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流媒体农业农村政策话语变迁及其演进逻辑

摘" 要：

农业农村问题是中国社会的基本问题之一，政策是影响农业发展和农村建设的关键因素。以1949年至2023年《人民日报》涉农报道为研究对象，建立历时性文本语料库。运用文本挖掘、语义网络和可视化等方法，探析新中国以来农业农村政策核心话语体系的建构及全景式演变过程，以期深化对农业农村发展规律及政策变迁的认识。从话语网络、政策语境和社会实践三个维度对核心话语进行分析后发现，我国农业农村政策的调整与变迁主要围绕农村土地制度、经营方式、流通体制以及城乡二元结构等方面展开，主流媒体的政策传播与当时的社会经济形势、国家战略目标和农民群体需求相适应，政策的形成、延续和发展过程体现了历史逻辑、理论逻辑与实践逻辑的统一。

关键词：农业农村政策；话语分析；语义网络；《人民日报》

作者简介：

潘俊，浙江科技大学数据治理与统计法治研究中心副教授，工学博士，主要研究方向：公共政策与文本挖掘（E-mail：panjun@zust.edu.cn; 浙江 杭州 310023）。张掬婴，浙江科技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哲学、思想政治。

基金项目：浙江省公益技术应用研究计划项目（LGN21F020003）；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23BTQ019）

中图分类号：G21；F320.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1398（2024）06-0135-10

一" 引" 言

我国是人口和农业大国，农业历来是中国传统社会的基石。中国历史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说是一部关于农业、农村和农民的历史。从土地革命、减租减息到土地改革、合作化运动，再到联产承包责任制、新农村建设以及乡村振兴战略，一百多年来，中国共产党不断推进农业农村政策创新，农业发展取得了巨大成就，农村面貌发生了深刻变化，农民生活得到了极大改善。陆益龙：《百年中国农村发展的社会学回眸》，《中国社会科学》2021年第7期，第44—62页。农业农村的发展离不开政策的支持和保障，农业农村政策一直是学界关注的重点议题。全世文：《论农业政策的演进逻辑——兼论中国农业转型的关键问题与潜在风险》，《中国农村经济》2022年第2期，第15—35页。既有研究从理论、历史和现实等多个维度，对我国农业农村政策的演进路径、建设成就和实践经验进行了梳理与分析，涌现出许多富有创见的成果。蔡璨：《基于农业政策视角的农村经济发展机制与路径分析》，《农业经济》2016年第5期，第21—22页；郭跃文、邓智平：《中国共产党乡村经济政策的百年演变和历史逻辑》，《广东社会科学》2021年第4期，第5—13页；宋洪远、张益、江帆：《中国共产党一百年来的“三农”政策实践》，《中国农村经济》2021年第7期，第2—23页。

收稿日期：2024-04-28

《人民日报》作为中共中央机关报，是宣传党和政府方针政策最具权威性的报纸，其内容涵盖政治、经济、文化、社会、民生等多个领域，全面记录了中国社会的变化与发展，反映了不同时期的国情、民情和政情。潘俊、吴宗大：《知识发现视角下词汇历时语义挖掘与可视化研究》，《情报学报》2021年第10期，第1052—1064页。《人民日报》的涉农报道，广泛呈现了我国农业农村发展各历史阶段的路线、方针、政策，其话语体系在政策的传播、解读、执行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是观察当代中国农业农村政策变迁规律及其演进逻辑的重要窗口。在推进中国式农业现代化的时代要求下，研究政策话语变迁背后所反映的社会经济状况、城乡二元关系、国家利益与农民利益调适等问题，对于丰富新时代农业农村发展理论体系，理解乡村振兴背景下农业农村政策的发展方向，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和实践价值。

