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珊珊
(中共湖北省委党校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北 武汉 432200)
自觉建立在自我认识的基础上,包括认识层面的自我反思和行动层面的主动实践,是一种高级的精神状态与实践状态。党的历史自觉是党自觉认识和反思历史进程,探索社会历史发展规律,按照客观规律改造主客观世界的主观能动性。历史自觉是中国共产党的重要精神特质与实践特征。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总书记为核心的党中央高度重视历史学习教育研究工作,多次强调全党要坚定历史自信,增强历史自觉,把握历史主动。文章以三个历史决议为框架,分析党的历史自觉的生成机理和实践展开过程,回答党的历史自觉是什么,历史自觉何以形成,如何增强历史自觉等问题,为相关研究提供一定的理论借鉴与现实参考。
内涵是对事物本质属性的综合描述,特征是对事物多种特性的抽象概括,把握内涵与特征是正确理解事物的前提。党的历史自觉的内涵和特征涵盖了中国共产党、历史性和自觉性这三个方面的本质属性与基本特性。
中国共产党的历史自觉主要包括三重内涵,第一,党的历史自觉是党的集体意识和实践状态的现实表达。《共产党宣言》指出,“当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临近决战时,从理论上认识整个历史运动的资产阶级知识分子通过把握眼前的资本主义社会内部结构性缺陷,最终转到无产阶级方面引导无产阶级运动”[1](P441)。党的历史自觉是掌握了“整个历史运动”的先锋队运用阐明历史运动规律的理论教育无产阶级,使党的历史自觉变成无产阶级群体的自觉意识与自觉行动,引导无产阶级群体主动实现自身历史使命的过程。党的历史自觉不是单个人的意识和行动,而是集体的意识与行动;既是党在实践中建立起来的对历史的正确认识和态度及反思历史的正确方式,又表现为党的实践状态。第二,党的历史自觉是历史发展规律与党的主观能动性的辩证统一。规律揭示了客观事物的内部联系与事物的发展趋势,是客观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人在规律面前不是被动的、无能为力的,人可以认识规律、把握规律、按照规律改造主客观世界。因而,尊重规律是发挥主观能动性的前提条件,主观能动性是认识客观规律的必要条件。唯物史观认为历史发展是有规律的,人的历史活动是受历史规律制约的,但历史规律是可以被认识的;人一旦认识了社会历史规律,就能把握历史规律、按规律办事,从而满足人的发展需要。诚如恩格斯所言,当人们一旦认识了社会力量,就能消除社会力量中起着盲目的、强制性的和破坏作用的因素,从而使社会力量服从于人的意志并利用社会力量达到人们的目的。第三,党的历史自觉具体体现为党按照历史规律改造主客观世界创造新历史的主客观活动,包括党对历史进程的全面认识、对历史规律的正确把握、对历史活动的客观分析与评价以及对历史发展的主动引领。
概而言之,中国共产党的历史自觉可表述为:掌握了科学理论的先进中国共产党人,按照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则主动探索社会历史发展规律,带领人民群众按照历史规律改造主客观世界创造新历史的自觉意识与行动。
中国共产党的历史自觉与其信仰信念、性质、目标、宗旨紧密相连,具有理论性与实践性、政治性与科学性、历史性与现实性相统一的基本特征。一是理论性与实践性相统一。中国共产党的历史自觉是科学理论指导下的自觉行动。党按照唯物史观分析中国社会发展历史,科学认识中国国情和中国社会的基本特性,掌握了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的基本规律,赢得了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事业的巨大胜利,推动了历史进步。二是政治性与科学性相统一。政治性是政党的固有特性,中国共产党的活动是具有政治性的历史活动。唯物史观阐明了人类社会历史发展的客观规律,赋予历史以科学性。党在唯物史观的指导下开展活动,党的活动是代表历史发展方向和最广大人民群众利益的活动,是兼具政治性和科学性的历史活动。三是历史性与现实性相统一。历史是“经验存在的诞生活动”与“被理解和被认识到的生成运动”[2](P186)。历史包含着人类过去的实践活动和人类对过去实践活动的认识,历史本身是历史与现实的集合。同时,历史是追求着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动,但人“是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从过去承继下来的条件下创造”历史的[1](P669),人的活动必然受到特定历史条件的限制,认识历史就要把历史放置于特定的时空进行分析,服务于现实社会发展需要。此外,人们对历史的认识也受制于人的认识水平,人的认识水平往往受制于现实社会的发展程度,从这个意义上讲,历史自觉必然是历史性与现实性的统一。
