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现代文明生成逻辑的“I/C”分析

[内容提要] 人类文明的形成与发展有其深层的价值生成逻辑，不同价值生成逻辑的演化变迁构成推动、引导和规约不同文明形态生成发展的内在“价值驱动”。社会的基本价值原则和与其相契合的具体文明形态具有内在的双向互构效应，为我们透视不同文明形态的内在价值逻辑提供了有效路径。个人主义与集体主义分别是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两种人类现代文明形态的基本价值原则，代表着两条不同的价值路向。借助“I /C”分析范式和分析工具，厘清两种人类现代文明的生成理路，对于辩证认识资本主义现代文明的历史进步与困境，批判继承苏联社会主义现代文明生成发展经验，科学把握党领导人民成功走出中国式现代化新道路，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所具有的历史性超越，具有重要意义。

[关键词] 人类现代文明；个人主义；集体主义；世界历史

[作者简介] 邵士庆，中央民族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李劲，中央民族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研究生。

* 本文系2 0 2 2年度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中国共产党集体主义思想百年发展历程及其经验启示研究”（项目批准号： 2 2 AK S 0 1 1）的阶段性成果。

人类现代文明在历时态上展现出世界各国对文明的探索进程，在共时态上则展现出不同文明在其生成逻辑上的差异。“文明是实践的事情”[ 1] 9 7，人类文明是人类实践活动发展的结果，其中必然蕴含人类的价值判断和价值选择。西欧国家以工业化率先实现现代化，成为人类现代文明生成的先锋，其所秉持的资本逻辑和个人主义的价值原则成为资本主义现代文明生存发展的“底层逻辑”与显著特征。中国的现代化进程虽受西方现代化的影响，尤其是与西方现代化存在着共时态的时空交叉，但中国的现代化不是西方现代化的翻版，而是社会主义的现代化，具有与资本主义迥然不同的生成发展逻辑。当代中国的现代化坚持社会主义的集体主义原则，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开辟了中国式现代化新道路，创造了人类文明新形态。对人类现代文明生成逻辑进行个人主义/集体主义的分析，即“I /C”（ I n d i v i d u a l i s m C o l l e c t i v i s m）分析，从社会发展基本价值路向的根本对立上揭示出不同文明形态走向现代化道路的不同选择，祛除西方中心主义所谓“普世价值”论调的虚伪面纱，能够从根本上把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文明的内在逻辑及其对资本主义现代文明、苏联社会主义现代文明的历史超越，有利于深化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文明的认知，引导人们积极投身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伟业。

一、人类文明的生成逻辑及其分析范式

人类文明的形成发展蕴含人类的价值追求，是人类价值实践的历程。不同的文明形态、文明类型、文明阶段的形成以及文明发展进程中的前进、倒退、曲折等现象，都会在人们的价值实践问题上反映和呈现出来。任何一种人类文明形态都有其价值生成和保障机制，都是在一定的价值原则、价值规范引导和规约下生成的，并使其上升为该文明形态中占统治地位的核心价值原则和价值规范，以保障该文明形态持续发展。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一个民族的文明进步，一个国家的发展壮大，需要一代又一代人接力努力，需要很多力量来推动，核心价值观是其中最持久最深沉的力量。”[ 2]任何文明形态的生成发展，都有其内在的价值动力，都有其生成发展的价值逻辑。

（一）价值逻辑是推动人类文明生成的深层逻辑

人“不是处在某种虚幻的离群索居和固定不变状态中的”[ 3] 1 5 3，他在集体性的社会生产、生活交往中总会自觉不自觉地反思和追寻自身活动的目的性，也总是不可避免地会碰到各种利益冲突。人在实践活动过程中、在处理利益矛盾冲突纷争中，必然会进行自我与他人、集体、社会和国家利益关系的价值认知、价值评价和价值选择，从而表现出一定的价值取向和价值立场。尽管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这一过程无论从内涵还是外延、个体还是整体、区域还是全局，都变得极为复杂。但是，人（类）关于个人与他人、集体、社会、国家利益取舍的价值取向和价值立场大体上可以划分为两种：一种是集体主义，一种是个人主义。当然，这两种价值取向和价值立场在不同的历史阶段和历史条件下具有不同的具体表现形式。