近年来，文本数据的不断积累和信息技术的快速发展，为研究者深入分析政策文本提供了更多有效的研究工具，也为政策文本的整体性和趋势性研究提供了更多可能。刘河庆、梁玉成：《政策内容再生产的影响机制——基于涉农政策文本的研究》，《社会学研究》2021年第1期，第115—136页。李丽莉、俞剑、张忠根：《中国农村人力资本投资：政策回顾与展望——基于中央“一号文件”的内容分析》，《浙江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21年第1期，第36—50页。彭澎、周月书：《新世纪以来农村金融改革的政策轨迹、理论逻辑与实践效果——基于2004—2022年中央“一号文件”的文本分析》，《中国农村经济》2022年第9期，第2—23页。然而，相关研究还存在重个案轻整体、缺乏全局视角、数据覆盖范围有限等不足。为此，本文以我国农业农村政策变迁为研究主题，以1949年至2023年《人民日报》涉农报道文本为数据源，构建“话语网络—政策语境—社会实践”三维分析框架，借助文本挖掘、语义网络和可视化等方法，直观呈现新中国以来农业农村政策话语的建构和变迁过程，以期从长时段视角揭示农业农村政策变迁的微观机理、内在逻辑和实践经验，为拓展政策话语分析应用研究提供有益参考。

二" 农业农村政策核心话语演进分析框架

政策是指政党和国家为实现发展目标而制定的一系列行为准则和方针计划的总称，是政策主体利益、意志的体现。话语是特定社会语境下的言语行为和活动，被社会实践所建构，又同时形塑权势关系和意识形态。农业农村政策受到特定时期国家治理理念、农业农村工作重心及时代需求等因素的影响李青、钱再见：《中国农业政策变迁的注意力分布及其逻辑阐释》，《华中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1年第4期，第108—118页。。政策制定后，主流新闻媒体通过政策宣传、事件报道、人物访谈等方式参与政策传播，将政策的意图、理念和内容进一步具化，形成复杂有序的话语体系。《人民日报》作为党中央政策宣传的喉舌，具有解读权威、用词规范、规模海量等特点。因此，以《人民日报》为数据源研究农业农村政策核心话语的变迁，具有逻辑上的可行性。

传统的内容分析方法通常使用较小规模的文本数据，侧重于对小范围对象的定性分析与阐释，缺乏宏观概括和定量分析。随着信息技术在社会科学领域的深入应用，基于文本的话语分析研究日益受到重视，研究者们试图从不同角度揭示文本背后的话语特征和内在逻辑。然而，在处理大规模历时性文本时，现有的技术手段如基于词频刘文辉、林芝：《党的形象在主流媒体新闻中的认同——建党百年热点时间20家电视台新闻联播文本的质性分析》，《华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2年第5期，第119—133页 。、关键词巴志超、杨子江、朱世伟、王蕾：《基于关键词语义网络的领域主题演化分析方法研究》，《情报理论与实践》2016年第3期，第67—72页。、词共现曾海芳：《新年话语与国家叙事——基于对lt;人民日报gt;（1979—2020）“元旦献词”的语料库分析》，《未来传播》2021年第4期，第31—40页。等方法，无法有效刻画词汇间的语义关联，不能充分挖掘海量文本中蕴含的潜在知识。

为解决上述问题，本文引入词向量技术，通过神经语言模型学习文本中特征词的语义，进而在统一的语义空间中构建话语网络并进行分析。本文具体按照图1的框架进行研究，包括四个步骤。首先，数据采集与预处理：以《人民日报》报道文本为数据源，根据研究主题采集数据，建立涉农报道文本数据集，

图1" 农业农村政策核心话语演进分析框架

并完成领域词典构建、停用词过滤、分词及词性标注等预处理任务。其次，生成特征词语义向量：界定特征词的范围，将每则文本表示为特征词序列，利用词向量模型学习特征词的语义，获得反映上下文信息的特征词语义向量。再次，构建特征词语义网络：通过向量相似度来确定特征词之间的语义相关性，建立能够表达语义联系和结构特征的特征词语义网络。最后，社团检测与话语分析：采用社会网络分析方法对特征词语义网络进行聚类，分析各个时期农业农村政策话语的语义结构及其演进逻辑。

三" 数据来源与网络构建

（一）数据处理

本文首先采集了1949年至2023年《人民日报》文本作为初始数据集。接着以“农业”“农村”“农民”为关键词对标题进行检索，保留版面、标题、日期、正文等信息，形成历时性文本数据集。然后提取数据集中的关键词，经人工筛选后，再对初始数据集的标题进行二次检索，并将结果补充至历时性文本数据集中，多次迭代后形成《人民日报》涉农报道基础数据集。依据本文研究目标，对基础数据集作进一步处理：构建农业领域词典和停用词表，对文本进行分词和词性标注，保留名词、名词短语、动名词、惯用语等具有较高语义信息的词汇，最终形成《人民日报》涉农报道特征词文本数据集。表1给出了数据集中一则记录的示例。