中国共产党的历史自觉是党在运用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分析中国社会历史发展规律,继承中国传统历史观中优秀因子的基础上,为了实现党的历史使命而形成的正确认识与实践行动。
唯物史观是马克思主义创始人运用辩证唯物主义分析人类社会历史发展规律的科学。中国共产党成立后把唯物史观作为党认识世界的哲学依据。陈独秀、李大钊、蔡和森、瞿秋白等党的早期领导人高度重视唯物史观。李大钊认为唯物史观是马克思主义对历史的哲学思考,是马克思主义的思想基础。瞿秋白认为马克思主义创始人运用辩证唯物主义揭示了人类社会发展规律,提出历史是阶级斗争的历史,“相斗的阶级都是生产和交易之关系的产物”,应当运用唯物主义的互辩律的哲学研究社会历史现象[3](P333)。党的早期领导人在认识到唯物史观重要性的同时也认识到了中国社会和中国革命的“特殊性”。如李大钊提出,要考虑怎样运用唯物史观研究“中国今日政治经济的情形”,找到民族独立的方法“把中国从列强压迫之下救济出来”[4](P517)。毛泽东在领导中国革命实际的过程中,针对教条主义的危害,意识到必须用唯物史观教育全党,使全党善于运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方法解决实际问题,并在党内发起了学习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倡议。为了扫除党内教条主义危害,毛泽东写下了《实践论》和《矛盾论》,揭示了辩证唯物主义认识论的基本内容和事物的矛盾法则,揭露了党内教条主义和经验主义的危害,为党正确认识中国社会历史发展规律提供了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党运用这一法则分析中国社会历史现象,把握中国社会历史发展规律,推动了中国社会历史的发展。
党的三个历史决议始终运用唯物史观分析党的自身历史。一是根据中国生产力发展和生产关系状况分析不同历史阶段的基本国情、社会主要矛盾、党的主要任务,为党把握时代脉搏、引领时代发展提供了客观指引。如第一个历史决议从中国经济政治发展不平衡和不统一的特征出发,重申了中国革命发展的不平衡和不统一性,在此基础上明确了中国革命的性质和革命道路。第二个历史决议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国情出发,重新恢复了党的八大关于社会主义社会主要矛盾的正确认识,重申把党和国家的工作重点转移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上来的决定,提出了社会主义经济建设必须量力而行、有步骤分阶段地实现现代化目标、社会主义生产关系的变革和完善必须适应生产力的状况,有利于生产的发展等九个方面的具体要求。第三个历史决议从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社会主要矛盾的新变化出发,明确了新时代党的历史使命和主要任务。二是运用辩证唯物主义认识论把实践中的经验上升为理论变成党的指导思想,为完成党的历史使命提供了科学的理论指导。第一个历史决议分析了党的“左”倾教条主义路线产生的思想根源,提出了党的政治路线、思想路线、组织路线的评判标准,即是否从马克思列宁主义的“辩证唯物论和历史唯物论”出发,是否从“中国革命的客观实际和中国人民的客观需要出发”[5](P987),肯定了毛泽东关于中国革命的理论和实践是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普遍真理与中国革命具体实践相结合的代表,事实上确立了毛泽东思想的指导地位。