“人们为之奋斗的一切，都同他们的利益有关”[ 4]，为了调整社会的利益关系，维护社会秩序，尤其是阶级社会的阶级统治，统治阶级所倡导的价值观必然要上升为国家的意识形态，走向并导引公共生活。正如马克思所说，“一个阶级是社会上占统治地位的物质力量，同时也是社会上占统治地位的精神力量”[ 3] 1 7 8。任何社会都会形成对全体社会成员具有约束力的核心价值观。在阶级社会中，统治阶级必然把反映社会核心价值的基本价值原则，贯彻到社会的经济制度、政治制度和意识形态之中，形成总体性的价值原则，以维护统治阶级的根本利益。这些经济制度、政治制度和意识形态，既是其核心价值原则的产物，又是维护其核心价值原则生成和运行的保障。因此，社会的基本价值原则与具体的文明形态形成了相互建构、相互保证的效应。这种内在的互构效应，影响和决定着具体文明形态的外在特征，也使社会的基本价值原则通过具体文明形态的运行机制、制度体系、观念形态等呈现出来。由此观之，价值逻辑成为推动、引导和规约人类文明生成发展的深层逻辑、底层逻辑；反过来，价值逻辑也必然会成为我们比较、区分不同文明形态的有力指征。

（二）现代文明生成的两种价值路向及其“I /C”分析范式

个人主义与集体主义分别构成了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两种人类现代文明形态的基本价值原则，代表两种不同的人类现代文明生成的价值路向、价值逻辑。尽管资本主义、社会主义两种现代文明形态，并非个人主义与集体主义在时空上的逻辑起点，但却是个人主义、集体主义与各自文明形态的典型结合的历史呈现。具言之，资本主义现代文明是个人主义的价值逻辑演化的必然结果，是个人主义的价值原则和意识形态的“制度文明”保证，其实质是个人主义的现代文明；社会主义现代文明是集体主义的价值逻辑演化的必然结果，也是集体主义的价值原则和意识形态的“制度文明”保证，其实质是集体主义的现代文明。当然，需要强调指出的是，这里的集体主义是指社会主义的集体主义。

“个人主义-集体主义（ I /C）”是国际学界尤其是心理学界在进行文化、心理和行为等研究时常用的研究范式和分析工具。“I / C”不是简单的概念组合，而是密不可分的有机整体。从存在论的视角来看，它在微观层面上呈现为个人心理上的“二端”价值结构，在宏观层面呈现为人类集体心理结构，是两种不同社会制度和社会文明类型的价值诉求的本质体现；从认识论的视角来看，它又是一种认识工具、一种学术研究范式。无论从存在论还是认识论上看，“个人主义-集体主义（ I /C）”都应成为分析人类社会制度、社会文明的重要理论工具。“I /C”分析，呈现的是“边破边立”的研究理路，是“解构/建构”的辩证统一过程，是一种进行“资本主义/社会主义”制度、文明比较研究的有效的分析工具。

二、资本主义现代文明的个人主义生成逻辑及其局限

个人主义①是一个复杂的概念和庞杂的思想体系，有着复杂的思想演进历程，对其内涵的理解也充满歧义与纷争。但毋庸置疑，现代文明视野下的个人主义作为资本主义的意识形态，是资本主义社会基本的价值原则和价值立场，构成了推动、引导资本主义现代文明形成发展的“价值中枢”。资本主义现代文明的生成逻辑呈现为从抽象的“原子式个人”扩展为“经济个人”“政治个人”“道德个人”等多重身份的过程[ 5]，其核心是“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阶段产物的“经济人”。