正文浙江省在安排1987年的工业生产中把支农工业放在首位，使支农工业改变了前几年徘徊不前的状态。据有关部门统计，截至1987年11月底，合成氨产量比上年同期增长17.6％，化肥增长19.9％；预计全年小化肥可完成181万吨，比上年净增13万吨，达到历史最好水平；农用薄膜预计为10950吨，增长13％；农业机械预计增长20％以上；农药产销基本平衡；其他中小农机具和饲料加工品回升较快。

特征词序列浙江省/ns工业生产/n支农工业/n放在首位/l支农工业/n徘徊不前/l部门/n合成氨/n产量/n化肥/n预计/vn小化肥/n历史最好水平/l农用薄膜/n预计/vn农业机械/n预计/vn农药/n农机具/n饲料/n加工品/n

（二）节点生成

完成文本预处理后，下一步为特征词生成语义向量。词向量模型的理论基础是分布式假设，即认为词义可以通过其上下文推断。Harris Z S. Distributional structure.Word， 1954， 10（2-3）， pp.146-162.Word2vec是一种应用较为广泛的词向量方法，包含CBOW和Skip-Gram两个模型Mikolov T， Yih W， Zweig G.Linguistic regularities in continuous space word representations.Proceedings of the 2013 Conference of the North American Chapter of the ACL.Stroudsburg： Association for Computational Linguistics， 2013， pp.746-751.，CBOW依据上下文来预测目标词，Skip-Gram则依据目标词来预测上下文，它假设上下文中的词相互独立，模型的损失函数为目标词Wt左右n个词的概率之和：

Jθ=1T∑Tt=1∑-n≤j≤n，≠0log P （Wt+j|Wt）

（1）

本研究采用Skip-Gram模型对《人民日报》涉农报道特征词文本数据集进行训练，以获取特征词的语义向量。以1979年至1989年的涉农报道文本为例，使用t-SNE算法对特征词语义向量进行降维并可视化，结果如图2所示。

从图2可以看出，经过词向量模型训练，词汇间的语义关系得到了良好保留。值得注意的是，词汇分布语义反映的是词汇之间的语义相关性，其中包括了语义相似性。例如，“星火计划”与“科技兴农”虽然在语义上并不直接相似，但由于在文本中共现频率较高，因此具有较近的距离。这种反映词汇使用模式的表示方式，为核心话语间的关联分析提供了语义基础。

（三）特征词语义网络构建

传统的语义网络构建方法通常依赖词共现或皮尔逊相关系数来为词汇建立关联，较难应用于大规模文本的分析处理。本文为此提出一种基于词向量语义相关度的语义网络构建方法：计算特征词之间的余弦距离，若低于阈值则建立连边，从而形成特征词语义网络。为了有效识别语义网络的主题，本文采用BGLL算法来检测网络中的主要社区。Blondel V D， Guillaume J L， Lambiotte R， et al. Fast unfolding of communities in large networks.Journal of statistical mechanics： theory and experiment， 2008， 2008（10）， p.P10008.首先将网络中的每个节点标记为独立的社区，然后沿着模块度增量最大的方向进行社区聚合，直至模块度增量小于零。通过这种方法，可以识别出具有不同主题的核心模块，进而可以分析核心话语随时间演化的动态过程。

四" 我国农业农村政策核心话语建构及演进逻辑

从土地革命、土地改革到集体化探索，从推行农业生产责任制、建设新农村到全面推进农业农村现代化、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我国农业农村政策历经多次重大调整与变革，推动了农业生产力的发展和农村社会的进步。本文借鉴诺曼·费尔克劳夫（Norman Fairclough）的批评话语分析框架［英］诺曼·费尔克拉夫：《话语与社会变迁》，北京：华夏出版社，2003年。，从话语网络、政策语境和社会实践三个维度，分析新中国以来各历史时期农业农村政策核心话语的结构特征和演进逻辑。其中，话语网络指文本中语词、概念、主题之间的关系，反映了政策话语的内在结构；政策语境指影响政策话语形成和变化的政治、经济、文化等社会背景因素；社会实践则关注政策选择对农业生产、农村经济和农民生活的现实影响。