第二个历史决议分析了党成立后六十年历史中正反两方面的经验教训,肯定了毛泽东的历史地位,提出了毛泽东思想的科学理论体系与活的灵魂,恢复了党的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确保党的事业沿着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科学轨道继续前进。第三个历史决议回顾了党的百年历史征程,重点总结了新时代党和国家事业取得的历史性成就、发生的历史性变革和积累的新鲜经验,确立了习近平同志党中央的核心、全党的核心地位,确立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指导地位。三是始终坚持群众史观,不断丰富与完善党的群众路线,等等。党的第一个历史决议指出正确的政治路线是“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正确的政治路线要靠正确的组织路线来保证,正确的组织路线离不开党的领导机关与党内群众的密切联系。第二个历史决议提出党的群众路线是马列主义关于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的基本原理运用于党的全部活动中形成的正确路线,是党进行现代化建设,“夺取新的胜利的根本保证”。党的第三个历史决议把“坚持人民至上”作为党的百年奋斗的宝贵经验,作出“人民是党执政兴国的最大底气”“民心是最大的政治”等重要论断,提出了党必须永远保持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的要求。
唯物史观是党掌握的认识与分析社会历史的科学世界观和方法论,唯物史观的科学运用为党正确认识自身历史、判断历史方位、改造主客观世界、进一步完善主观认识推动社会进步和历史发展打下了坚实基础。
中国是一个具有深厚历史传统的国家。中国古人运用朴素的辩证法分析中国历史社会,形成了中国人特有的时空观、社会观、民族观、文化观和价值观,涌现了《史记》《汉书》《资治通鉴》《二十四史》等一批经典史学著作。中国共产党运用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正确认识与分析中国古代历史,批判地继承了中国传统历史观中的积极因素,推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的同时也推动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新性发展和创造性转换。延安时期,中共中央就调集范文澜等著名历史学家编写马克思主义史学著作和教材供党内领导干部学习;毛泽东曾经强调总结从孔夫子时代到孙中山时代的这段历史,继承其中的宝贵遗产是有助于中国革命运动的。中国传统历史观中的优秀因子也贯穿于三个历史决议内容的始终,成为党分析自身历史的重要借鉴,奠定了党的历史自觉的文化基础。
其一,中国古人在分析历史发展动力的过程中形成了“天命说”“圣王说”“民本说”等历史观。三个历史决议秉承了“天命说”“圣王说”“民本说”的积极因素,其中“天命说”中对“天道”的敬畏转化为对规律的主动探索与遵循,三个历史决议都是党在不同历史时期对中国革命规律、社会主义建设规律、党的执政规律和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主动认识与探索;“圣王说”中对君王的道德要求转化为对领导干部的道德要求,起草三个历史决议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为了解决党内特别是党的领导干部中存在的错误思想认识和不正之风;“民本说”中对人民在政权稳定中作用的认识为接纳唯物史观奠定了基础,成为党的群众路线的文化来源,而群众路线本身就贯穿于三个历史决议始终。其二,中国古人在分析中国历史过程中形成了分析历史的方法,这些方法为党正确认识历史提供了重要的方法论借鉴。如古代史学家提出了“通古今之变”“综其行事,旁贯《五经》”“上下洽通”“百川异趣,必会于海”“万国殊途,必通诸夏”等把过去与现在、华夏与天下贯通起来的大时空观,这与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从“整个人类发展的历史长河中”,透视“历史运动的本质和时代发展的方向”[6](P423)的大历史观具有内在的一致性,而大历史观也贯穿于三个历史决议的始终。第一个历史决议和第二个历史决议把党的历史上的失误放置于历史全局,指出党在革命历史时期犯的错误不过一时现象,从主流上来看党领导的事业仍然是伟大的,党和人民的事业依然有着伟大的前途。