首先，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促进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产生，进而推动作为“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的典型社会形态资本主义的建立。在这种社会形态下的每个人都是追求利益最大化的“经济人”。从孤立的个人出发来解释一切经济现象，是由以亚当·斯密为代表的古典自由主义开创的西方经济学及其后学的一贯传统。资产阶级经济学把从事经济活动的每个人都看成是理性的、利己的、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的经济个人。这种经济个人主义后来又扩展到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最终形成了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相适应的意识形态，构建了资本主义的制度架构和政策体系。马克思曾针对资本主义社会一针见血地指出，“实际需要和自私自利的神就是金钱”[ 1] 5 2。“到了资本主义关系建立以后，私利和贪欲更是成为推动文明前进的飞轮。”[ 6]资本主义的人性图画，展现出的是个人至上的“利己心”的经济世界，资本主义现代文明生成的起点正是这种“利己心”。正如亚当·斯密主张，人类一切经济行为的推动力源于人们自利的打算。在“利己心”的驱使下，资本家通过对生产资料的暴力侵占和血腥掠夺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加速了资本主义现代文明的形成与发展。科学技术的革新应用，又使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不断演变调整，推动资本主义现代文明的发展。从自由竞争资本主义到垄断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力获得了巨大的发展，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在私有制的范围内出现了资本社会化的趋势，并在资本主义政治制度的不断完善中通过各种举措来缓和工人阶级与资产阶级的矛盾。但资本主义社会出现的这些新变化只是生产关系适应生产力发展需求而作出的局部调整，并没有改变资本主义私有制的根本性质。资本主义国有企业的出现，意味着部分资本从私人手中转移到由资产阶级统治的国家这一“总资本家”的手中，但“只要雇佣工人仍然是雇佣工人，他的命运就取决于资本。这就是一再被人称道的工人和资本家利益的共同性”[ 3] 3 4 5，在资本统治下资本家与雇佣工人仍是根本对立的。

其次，从对占有性个人主义的批判和制度化个人主义的构建来看，个人主义的现代化包装与民主化改造是资本主义现代政治文明的现实生成逻辑。西方政治哲学家麦克弗森将1 7世纪以来的西方政治思想的显著特征概括为“占有性个人主义”①，批评揭露了自由主义理论中自我的至高无上性和社会的原子化倾向。[ 7]随着现代民主政治的发展，资本主义政治文明在很大程度上表现为从“占有性的个人主义”到“制度化的个人主义”的发展演变。[ 8]制度化的个人主义在权利论上是“自然权利”的充分彰显，现代西方民主国家政治建制和社会制度安排都紧紧围绕其展开，以维护“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的基本原则，同时维持资产阶级的统治地位。个人主义作为政治自由主义的基础表现为个人是第一位的，应当始终作为权利的主体，具有终极的价值。[ 9]而国家和法律是保障和服务个人的工具，可以说，个人具有最高的价值是整个西方政治思想史中始终不变的一个观念。[ 1 0]显然资本主义现代政治制度设计是一场以物质博弈为基础的“个人”对抗“个人”的权利博弈，尤其强调对个人权利的保障和维护，强调一个不受“公众”干预的思想和行为领域。史蒂文·卢克斯界定个人主义的民主政治在一定程度上是一种关于“私人领域的边界在哪里、依据什么原则来划定这种边界、干涉从何而来、如何加以制止的学说”[ 1 1]。资产阶级设计政治制度和制定法律，以“契约”精神来规范划分“公众”和“个人”，实现对个人权利的保障，以维持资本主义现代民主政治的运转。

最后，个人主义的思想演进和价值原则贯穿资本主义现代文明的生成与演化，是经济上的利己主义和政治上的自由主义发展的必然产物，即个人主义主导着资本主义现代国家的意识形态，贯穿调控其社会生产生活的总体及其始终。资本主义社会个人主义思想的演进自西方海洋文明的冒险扩张掠夺精神之始就有“征服自然”的取向，而基督教的上帝设定又使人与自然相分离且对立，表现出“利己主义”的文明取向。亚当·斯密曾指出：“毫无疑问，每个人生来首先和主要关心自己；而且，因为他比任何其他人都更适合关心自己，所以他如果这样做的话是恰当和正确的。”[ 1 2]文艺复兴、宗教改革使人神相揖别，对神与上帝的“脱魅”展现出“人文主义”的伦理取向和对“理性主义”的崇尚。启蒙运动喊出了“人生而平等”的时代之声，“天赋人权”思想构成西方政治的起点。[ 1 3]资本主义社会对个人主义的信奉，使其在处理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关系时强调个人本位，突出个人的自由和独立，维护个人利益，并使个人主义渗透到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正是基于个人主义的一种“独立人”和“个人中心”的价值原则，资产阶级通过私有化和非调控化来维持资本增殖和全球扩张，维护资产阶级的统治地位，并向世界宣扬资本主义社会的“普世价值”，输出资本主义社会的价值范本，宣介资本主义现代文明的先进性与唯一性，以巩固和增强其话语霸权，实现其利益最大化，如此种种，都是个人主义的鲜明表征。

