恋对象不负责任的行为买单,从而诞生了诸如“水泥封心”、不当“舔狗”、“智者不入爱河”、追求“灵魂伴侣”、需要“安全感”、“三观契合”等话语。实际上,青年人群即便用“水泥封心”“智者不入爱河”等话语来展现自身“佛系”“躺平”“断缘灭情”的姿态,其婚恋关系表面上呈现出更加脆弱化、短促化的趋势,但其实质是以这种姿态来停上已经丧失本质的婚恋关系,也并非是不再希望更加文明、健康、理性且更加稳定、持久的婚恋关系的出现,而是以更加理性、谨慎的姿态等待和追求这种婚恋关系。另一方面,部分青年群体追求新鲜刺激,逃避婚恋的责任,导致一系列婚恋乱象的产生。例如,部分青年缺乏责任心,在婚恋中过于自私、不成熟,甚至于以不断更换婚恋伴侣或同时与多个对象恋爱,以追求新鲜刺激,满足自身的欲望,从而产生了诸如“普公婴”,即形容婚恋中的男性青年过分自信自恋,但婚恋观念过于幼稚,是“普信男”与“妈宝男”的结合;“海王、海后”“养鱼”,即形容与多个婚恋对象保持暧昧关系,以“广撒网、多捕鱼”的形式来进行婚恋实践的男性或女性;“甘蔗男”,即表面上看似完美,如甘蔗一般甜,但尝试后却空有表象,实际上满地碎渣的男性;“PUA”,即“Pick-Up Artist”的英文缩写,意为搭讪艺术家,现引申为通过系统的学习和实践,利用各种手段,对婚恋对象进行情感和行为上的操控、欺骗的行为等。在这种社会背景下,“撩”文化也暗潮汹涌,成为青年人群彰显时髦、魅力的方式,这也导致部分青年人逐渐“恐婚”“躺平”。同时,“网恋”也成为青年人发泄情感的重要途径,部分青年人利用网络的虚拟性塑造自身的完美形象,随之“奔现”,即网恋的双方在线下见面;“见光死”,即没有了网络虚拟性的庇佑,网恋对象丧失了虚拟的光环,与网络形象相差甚远等词汇,这些词汇也成为青年群体婚恋话语的重要组成部分。实际上,在这些话语的背后,是部分青年人群未能真正地树立文明、健康、理性的婚恋观念,纵容自身欲望无限放大,并以错误的方式来满足自身,不仅害人害己,还容易走上违法犯罪的歧途。概言之,在崇尚婚恋自由的当下,青年群体的婚恋关系逐渐趋于脆弱化,其中虽然有其进步的一面,但也不可忽视其消极的影响。
青年群体的婚恋话语不仅是体现青年婚恋观的重要窗口,也是一种内生于青年群体并反作用于青年自身的婚恋意识,发挥着重要的意识形态塑造和导向作用。因此,要把握好唯物史观这一科学的方法论原则,辩证地看待青年婚恋话语的实质内核,并把握好青年群体婚恋话语表达的方式,积极构建起具有良性引导作用的婚恋话语体系,帮助青年树立和培育更加文明、健康和理性的婚恋观,从而推动青年群体的健康发展。
青年群体作为社会的重要组成部分,被赋予“社会人”的身份,其思想意识自然也会受社会经济根源的影响。物质生活及生产方式是决定青年群体婚恋话语生成的根本动因。当代中国青年婚恋话语生成的现实根基可以在我国基本经济制度中得以窥见。
第一,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的基本经济制度的建立,保障了我国青年婚恋话语总体上不陷于“异化”“物化”的泥潭,但也给资本无序扩张等不良现象提供了生长契机,一定程度上助长了我国青年婚恋话语的“物质化”“功利化”等错误倾向。换言之,当代青年群体整体上在选择婚恋对象时,会更加注重自身的内在感受,“当代青年更重视婚姻质量,择偶最看重健康和能力,宁缺毋滥是青年男女的共识”[16],“看感觉”“人品特别重要”“三观契合”“性格要好”“有责任感”“脾气好”“会疼人”也成为青年群体择偶的普遍标准。但不可否认的是,在诸如“矮穷矬”“提款机”“有房有车”“富二代”“拆二代”等话语的背后,折射出青年群体的现实考虑,从而不自觉地给婚恋选择对象贴上了“物化”“商品化”的标签,导致“他们的择偶标准表现为‘条件’和‘真爱’之间的两难”[17]。
第二,以按劳分配为主体、多种分配方式并存的分配制度的确立,保障了我国青年婚恋话语总体上健康、自由,但居民收入差距的拉大,社会阶层、利益藩篱的固化,青年群体上升渠道的不畅,一定程度上也助长了我国青年婚恋话语存在“投机化”“随意化”等不良风气。也就是说,青年群体总体上虽然会对婚恋对象的经济实力进行一定的衡量,但经济条件不会成为决定婚恋实践成功与否的决定性因素,正如“可以一起奋斗”“只要勤奋点就饿不死”等乐观话语,也成为绝大多数经济实力一般的青年群体的共识,“当代青年对于未来婚姻普遍呈现乐观心态,认为通过双方努力,能够获得幸福的婚姻生活。大部分青年表示希望自己能够找到喜欢的另一半,因为爱情而结婚”[18],青年群体在选择婚恋对象时也拥有了更多自主权。但是,诸如“找阿姨”“吃软饭”“包养”等话语后面,反映的是仍旧有部分青年因面对生活工作的无力,只能寄希望于寻找经济实力优于自身的婚恋对象,改善经济状况和改变社会阶层。同时,这种希望通过婚恋来实现经济攀附和改善的现实需求,也使得条件优越的青年群体难以理性地看到婚恋的本质所在,助长了其“游戏人间”的错误心理,婚恋在其眼中变得随意化、快餐化,“海王”“海后”“养鱼”“闪婚闪离”等婚恋话语也就应运而生。