第三个历史决议把百年党史放置于中华民族上下五千年民族史、社会主义发展史、人类社会文明史的宏观历史视野中进行评价,提出了党的历史发展的主题和主线,使百年党史与中华民族史、中国近现代史、社会主义发展史和人类文明史相互贯通,全面肯定了党的百年奋斗的重大意义,得出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进入了不可逆转的历史征程的重要结论。其三,中国古人关于历史明君德政的教化作用的发挥为党运用历史教育党员领导干部提供了重要借鉴。如《过秦论》《新语》《史记》《十代兴亡论》《资治通鉴》等著作都是通过分析历史上君王的错误来教育后来的君王不要犯同样的错误;中国的史书中形成了以神农氏、尧、舜、禹、唐宗、宋祖等为代表的明君谱系和以夏桀、殷纣、秦始皇、隋炀帝等为代表的暴君弊政谱系,这种以典型案例分析和典型人物引路的方式教育君王的方法为党教育领导干部提供了方法借鉴。三个历史决议对党史上的重大历史事件和重要人物的分析,起到了警醒党员领导干部的作用,达到了弄清思想和教育同志的目的。此外,中国古人在研究历史的过程中对历史发展阶段与历史进步的关系、治乱兴亡规律、君主职责、国家职能等问题都提出了独到见解,为党正确认识中国社会历史文化,分析中国国情提供了重要借鉴,这些内容在三个历史决议中都有或多或少的体现。
自成立之日起,中国共产党就把实现民族独立和人民幸福作为自己的历史使命。党的历史使命是党的历史自觉形成的内在动力。
实现党的历史使命离不开科学的理论指导、先进的组织领导和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支持,而三者都离不开党的历史自觉。其一,科学理论的科学性主要体现在对社会历史发展规律的正确把握,只有拥有历史自觉精神,坚持以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做指导才能准确把握历史表象背后的内在联系和本质规定,发现隐藏在历史事件背后的规律。三个历史决议都是通过回顾党的历史,总结党的历史经验,探索历史背后的规律,为党的事业提供科学理论指导的政治文献。其二,党的组织上的先进性是党在与自身落后因素不断斗争的过程中保持的。党要保持先进性就要站在时代发展前沿引领时代发展,党要引领时代发展必须把握时代发展规律,准确判断时代发展形势,按照时代发展要求不断进行自我革命,实现自我净化、自我完善、自我革命和自我提高。三个历史决议是党在抗日战争胜利前、改革开放初期和全面开启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的三个重要历史时期,通过回顾党的历史进行自我反思,摒弃自身存在的与社会发展需要不相符的因素,保留那些适应社会发展的积极因素,实现自我更新和自我迭代,保持党的先进性,引领时代发展的纲领性文献。其三,中国共产党的历史自觉必须转化为人民群众的行动自觉才能推动历史发展。人民群众之所以支持是因为按照马克思主义先进理论组织起来的中国共产党始终坚信人民群众是推动历史前进的根本力量,始终坚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和人民至上的价值理念,始终坚持走群众路线。群众史观始终贯穿于三个决议起草、审议、通过的全过程。
概而言之,党的历史自觉是实现党的历史使命的必然要求,党的历史使命的实现会又进一步提升党的历史主动性和积极性,深化党的历史自觉。
党的历史自觉既体现为党正确认识和反思历史的意识主动性,也表现为党把握规律改造客观世界推动历史发展的实践主动性。党的三大历史决议是党的历史自觉精神与历史自觉实践的生动呈现,具体体现为面向现实的历史回溯、实事求是的历史反思、面向世界的历史定位、凝聚共识的历史教育。
历史回溯是历史自觉的首要之举。唯物史观指导下的历史回溯是对历史进程的主动回顾与追溯,是认识主体对客观历史进程的再认识,是历史进程的主观建构,目的是通过全面审视历史进程,揭示历史一般规律,推动社会发展变革,解决现实问题,促进事业发展。
