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龙·阿西莫格鲁对宏观经济学和劳动经济学的贡献

2024-01-01 00:00:00张超袁帅唐杰
河北经贸大学学报 2024年6期
关键词:诺贝尔经济学奖人力资本

摘 要:阿西莫格鲁阐述经济增长理论的前沿领域,包括内生技术进步理论、熊彼特创新理论、经济网络理论、人力资本理论等。在内生技术进步理论方面,阿西莫格鲁明确偏向型技术进步的微观基础,提出最终技术进步取决于两种要素之间的替代弹性。在熊彼特创新理论方面,阿西莫格鲁提供了一个框架分析新企业进入和现存企业创新或退出共同促进增长,以及政策干预对新企业与现存企业创新、资源配置的影响效应。在经济网络理论方面,阿西莫格鲁研究经济网络中微观冲击影响宏观经济表现的一阶、二阶效应,分析网络结构如何影响微观冲击在经济系统中传导形成宏观波动。在人力资本理论方面,阿西莫格鲁深化人力资本对经济增长以及人力资本形成、配置的理论认识,提出一个基于任务的理论模型研究人工智能对劳动力市场的影响。

关键词:达龙·阿西莫格鲁;诺贝尔经济学奖;内生增长;偏向型技术进步;生产网络;人力资本

中图分类号:F093/097;F061.2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7-2101(2024)06-0025-11

收稿日期:2024-10-14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重大项目“中国特色渐进式改革与中国道路——经济特区与粤港澳大湾区的制度创新与实践研究”(23JJD790011)

作者简介:张超(1988-),男,湖北黄冈人,深圳市社会科学院助理研究员,博士;袁帅(1992-),女,黑龙江哈尔滨人,哈尔滨工业大学(深圳)博士研究生;唐杰(1955-),男,四川德阳人,香港中文大学(深圳)教授,博士。

一、达龙·阿西莫格鲁简介

达龙·阿西莫格鲁(Daron Acemoglu),1967年9月3日出生于伊斯坦布尔,是土耳其裔美国经济学家,现任麻省理工学院应用经济学教授,据IDEAS/RePEc的数据,他是世界范围内论文被引用次数最多的十位经济学家之一。他在制度演进与政治经济学方面的研究极具创新,并对这些领域产生了很大影响。

阿西莫格鲁在约克大学获得学士学位,并于1990年和1992年在伦敦经济学院分别获得硕士和博士学位。博士毕业后,留校担任1年的经济学讲师。1993年,阿西莫格鲁前往麻省理工学院任职,先后担任助理教授、副教授、正教授、查尔斯·金德尔伯格应用经济学教授,2010年以后一直担任伊丽莎白和詹姆斯·基利安经济学教授。2005年4月,为表彰其在经济学研究中的独创、缜密以及多产,阿西莫格鲁被授予拥有经济学界“小诺贝尔奖”称号的约翰·贝茨·克拉克奖。此外,他还获得内默斯经济学奖、世界经济研究所2019年全球经济奖,并被选为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士。因对制度如何形成以及如何影响繁荣的深入研究,他荣获2024年诺贝尔经济学奖。阿西莫格鲁主要的研究领域包括政治经济学、发展经济学、经济增长、技术及工资不平等、人力资源和培训、劳动经济学等。

二、技术内生增长模型:偏向型技术进步理论

1932年,希克斯首次阐释技术“均衡偏向的决定”问题,1提出技术创新目的是节约使用更昂贵的生产要素。20世纪60年代,萨缪尔森构建了企业选择劳动增强型或资本增强型技术创新以最大限度降低生产成本的模型。2由于缺乏微观基础,技术进步偏向在当时并未引起广泛关注。20世纪90年代末,阿西莫格鲁等将技术进步偏向性内生化,对技术进步偏向的决定因素、内生性偏向型技术进步等进行研究,该问题才被学界重新重视。

(一)偏向型技术进步的基准模型

阿西莫格鲁在Dixit-Stiglitz模型3基础上建立偏向型技术进步的基本模型,证明价格效应和市场规模决定了技术进步方向。[4

在一个两部门经济系统中,最终产品由两种中间产品联合生产,总产出函数为CES形式:Y=[γYε-1εL+(1-γ)Yε-1εZεε-1。其中,Y为总产出,由两种产出YL和YZ构成,两种生产要素Z和L(资本与工人),ε为替代弹性,γ在总生产函数中体现两种商品重要性的分布参数。假定YL是劳动密集型产品,YZ是资本密集型产品,YL和YZ为中间产品的产出。当中间产品YL是由劳动L与其互补的中间品或机器xL生产,NL为适用于劳动的机器范围;YZ是使用资本Z与中间品或机器xZ生产,NZ为适用于资本的机器范围。由于生产两种商品的机器设置不同,使得技术变化存在偏差。使用机器范围NL和NZ决定总生产率,而NL/NZ决定要素Z的相对生产率。因此,该经济系统的技术进步主要由垄断厂商的研发活动推动,厂商的创新可能性边界为:LLRLZZRZ。其中,RL、RZ是L产品、Z产品的研发支出,ηL、ηZ表示两种创新的成本参数。两种商品的产品市场是竞争性的,市场出清意味着它们的相对价格p必须满足:p=pZpL=1-γγYZYL-1ε。由于产品市场是竞争性的,可获得关于L劳动密集型部门和Z密集型部门的最大化值效益函数,对这两个函数求导,得到两个部门的产品需求公式以及要素L、Z价格公式为wl、wz。当经济达到均衡增长路径时,两个部门创新活动所得利润的净现值为VL、VZ。更进一步,得出技术进步的均衡偏向:VZ/VL=p1/β价格效应×Z/L市场规模效应。由于两种效应导致技术进步的偏向相反,前者促使创新偏向稀缺要素,后者偏向丰裕要素,最终技术进步偏向取决于两种要素之间替代弹性大小。当两种要素存在强替代弹性时(σgt;1),市场规模效应占据支配地位,即技术创新偏向于丰裕要素;当两种要素替代弹性低时 (σlt;1),价格效应则占支配地位,技术创新偏向于稀缺要素。