第三,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构建,保障了我国青年婚恋话语总体上理性、公平,但这一制度仍有待进一步完善,这也一定程度上导致了我国青年婚恋话语存在“对立化”“滞后化”等潜在矛盾。也就是说,青年群体在选择婚恋对象时,城乡之差、地域之分、工作之别等因素不再成为其选择婚恋对象的唯一参考指标,“人”本身更多地成为青年群体选择婚恋对象的核心要素,这也促使“跨省婚姻”“年下恋”“姐弟恋”等话语的产生。曾闻名全国的上海人民广场相亲角对外地户口嗤之以鼻,“门当户对”背后表露出对婚恋对象家庭背景的整体考量等,都折射出“青年婚恋市场中的个体阶层属性、家庭背景、地域分化、城乡分异已经成为婚姻市场的重要参考指标和要素”[19],对于在婚恋领域实现马克思所说的婚姻“除了相互的爱慕以外,就再也不会有别的动机了”[20]的理想目标,仍旧有很长的一段路需要走。
引领青年使用正确的婚恋话语是新时代塑造、培育青年群体正向婚恋观的重要方式。面对当代青年婚恋实践中的种种矛盾与困境,加强对青年婚恋话语的批判和引导,既要给其充分自由且健康的良好生长环境,也不能任其肆意生长,而应在充分尊重其生长、发展规律的基础上,循序善诱,有方法、有步骤地推动新时代青年婚恋话语建构。
第一,坚持党对意识形态工作的领导,营造良好的话语生态。“意识形态工作是党的一项极端重要的工作”[21],坚持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指导地位的根本制度,坚持党对意识形态工作的领导,方能保障青年群体婚恋实践具有健康的社会环境,保证青年婚恋话语的建构具有良好的话语生态,从而不脱离正轨、偏离正道。随着我国社会的发展和转型,青年群体作为最具活力、创新力的群体,其思想观念正处于发展、定型的重要时期,而身处于社会转型期的当代中国青年,“他们的成长,伴随着国家的工业化、现代化、城市化进程,也伴随着全球化带来的欧风美雨”[22],这有助于推动青年群体以更加宽广的视野、丰富的信息素养促进自身价值观的发展,彰显自身个性,促进自身的自由全面发展;同时,也更容易受到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意识形态的侵蚀,从而形成错误的婚恋价值观念。纵观当代青年婚恋话语生成、发展过程中存在的矛盾与问题,西方资本化的价值取向起到了不可低估的推波助澜作用。因此,只有加强党对意识形态工作的领导,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引领价值取向多元化发展的社会趋势,加强对青年群体的婚恋教育,从而破解错误社会思潮的侵蚀与危害,为青年婚恋话语的建构、发展提供一个风清气正的生态环境。
第二,弘扬正确的婚恋本质,打造婚恋话语文明、健康、理性的合理内核。青年的婚恋话语是其婚恋观内核的直接展现,有利于青年健康发展、社会和谐稳定的婚恋话语的建构,前提是文明、健康、理性的合理内核的存在。正如恩格斯所指出的,爱情存在的唯一基础,只能是“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倾慕,逃离了资本统摄和异化泥潭的自由、自觉,具有人的一切完整特性的人的存在是爱情存在的前提,相互倾慕作为“人”的彼此是爱情存在的唯一基础。可见,在恩格斯看来,爱情就是基于人、为了人的一种独特社会关系,这也为当代青年婚恋话语合理内核的打造和稳固指明了重要的前提性原则。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当事人双方对待婚姻应该秉持着自由、理性和谨慎的态度,婚恋的双方当事人也要学会抑制更换新的爱情的本性,保持对爱情、婚姻的忠诚,对待离婚或结束一段恋爱关系都秉持谨慎的态度,从而避免使自身和别人都陷于无止境的悲剧冲突之中。同时,习近平总书记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婚姻关系提出了16个字的建设方针,即“爱国爱家、相亲相爱、向上向善、共建共享”,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婚姻关系确立了思想政治、情感内涵、理想道德以及建设方针,应当成为青年婚恋教育的重要内容。因此,必须加强对马克思恩格斯婚姻家庭伦理思想的宣传和弘扬,进一步学习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婚姻家庭建设的一系列重要论述,打造和稳固婚恋话语建构的合理内核。
第三,重视、了解和掌握青年群体婚恋话语表达的重要特征,采取恰当的话语表达形式加以引导。话语方式的选择,很大程度上直接决定了交流的实质性成效,正如毛泽东指出的,党八股的第三条罪状就是无的放矢,不看对象,“共产党员如果真想做宣传,就要看对象,就要想一想自己的文章、演说、谈话、写字是给什么人看、给什么人听的,否则就等于下决心不要人看,不要人听。”[23]青年婚恋话语的建构,归根结底是要面向青年群体,使其理解、认同,从而内化于心、外化于行,这就决定了青年婚恋话语的建构必须注重青年群体特有的属性,抓住其所具有的隐喻性、戏谑性、凝练性等重要特征,从而采取恰当的话语表达方式,创造出青年群体喜闻乐见、争相传播的话语,才能真正达到引导青年、培育青年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