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媒体沉浸式互动体验：以文化为内核的新闻游戏新探索

关键词：新闻游戏；新闻叙事；跨文化传播；融媒体互动

在万物互“融”的时代，媒体发展已经进入了屏幕化生存时代，媒体人必须考虑如何用信息“破圈”吸引用户。而随着传播技术的不断革新，以用户为中心、让用户深度参与的报道方式逐渐成为新闻报道创新的方向。与此同时，游戏正处于从玩具向文化媒体转型的风口期。因此，具有呈现形式多样、互动效果好、沉浸感强、体验感佳等优点的新闻游戏越来越多地成为新闻报道的表现手段之一，走入传媒业与学术界的视野。

一、新闻游戏的概念和发展

新闻报道与游戏活动虽然是两个看似不相关的主题，一个严肃一个活泼，但它们的碰撞与结合由来已久，最早可以追溯到纸媒时期的新闻填字游戏，以及新闻问答活动等。2003年，“新闻游戏”的概念首次提出，乌拉圭游戏设计师冈萨洛·弗拉斯卡（Gonzalo Frasca）认为新闻游戏是以真实新闻事件为背景的游戏。之后，更多的新闻游戏产品被各大媒体推出，越来越多的学者也投身这一领域的研究中，产出了丰硕的成果。2014年，在时任美国总统奥巴马来访的背景下，网易推出了新游戏《习近平和奥巴马是这样夜游中南海的，你们感受一下》。2015年，为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腾讯新闻推出《我的英雄我的城》。2016年，逢G20峰会在我国召开，新浪推出了《G20进化论》。2017年，为庆祝建军90周年，《人民日报》客户端推出《快看呐！这是我的军装照》。2019年，为庆祝新中国成立70周年，《人民日报》推出《复兴大道70号》。通过以上优秀新闻游戏产品的不断实践，新闻游戏早已不再仅仅是以新闻事件为背景的游戏，随着新闻属性的凸显，游戏为新闻服务的趋势愈发明确，新闻游戏正在逐渐成为一种更加吸引人、传播效果更好的新闻报道方式。

目前，学界虽然对“新闻游戏”概念还没有形成统一共识，但对新闻游戏特质的认识还是一致的。相比现有的新闻报道方式，“新闻游戏”更符合人类审美、人类需求，符合媒介的“人性化趋势”。借用游戏的娱乐性、参与性、沉浸性，使用户身临其境，更好地激发用户对新闻事件了解和探究的主动性，实现预设的传播效果。

二、新闻游戏发展面临的问题

经过多年的发展，新闻游戏已经成为颇受业界欢迎的新闻报道方式，但在新闻游戏策划、制作、传播中的一些具体问题也逐渐暴露出来，包括有许多新闻题材不适合做新闻游戏产品、新闻叙事手段多为线性叙事、只注重游戏属性忽略新闻内涵和媒体技术“卡脖子”等问题。

其一，许多新闻题材不适合做新闻游戏。新闻游戏本质上是新闻，不是虚构类的游戏。新闻游戏是以游戏的形式呈现真实的新闻事件的报道方式。新闻游戏的目的在于引导舆论，传播正确的价值观。然而，并非所有的新闻题材都适合制作成新闻游戏，比如《刺杀肯尼迪：重装》模拟刺杀总统的射击游戏遭受非议；再如《叙利亚之旅》是由灾难改编的游戏产品，因缺乏人文关怀遭受质疑。

其二，新闻叙事多以线性叙事为主。目前绝大多数新闻游戏是以H5为载体，文本、图像、语图三者之间协同搭建一个游戏环境。其叙事上还停留在简单的线性叙事，编辑提前设定好的简单叙事场景，以回答是或否的故事线串联，而无实际非线性叙事，玩家自主性较弱。如类似《复兴大道70号》等很多H5新闻游戏，简单的叙事设置，一条故事线串联始末，无法实现非线性叙事。

其三，新闻游戏注重游戏属性，忽略新闻内涵。部分现有新闻游戏产品为了吸引用户，在产品设计时本末倒置，过分强调游戏性、互动体验性，导致新闻价值让位于游戏设置，为了突出游戏属性在一定程度上牺牲掉新闻价值。也有或是受限于技术原因、或是新闻报道时效性等原因，大部分新闻游戏产品所报道的新闻事件大多浮于表面，而新闻事件背后所蕴藏的文化内涵并未被深入挖掘。

