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姆小说《马来故事集》的后殖民理论研究

2023-12-20 09:11杨润芊
长江小说鉴赏 2023年9期
关键词:东方主义

[摘  要] 《马来故事集》是毛姆创作的一部经典短篇小说集,描绘了生活在马来半岛的一群白人侨民的故事,故事中的西方侨民位于权力中心,掌控着这片东方殖民土地,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毛姆的殖民意识,既与绅士又傲慢的英国民族性格有关,也反映了一战后英帝国殖民地位面临的困境与挑战。

[关键词] 毛姆小说  《马来故事集》  后殖民理论  东方主义

[中图分类号] I06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7-2881(2023)09-0077-06

一、引言

威廉·萨默塞特·毛姆(William Somerset Maugham,1874—1965)是英国小说家、剧作家,著有长篇小说《人生的枷锁》《月亮与六便士》,短篇小说《叶的震颤》《阿金》等。毛姆尤其以短篇小说著名,被称为“英國的莫泊桑”和“短篇小说大师”。他尤其喜爱书写东方题材的小说,笔下的东方人形象各异,带有浓厚的地域色彩。《马来故事集》便是其中一部,该故事集收录了毛姆游历东南亚期间创作的小说,颇具异国情调。值得注意的是,该小说创作于东方,描写的却是生活在东方的一群白人侨民,他们与当地东方人形成鲜明对比,一定程度上反映出毛姆作为英国人的东方主义意识。

国内学者对毛姆短篇小说的研究中,“中国形象”“叙事者”“东方主义”“女性形象”等词汇出现频率较高。例如,吴佳佳在硕士论文《毛姆短篇小说中的东方形象研究》中表示,毛姆在塑造南太平洋群岛的东方形象时,赞美其景物的美丽,但南太平洋群岛景物的美丽体现在其背后的经济价值以及给西方人带来的优越感,毛姆对其土著的人物塑造,是野蛮、落后,并依附于西方的。在针对毛姆小说后殖民意识相关的研究中,学者谢晓莹在《后殖民视角与不平等意识——对毛姆小说〈边远的哨所〉的后殖民解读》中借助萨义德的东方主义后殖民理论框架,以此论证具有反殖民倾向的毛姆作品仍然体现了东方主义意识形态。学者李阳在从种族主义角度出发,采用后殖民理论、形象学研究和种族主义等相关理论对毛姆短篇小说中的种族意识进行概括分析,挖掘其中的渊源和影响,以及毛姆种族意识在全球化语境下的存在范式。

本文从后殖民视角入手,在东方主义理论指导下,通过理论结合文本分析模式,探寻毛姆笔下的东方世界,深入探析毛姆笔下的西方“自我”与东方“他者”形象,向读者展现毛姆的东方主义书写立场,体现了在以西方为中心的殖民话语体系中,西方人占据着绝对优势,而东方人在殖民地饱受压迫,沦为社会边缘化的历史事实。

二、后殖民视角下的东方书写

殖民主义指的是帝国主义殖民者对殖民地人民施予政治、经济和军事上的压迫。与直接殖民不同,后殖民主义研究领域更加广阔,多集中于研究殖民者对殖民地人民的文化精神控制。而文化殖民更为隐蔽,通过精神殖民剥夺殖民地者话语权,将西方以外的世界塑造成服从对象,也就是文化上的“他者”,这类他者是一种定型化、否定化,甚至是污名化的消极形象,从而实现殖民者对殖民对象深层次地征服[1]。后殖民主义这一文学批评理论的起源可以追溯到爱德华·萨义德的《东方主义》[2]。书中表示,后殖民主义将权力和政治引入文学批评当中,站在西方主流话语体系中对他国文化进行殖民与霸凌,在文字间反映种族歧视与国际政治经济地位差异[3]。毛姆在文学中塑造了大量东方人物形象,例如,在小说《面纱》中,毛姆建构了想象中的中国人形象,他们个个面黄肌瘦、精神颓废,甚至将这群中国人置于瘟疫背景下进行书写,将中国人在疾病面前无法自救、自私自利等形象肆意刻画,进一步揭示其想象中中国的落后与混乱。在《叶之震颤》中多次提及当地人生活的房子,这些建筑简陋、脏乱而破旧,暗含该地未得到先进文明教化,需要西方人的引导,反映了毛姆作为英国公民的文化优越感。《马来故事集》也是一部反映作者想象中的东方形象的作品。笔者将针对该故事集进行文本分析,从后殖民理论视角出发,结合萨义德的东方主义,发现毛姆笔下东方人被边缘化,呈现下等、野蛮等定性特征,而西方人是文明中心,是上等公民,是先进的引领者等积极形象,东西方形象的二元对立体现了作家毛姆的东方主义思想。