(二)偏向型技术进步的均衡解释

由于过去60年总体技术进步偏向于技能工人,产生许多内生增长模型的扩展模型,4这些模型含有第一代、第二代内生增长模型的许多特征,如拟线性结构、恒定需求弹性、市场规模效应等,得出与希克斯理论相偏离的技术相对均衡偏向结论。阿西莫格鲁使用两部门内生增长模型和要素之间替代弹性恒定,假设有两种要素的经济体中存在相对均衡偏向,结论是当某种要素变得更丰裕,技术变得更内生地偏向于该要素。4问题是该结论是否是模型中特殊假设的结果。为明确技术进步的决定因素,阿西莫格鲁深入分析均衡偏向,并在最常见经济环境中提供一般定理。

阿西莫格鲁提出一个框架研究偏向型技术进步的形成力量,主要有价格效应和市场规模效应。4该框架有两个推论:一是弱均衡偏向假设,不管要素之间替代弹性大小,提高一种要素的相对供给总是引起技术进步偏向于该要素;二是强均衡偏向假设,只要替代弹性充分大(σgt;2),提高一种要素的相对供给诱导出充分偏向于该要素的技术进步,以致内生技术相对需求曲线上升并提高更丰裕要素的相对收益5。在该模型中,技术是要素增强型的,生产函数和成本函数特定,不是要素增强型技术的这种相对偏向结果不再成立。

阿西莫格鲁将生产函数扩展到一般的要素增强型技术,并检验前期相关研究的结果。首先,区分相对均衡偏向和绝对均衡偏向,前者是在引入新技术后一种要素的边际产量相对于另一种要素的边际产量的变化,后者关注新技术对某一种要素边际产量的影响。其次,将技术进步的均衡偏向扩展到弱绝对均衡偏向和强绝对均衡偏向两个定理上,弱绝对均衡偏向是指当增加要素Z供给时,技术进步变得绝对偏向要素Z;强绝对均衡偏向是指当生产可能性集是非凸性时,增加要素Z供给导致技术进步变得充分偏向要素Z,从而提高其均衡价格。当生产可能性集仅有要素增强型技术时,一种要素的供给增加总会导致偏向于该种要素的技术变革,提高该要素的相对边际产量,导致向上倾斜的需求曲线。5若生产可能性集是一般的要素增强型技术时,相对均衡偏向的结论不能成立。关于绝对偏向的一般结果,在温和假设下,增加某种要素供给总会引起偏向于该要素的技术变化,无论供给的变化大小,都适用这些结论。他还证明,当第一、第二福利定理成立时,竞争均衡中不存在强均衡偏向;寡头经济更易产生强绝对偏向,因为垄断竞争的非凸性会产生另一种诱导强偏向的力量;分散经济不能产生强绝对均衡偏向是因为其联合凹的生产函数。

(三)偏向型技术进步理论的应用

基于上述偏向型技术进步理论,阿西莫格鲁先后将该理论应用于增长理论、劳动经济学、国际贸易及环境经济学领域,对技能溢价、劳动工资、环境政策及离岸外包等问题进行阐释。

1.资本深化与非平衡增长。阿西莫格鲁和Guerrieri研究了外生技术和内生技术条件下的要素比重差异与资本深化的结合如何促进经济增长。6在非平衡外生增长模型中,该均衡取决于两个部门之间产品是替代品还是互补品。当产品之间替代弹性σgt;1,资本密集高的部门主导经济增长;当产品之间替代弹性σlt;1,资本密集低的部门决定经济增长。因此,非平衡增长是资本深化的结果,资本深化是外生技术进步的结果。在非平衡内生增长模型中,资本密集低的部门有更多技术变革,更能促进增长,但仍比资本密集型部门增长缓慢。因此,只要两个部门之间资本密集度存在差异,内生技术进步就会导致非平衡增长。

2.偏向型技术进步与技能溢价。将偏向型技术进步理论用于劳动经济学以解释工资溢价是该理论的重要应用方向。阿西莫格鲁认为技能溢价由技能供应和两类工人生产率弹性决定。Hj/Lj的增加,实现技能工人替代非技能工人,降低技能工人的相对收入;Ah/Aj的变化取决于替代弹性ε,当技能工人与非技能工人之间有强生产率替代弹性εgt;1时,改进技能工人的生产技术以增加技能溢价;当εlt;1时,改善技能工人的生产技术,但提升非技能工人的生产率Ajl,降低了技能溢价。当技能工人与非技能工人之间有强替代弹性σgt;1,市场规模效应主导新技术走向,此时技术进步偏向于技能工人;当σgt;2时,强均衡偏向使得技能溢价随着技能工人数量的增加而上升。

3.国际贸易与偏向型技术进步。阿西莫格鲁等将偏向型技术进步引入李嘉图贸易模型,研究离岸外包对技术进步偏向和东西方之间均衡工资的影响。7离岸外包与技术进步偏向呈倒“U”关系,从低水平离岸外包开始,离岸业务的增加触发西方国家非技能工人工资下降、技能偏向的技术变革和全球技能溢价上升。但离岸外包业务持续增加,引发偏向于非技能工人的技术变革,因为离岸外包缩小东西方非技能工人工资差距,限制技能偏向的技术变革的价格效应力量。因此,离岸外包的不平等影响在初期最大,离岸外包和技术变革在短期是替代关系,但长期是互补关系。