面向现实的历史回溯是中国共产党三个历史决议的首要特征,起草三个历史决议首先是为了解决党面临的现实问题。党的第一个历史决议需要解决的问题是共产国际解散后马克思主义是否已经破产?中国共产党在中国能否存在?党如何坚持与发展马克思主义?第一个历史决议通过回顾党的历史弄清党的领导路线是非,向党内外作出回应,马克思主义并未破产而是与中国实际相结合形成了新的理论形态,党在这一新的理论形态的指导下实现了发展壮大,未来党要继续推进实践基础上的理论创新为中国革命提供正确的思想指导。第二个历史决议需要解决的问题是“文革”结束后如何正确评价毛泽东的历史地位?是否继续坚持毛泽东思想的指导地位?如何坚持与发展毛泽东思想?第二个历史决议肯定了毛泽东对中国革命和建设的巨大贡献和毛泽东的领导地位,总结了毛泽东思想的主要内容和活的灵魂,明确了坚持毛泽东的什么思想,怎么样坚持毛泽东思想,实现了“把全党、全军和全国各族人民的意志和力量进一步集中到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伟大目标上的目的[7](P837-838)。第三个历史决议需要解决的问题是中国共产党是什么?要干什么?中国共产党过去为什么能够成功?未来如何才能成功?党的第三个历史决议总结了党的百年奋斗五个方面成就和十条经验,统一了全党思想、意志和行动,为“团结和带领全国各族人民夺取新的伟大胜利”奠定了政治基础、思想基础和组织基础。
从解决现实问题的需要出发,三个历史决议回溯历史时并不是对历史进程的简单描述,而是着眼于对重大历史事件重点历史人物的重点分析与评价。第一个历史决议重点回顾了十年内战时期特别是“六届四中全会至遵义会议期间”的历史,重点剖析了第三次“左”倾错误路线,如实分析了错误路线产生的根源,目的在于使全党思想统一在毛泽东思想的旗帜之下。第二个历史决议分两个历史阶段回顾了党成立后六十年的历程。其中,新中国成立前二十八年的历史重点回顾了大革命失败后和第四次反“围剿”失败后党是如何在逆境中找到中国革命道路,领导人民取得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胜利的,其目的在于肯定毛泽东对新民主主义革命的伟大贡献和毛泽东思想成为党的指导思想的历史必然性。新中国成立后三十二年的历史重点阐述了新中国成立后的主要历史成就,承认了“文化大革命”的错误及分析了发生错误的社会历史原因,目的在于全面否定“文化大革命”的同时正确区分毛泽东晚年的错误思想和作为科学理论的毛泽东思想,坚持作为科学理论的毛泽东思想的指导地位,确保党的“事业沿着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的科学轨道继续前进”[7](P837)。第三个历史决议重点总结了十八大以来党和国家事业取得的历史性成就、发生的历史性变革、形成的原创性思想,目的是引导全党聚焦“我们正在做的事情,以更加昂扬的姿态迈进新征程、建功新时代”[8](P21)。由此可见,三个历史决议都聚焦于党和国家事业面临的重大现实问题,通过回顾历史解决现实问题推动历史发展。
历史反思是对历史事件进行分析与思考,总结经验教训,避免重蹈覆辙。实事求是的历史反思是揭示历史规律,实现历史自觉的关键,只有遵循实事求是的原则才能揭示历史发展规律,才能指导实践。党的三个历史决议是实事求是反思历史形成的经典文献,主要体现如下。
一是遵照历史事实撰写历史决议。尊重历史事实是认识与反思历史的前提,三个历史决议都对历史事实进行了如实阐述。如第一个历史决议如实客观地描述了“左倾”教条主义领导路线的具体表现。第二个历史决议既肯定了党在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的成就,也如实分析了社会主义建设十年党的工作指导方针上的严重失误以及“文化大革命”的错误。党的第三个历史决议从十三个方面如实描述了党面临的问题、提出的正确主张、展开的具体实践和取得的伟大成就。
二是坚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毛泽东曾经指出,“具体情况作具体的分析”是马克思主义最本质的东西。1940年,毛泽东在《整顿党的作风》一文中号召全党学会用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认真研究中国历史,对具体问题“根据详细的材料加以具体的分析”,“引出理性的结论”[9](P33)。三个历史决议始终坚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如起草第一个历史决议时,毛泽东提出不要反对一切,要把揭发错误与保护同志区分开来,把领导政策与策略的错误性和犯了错误的同志的革命性区分开来,把党的六大路线的正确性与其后策略上的错误性区分开,不要着重于个别同志的责任,要善于分析路线错误背后的客观原因。起草第二个历史决议时,党的领导人一致认为讲错误不能只讲毛泽东一人的错误,党内状况的形成不是一个人造成的,而是一个复杂的过程;对待重大问题要着重分析历史背景,而不应着重个人责任,尤其不应着重个人品格,不能用“贴标签”的方式分析党内错误。起草第三个历史决议时,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正确对待前进道路上的失误和曲折,“从成功中吸取经验,从失误中吸取教训”。三个历史决议并未把党的历史上的错误简单地归结为个人,而是着重分析错误背后的社会历史原因;对犯了错误的个人和曾经出现错误的历史时期并未采取全盘否定的态度,而是如实地肯定了他们在这一历史时期所做的贡献,肯定一时的错误并不能否定党的伟大成就。