1.东方边缘与西方中心

后殖民主义针对殖民者(欧洲国家)和被殖民者(被欧洲国家殖民化的国家和地区)之间相互影响进行研究。殖民者视自己为人类的典范,最高贵的“自我”,而被殖民者则被视为“他者”,是被异化的群体,于是整个世界被划分为西方人——即文明化的人,和东方人——即“他者”或“野蛮人”两大格局[4]。《马来故事集》中,西方人是中心,是“自我”,他们视东方人为异物,是“他者”。“自我”需要着重描写,体现其重要性与绝对权力;而东方人作为边缘群体存在,是次要人物,无须赘述。

首先,西方人将东方人的个性边缘化。东方主义学者成功地使西方人相信:“任何一个东方人,不论他是怎样的个例,不论他能如何摆脱框住他的栅栏,他始终首先是一个东方人,其次是一个完整的个体,最后仍然是一个东方人。”[5]于是,对于西方人来说,“东方人”只不过是东方人们的一个代名词,他们以群体形式存在,几乎不存在个体差异。《马来故事集》中,对于东方人的描述,毛姆多用“中国佬”“马来人”等字眼,表明英国人把所有的当地人都视为一体,忽略每一个个体的差异性。服装描写上,毛姆笔下的马来人也失去了个性特征,那些出现在读者面前的马来人都是一成不变地“穿着纱笼和戴着无边帽的形象”,给读者的印象便是所有的当地人穿着都是一样的[2],似乎没有必要花过多笔墨去描写。而对于英国人,毛姆在《丛林的脚印》中就花了心思描述卡特莱夫人的体态及着装:“她穿着一件高领的丝绸衬衫,但为了帅气起见,她并没有扣最上面那颗扣子,露出了那又瘦又显憔悴的脖子;那衬衫皱皱的,也不是很干净,因为她总是不住地吸烟,搞得自己满是灰尘。”[6]在英国人眼里,当地人缺乏个性,只有一些共同的特点,而只有自己是中心,需要着重描绘。

其次,西方人将东方人社会边缘化。社会边缘化体现在空间边缘化上。法国城市社会理论的重要奠基人、思想大师列斐伏尔( Henri Lefebvre)认为,空间具有三元属性,是“空间——社会——历史”的空间[7],由于生产方式的差异,导致了空间异化,“变得割裂、分离、不连续,这种空间是等级化的,包含了最底层者、最高贵者、禁欲者和统治者”[8]。毛姆小说中的东方人居住及活动场所呈现出的是贫穷、偏僻、荒凉、原始的景象,它们与繁华富足、井然有序的白人生活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反映出空间中的二元对立现象。白人是社会主体,东方人是边缘人群,其背后隐藏着的正是这样一个充斥着“他者”生活的异质空间。在小说中,白人集中在装饰整洁干净的欧洲区,在《丛林的脚印》中是这样描述的,“白人们——政府雇员及企业代理人们——的房子竖立在一片巨大的运动场周围,宜人而宽敞的平房掩映在肉桂树丛中”;反观当地东方人,《尼尔·麦克亚当》中写道:“很多当地人就住在山坡中凿出的洞里,那些山洞沿河一行行地排列着”“河岸边有许多当地人的小房子,马来人就在里面过着他们古老的生活”[6]。而在活动场所描写中,《马来故事集》里面,高尔夫球场、酒馆、英式俱乐部等元素多次出现,而这些场所几乎是白人专属聚集区,涉及活動如打台球、玩网球、打桥牌等,是英国侨人体验家乡生活气息的有效方式。而在《尼尔·麦克亚当》中,作者对华人区这样描述:“他们会去集市,会去有着拱廊市场的狭窄小街,那些地方聚满了中国人,他们在那里工作、进餐,以他们的方式大声谈话,不屈不挠地对抗着永生。”[6]东西方生活区、街道景观的强烈对比带有明显的种族隔离色彩。