4.环境约束与偏向型技术进步。阿西莫格鲁等将偏向型技术进步理论引入环境模型,克服资源环境与技术进步偏向无关的缺陷,使环境技术能对环境政策做出回应。他们提出一个环境和资源约束的偏向型技术进步增长模型,8其中,最终产品由污染投入品和清洁投入品产出。当两种产品有强替代关系,对污染投入品生产征收碳税,随着污染投入品生产中使用资源价格上升,将创新研发偏向转向清洁技术投入,就实现持续增长;当两种产品有弱替代关系,则政策干预需以牺牲长期增长为代价才能避免环境灾难。他们从需求角度阐述环境技术偏向的决定因素,即两种投入品的相对价格与替代弹性,若投入品之间替代弹性较大,最优环境政策是将研发资源转向清洁技术,然后将生产转向清洁投入品。阿西莫格鲁等还从供给角度建立一个内生增长模型,9其中清洁技术和污染技术在生产和创新过程中相互竞争。如果最初污染技术领先于清洁技术,为鼓励清洁技术研发和生产,碳税和研发补贴就有必要,且研发补贴发挥的作用应该大于碳税。

三、市场特征、企业创新与经济增长

(一)市场进入与经济增长

Aghion和Howitt开创了熊彼特质量阶梯模型,10为市场进入与经济增长之间的联系奠定了理论基础。由于存在阿罗替代效应,该模型仅论证了所有创新都由新公司贡献,并未提供一个框架分析部分生产率增长是由现存企业创新贡献的事实。阿西莫格鲁等提出新一代“新熊彼特增长模型”。[9,11其核心观点是,高生产率的新企业进入市场,加剧市场竞争,既会提高现存企业生产率,也会促使低生产率企业退出市场。只有当新企业贡献大于退出企业时,经济才会实现持续增长。

1.模型设定。阿西莫格鲁和Cao提出一个多部门熊彼特增长模型,将现存企业创新和新企业创新联系。12假定一个经济体有劳动力供给L;投入最终产品的中间产品由多个部门生产,不同部门存在质量阶梯;现存企业投资改进创新以提高产品质量,新企业投资原始创新以生产更优中间产品。13最终产品在时间t处的资源约束方程为:Y(t)≥C(t)+X(t)+Z(t),其中Y(t)为最终产品,C(t)为消费,X(t)为用于生产中间产品(机器)支出,Z(t)为研发支出。假定最终产品生产函数Y(t)是由中间产品投入产出的,是由在生产过程中使用质量为q、类型为v的机器数量x(v,t|q)和机器类别v在时间t处的质量q(v,t)构成;此处,生产函数隐含每种类型的机器v∈[0,1],只有最高质量机器才能用于生产。中间产品(机器)的质量阶梯函数为:q(v,t)=λn(v,t)q(v,s),其中λgt;1且n(v,t)表示某种机器类别中出现的新增创新数量,q(v,s)为机器类别v在发明初期s时的质量。

假定现存企业开展渐进型创新,若现存企业使用研发投入z(v,t)q(v,t)在质量为q(v,t)的机器上进行创新,其创新率为φ[z(v,t)]且严格递增,机器质量提升为λq(v,s),表明现有企业提高生产率的重要性。新企业开展原创创新,若新企业使用研发投入(v,t)对某种机器进行创新,其创新率为η[(v,t)]q(v,t),此处η(·)为严格递减,因为许多企业进行研发产生创新率的“外部”报酬递减,但少量企业参与就会产生η(z)递增。如果新企业的创新导致一种新的机器质量为kq(v,s)且kgt;λ,表明新企业创新比现有企业创新更“激进”,可能带来较高增长。

经济部门的均衡条件是,进入者的研发决策使其净贴现值最大化,现存企业的定价、产量和研发决策使其净贴现值最大化,最终商品生产者的利润最大化,劳动力和最终产品市场出清。若均衡增长路径(balanced growth path)是创新、产出和消费以恒定速率增长的均衡路径。其中,总量以恒定速率增长,但有企业退出和进入,企业规模分布会发生变化。得到经济增长率的函数:g=φ(z)(λ-1)+η()(κ-1)。这表明,经济增长率g由两个部分构成,一部分是现存企业创新带来增长φ(z)(λ-1),另一部分是进入者创新带来的增长η()(κ-1)。

2.激励政策与企业进入退出。基于上述模型,阿西莫格鲁和Cao将税收与进入壁垒纳入分析现存企业和进入者创新如何促进经济增长的范畴。12补贴潜在进入者的不利影响可能超过现存企业创新的有利影响,从而降低经济增长;对进入者征税可能促进经济增长,对现存企业征税则降低经济增长。因该模型含有新企业进入和现存企业扩张、退出的特点,它产生了均衡的企业规模分布,当潜在进入者模仿成本高昂,企业规模呈现齐普夫分布。阿西莫格鲁等构建以内生进入和退出为特征的增长模型,其中引入产生选择效应的公司异质性,该选择效应由两种力量促成:一是低端企业内生退出,高端企业被选择;二是现有企业转为低端企业,继而退出。该特征表明技能工人在不同类型公司之间及企业研发与运营之间的资源分配。对现存企业的研发或运营进行补贴会阻碍增长,但对现存企业的经营征税、同时对现存企业和新企业的研发进行补贴,则会促进增长。因为存在选择效应,补贴现存企业将会牺牲潜在高端进入者,研发资源被低创新能力的企业低效利用,鼓励其存续。因此,最优政策是降低补贴低创新能力企业、鼓励他们有效退出,支持高创新能力企业研发并增强其进入效应。