依据《中国共产党简史》对历史时期的划分中国共产党简史编写组：《中国共产党简史》，北京：人民出版社，2021年。，本文将我国农业农村政策发展分为三个时期：社会主义建设和探索时期（1949—1978）、改革开放飞跃时期（1979—2012）和全面深化改革时期（2013至今）。以《人民日报》涉农报道特征词文本数据集为数据来源，计算特征词的TF-IDF值，筛选出各时期的重要特征词，并根据语义距离构建特征词语义网络。最后，通过比较分析各时期语义网络的历时演变，探析我国农业农村政策核心话语的变迁规律及其演进逻辑。表2列出了三个时期各阶段核心话语的部分特征词。

（一）社会主义建设和探索时期（1949—1978年）

这一时期的农业农村政策以公平为目标，可分为两个阶段，其核心话语网络如图3所示。

1.社会主义建设过渡阶段（1949—1956年）。从图3（a）可以看出，此阶段的农业农村政策主要关注土地改革、农业互助合作、农田水利基础设施建设等议题。在话语网络中，“土地改革”“互助组”“水利工程”等特征词节点居于核心位置，反映出解放初期国家在农村生产关系、生产方式、生产条件等方面面临的挑战及其应对策略。从政策语境看，1950年《土地改革法》的颁布实施，彻底改变了中国土地所有制的基本结构，实现了“耕者有其田”的目标。随后，为改善小规模分散经营效率低下的状况，1953年颁布了《关于农业生产互助合作的决议》，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了互助组、初级社、高级社三级合作化运动，逐步实现了农村土地、生产资料和劳动力的集体所有制，为新中国重工业发展战略提供了物质保障，体现了国家工业化建设战略下农业资源向工业部门的倾斜和转移。从社会实践看，土地改革运动从根本上改变了生产资料所有制，对农村政治、经济和社会结构产生了深远影响。合作化运动将小农经济转变为合作经济，提升了农业生产力和农民组织化水平。通过大规模动员和以工代赈等方式，新中国掀起了农田水利基础设施建设的热潮，大幅提高了耕地的有效灌溉面积和灌溉保证率，为后续的人民公社化运动奠定了物质基础。

2.社会主义建设曲折探索阶段（1957—1978年）。从图3（b）可以看出，此阶段的农业农村政策话语主要围绕人民公社、大跃进、农业现代化等三个议题展开。在话语网络中，重要节点包括“集体所有制”“大跃进”“农业学大寨”“农业机械”等。从政策语境看，为加快农村社会主义建设步伐，自1958年起，全国农村开始了“小社并大社”的工作。“政社合一”思想的提出，使“合作化”话语逐渐转向“人民公社”话语。同时，由于“大跃进”错误路线和三年自然灾害的影响，中国经济面临严峻挑战，“自力更生”“比学赶帮”“农业学大寨”等革命话语逐渐凸显。从社会实践看，在集体化政策下，形成了“队为基础，三级所有”的人民公社管理制度，农田水利、农技推广、农村教育、农村基础医疗体系、初级保障体系建设均取得显著成就，为农业增产和农业现代化提供了重要保障。