2.“下等”东方人与“上等”西方人

后殖民理论研究的是东西方权力关系斗争[5],在这场斗争中,西方一直处于优势,是上等人;而东方处于劣势,是下等人。小说中表现这类权力斗争的方式有很多,首先在社会地位上,西方人占据社会体面职业,对处于底层职位的东方人有着绝对话语权;其次毛姆将小说中西方人塑造成拯救者形象,使得身为殖民者身份的白人侨民被赋予正义者形象,让读者从内心肯定西方,从而达到文化殖民效果。

首先,从社会地位分析,岛上绝大多数体面职业为西方人占据,他们处于社会上层。小说中小岛负责人都是欧洲白人,他们对小岛居民有着绝对控制权,几乎每个白人都配有几个中国男童和马来小工,他们认为这一切都顺理成章,并习惯于他们的服务。就连在法律审判时也会先用英语同白人进行量罪协商,再用马来语宣读公告。在马来半岛这一封闭空间内,西方白人享有绝对的特权,他们控制着处于社会底层的东方原住民,这种关系即萨义德所提到的“地位优势”。在西方上层与东方底层的职业二元对立的异质空间中,白人在社会地位上宣告主权,使东方人沦为下等人。

其次,在毛姆笔下西方人被塑造成英雄、拯救者等正义形象。在东方主义学者看来,没有西方人的支持和领导,遥远的东方将没有生命,没有历史,没有文化,更没有独立和完整可言[5]。《愤怒之船》中,巴鲁岛暴发霍乱,负责人格鲁特不屑于中国医生的治疗技术,认为他自己才是该地区治疗霍乱的指导者和保护者。他指派金吉·特德去稳定霍乱,成效明显。“他(金吉)很会与当地土著人打交道,通过他那些甜言蜜语、他的坚定以及偶尔派上用场的拳头,他让那些当地人都采取了必要的预防措施,在一定程度上保障了他们自身的安全……在他管辖的八千人的领域里,只有六百人因此而丧命。”[6]作者毛姆这段话肯定了格鲁特的管理有方,暗示了当地人如果没有白人的指导,几乎是没有办法活命的。格鲁特自己也说:“我在五分钟内对土著人施加的影响也胜过欧文一年的努力。”[6]金吉也因此次治理霍乱有功而俘获琼斯小姐芳心,从一个懒惰、不负责的好色之徒、酒鬼的形象华丽转身,蜕变为“英雄、圣徒”。金吉的身份蜕变是白人翻身的神话,而这样的神话在东方人身上几乎不可能实现,体现东方人一直遭受压迫,无法翻身的事实,讽刺性地揭示了毛姆的殖民思想。

3.“野蛮”东方人与“文明”西方人

在东方主义者看来,东方是一个时空静止、永恒、千篇一律甚至无法定义自己文化的国度[2]。在《丛林的脚印》中毛姆写道:“你要知道,很多人来到东方后就似乎停止长大了。”[6]暗示了东方文化的停滞不前。而西方人视自己的文化为充满活力、创新力的发展性文化,同时还是“东方行为的观众、法官兼陪审团”[5]。《机会之门》中有这样一句话:这个国家将会发生意想不到的进步。他们将会对其进行开发,同时也要加强秩序和美的建设……他们会让当地人意识到音乐之美。他们会在这块土地上孕育文化[6]。西方白人对异族人性的漠视、压迫和剥夺是西方世界历来的惯例[8]。毋庸置疑,殖民主义意识形态影响了毛姆的思想。

为了突出东方人的野蛮,毛姆首先将东方人物形象刻板化,小说中的东方人身上散发着一种危险的、不祥的味道[2]。前言部分存在有关作者找雇工办事处的描写:“那地方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平房,周围有一片小花园,莫名给我一种不祥的预感。”[6]在《丛林的脚印中》,在有关布朗森先生的凶杀案上,“我”首先怀疑凶手是最早发现尸体的两个小工(马来人),随即警长反驳道:“这倒是中国佬会干的事情,马来人太胆小了”,“马来人喜好挥霍无度,是一个好赌的族群,中国人也是一群赌徒;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露财了,那时,我就能找到那些钱的出处了。”[6]这几行文字明显地让人感受到马来人的怯懦和中国人的凶悍,而后一句话则展现了东方人好财、好赌的负面形象。毛姆已经让读者留下这样的印象:东方人是野蛮的,他们没有自控能力,为了蝇头小利,任何极端的行为都可能发生[9]。