(二)市场整合与企业创新

市场整合特别是垂直整合对企业创新的影响与此不同,垂直整合的两个主要理论是威廉姆森的交易成本经济学和格罗斯曼、哈特的产权理论,两种理论强调不完全合同和事后机会主义行为对事前合作关系的影响。

1.垂直整合的决定因素。合同成本和信贷市场是垂直整合的重要决定因素。阿西莫格鲁等构建了一个合同成本、信贷市场与垂直整合相互联系的决策模型。14他们研究发现,合同成本和金融发展本身对垂直整合没有影响,但在合同成本更高、金融发展更快的国家中,垂直整合程度更高,同时,合同成本较高的国家在资本密集型行业中的垂直整合程度更高。

2.垂直整合与企业创新。与此前研究垂直整合对特定投资关系的影响不同,阿西莫格鲁等构建了一个不完全合同模型,假定上游行业与下游行业的关系有向后垂直整合和外包两种组织形式,研究上下游行业之间关系对不同缔约方创新行为的影响。15发现生产商和供应商的研发强度对垂直整合有相反影响,生产商的研发强度与垂直整合正相关,供应商的研发强度与之负相关。当供应商的投入占生产商总投入成本较大比例时,两种影响的幅度均被放大;当生产商的研发强度大而供应商的研发强度小,上游和下游实现垂直整合的可能越大;下游行业有更多公司增加了垂直整合的可能性,供应行业则相反。阿西莫格鲁等使用英国制造企业数据对企业内部的向后垂直整合评估,生产商和供应商的技术强度与垂直整合呈相反关系;当上游企业的成本在生产行业总成本中占比很高时,垂直整合与生产商、供应商的技术强度之间相关性要更显著;若相关边际介于向后垂直整合和外包之间,生产企业的技术强度与垂直整合更相关,供应企业的技术强度与外包相关,而成本占比与整合关系更相关。15

(三)知识产权与创新

技术创新通常由发达国家或领先企业进行,欠发达国家或落后企业主要是使用技术,这种差异的存在导致国家之间或国家内部的知识产权保护差异。知识产权通过保护领先企业的垄断利润促进创新,鼓励向落后企业转移技术进而推动经济增长,实现创新资源在不同主体之间优化配置。

1.知识产权保护与创新。假如一个经济体由从事逐步创新的多个公司组成,知识产权政策规定追随者是否使用领先者的技术。16技术领先者进行创新以扩大与追随者的差距,获取更高利润;追随者通过前沿研发追赶技术领先者,或通过领先者的专利授权获得技术。最优的国家知识产权政策是对有技术优势的公司提供更大保护,对没有技术优势的公司提供有限保护。由于存在涓滴效应,对技术优势更大的公司提供更多保护,也能增加技术优势较低公司的研发激励,因为继续创新不仅增加他们的生产力,也给予其更强保护。

2.创新与标准化生产。阿西莫格鲁等假定新技术扩散存在产品创新和标准化生产,技能工人研发新产品,但新产品的广泛使用受到创新者专利和生产所需技能的限制,随着新技术的广泛采用,其涉及产品生产更加标准化,可雇佣非技能工人生产,扩大产出。企业的自由进入增强了标准化生产的竞争,标准化生产将一些技术转移给低技能工人,从而提高总需求并鼓励进一步创新,但标准化竞争的预期降低了新产品的潜在利润,会阻碍创新。知识产权制度可以保护创新企业的利益,使之即使将新产品的生产流程标准化也不必担心竞争对手的模仿,有助于缓解不同企业在创新和标准化两种决策之间的冲突。17

四、经济网络中微观冲击的宏观经济影响

传统宏观经济理论从有效总需求不足、货币供给不稳定、理性预期偏差等总体层面研究宏观经济波动的成因及来源。18阿西莫格鲁突破传统的宏观经济波动分析框架,将网络理论与宏观经济学结合起来,研究经济网络中微观冲击影响宏观波动的程度和渠道,从经济网络结构层面揭示了宏观波动的微观来源,构建基于经济网络视角的宏观波动研究范式。

(一)经济网络中微观冲击的基准模型

对于微观经济冲击的宏观影响,阿西莫格鲁等提出一个一般经济网络的数学分析框架,分析微观经济冲击对宏观经济表现的一阶效应及二阶效应,特别在二阶效应下探索经济网络的非线性作用,解释网络结构特征在传导微观冲击中的作用。19

考虑一个经济体有n个代理人N={1,…,n},代理人i的经济状态xi依赖于其他代理人状态:xi=f(∑nj=1wijxji)。f为连续递增函数,称经济交互函数。对于函数f,代理人之间关系可用n个顶点的加权有向图形式来表示,即经济交互网络。经济交互网络中每个顶点为一个代理人,wijgt;0为从顶点j到顶点i的有向边,表明代理人i受代理人j的影响。

经济的宏观状态为:y=g[h(x1)+…+h(xn)],其中y为宏观经济产出,g为聚合函数。该经济体的均衡状态为:在冲击组合(ε1,…,εn)之后,经济均衡使得对任何代理人i,函数f同时成立,冲击后代理人状态的集合为(x1,…,xn)。