总的来看，资本主义现代文明是经济文明、政治文明、社会文明等相辅相成、相互影响的有机整体，个人主义的价值原则统摄主导着它的演化发展。不可否认的是，资本主义现代文明在人类文明发展史上发挥了巨大作用，推动了人类文明的发展进步。但资本主义现代文明绝不是人类现代文明的唯一模式、标准模式，更不是人类文明的完美形态，相反，其自身包含局限与缺陷。马克思指出：“关键倒是在于：私人利益本身已经是社会所决定的利益，而且只有在社会所设定的条件下并使用社会所提供的手段，才能达到；也就是说，私人利益是这些条件和手段的再生产相联系的。这是私人利益；但它的内容以及实现的形式和手段则是由不以任何人为转移的社会条件决定的。”[ 1 4]私人利益的真正实现在于社会的条件和手段，取决于社会的生产方式。资本主义现代文明的生产方式以生产资料的私有制为基础，资本家占有生产资料，而雇佣工人却与生产资料相分离，只能靠出卖劳动力维生，建立在人身自由基础上的“平等”，看似使雇佣工人与资本家的关系具有了现代的特征，但在等价交换原则掩盖下，资本家无偿占有雇佣工人创造的剩余价值，导致人的劳动异化，“生产表现为人的目的，而财富则表现为生产的目的。”[ 1 5]资本家在本质上是“资本”的人格化，为实现资本增殖，支配、占有工人阶级的劳动，但所实现的只是资本家的私人利益而非全体社会成员的利益。同时，“人权……无非是市民社会的成员的权利……是利己的人的权利、同其他人并同共同体分离开来的人的权利”[ 1] 4 0，使资本家与雇佣工人、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的权利分离并根本对立。基于个人主义价值原则的资本主义现代文明并非取得了“决定性胜利”，也不是人类文明发展的终点。

三、苏联社会主义现代文明的集体主义生成逻辑及其初步实践

随着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的建立，社会主义由理想变为现实，人类开启了以集体主义为原则的社会主义现代文明建设征程。马克思指出：“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3] 1 3 9人生活在社会中，任何个体都必须以一定的社会及其关系作为自己存在发展的前提。社会主义文明形态与资本主义文明形态相对立，是一种更高级的文明形态，坚持集体主义的价值原则，其生成与发展奠基于集体主义的价值逻辑，在社会主义文明形态发展的不同时期、不同阶段上又存在着差异，有着不同的特征。苏联社会主义现代文明是社会主义现代文明建设的初步探索，为人类文明发展作出了巨大贡献。苏联的社会主义建设，坚持社会主义道路，坚持集体主义原则，展现出人类文明发展的新曙光。

首先，公有制经济制度的建立与实施是苏联社会主义现代文明开创发展的前提和根本保障。俄国十月革命胜利后，苏维埃政府消灭了地主阶级，颁布土地国有法令，并将土地使用权转交给农民，同时宣布银行国有，废除对外贸易垄断等，通过“剥夺资本家”[ 1 6]实现生产资料归代表人民的布尔什维克党领导下的国家所有，即公有。正如马克思指出，“建立共产主义实质上具有经济的性质”[ 3] 2 0 2。公有制作为劳动者个人之自由联合的集体所有制，体现了集体利益至上的基本原则。公有制的建立把劳动群众的利益联结在一起，形成一个利益共同体，即具有共同利益的集体，以此消灭剥削和压迫，使工农劳动群众掌握国家政权。公有制的生产关系使劳动者在全社会或者一定范围内运用共同占有的生产资料进行集体生产，并凭借对生产资料的所有权获得经济利益，消除了少数人凭借对生产资料的私人占有不劳而获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缺陷，保障集体中个人的利益，在利益分配中坚持集体主义原则，即个人利益必须以集体利益为前提，最大程度地保障与实现个人的合理正当利益。苏联正是通过国家调控和计划经济迅速实现工业化，实现国家的强大，为改善劳动人民的物质文化生活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同时，面对外部战争的复杂形势和国内的百废待兴，苏维埃政府果断实施新经济政策，实行国家工业化和农业集体化，逐步建立社会主义物质技术基础，使苏联一跃成为强大的工业国。