三是用联系与发展的观点分析党的历史。历史是不断往前发展的,不能用现在否认过去,也不能用过去否认现在。起草第二个历史决议时邓小平明确指出,党的路线方针政策是在总结党的成功的经验、失败的教训和遭受的挫折基础上而制定的。“历史上成功的经验是宝贵财富,错误的经验、失败的经验也是宝贵财富”[10](P388)。如第三个历史决议在评价党的四个历史时期的成就时分别用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创造根本社会条件”“奠定根本政治前提和制度基础”“提供充满新的活力的体制保证和快速发展的物质条件”“朝着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宏伟目标继续前进”等论断,肯定了前一个历史时期的成就为后一个历史时期的成就奠定了基础,充分体现了历史的连续性。这些基于理性原则的正确分析让党在重要历史关头对党内的重大历史问题达成了共识,达到了“放下包袱”“开动机器”的效果。
准确的历史定位是实现历史自觉的前提。马克思主义认为资本主义社会化大生产推动了生产交往,打破了国家民族界限,使民族史成为世界史,无产阶级政党要善于在世界发展全局中找准自身的历史定位。中国共产党自成立起就把自身发展置于世界全局中,从中找准中国发展的历史机遇。毛泽东在《改造我们的学习》一文中告诫全党:“不单是懂得希腊就行了,还要懂得中国;不但要懂得外国革命史,还要懂得中国革命史;不但要懂得中国的今天,还要懂得中国的昨天和前天”[4](P801)。三个历史决议充分体现了党的国际视野。
第一个历史决议起草前,毛泽东分析了“反法西斯阵线的增强和法西斯阵线的衰落”及“反法西斯阵线内部人民势力的增强和反人民势力的衰落”[4](P941)的世界时局特点,提出了党的任务与责任是“不论在何种情况下把日寇打出中国去”[4](P945),要完成这一任务就要加强党的统一,提高党员干部的思想政策水平,为抗日战争的胜利做好思想和物质上的准备。起草党的第二个历史决议时,和平与发展已成为时代主题,国家之间的竞争主要体现为以经济为核心的综合国力的竞争,中国如何赢得国际社会的认可与支持,参与国际分工,合理利用外资和国外先进技术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党面临的时代课题。中国在“文革”结束后能否保持安定团结的政治环境和政治氛围?党的继承者如何评价毛泽东和毛泽东思想?是否会像赫鲁晓夫全盘否定斯大林一样全盘否定毛泽东?党如何评价“文化大革命”?“文化大革命”的结束是否意味着社会主义的失败?这些都是国内外颇为关切的问题,因为对这些问题的回应直接关涉到中国政策的稳定及外资在中国的投资能否获得相应的收益等。对此,党的领导人清醒地认识到,第二个历史决议对党史上的重大历史问题的认识与评价不仅是个理论问题,而且是“国际国内的很大的政治问题”[10](P172)。邓小平在会见外国人士时多次强调:中国共产党绝对不会像赫鲁晓夫全盘否定斯大林一样全盘否定毛泽东,“没有毛泽东主席就没有新中国”,要“完整地、准确地掌握和运用毛泽东思想”,解决“毛主席在世时不可能提出”的问题;中国现行的政策依然遵循着毛泽东制定的政策;社会主义建设必须坚持从有利于生产力发展的原则出发采取实事求是的政策和策略,而不是离开现实采用超越历史阶段的“左”的办法;无论是中国还是世界上的社会主义建设必须从社会主义本质出发,而不能仅从“名字”好听出发。第二个历史决议把党的自身问题置身于20世纪的世界历史时空,为深刻的世界社会主义变革提供了新的理论思考。起草第三个历史决议时,世界进入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经济全球化促进了生产要素的全球化配置,带来了世界范围内权力的重新配置,特别是新兴国家的迅速发展促使国际力量深刻调整,全球治理问题成为摆在人类面前的重要课题。第三个历史决议客观地肯定了党的百年奋斗使“世界范围内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两种意识形态、两种社会制度的历史演进及较量发生了有利于社会主义的重大转变”;肯定了党的百年奋斗史“创造了人类文明的新形态,拓展了发展中国家走向现代化的途径,给世界上那些既希望加快发展又希望保持自身独立性的国家和民族提供了全新选择”,党“成为推动人类发展进步的重要力量”;提出了“通过维护世界和平发展自己”和“通过自身发展维护世界和平”,为人类文明进步贡献智慧和力量的要求,进一步明确了中国是世界和平推动者的角色。
