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封山（组诗）

◇ 羊 白

大雪封山

世界愈来愈小

困于无辜

我安于这举重若轻的时刻

就这么逼仄的一间小屋

时间在树枝上堆积

就这么寂静的一炉火

舌头一样舔亮无边的漆黑

哦爱人，我得停止想你了

水——沸腾了

我得往壶里加水了

我得往炉里加煤了

回家

一块温柔的门槛，把道路收集

无论出走多远，多厚的云层

月亮的圆缺并不重要

家就是家，如同鞋底的泥

家使道路有了归宿

一下就站在了门槛上

热泪盈眶——你回来了

一家人走动或坐着

说东说西说陈年旧事

窗外的雪，炉内的火

火上的锅，锅里的蒸汽

湿润，清香，缭绕……

这北风呼啸雪花飘飘的夜晚

一切发烫的梦想停止旋转

家成为唯一的中心，嘘

你听：钟声

沿炊烟小路缓缓升起

北风

我永远记得北风

让人愤慨又崇拜

北风吹彻。北风使冬天变得漫长

贫穷一样漫长的冬天，猫着腰、袖着手

用草绳裹紧一件看不出年龄的黑棉袄

田鼠一样的眼睛机警地窥视着……

然后北风开始摇晃。

北风脱光了树叶，北风吹着口哨

北风举起它的鞭子

北风，把所有能运送的严寒

都运来了。北风熄不灭的

是灶膛里那星刻骨铭心的暖

日历

面对一堵墙。墙上密密麻麻的数字

你看不清什么

手指摩挲着指出的样子

如同在抓紧一场大雾

那些春天的花朵，夏日的炽热

恍若隔世。何况也未见秋天的果实

眼睁睁，就剩下了满地落叶

在风中盘旋，四野逃窜

眼睁睁。一本稿纸就黑了

而故事还未结束

你不得不又拿出一张

每个格子都让人激动又迷茫

冬阳

一顶发黄的草帽。温暖

是陈年的余温。树木、草垛、老人

都静默着，黑白照片一样

日子终于可以慢下来

流水，也凝结成冰

像一个孩子沉湎于他的母亲

迫切需要安慰，被抚摸

她变得愈来愈宽敞，愈来愈亮

像一条天上的河。倾泻而下

这额外的荣光把我洗涤把我浇灌

我是喝着冬水的麦苗，蛰伏一冬

伸伸腰杆，突然就渴望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