1.微观冲击的一阶效应与二阶效应。假定经济是平稳的,代理人均衡状态方程用矩阵表示:(∂x)/(∂εr)|ε=0=f'(0)W∂x/εr|ε=0+f'(0)er。该式简化为:(∂x)/(∂εr)|ε=0=f'(0)[I-f'(0)W]-1er,其中I-f'(0)W是可逆矩阵。定义里昂惕夫矩阵:L=(I-αW)-1,其中W=[wij]为交互关系矩阵。所以代理人i在ε=0时,其均衡状态可以一阶近似为:xi=α∑nr=1lirεr,其中α=f'(0),lir是里昂惕夫矩阵的元素(i,r),(i,r)捕获代理人i和r之间直接关系和所有间接关系。当冲击较小时,里昂惕夫矩阵可作为确定网络在发挥代理人i的作用的充分统计量。因此,宏观经济状态的一阶近似方程为:y1st=f'(0)g(0)h'∑nj=aviεi,该式表明一阶效应,即代理人的Bonacich中心性可作为冲击影响经济宏观状态的充分统计量,特别在经济网络中扮演核心角色代理人的冲击对宏观经济有重要影响。因此,当函数f和函数g是线性时,这种经济体的宏观经济状态与代理人层面冲击的凸组合之间成正比,且权重由网络中每个代理人的Bonacich中心性给出。

进一步,得到经济的宏观状态的二阶近似方程y2nd。二阶近似方程表明二阶效应,代理人层面冲击在塑造宏观经济状态中的作用涵盖两个部分:一是一阶近似值y1st;二是呈现二阶聚合效应的交互函数f和聚合函数g的曲率。二阶近似方程中第二项为函数g的非线性引起的附加项值,取决于代理人i的Bonacich中心性vi=∑nm=1lmi;第三项中若函数f、h为非线性,则Bonacich中心性度量不是微观冲击的二阶效应的充分统计量,而统计量∑nm=1lmilmj和∑nm=1vmlmilmj在解释冲击如何在整个经济体中传播方面有关键作用。

2.经济网络的非线性作用。由于二阶近似中经济事前表现取决于经济系统的函数f和函数g,有必要分析两者特征。若函数g是非线性,函数f、h是线性,微观冲击的经济事前表现取决于网络结构特征。当函数g是凹性,网络中心性的均等分布表明针对不同代理人冲击对经济宏观状态具有同质影响,从而总体上相互抵消影响,该类经济体的事前表现最优;而网络中心性的不平等分布表明对某些代理人冲击在塑造宏观经济y方面有更大作用,不被其他代理人层面冲击抵消,从而增加总体波动,此类经济体的事前表现最差。

若函数f是非线性,函数g、h是线性函数,则完全交互网络的经济表现优于或劣于其他对称网络的经济表现。考虑一种对称网络的经济体,代理人有相同的中心性,其交互函数为f(z)=max{min{z+a,ξ},0}。若a值较大,函数f在0处凹性,完全交互网络的经济表现将最优;若a值较小,函数f在0处凸性,其他对称网络的经济表现将优于完全交互网络。由于外生冲击而a值减小,使得交互函数的凹性向凸性转变,从而逆转了经济交互网络的作用。

上述表明,微观冲击对总产出的二阶效应纳入非线性作用的分析,若经济交互网络对应于函数g为非线性,不对称的网络结构是微观冲击导致宏观经济波动的重要成因;若经济网络对应于函数f为凹性或凸性时,更密集的互连将会产生宏观经济稳定或宏观系统性风险。

(二)生产网络视角下微观冲击的宏观经济影响

从生产网络视角看,宏观波动是微观冲击沿生产网络传导扩散的内生结果。在Long和 Plosser多部门经济模型基础上,20阿西莫格鲁等提出一个柯布—道格拉斯技术条件下静态多部门经济系统。[21其中,某种产品的生产函数为:xi=zilainj=1x(1-a)wijij。部门之间生产关系用生产网络表示:ε=(τ,W,{Fi}i∈τ)。其中:节点集合τ={1,2,…,n},每个节点对应一个经济部门;有向边集合,有向边(j,i)表示行业j是行业i的中间品投入部门;权重矩阵W=[wij],每一个权重都与一个有向边对应,有向边权重wijgt;0为行业j占行业i中间品投入比重。

阿西莫格鲁等基于上述基本设定,分析了生产网络的结构特征、微观冲击的传导强度、供给侧与需求侧的传导机制以及微观冲击对宏观产出的影响程度。21-23

1.微观冲击的传导强度。阿西莫格鲁等将总产出表示为y=log(GDP)=v'ε,其中影响向量v=α/n[I-(1-α)W']-11,即生产网络中微观冲击的传导强度是由里昂惕夫逆矩阵决定的,该矩阵决定一个部门在生产网络中的重要性。在微观冲击传导形成宏观波动过程中,生产网络结构发挥决定性作用。若生产网络中有n个非主导中间品部门,微观冲击对单个中间品部门产生影响但难以引致宏观波动。若生产网络中存在少数主导中间品部门,微观冲击对中间品部门的影响会通过该部门传导到所有其他部门,产生巨大宏观波动。

2.微观冲击的传导机制。生产网络中的微观冲击主要通过生产侧和需求侧两个方向传导。阿西莫格鲁等在柯布—道格拉斯技术环境下分析微观冲击的传导方向,发现在生产部门的生产率冲击通过部门之间网络向下游传导,在需求部门的冲击通过价格及销量效应向上游传导。21-22他们利用美国行业投入产出数据检验发现,生产率冲击的下游网络效应是显著的,但上游网络效应要小得多;需求冲击的上游网络效应是显著的,下游网络效应不显著。[23