综上,三个历史决议的起草不仅是为了解决党内问题,而且是从更为宽广的视野出发,把党的历史置于历史发展的全过程和世界发展的全局进行认识与反思,在历史时空中对自身进行精准定位,明确党在不同历史时期的使命与任务,为全党指明了前进的方向。
党史学习教育是形成党内外共识的重要渠道,中国共产党历来重视党史的学习教育。毛泽东曾经指出:“任何思想,如果不和客观的实际的事物相联系,如果没有客观存在的需要,如果不为人民群众所掌握,即使是最好的东西,即使是马克思列宁主义,也是不起作用的。”[5](P1515)党的先进思想和理论只有转换成群众的思想共识才能够推动历史进步。
首先,党史学习教育为三大历史决议的产生奠定了理论基础和实践基础。每一次党史学习教育都会调动党史研究的积极性,产生一大批具有影响力的党史著作,这些成果为三个历史决议的形成提供了基础史料与理论参考。如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形成的党史著作,特别是延安整风运动期间形成的《六大以来》《六大以前》《两条路线》《如何研究中共党史》《学习与时局》等著作为第一个历史决议的形成提供了史料依据和理论借鉴。新中国成立以后的党史著作特别是改革开放之初叶剑英在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30周年大会上发表的讲话为第二个历史决议的形成提供了理论借鉴。改革开放以来的党史教育推动了党史研究的繁荣与发展,特别是2021年开展的党史学习教育掀起了全党全社会学习研究党史的高潮,形成了大批具有影响力的文章和专著,为第三个历史决议的诞生奠定了理论基础。在实践层面,通过党史学习教育来解决党内思想问题凝聚党内共识是党在党史学习教育中形成的卓有成效的工作方法。最具有典型性的就是遵义会议期间通过的《中央关于反对敌人五次“围剿”的总结的决议》,它以回顾历史的方式解决了党的军事问题。三个历史决议传承了这一做法,回顾历史的目的都是为了解决党面临的实际问题。同时,在党史学习教育中形成的分析党的历史的方法,如古今中外法等,也为历史决议的起草提供了方法论借鉴。
其次,三个历史决议的形成过程本身就是三次重要的党史学习教育过程。在三个历史决议的起草过程中,党的主要领导人都对党的历史上的重大历史事件和重要历史人物的评价进行了多次讨论,如起草党的第一个历史决议时,党的主要领导人毛泽东、刘少奇、张闻天等就决议中涉及的领导路线的问题进行了多次讨论;起草第二个历史决议时,邓小平、陈云、李先念等党的主要领导人对如何正确评价毛泽东和毛泽东思想、如何正确评价建国以来党的历史,如何正确看待党的历史上的失误等进行了多次讨论;三个历史决议在起草过程中多次在全党征求意见,如第三个历史决议起草的过程中对决议稿作出547处修改,充分反映了各地区各部门各方面的意见和建议。每一次讨论和征求意见都促使党的领导干部自觉反思党的历史,对历史问题达成共识,都是教育党的领导干部的过程。
最后,三个历史决议都是党史学习教育的重要文献。三个历史决议是党的集体智慧的结晶,体现了党对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整体思考。三个历史决议通过后,全党上下展开了全方位的宣传学习,掀起了新的党史学习教育高潮。通过学习全党对党史上的重要人物、重大历史事件形成了统一认识,明确了党在不同历史时期的历史使命和历史任务,使全党以积极昂扬的姿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为实现党在不同阶段的历史目标而共同奋斗。
党通过历史教育凝聚了全党全国人民的共识,提高了社会的凝聚力和向心力,把党的历史自觉变成全党和人民的历史自觉,为实现党的历史使命提供了最广泛的力量,有力地推动了历史进步与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