其次，生产资料公有制决定了工农群众掌握国家政权而真正成为国家的主人。苏联的民主政治制度的设计与实践体现了国家的权力与人民的权利相统一的集体主义原则，即人民真正掌握并行使国家权力，实现人民当家作主。列宁指出：“民主意味着在形式上承认公民一律平等，承认大家都有决定国家制度和管理国家的平等权利。”[ 1 7] 9 6苏联的民主政治维护统治阶级即工农群众的利益。苏联的社会主义民主包含两个方面的深刻内涵：一方面，社会主义民主是通过维护国家的集体利益而实现的，不同于资本主义民主政治为了维护资产阶级的利益而借民主的形式组织国家政权，也就是说，社会主义国家是广大工农群众集体利益的载体和凝结；另一方面，国家权力最终要转变为人民的权利才是真正的社会主义民主，人民根本利益的实现是国家利益之所系。苏联的民主政治实践所遵循的集体主义原则使民主选举能够真正代表人民，保障劳动人民“不仅独立地参加投票和选举，而且独立地参加日常管理”[ 1 7] 1 1 2，维护个人的利益和权利。

最后，苏联社会主义文化、教育等领域所贯彻的集体主义原则和所形成的互助合作的社会风尚增强了社会主义意识形态认同，为苏联现代化建设发挥了重要作用。正是公有制使苏联快速实现工业化，提高了国家的物质发展水平，人民民主政治的实施使苏联人民真正当家作主，“创造出一个全民福利、充分就业和从未有过的安定社会”，并取得“建立起世界上最广泛、最发达的普及教育，第一次把教育特别是接受中、高等教育由少数富有阶级的专有特权，变为全社会绝大多数人的权利和义务”等成就。[ 1 8]以集体利益为前提，苏联在就业、教育等方面促进社会公平的积极实践，正是集体主义原则的集中体现。正如列宁指出，“我们要努力把‘大家为一人，一人为大家’和‘各尽所能，按需分配’的准则渗透到群众的意识中去，渗透到他们的习惯中去，渗透到他们的生活常规中去”[ 1 9]。集体主义成为苏联主流价值观，并主导着苏联社会主义现代文明建设的方方面面。

尽管社会主义现代文明的苏联模式在发展后期，对集体主义原则的贯彻坚守出现严重偏差，并在国内外多种因素的影响下最终导致解体和苏维埃政权的丧失，苏联社会主义现代文明的旗帜就此落下帷幕，但不可否认，社会主义现代文明的生成发展坚持的是以集体主义为原则的逻辑进路。

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文明的集体主义生成逻辑及其历史超越

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推动物质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社会文明、生态文明协调发展，创造了中国式现代化新道路，创造了人类文明新形态”[ 2 0] 4 8 3。这一人类文明新形态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文明的集体主义生成逻辑，是对资本主义现代文明和苏联社会主义现代文明的历史性超越。

（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文明的集体主义生成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推动着社会主义的伟大实践向前发展。“一化三改造”的完成确立了社会主义基本制度，标志着中国这一东方大国进入了社会主义社会，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文明的生成和发展进步奠定了根本的政治前提和制度基础。