（二）改革开放飞跃时期（1979—2012年）

中国的改革开放起源于农村，这一时期的农业农村政策以效率为优先，可分为三个阶段，核心话语网络如图4所示。

1.农村经营体制改革阶段（1979—1989年）。从图4（a）可以看出，此阶段的农业农村政策主要聚焦家庭联产承包、乡镇企业发展、农产品市场化等议题。在话语网络中，“承包责任制”“乡镇企业”“搞活流通”等词汇成为核心节点，反映了农民主体地位的提升和商品经济的初步建立。从政策语境分析，安徽省凤阳县小岗村等地农民率先实行“包产到户”的生产责任制，拉开了农村改革的序幕。1979年党的十一届四中全会通过了《中共中央关于加快农业发展若干问题的决定》，制定了农业政策和增产措施，并对农业现代化进行了部署。国家确立了以家庭联产承包经营为基础、统分结合的双层经营体制，鼓励集体和农民联办乡镇企业，推动农村经济走向繁荣。从社会实践看，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打破了人民公社制度下集体所有和平均分配的原则，解放和发展了农业生产力；乡镇企业异军突起，突破了城乡二元结构下国有企业与个体私营经济之间的界限，为广大农民提供了就业机会和增收渠道，从而带动了非农产业的发展；农产品流通体制改革促进了生产要素的有效配置，废除了统购派购制度，农产品市场体系初步建立，为后续的改革开放积累了宝贵的经验。

2.农村改革深化阶段（1990—2002年）。如图4（b）所示，此阶段的农业农村政策主要关注粮食安全、农村金融改革、农业可持续发展和扶贫开发等议题。在话语网络中，“吃饭问题”、“农村信用社”“农业生态环境”“扶贫”等成为核心节点，反映了农业农村改革的新内容和新目标。从政策语境看，1991年党的十三届八中全会通过了《关于进一步加强农业和农村工作的决定》，强调稳定和完善农村基本政策，继续深化农村改革。1998年党的十五届三中全会通过了《关于推进农村改革发展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制定了跨世纪发展目标和政策，推动农村改革向纵深发展。从社会实践看，邓小平南方谈话推进了市场化改革，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得以确立。为保障国家粮食安全，推动农业可持续发展，国家采取了改善生产条件、转变增长方式等措施，并启动了农村金融体制改革。此外，国家还制定了“八七扶贫攻坚计划”，在全国范围内有计划、有组织地开展大规模扶贫开发工作，集中力量解决农村贫困人口的温饱问题，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奠定了坚实基础。

3.新农村建设阶段（2003—2012年）。如图4（c）所示，这一阶段的农业农村政策主要关注税费改革、城乡统筹发展、新农村建设等议题。在话语网络中，“费改税”“城乡一体化”“新农村”等成为重要节点，表明农业农村改革进入了新的阶段。从政策语境看，“三农”问题成为全党工作的重中之重，2004年中央“一号文件”提出了“多予、少取、放活”的农业农村政策，实施税费改革，逐步减免直至全面取消农业税，极大减轻了农民负担。党的十六大报告提出了缩小城乡差距，统筹城乡经济发展的战略思想，支农惠农、工业反哺农业话语愈发凸显。从社会实践来看，新农村建设阶段的各项政策聚焦于农民增收、农业发展和农村建设，农民生活水平显著提高，农业生产效率和质量大幅提升，农村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明显改善，为全面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创造了条件。

（三）全面深化改革时期（2013—2023年）

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始终将解决“三农”问题作为全党工作的重中之重，持续加大强农、惠农、富农政策力度，建立健全城乡融合发展体制机制和政策体系，全面深化农村改革，稳步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农业农村发展取得了历史性成就，发生了历史性变革。这一时期的核心话语网络如图5所示。

从图5所示的话语网络来看，新时代农业农村政策的核心话语突出了精准扶贫、农业供给侧改革、乡村振兴、城乡融合发展等议题。“脱贫致富”“结构调整”“城乡融合”“农业农村现代化”等核心节点体现了新时代农业农村工作的总体思路和重点任务。从政策语境看，习近平总书记

在2013年中央农村工作会议上提出了“中国要强，农业必须强；中国要美，农村必须美；中国要富，农民必须富”的战略构想，体现了党中央对“三农”问题的高度重视和对国家发展全局的深刻把握。十八大以来，党中央启动了脱贫攻坚战，并在2020年完成了消除绝对贫困的历史性任务。十九大报告指出，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发展之间的矛盾。为此，党中央明确要求推进城乡一体化发展，并按照“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总要求实施乡村振兴战略，赋予新时代农业农村工作更高的使命和价值。从社会实践看，进入新时代以来，党中央以推进农业农村现代化为战略，通过规划先行、体制创新、系统推进、分步实现等方式促进乡村振兴战略的落实，中国乡村正在经历翻天覆地的变化，为开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提供了重要支撑。