其次,毛姆通过景观描写解释东方人野蛮的原因,使刻板印象进一步合理化。马来岛是一个地域色彩明显的国家,毛姆在小说中也表现出明显的地域特征。地域既包括自然环境,也包含了人类的活动痕迹[10]。毛姆的小说是以马来群岛作为背景,文章中少不了针对岛屿自然风光的描写,而马来人生活在这片热带岛屿,其民族性格肯定与自然环境有关。小说中几次提及马来半岛当地潮湿闷热的气候,使得人烦躁、易怒。《尼尔·麦当亚》中这样描述:“她(达里娅)对于丛林,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她非常害怕野兽、蛇以及有毒的昆虫”,“……但一些偏僻岛屿上的当地人既野蛮又危险”。[6]作者笔下的东方人犹如潜伏在丛林中的怪兽,他们原始、未开化,会伤害西方人,因此令人感到恐惧。毛姆通过描写马来半岛原始的丛林来加深西方人心中对东方人野蛮残暴的刻板印象。除了自然景观,小说中还涉及平房、集市、小街等建筑景观,以及生活在这种环境下的底层东方人民[11]。毛姆的小说中,东方人生活的街道狭窄、杂乱、喧闹,而身处该生活环境中的东方人文化程度低下,素质低劣,野蛮又不讲理。显然,小说中的东方人形象反映了毛姆对东方世界的普遍认知,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他的东方主义观念。《尼尔·麦克亚当》中记录:“远离人类文明似乎是件神圣的事情,因此他们都感到兴奋。”[6]这里描述的是尼尔一行前往西塔母山的探索情景,折射出西方文明对东方文明的入侵,而毛姆将这场殖民入侵看作是神圣合法的,反映了毛姆的殖民主义思想。

三、毛姆殖民意识的根源

著名比较文学研究者周宁先生曾指出:“研究西方的中国形象,不是研究中国,而是研究西方,研究西方的文化观念。”[12]毛姆殖民意识的形成离不开特殊的时代背景,同时也离不开傲慢的英国民族性格。毛姆出生于19世纪70年代,正处于英国海外殖民扩张的全盛时期,经济腾飞、文化繁荣带给了英国公民无限的帝国荣耀,但进入20世纪,一战爆发冲击着英国的政治经济文化,其他霸权国家的兴起也影响着英国的殖民霸权地位,使得英国人对自身文化陷入迷茫与怀疑之中。这些复杂矛盾的情感反映在文学作品中,体现了毛姆的帝国主义情结,表现为对昔日荣耀的无限怀念。

1.西方社会转型期的白人心理状态

毛姆身为一名英国公民,马来这片东方异域是一片难以融入的“异托邦”。与想象中的乌托邦不同,异托邦是真实存在的空间,是与本土存在差异的异质空间[13],马来半岛这片殖民地就属于异托邦的典型。西方白人在这片异托邦上表现出的普遍心态就是跨文化的困难性。《天涯海角》中的乔治·穆恩在卸任小岛负责人职位后,想的还是要回英国养老。岛上白人与当地人也很少沟通,所以书中的西方侨民时常感到孤独。