首先，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的基本经济制度是社会主义现代文明的本质体现，是维护集体利益的必然要求。公有制为主体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文明坚持集体主义生成逻辑的根本要求，也是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必然前提。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适应了生产力发展的阶段性和多层次性的客观要求，促进了社会的公平正义，保障了各类市场主体的合法权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正是在坚持集体主义的原则下，切实保障和维护了广大劳动者的整体利益和根本利益，使集体主义成为人们的基本价值原则。[ 2 1]其次，人民当家作主的政治制度真正实现了集体利益与个人利益的辩证统一。人民代表大会制度确保人民行使国家主人的权利，通过集约化的方式实现个人与集体的多层次的正当利益诉求，体现了集体主义原则下个人利益与集体利益的有机统一。最后，社会的道德观念和价值取向是一种文明形态本质属性的直接反映，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文明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作为全体人民共同的价值追求，在国家、社会、公民个人层面集中体现集体主义原则。集体主义作为一种真正代表社会进步的价值原则，推动和规约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文明的生成与发展。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文明所蕴含的集体主义原则与社会主义属性，是推动中华民族现代文明建设的内在深层要素和动力。中华民族历来就具有胸怀天下、休戚与共的天下观、世界观，这得益于中华民族大一统的多民族国家的形成与发展。全国各族人民共同创造了璀璨夺目的中华文明，“各民族像石榴籽一样紧紧抱在一起”[ 2 0] 3 3，铸就了伟大的中华民族这一民族实体。中华民族共同体彰显了中华民族的统一性、共同性和不可分割性。近代以来，正是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全国各族人民始终将国家利益、民族利益置于个人利益之上，始终站在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上，为国家和民族的发展进步而拼搏奋斗。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面对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复杂局面，我们坚持集体主义价值原则，以中国式现代化推进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建设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推进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建设和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不是某一个人的事业，也不是某一个群体的事情，而是中国共产党领导全国各族人民勠力同心、携手共进的集体事业，需要集体的共同奋斗。

（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文明的历史超越

个人与集体的关系是贯穿人类文明历程的基本关系，如何正确定位、处理和引导个人与集体的关系，是一个既关系着人的价值和尊严，也关系着文明形态的属性及其兴衰存亡的大问题。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文明以集体主义的生成逻辑，科学把握个人与集体的辩证统一关系，并基于此建构起相应的经济、政治、社会等制度，实现了对资本主义现代文明和苏联社会主义现代文明的历史性超越，开启了迈向更高文明形态的历史进程。

1 .以“真实集体”实现对资本主义现代文明“虚假共同体”的历史超越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维护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实现了集体发展进步与个人发展进步的有机统一。这种由“健全个人”所形成的“真实集体”实现了对资本主义现代文明中“虚假共同体”的历史超越，是更加“文明”的现代文明主体、社会组织形态及确保其良性互动的制度体系。

首先，现代资本主义国家是建立在“由分工决定的阶级的基础上”[ 3] 1 6 4的，它作为阶级统治的工具，维护的是资产阶级的根本利益。在这种国家中，广大工人阶级所创造的剩余价值被资本家无偿占有，并在机器的普遍应用和分工的发展下逐渐异化为机器的附属品，受到资本的无情剥削。现代资本主义国家对资产阶级是真实的，而对广大工人阶级则是虚假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坚持的是社会主义公有制，广大劳动者作为生产资料的主人参与社会生产，在经济基础上实现了对资本主义现代文明的历史超越。其次，在资本主义国家这一虚假共同体中，“国家内部的一切斗争——民主政体、贵族政体和君主政体相互之间的斗争，争取选举权的斗争等等，不过是一些虚幻的形式”[ 1] 5 3 6。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通过人民代表大会制度的国家政权组织形式来保障人民当家作主的权利，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使国家成为维护最广大人民群众根本利益的“真实集体”，在政治制度上实现了对资本主义现代文明的历史超越。最后，在资本主义社会中，人与人的关系实质上“总是同物结合着，并且作为物出现”[ 2 2]的关系，致使资本主义社会极端个人主义、享乐主义、拜金主义盛行。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坚持集体主义价值原则和道德原则，以为人民服务为核心，维护广大劳动人民的根本利益与长远利益。