3.微观冲击的宏观影响程度。宏观产出是行业层面微观冲击的凸组合,23该组合系数由行业的多玛权重给定[24。微观冲击的宏观影响规模取决于多玛权重分布的异质性,包括消费部门异质性和生产部门异质性。阿西莫格鲁将宏观经济的总波动率与行业部门的多玛权重分布相联系,证明总产出波动率是行业多玛权重分布的二阶矩的函数。因此,行业多玛权重越分散,其分布有较大尾部时,部门异质性冲击产生宏观波动越高。

4.生产网络内生化。为了理解生产网络对冲击的反应,阿西莫格鲁和Azar构建一个竞争均衡的生产网络内生化增长模型,将生产技术选项组合的增加与价格变动后产生新投入组合的这种内生变化联系起来,分析其对增长的影响。25他们发现,当某一种产品采用新增投入品时,既降低自身价格,也降低所有产品的价格;当一个行业采用高生产率的新增投入品时会引致技术变革,也导致该投入品的供应商扩张至所有行业;比较静态性质是“不连续的”,单个行业的微小变化引发连锁反应,导致许多行业生产结构发生重大变化。

五、人力资本与经济增长

(一)劳动力供给、人力资本的经济增长效应

经济增长主要取决于劳动的数量和劳动的生产率水平。劳动的数量反映为人口生育、死亡和迁移行为,劳动的生产率体现为专业化人力资本的积累,人力资本内生化模型从这两方面展开。

1.劳动力供给与经济增长。当前有大量关于内生技术进步的研究,但对技术进步的决定因素,如劳动力的充裕或稀缺如何影响技术知之甚少。尽管许多模型中技术进步有很强的劳动力互补性,但现实情况并非必然如此。阿西莫格鲁提出劳动力稀缺导致技术进步的条件。26如果技术有强烈的劳动力节约作用,则劳动力稀缺会导致技术进步,意味着技术进步会降低劳动力的边际产量;如果技术与劳动力具有很强的互补性,则劳动力稀缺会阻碍技术进步,意味着技术进步会增加劳动力的边际产量。而且,取决于具体时间、制度、行业等因素,劳动力稀缺和更高的工资可能是鼓励创新和采用更具生产力技术的诱因。

2.人力资本与生产率增长。阿西莫格鲁等考虑全球经济由发达国家和欠发达国家组成,发达国家开发技术,欠发达国家采用技术;两类国家都有技能工人和非技能工人,发达国家有更丰富劳动技能HnLngt;HsLs。技术与劳动技能之间错配导致发达国家与非发达国家之间生产力及产出差异,因为新技术创新出来在发达国家是为技能工人所使用,即使非发达国家使用发达国家所有技术,但在生产任务中只能使用非技能工人,因此他们的生产力很低;若技术进步不偏向于发达国家的劳动技能需求,那么工人的产出差异会变小。27阿西莫格鲁等提出将不同类型人力资本分配给不同工作任务以便进行产出的理论框架,其中工作任务由国内、国外劳动力或资本提供,其能力随着时间而改变,任务中劳动力和资本的均衡分配是由比较优势即要素的生产率和市场价格共同决定,结果表明人力资本是经济增长的决定因素。[28

3.人力资本作用的发挥受制度影响。人力资本通过影响政治制度,间接地将影响传导至经济方面的增长。阿西莫格鲁等构建一个包含制度和人力资本的增长模型,该模型突出人力资本积累过程的内生性。29人力资本的积累过程不会自动发生,它产生于对人力资本积累过程中跨期奖励与其成本的衡量。制度通过人力资本市场的良好运作从而提高教育回报率,最终能刺激人力资本的积累。由于经济生产率取决于人力资本的积累,人力资本在经济中的作用取决于制度的好坏,因此经济发展与制度的好坏存在紧密的联系。以平均受教育年限作为衡量人力资本的外生变量时,人力资本的回报率为25%~35%;将制度和人力资本视为内生变量,人力资本对长期发展的影响为6%~10%,表明制度是长期发展的根本原因,制度还通过人力资本发挥作用。

(二)人力资本的形成

由于人力资本对经济增长的重要性,人们开始关注人力资本的形成研究。尽管多数人力资本研究侧重于教育投资,但阿西莫格鲁重点把培训作为人力资本形成的重要组成部分进行研究。

1.培训。现实中大部分人力资本积累以在职培训形式在企业内部进行,在职培训作为人力资本积累的组成部分成为一个重要研究领域。Becker解释了竞争性劳动力市场中,工人为一般技能培训付费,企业为特殊技能培训付费,但由于信贷市场不完善和合同不完整,导致工人与当前雇主之间培训投资效率低下。30但Becker没有解释为什么现实中许多公司会为一般技能培训承担主要成本。基于摩擦性劳动力市场假定,阿西莫格鲁提出,如果工人预计一般技能培训所创造的部分收益将被未来雇主所获,就不愿投资一般技能培训。但若预计未来有更多公司采用新技术并愿支付高工资,工人为提升技能水平,愿为一般技能培训付费;若企业不采用新技术,工人就选择低水平技能,不会进行培训投资。31阿西莫格鲁和Pischke建立了雇主事后信息垄断权与其为一般技能培训付费之间的联系,在一个均衡状态中离职率较高,雇主垄断能力有限,为一般技能培训投资较少;在另一种均衡状态中离职率较低,雇主有较高垄断力,为一般技能培训投资较多。32因此,在竞争性劳动力市场中公司不会为一般技能培训付费,在非竞争性劳动力市场中公司为一般技能培训付费,因为非竞争性劳动力市场导致工资结构压缩,技能工人的工资相对于非技能工人的工资降低,激励企业投资人力资本积累的一般技能培训。33而工会工资设定和最低工资标准等劳动力市场制度都会导致压缩工资结构。[34另外,外部培训认证增加了对外部市场的价值培训,为工人提供足够激励,让他们为培训进行投资,并确保公司对工人培训进行投资。[35