其四，媒体技术“卡脖子”问题。新闻游戏是新时代融合新闻报道中应运而生的一种交互新闻报道形式。纵观市面上新闻游戏，多以主流媒体向技术公司委托合作模式为主，媒体策划新闻游戏创意和方案，由委托的技术公司负责技术呈现。这样的合作模式，势必造成媒体在技术上严重依赖技术公司，真正核心技术无法掌握在媒体手中。这种技术委托模式持续发展，技术受制将在往后媒介融合发展中愈演愈烈。三、新闻游戏：《亚运山水间》跨文化传播实践

新闻游戏涵化对象是具有游戏偏好的年轻人，而新闻游戏作为一种跨文化传播的媒介，可以润物细无声地传授知识、传递理念。新闻游戏是用户游历、交互式沉浸体验的触发装置，一旦开启游戏模式就进入到了既定的游戏剧情中。游戏剧情是玩家虚拟化身与游戏世界互动的主要因素，玩家与游戏以图形、语言对话、角色替换、具身在场的方式实现情感共振。好，以杭州亚运吉祥物动漫人物的第一视角，推出《亚运山水间gt;新闻游戏。在剧情设定上，《亚运山水间》通过亚运赛事与杭州历史文脉双线设计，将亚运会比赛与《富春山居图》、良渚文明、中华第一艘独木舟、钱王射潮、龙舟胜会等杭州文脉相结合，将亚运主题与中华传统文化完美结合起来。通过场景元素的建构和运用，给用户沉浸式“在场感”。游戏中用数字化场景搭建、三维活化《富春山居图》等技术手段，构建游戏中的富春江、西湖、良渚遗址等场景，主要源于在场景搭建使玩家产生“在场感”的沉浸式体验，从而更好地传达更深层的文化内涵。

（一）新闻题材：决定新闻游戏报道方式

新闻游戏因其制作周期长、资金投入大，技术门槛高等原因，很难适用到常态化的报道中来，一般是作为常规新闻报道的补充，通过给用户带来沉浸式、交互感等情感体验，提高用户参与度，达到良好的传播效果。然而，并非所有的新闻题材都适合制作成新闻游戏，一般为时间既定的主题新闻事件，比如全国两会、奥运会、亚运会、历史事件回顾等主题内容，而追求新闻时效性的事件就不宜采用新闻游戏这种报道方式。

时间既定的主题新闻事件有充足的时间准备，比如将在杭州举办亚运会的消息会提前释放，亚运会又是热度保持周期长的新闻事件，项目组就有足够的时间进行游戏策划与杭州亚组委沟通授权等前期准备。另外，加上游戏投放和热度都符合新闻游戏的传播规律，所以便有了新闻游戏《亚运山水间》在亚运会期间的爆火。该产品由央视新闻和亚组委同步宣推，登上央视新闻客户端首页焦点图，并同步在央视新闻微博、微信号、百家号等平台发布，被网信办全网置顶推送，全网阅读量过亿。同时，视频在CCTV-13新闻频道《亚运一点通》播出，实现大小屏融合传播。微博话题#三维动画看山水间的杭州亚运会#登上热搜，微博话题阅读量超3000万，获得2023年度女记者短视频大赛十大精品案例。

另外，对于一些信息量复杂且庞杂的新闻事件，以及可以潜移默化价值引领的新闻事件亦适宜用新闻游戏的报道样态。除此之外，新闻信息点与游戏环节密切关联尤为重要，新闻信息点与游戏环节需要有很强的关联性和逻辑可行性。如果游戏环节与新闻信息点不关联，在游玩过程中比较突兀，那么这个新闻游戏难以让用户以游戏的沉浸体验激发情感共鸣，新闻的内在价值难以被接收。项目组在游戏设定时，结合杭州青山绿水画卷的意境，选定亚运会皮划艇、龙舟、射箭、冲浪竞技游戏与良渚文明、中华第一艘独木舟、钱王射潮、龙舟胜会等杭州文脉历史融为一体，将亚运主题与中华传统文化完美结合起来，游戏的内在价值被激发出来。