五" 结" 语

本文以我国农业农村政策为研究主题，以1949年至2023年《人民日报》涉农报道为数据源，建立历时性文本数据库，构建各时期的特征词语义网络，从全景式视角分析我国农业农村政策核心话语的变迁逻辑，以期深化对农业农村发展规律和政策演化过程的认识。

从话语网络、政策语境和社会实践三个维度分析后发现，新中国成立以来，我国农业农村政策历经多次调整与变革，其形成、延续和发展的过程体现了历史逻辑、理论逻辑和实践逻辑的统一。历史逻辑上看，从社会主义建设探索时期的集体化和平均主义，到改革开放后的社会主义市场化，再到新时代的“两山”理念与乡村振兴战略，政策的演进与国家经济社会发展阶段相适应，反映了党领导下国家利益与农民利益的渐进调适与动态平衡。理论逻辑上看，从社会主义建设探索时期的注重公平，到改革开放时期的注重效率，再到全面深化改革时期的强调生态文明和乡村全面振兴，政策的调整深刻体现了马克思主义理论中国化的成果。实践逻辑上看，土地制度方面，从土地改革到人民公社，再到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最终确立了土地所有权、承包权和经营权三权分置的制度，激发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市场制度方面，从统购统销到商品经济，再到市场决定资源配置，农产品市场不断开放和扩大；农业税费方面，从征收农业税、三提五统，到减免直至全面取消农业税，结束了农业税2600年的历史；城乡关系方面，从乡镇企业到城乡统筹，再到城乡一体化发展，城乡公共服务均等化水平不断提高，农业农村政策在实践中不断丰富和发展。

综观我国农业农村政策核心话语的演进与发展，始终与国家现代化进程紧密相连，呈现出渐进性和动态演化的特征。每个阶段的核心话语既与当时的社会经济形势、国家战略目标和农民群体需求相适应，又与前一阶段的话语形成延续关系，并具备以下特点：一是以效率为导向，注重提高农业生产力和农民收入水平；二是以公平为目标，注重缩小城乡差距和保障农民权益；三是以创新为动力，注重推动科技进步和制度创新；四是以可持续为原则，注重保护生态环境和实现绿色发展。这些特点体现了中国共产党在“三农”问题上的历史责任和使命担当，以及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和农业农村发展规律认识的不断深化。

本研究的特点在于将文本挖掘、语义网络和可视化方法应用于农业农村政策分析，揭示了农业农村政策话语的变迁与演进规律，为政策话语理论的实践提供了有力支撑。此外，本文提出的话语分析框架具有较强的通用性，适用于基于历时性文本的话语体系演进研究，也可应用于长时段内研究对象形象演变的全景式分析。需要指出的是，本研究建立在《人民日报》涉农报道文本的基础之上，受报道文体的限制，未能全面揭示政策文本的具体内容，未来将考虑采集并融合各时期农业农村政策文本进行综合定量分析，为理解当代中国农业农村政策的变迁规律和内在逻辑提供更加立体的视角。

Changes and Evolution Logic of Agricultural and

Rural Policy Discourse in China

Based on Text Approach of People’s Daily from 1949 to 2023

PAN Jun， ZHANG Ju-ying

Abstract： Agricultural and rural policies are key factors affecting agricultural development and rural construction. Based on the agricultural reports published in People’s Daily from 1949 to 2023， we have established a comprehensive diachronic text database. Through the application of text analysis， semantic network analysis， and visualization techniques， this study aims to explore the construction and panoramic evolution of the core discourse system of agricultural and rural policies since the founding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in order to enhance our understanding of the underlying patterns governing agricultural and rural development and policy changes. After analyzing core discourse from the perspectives of semantic networks， policy contexts， and social practices， it is found that the adjustment and change of China’s agricultural and rural policies have mainly focused on the rural land system， management practices， distribution mechanisms， and the urban-rural dual structure. The disseminating policies through mainstream medias aligns with the prevailing socio-economic situation， national strategic goals， and the needs of farmers at that time. The formulation， continuation， and evolution of policies reflect the unity of historical logic， theoretical logic and practical logic.

Keywords： agricultural and rural policy; discourse analysis; semantic network; People’s Daily

【责任编辑：陈雷" 汪邦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