2 .以“真实个人”实现对苏联社会主义现代文明“萎缩的个人”的历史超越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文明立足集体主义原则，坚持个人与集体的辩证统一，既要求构成集体的“现实的个人”是健全的、积极的个人，是能够逻辑地生成“真实的集体”的个人，又要求集体是“真实的集体”，是能够既保证个人利益又保证集体利益、既保证个人发展又保证集体发展的集体。

在苏联社会主义实践中，集体主义日渐走向个人与集体的失衡，个人淹没在集体之中，成为“萎缩的个人”，最后导致集体的坍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文明是以“发展为了人民、发展依靠人民、发展成果由人民共享”[ 2 3]的初心使命塑造“真实的个人”，致力于实现“人自由而全面的发展”的共产主义社会远景目标。首先，以人民为中心，以人民幸福为旨归，实现了社会的发展进步与个人的全面发展相结合、真实集体与真实的个人的有机统一。真实个人必须以物质利益满足为基础和保障，消灭物质贫困是实现个人发展的基本前提和首要任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坚持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的基本经济制度，适应了社会生产力发展的要求，实现了国民经济的快速稳定增长。按劳分配为主体、多种分配方式并存的收入分配制度，既促进了生产力发展，调动劳动者积极性；又保障了公平，缩小收入差距，逐步实现共同富裕。同时，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建立有效激发了全社会的创新创造活力，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物质基础。其次，强化政治权利保障。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强调：“人民民主是社会主义的生命，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应有之义。”[ 2 4]发展社会主义民主政治使实现人民当家作主具有坚实的制度保障，切实有效地保障了广大人民群众的政治权利。

3 .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提出与实践为共产主义的实现提供了新的条件与路径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文明坚持胸怀天下，反对和摒弃建立在个人主义基础上的“世界历史观”，主张世界历史不应是资本逻辑控制的历史，不应是所谓的“普世价值”主导的历史，更不应是霸权主义盛行的历史，坚持人类社会应该是一个“和衷共济、和合共生”的整体。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文明积极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使“不同社会制度、不同意识形态、不同历史文化、不同发展水平的国家在国际事务中利益共生、权利共享、责任共担，形成共建美好世界的最大公约数”[ 2 0] 5 4 3，在新的历史方位上，坚持集体主义原则，重建人类“世界历史”的生成逻辑，构建更加文明的世界秩序，使人类迈向更加美好的未来。马克思主义“坚信人类社会必然走向共产主义”[ 2 0] 3 9 9。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文明的开辟，初步展现了其光明的前景和世界历史意义，为人类现代文明走向共产主义提供了新的现实路径，标志着人类向共产主义这一更高的文明形态迈出坚实的步伐。实现共产主义是一个漫长的历史过程，是一个具有现实性的过程，“只要人民成为自己的主人、社会的主人、人类社会发展的主人，共产主义理想就一定能够在不断改变现存状况的现实运动中一步一步实现”[ 2 0] 1 6 2，“社会主义本身是共产主义的初级阶段”[ 2 5]。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文明的成功实践，开启了人类迈向共产主义的更高文明形态的历史进程。共产主义并不遥远，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共产主义作为一种运动，是在现实实践中不断向前发展的，我们今天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就是共产主义实践。”[ 2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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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0] 习近平著作选读（第2卷） [M].北京：人民出版社， 2 0 2 3.

[ 2 1] 张晓东.集体主义原则的经济学表述[ J].云南社会科学， 2 0 0 0（ 4） ： 1 - 8.

[ 2 2]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 [M].北京：人民出版社， 2 0 0 9： 6 0 4.

[ 2 3] 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中央“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主题教育领导小组办公室.习近平关于“不忘初心、牢记使命”论述摘编[M].北京：人民出版社， 2 0 1 9： 1 3 6.

[ 2 4] 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M].北京：人民出版社， 2 0 2 2： 3 7.

[ 2 5] 邓小平文选（第3卷） [M].北京：人民出版社， 1 9 9 3： 2 5 2.

[ 2 6] 习近平著作选读（第1卷） [M].北京：人民出版社， 2 0 2 3： 5 4 1.

（编辑：牟世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