（二）新闻叙事：非线性叙事实现游戏联动

新闻游戏用预设模式代替了传统报道的线性叙事模式，编辑人员通过情景、角色、故事等要素来建模，将新闻事实穿插在游戏的各个环节中。这种独特的叙事模式，改变了用户与创作者间的传播方式，打破了传统媒体线性叙事逻辑。这种将新闻事实埋线于游戏的软性传播比传统新闻传播带来更多的拟真性、临场感与沉浸感，其隐性传递的新闻价值更多地被挖掘。《亚运山水间》表达的内容比较丰富，呈现的故事情节相对来说比较复杂，需要更多场景组合才能达到要求，通过非线性的叙事，能够给用户更多的自主选择。游戏中，用户可以任意选择玩皮划艇、龙舟、射箭、冲浪四种不同层次的竞技故事，通过富春江、良渚、西湖、钱塘江四条不同水系场景切换，从而达到闯关目的。在具体游戏中，也并不总是按照一定的时间线推进故事叙述的。在良渚遗址迷宫中，需要完成寻找四个火种的拼图任务，但寻找火种的路线由玩家决定，自由度很高，最终实现奥运火种传递。 新闻游戏是一种传递信息为主、竞玩为辅的产品框架，传统新闻依靠故事情节来推动叙事，而新闻游戏的驱动内核是完成目标任务的奖惩机制，游戏带来的获得感驱动用户参与其中。在《亚运山水间》游戏里，玩家在皮划艇这局游戏中，通过实现水上交通工具的迭代升级，即由八千年前的木舟，在游戏中升级为竹筏，再升级为水上交通工具皮划艇，来驱动玩家进入下一步闯关游戏。再如玩家在深度体验亚运竞技的叙事过程，在迷宫寻找火石碎片，点燃带有良渚玉琮标记的亚运火炬。良渚王将文明的火种托付给玩家，玩家通过游玩以达到既定的目标。 （三）新闻游戏承载着社会价值

新闻游戏不仅是一种技术手段的革新，也是思维模式的变化，这种融合并非只是技术上的变迁，更是一种社会和文化背景的体现。《亚运山水间》在故事脚本和亚运氛围活动的策划中，对社会背景的映射构成游戏的社会价值叙事，新闻游戏叙事在一定程度上具有传播核心价值观功能，游戏的传播也具有一定的文化属性。家喻户晓的“平湖秋月”“曲苑风荷”“苏堤春晓”“三潭印月”等西湖美景通过数字化场景搭建，构建游戏中的三维场景，让玩家更能理解杭州江南山水和悠久历史的文化底蕴。而游戏中代表钱江精神的“钱王射潮”雕像，玩家在射箭过程中对勇立潮头的浙江精神内涵有更深的理解。游戏与玩家具有高度的互动性，这种高度的互动性带来的是游戏体验的深度沉浸性，也潜移默化地为玩家带来深层次需求。这种沉浸式体验使得玩家更加关注游戏所呈现的社会文化，更能激发玩家对游戏传递的价值挖掘。 （四）媒体掌握技术控制权，解决技术受制 媒体机构要携手新兴技术产业实现互联互动，敢于探寻新技术运用，实现新的技术升级，包括AI生成技术、VR/AR+元宇宙、数据大模型等新技术的投入，推动新闻游戏产品稳步健康发展。高新技术运用是决定新闻游戏产品能否成功的重要因素，媒体必须牢牢掌握核心技术，迎接技术变革，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与以往媒体联合游戏公司共同制作游戏的模式不同，《亚运山水间》从内容策划、编程制作、风格设计到美工音效，都由总台独立自主完成，实现了从前期策划到后期上线的全流程把控，是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完全自主知识产权产品，不用被商业价值裹挟，牢牢掌握技术控制权，对业内一直担忧的末端用户数据隐私隐患、行业技术“卡脖子”等系列问题得到很好地解决。《亚运山水间》新闻游戏基于UnreaIEngine5虚幻引擎平台为框架，设计搭建《富春山居图》、良渚文明、西湖、钱塘江四关环境场景；首次尝试游戏人物操作控制，通过虚幻引擎蓝图的编写与开发实现玩家与游戏人物、游戏事件实时交互；首次尝试运用云渲染技术，通过游戏指令API+客户端SDK，把用户漫游、点击、视角切换等交互指令发送到云端，实现用户和虚拟空间的交互体验，无需下载仅打开画面即可操作体验云上应用。

四、新闻游戏制作过程的思考 《亚运山水间》采用了亚运赛事与杭州历史文脉的双线设计思路，将“奋斗与传承”的视频隐喻手法贯穿始终，因为非线性叙事与虚拟叙事等原因，将用户对故事中的人物、城市、文化的情感置于一个虚构的共同的语义空间，带领用户沉浸式体验杭州文化，形成较强的传播效应。通过这次有益的探索，达到了预期效果，同时让我们对新闻游戏制作过程有了进一步的思考。

（一）新闻的真实性容易被湮没，造成理解偏差

新闻严肃性与游戏娱乐性之间的矛盾，是新闻游戏创作过程中不可避免的矛盾。不是说游戏破坏了新闻的严肃性，而是严肃的新闻对娱乐形式存在很多规避心理，易因过度审查从而制约新闻游戏的发挥。以娱乐化的形式呈现严肃的新闻题材，往往是造成新闻游戏争议的主要原因。在游戏的外衣下，新闻的真实性容易被湮没，传播内容会因游戏语境而损耗失真。