2.教育。经典人力资本理论表明,更高的技能回报会激励对人力资本投资,特别是教育投资。教育投资的收入弹性是劳动经济学研究的一个重要方向,结合美国过去30年家庭收入分配的变化发现,家庭收入对入学率有很大影响,但该影响在富裕家庭和贫困家庭之间有所不同,若家庭收入增加10%,将促使四年制大学入学率增加1.4%。36人力资本是经济增长的重要动力,美国教育系统的衰败对其在经济方面的领导地位构成挑战。对此,提出增加美国人力资本供应和质量的措施:增强国家对美国精英教育的大量投资,提高美国K12教育的效率,开展高质量中等技能教育,及从其他国家吸引最优秀的学生,维护吸引全球优质人力资本的优势。28

3.健康投资。疾病环境对经济发展的影响不是由于健康状况对收入的直接影响带来的,而是通过影响制度发展的路径对经济增长产生重要影响,尽管如此,健康状况在经济发展的历史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对健康进行投资仍是非常可取的。阿西莫格鲁和Johnson利用预测死亡率作为预期寿命的工具变量,估计预期寿命对人口增长的影响,发现预期寿命的增加导致人口的显著增加,出生率下降不会影响到预期寿命的增加。37

(三)劳动力的市场配置

在人力资本的市场配置上,搜索摩擦的存在影响企业与劳动力之间经济决策行为,而劳动保险、市场管制等政府干预行为通过影响搜索行为进而改善工作构成,提升人力资本配置福利水平。

1.市场搜索理论。阿西莫格鲁提出一个具有内生工作和技能分布的一般均衡模型,其中假设工人和企业均在劳动力市场上寻找合作伙伴。38搜索摩擦的存在意味着劳动力市场中有两种再分配力量,一是相对于瓦尔拉斯均衡的错配,二是机会成本效应。劳动力市场摩擦对工资决定的影响使得不平等的动态是非遍历的,并导致收入分配的多重限制和不同的长期增长率。阿西莫格鲁提出一个内生工作构成的模型,当技能工人很少且与非技能工人之间生产率差距很小时,公司创造单一类型工作并招募有不同技能水平的工人;当技能工人增加并与非技能工人之间生产率差距扩大时,公司会为技能工人提供高质量工作和为非技能工人提供低资本密集型的工作,使得工作构成发生变化,扩大两类工人的收入差距,并增加了两类工人的失业率。39

许多情况下企业的投资成本在签订合同之前沉没,因此合同安排是不可能的,导致投资效率低下。如当工资由企业投资后谈判决定时,因为企业认识到资本密集型行业必须支付高工资,他们将减少投资,导致工资水平极低和企业过度进入;当企业进行事前公布工资,工人将岗位搜索转向高工资企业时,投资与工人配置效率就会实现。40假设公司采取投资决策和发布工资信息吸引求职者,工人进行昂贵搜索才能收集工作信息,在一般均衡模型中搜索会提高公司投资与雇佣工人之间的效率。而当新公司进入并最初规模较小,因为招聘耗时他们将支付高工资,这推高了其他公司工人工资,因此减少招聘,抵消新进入者对劳动力市场的需求。随着新进入企业逐渐扩大规模,他们支付工资在下降,其他企业支付工资也会下降,最终劳动力市场失业率逐渐下降。[41

2.劳动保险。传统观点认为失业保险是一种严重扭曲,导致资源配置低效和降低投资及产出。阿西莫格鲁和Shimer研究风险偏好对就业、投资和产出的影响,特别是风险规避促使工人寻找失业风险低的低工资工作,公司创造低工资工作来迎合这些偏好;失业保险有相反作用,即参保工人寻找失业风险高的高薪工作,市场创造所需工作再次迎合这些偏好,因此失业保险增加了工资并减少就业。由于经济生产端的扭曲是因保险不完善和风险规避造成的,失业保险促使企业增加资本投资,将产出恢复到最高水平。42尽管适度的失业保险会改善资源配置,失业保险使工人寻找失业风险高的工作,如更难获得但更具生产力的工作,通过改善工人的工作构成来提高产出,但这种积极影响被传统道德风险所抵消,投保工人不会努力寻找工作,因此失业时间更长。43

3.市场管制。由于劳动力市场法规支持提高工资来减少企业内部监督,即使它们减少就业,也会增加净产出。在政策干预的非竞争劳动力市场均衡中,具有约束力的最低工资标准会增加必须支付的工资,从而降低它们的利润并改善工作构成。44

(四)人工智能对劳动力市场的影响

人工智能对经济增长、就业、收入等方面的影响引人关注,阿西莫格鲁构建以任务为基础的基准模型,重点研究人工智能对劳动力就业市场和劳动力收入变化的影响。

1.以任务为基础的基准模型。Tinbergen假设存在高技能和低技能两类劳动力,他们完成两种不能替代的工作任务,技术进步对这两类劳动力存在不同程度的互补,这种要素互补性质的技术发展成一种有技能偏向的技术,产生对技能工人需求的上升,从而提高其工资。45此观点逐渐发展为标准范式。尽管标准范式可以对美国收入不平等现象进行解释,但无法解释近30年美国劳动力市场中的工资水平对技能的非单调性变化等特征。阿西莫格鲁等提出一种以任务为基础的模型,46将新旧的工作替代过程考虑进该模型:在生产过程中,先前的人力资本密集型工作被机器人逐渐代替,国民收入中人力资本份额下降,且工资降低;同时产生一部分新的更加复杂的工作,对于这些工作,人力资本更具比较优势,在长期内还会使低技能劳动力的工资上升。由于这两个过程同时进行,经济会因此达到平衡增长。

