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喆隽
斯蒂芬岛位于新西兰的南岛和北岛之间,面积只有1.5平方公里。一八九四年岛上建了一座灯塔,一个叫大卫·莱尔(David Lyall)的灯塔看守来到了这个荒无人烟的小岛上。为了排解寂寞,他带了一只怀孕的母猫,名叫蒂波斯(Tibbles)。不曾料到这样一个不经意的举动却引发了意想不到的后果:蒂波斯每天都会给莱尔叼来一种不知名的鸟。莱尔本人对鸟类也有一定的研究,于是将这种鸟寄给远在伦敦的专家鉴定。后来才知道这是一种斯蒂芬岛特有的物种—斯蒂芬岛异鹩(鹪鹩的一种,拉丁文学名:Xenicus lyalli;英文:Stephens Island wren)。养猫的人都知道,有时候猫抓其他小动物不是为了吃,而是纯粹好玩,或者是为了讨好主人。待到蒂波斯在岛上产下一窝小猫后,情况变得一发而不可收。
不少鸟类科普读物,以及纪录片《南太平洋》(South Pacific)第五集“奇怪的岛屿”中都提到了这个事件。结果当伦敦的专家通知莱尔他发现了一个新物种时,这个物种已经不可逆地走上了灭绝之路……虽然莱尔的继任者努力在岛上扑杀猫,但最终在一九二五年斯蒂芬岛异鹩正式宣告灭绝。如今只有在新西兰的博物馆里才能看到为数不多的几只斯蒂芬岛异鹩标本。这个事件因此常被动物保护者作为警示—一只猫灭绝了一个物种。
当然责任不仅仅是蒂波斯的,也是人类的,也是环境的。异鹩的祖先一定是会飞行的鸟,否则它无法跨越海洋来到岛上。但是因为岛上的环境对它们来说过于优越,没有任何天敌且食物丰沛。于是它们逐渐丧失了飞行能力,主要捕食地面上的昆虫。类似这样“用进废退”的例子在南太平洋的岛屿上特别多,新西兰的几维鸟(Apteryx australis,又称鹬鸵)也与之类似。
有意思的是,《庄子·逍遥游》中有一句“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以此来表达它小而无用。魏晋时代的张华写了一篇《鹪鹩赋》,其中有云:“鹪鹩,小鸟也,生于蒿莱之间,长于藩篱之下,翔集寻常之内,而生生之理足矣。色浅体陋,不为人用,形微处卑,物莫之害,繁滋族类,乘居匹游,翩翩然有以自乐也。”无独有偶,美國诗人狄金森也写过不少诗,借用鹪鹩表达战胜苦难、小而无惧的志向(参见康燕彬《狄金森诗歌鹪鹩意象的跨文化阐释》,《东北师范大学学报》2013年第2期)。遗憾的是,文学的美好意象终敌不过演化的冷酷事实。遗世大概可以独立一时,却经不起一个脆弱条件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