一方面是游戏在设置环节为了更切合游玩体验，会对新闻事实进行取舍，新闻信息的不完整消解了新闻的真实性，影响了新闻事实的全面性。另一方面，新闻价值的呈现与游戏多维度呈现会有偏差。传统报道会选择最有新闻价值的事件或事件中最有新闻价值的部分予以报道，但新闻游戏可以包容更多内容、多元价值，玩家在玩游戏时有不同的选择，就会对呈现的新闻价值有不同的理解，会造成玩家对于新闻解读的偏差，更有甚者会将新闻真实误解为虚拟游戏。

（二）新闻的时效性与游戏制作周期之间的矛盾

一部新闻游戏制作会受到资金、技术、人才等因素的限制，一部大型手游需要的制作周期在五个月以上，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而在新闻内容生产过程中，新闻的时效性以及新闻的转瞬即逝，给游戏制作开发带来挑战。新闻的时效性与游戏制作周期之间的矛盾，是限制新闻游戏成为主流传播方式的另一因素。技术困难和投入与产出不成正比让无数媒体机构望而却步，这也是为什么主流媒体多投入到花费低、投入少的H5小游戏，少有投入大型手游的原因。另外，对于一部高投入的新闻游戏，还需要考虑如何延长新闻游戏的生命周期，以获得更多频次传播，实现“长尾效应”。

（三）游戏交互较少，“高沉浸式”难以实现

新闻游戏因为兼具新闻与游戏的双重属性，玩家可以介入故事并改变内容顺序和状态从而完成叙事，也就真正产生了叙事过程中的互动行为，这种深度交互、高沉浸感是吸引玩家进一步探索的重要因素。在游戏制作过程中，只有特定地理环境、人物设置、背景音乐、用户驱动交互等各种因素影响下，结合游戏的主线任务、支线任务、隐藏任务等推动故事，才能驱动用户深度沉浸的游戏体验。

实践中，一些新闻游戏产品确实难以称为真正的“游戏”，多是采用基于Web的HTML5技术，将简单的视频、音频、图像、动画按需求进行预设排布；有的单一色彩填充2D卡通风，场景道具、动画特效、UI设计等较差，游戏模式幼稚低龄；有的虽然有交互，但交互不够自然、深入，画面欠缺艺术感，甚至有时连基本的流畅性都难以保证，无法给用户提供足够的沉浸感。这就需要媒体借助VR、AI等科技手段，用第一人称视角来进行景观展示性报道，通过客观现实引发用户主观化的情感表达，为用户营造“高沉浸式”的用户体验。

五、发展新闻游戏的建议 在新媒体语境下，媒体制作新闻游戏产品既面临着机遇也充满了挑战。新闻游戏作为新媒体新闻产品有着很大的运作空间和传播潜力。把握好新闻游戏这个传播风口，寻找游戏与新闻的有效融合，可为新闻游戏提供更多的可能。

首先，审视新闻与游戏产品的关系。新闻游戏对提升新闻的可读性和传播力有着积极的意义，但由于游戏的娱乐性逻辑和新闻追求传播价值的逻辑截然不同，势必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产品的新闻性。但游戏只是促进新闻传播的载体，任何顺应时代发展的传播工具和手段均应该被重视，我们更应该厘清新闻与游戏融合发展的切合点和边界。

其次，游戏的制作投入成本高，与新闻的时效性以及新闻的转瞬即逝之间的矛盾是不可避免的，媒体机构应该在延长新闻游戏生命周期上下功夫。媒体机构可以IP化运营新闻游戏，以固定的制作团队、固定IP、固定的主角人物，通过系列化的方式制作新闻游戏。比如在春节、五四青年节、全国两会等不同的时间节点推出新闻游戏，人物和技术场景可以重复使用，包括一些场景建模、活化文物等游戏元素，就可以重复利用，减少不必要的技术投入。随着系列游戏不断扩大和补充，优化完善了各部分的游戏场景，加速迭代各种高新技术，类似于板块拼图一样，手游版图场景不断丰富，延长了新闻“长尾效应”，提高了用户黏性。

再次，高新技术运用是融媒体时代媒体机构立于不败的重要途径。新闻游戏需要超越简单的2D卡通风，走向基于三维模型开发的交互式游戏，提升场景设计模型的合理度、材质贴图细腻的质感，自然环境模拟的真实性等内容，提升游戏玩法上的趣味性、刺激性、沉浸性。还可尝试元宇宙和AI数据大模型等新智能媒介，为用户创造深度沉浸、极致在场的游戏体验。

（作者王竹系中央广播电视总台新闻新媒体中心制片人、主任编辑；邓倩系中央广播电视总台新闻新媒体中心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