2.对劳动力就业市场的影响。人工智能对就业市场会产生两种相反效应,一是破坏效应,二是补偿效应。首先,人工智能可以提高生产过程的自动化程度,从而减少劳动力的需求量。发达经济体中自动化取代劳动力集中于中等技能工作。基于美国1990—2007年数据评估发现,每千人增加一台机器人,就业人口比例将降低0.18%~0.34%,受影响最大的是低技能蓝领工人。47按照传统观点,高技能工人由于从事复杂工作很难被机器替代,但随着人工智能的发展,高技能工人也可以逐渐被智能机器替代。其次,人工智能应用表现出替代效应较为明显,但其创造效应仍然存在。[48特别是新技术创新能够创造更复杂工作任务,1980—2007年美国总就业增长约17.5%,其中8.84%的就业增长来自于新增加的工作岗位。46阿西莫格鲁和Restrepo构造一个就业创造模型,创造的岗位由两部分构成,一是人工智能应用提升业务量引起对劳动力需求的增加;二是围绕人工智能产生的新类型岗位(如算法开发等)。47

六、简评

阿西莫格鲁善于抓住现实经济问题,并利用科学的经济学方法进行翔实的理论与实证分析,在宏观经济学和劳动经济学的多个领域都有杰出贡献,其学术研究具有以下突出贡献。

第一,奠定研究偏向型技术进步的基本理论框架和研究方向。阿西莫格鲁提出一个偏向型技术进步的数理模型,明确偏向型技术进步的微观基础,由于价格效应和市场规模效应导致技术进步的偏向相反,前者促使创新偏向稀缺要素,后者偏向丰裕要素,最终技术进步偏向于哪种要素,取决于两种要素之间替代弹性大小。他进一步分析均衡偏向的相对偏向和绝对偏向,将技术进步偏向性内生化,将其应用于发展经济学、劳动经济学、国际贸易等多个领域。

第二,发展以内生进入与退出为特征的新一代熊彼特增长模型。阿西莫格鲁提供一个框架涵盖分析新企业进入和现存企业创新或退出共同促进经济增长,以及政策干预对新企业进入创新与现存企业创新之间资源配置的影响效应。另外,他将信贷市场发展纳入垂直整合的决定因素,并将垂直整合与企业创新投资决策联系起来,以及考察市场规模效应与企业创新、不同类型研发活动对知识产权保护政策的变化做出的反应,并提出标准化生产过程与增长倒“U”型关系。

第三,提出微观冲击通过生产网络影响宏观经济增长的分析框架。阿西莫格鲁将网络理论与宏观经济学结合起来,研究生产网络中微观冲击影响宏观波动的程度和渠道,分析生产网络结构如何影响部门冲击在经济系统中传导形成宏观波动,从生产关联结构层面揭示了宏观波动的微观来源,构建基于生产网络视角的宏观波动研究范式,并将其应用于创新网络、系统性金融风险。

第四,深化了人力资本对经济增长以及人力资本形成、配置的理论认识。阿西莫格鲁提出,人力资本是经济增长的决定因素,人力资本作用的发挥受制度影响。他解释为何在竞争性劳动力市场中公司不为一般技能培训付费,在非竞争性劳动力市场中公司为一般技能培训付费、投资于人力资本积累。他提出一个由内生工作构成的一般模型,研究搜索摩擦的存在使得工人和企业如何在劳动力市场上寻找合作伙伴,并解释劳动保险、市场管制通过影响搜索行为进而改善工作构成。他构建以任务为基础的基准模型,研究人工智能对劳动力就业市场和劳动力收入变化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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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彭 青

Daron Acemoglu's Contributions to Macroeconomics and Labor Economics

——Taking the \"Second

Zhang Chao1, Yuan Shuai2, Tang Jie3

(1.Institute of Economics, Shenzhen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 Shenzhen Guangdong 518028, China;2.School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Harbin Institute of Technology(Shenzhen), Shenzhen Guangdong 518055, China;3.The Chinese University of Hong Kong(Shenzhen), Shenzhen Guangdong 518172, China)

Abstract:Acemoglu explains the frontiers of economic growth theory, including endogenous technological progress theory, Schumpeter's innovation theory, economic network theory, and human capital theory. In terms of the endogenous technological progress theory, Acemoglu clarifies the micro-foundation of biased technological advancement and proposes that the final technological advancement depends on the elasticity of substitution between the two elements. In terms of Schumpeter's innovation theory, Acemoglu provides a framework to analyze how the entry of new enterprises and the innovation or exit of existing enterprises jointly promote growth, and the effect of policy intervention on the innovation and resource allocation between new enterprises and existing enterprises. In terms of economic network theory,Acemoglu studies the first-order effects and second-order effects of micro-shocks in economic networks that affect macroeconomic performance, and analyzes how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network structure affect the transmission of micro-shocks in the economic system to form macro-fluctuations. In terms of human capital theory, Acemoglu deepens the theoretical understanding of the impact of human capital on economic growth, the formation of human capital, and labor allocation, and proposes a task-based theoretical model to study the impact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on the labor market.

Key words:Daron Acemoglu; the Nobel Prize in economics; endogenous growth; biased technological progress; production network; human capit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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