除了跨文化的心理障碍,西方人普遍感到精神迷惘与焦虑,这与英帝国殖民地位衰落有直接关联。18世纪英国率先进行工业革命,使英国掌握了先进的工业技术。维多利亚时期英国凭借强大实力疯狂开拓海外殖民地,世界霸主地位逐渐形成,号称“日不落帝国”。世界霸主地位带给了英国人民无限荣耀。这份自豪感使得毛姆笔下的西方人掌握了小岛的控制权,东方人则完全顺从于西方人统治,一切似乎合情合理。但是进入19世纪后半期,以美德为首的资本主义国家兴起,挑战了英国的霸主地位,经济衰退加剧了英国国内的阶级矛盾,西方帝国主义以文明的名义对其他国家进行肆虐屠杀,残酷血腥的画面使得人们开始怀疑自身文明的正义性。西方人普遍产生惆怅、虚无以及空虚之感,整个西方社会陷入了一场巨大的精神危机。与此同时,作为第三世界国家的东方,在长期种族歧视与被殖民的压迫下,迫切渴望独立与发展,这就造成了殖民地的民族起义与反抗斗争不断,也加深了英国人的焦虑感。毛姆身处那个时代,见证了大英帝国一战后由盛转衰的过程,其笔下的东方书写带有的野蛮与恐怖,也暗示了毛姆对英国殖民地位的担忧与恐惧。英国人意识到自身实力地位不如从前,但对东方这块风水宝地又恋恋不舍,导致毛姆多次涉足东方,并留下大量作品。在以英国为首的西方人眼中,殖民东方是为拯救东方,他们是这片土地的上帝,是他们创造了文明。尤其是在英国国力衰退后,英国侨民更加需要这类“神话”来获得精神上的满足,给迷惘的心理寻求精神慰藉,同时通过塑造东方“他者”形象进行“自我”身份认同,增强民族优越感。

2.绅士与傲慢并存的英国民族性格

绅士风格是英國民族性格的重要方面,它来源于骑士精神。随着骑士实力的增强,许多骑士摇身一变成为贵族,骑士逐渐地成为高贵身份与地位的象征。毛姆小说中的西方侨民虽然在岛上长期定居,但生活上还是保留英国的绅士风格。《机会之门》中阿尔班在车厢中还要到书摊前买报纸,保持一种英伦式的读报习惯,包括他在回伦敦的船上系着软薄绸的领带,戴着霍姆堡毡帽,无不体现着英伦风范。小说中主人公多次提到“快到伦敦了,真好”等话语,表明了其对绅士生活的向往,这里的伦敦就是英伦绅士风格的象征。小说人物对英伦绅士风格的称赞体现了作者毛姆的文化优越感。

而在英国人华丽优雅的外表下,却是一颗傲慢的心。《机会之门》中,安妮一直声称自己热爱这片殖民土地,她与丈夫努力学习当地语言,阅读当地书籍,表现出对东方文化的强烈喜爱与兴趣,然而背地里她认为这些东方人狭隘、粗俗而又自命不凡。从安妮的心理反差中,笔者看到了白人虚伪的一面,表面上称颂东方文化,热爱东方文明,内心却不愿意以平等的姿态欣赏东方文化,体现了白人傲慢的一面。毛姆身为英国公民,也会受到这种保守傲慢的民族性格影响,这也是后殖民理论所批判的西方中心论。

毛姆的殖民意识离不开英国由盛转衰的时代背景,处于异国他乡的西方侨民,既面临身处异托邦的跨文化障碍,又有对“日不落帝国”地位衰退的不安与焦虑。从民族性格来看,英国社会呈现出的普遍绅士情结与保守傲慢等特点影响着毛姆,西方中心论也潜移默化影响着他。文学作品是毛姆内心殖民意识的表达,通过东方立场书写,毛姆获得一种文化优越感,也从侧面肯定了殖民行为。

四、结语

毛姆的《马来故事集》在其小说创作中占据了重要的地位,它们诞生于马来半岛,其中不乏对当地自然环境的华丽书写,体现了作者对于东方文化的好奇,也不乏对东方古老文明的憧憬与赞美。但通过后殖民理论结合文本分析,笔者发现其笔下的西方“自我”与东方“他者”形象高下立见,“自我”通过拯救“他者”获得身份认同,透过文本反映出毛姆作品中存在的殖民意识观念。其殖民意识的形成离不开特殊的时代背景,同时也与英国人的民族性格有关,对曾经辉煌的怀念与对现实的无奈、不满构成了毛姆复杂矛盾的东方意识。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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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刘明录,刘玉红.自然、历史、现实交融下的恢弘画卷——从乡村景观看门罗《逃离》中的加拿大民族性[J].长春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6(6).

[12]  周宁.天朝遥远:西方的中国形象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

[13]  李静.《在中国屏风上》的在华西方人形象研究[D].武汉:华中师范大学,2018.

(责任编辑 罗  芳)

作者简介:杨润芊,广西师范大学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为英语语言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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