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意外”中的教育契机，支持儿童发展

林琳

在刚成为一名幼儿园教师时，我最烦恼的是发生意料之外的事，我希望每天每件事都能按照计划顺利进行。遇到突发情况时，我的第一反应是“怎么办”“下次怎么避免意外的发生”。但这几年的工作经历让我逐渐对生活中发生的意外事件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一、规避“意外”，纠结对“意外”的处理方式

入职第一年，一直困扰我的是抢椅子的问题。班里的椅子并不固定属于哪个人，孩子们经常会为了抢椅子而争论不休，甚至发生肢体冲突。孩子们抢椅子的理由各种各样，有时教师也很难“断案”。这件事情让我非常苦恼，也促使我思考怎样解决这个问题。刚开始，我在每把椅子上贴上孩子的名字，让每个孩子都有专属的椅子。这个办法虽然能快速解决孩子们抢椅子的问题，但也可能产生其他问题，比如寻找专属椅子的过程会花费很多时间。

有一天，南京师范大学郭良菁教授来我园指导，我向她请教了这个问题。郭老师说抢椅子这件事虽然带来了一些负面的影响，但对于孩子来说也是很好的社交和学习机会。教师不要去做“断案的警察”，而要给予孩子正确的引导。教师可以与孩子们认真地讨论这件事，让他们自己分析和思考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在不断讨论的过程中，孩子们会慢慢地学会很多东西，例如学会解决问题的策略，因为在与同伴交流、分享的过程中，他们能看到更多解决问题的办法，知道吵架或打架是无效的，要学习用沟通的方式解决问题，同时学会谦让、协商、妥协等。郭老师的话让我豁然开朗。在抢椅子事件中，我看到的一直都是负面影响，只关注事件的表面，忽视了其背后蕴含的教育价值。孩子们在生活中经常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如果成人总想着帮助他们规避问题，而不是引导他们去学习解决问题，那么下次他们遇到同样的问题时还是不会解決。

这让我意识到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我要学会去挖掘一日生活中“意外”事件的教育价值。可是我真的能借用“意外”事件让孩子学习吗？到底怎样才能化冲突为机会，化“意外”为机遇呢？我的心里还是有很多困惑。

二、坦然面对，探索“意外”的价值

入职第四年，我开始担任主班教师。在中班上学期开展主题活动“蔬菜”时，我和孩子们一起去小菜地里采收青菜，准备煮青菜汤。

由于缺乏生活经验，我让孩子们直接在水池里清洗刚从地里拔来的青菜。不一会儿，他们就跑过来跟我说：“老师，水池堵住了！”原来是青菜上的泥土把水池堵住了。怎么办呢？我赶紧与孩子们讨论为什么水池会被堵住，洗菜要注意什么等。讨论后，孩子们都记住了洗菜前要先择菜、清理泥土。

几天后，在户外自由游戏时，我发现可可和七七蹲在地上玩做菜的游戏，他们把捡来的小草当作青菜，有模有样地模拟择菜、洗菜、煮菜。只听他们一边择菜一边说要把泥土清理干净，不然会堵住水池。孩子们有这样的表现，说明他们记住了曾经在洗青菜时发生的“意外”，掌握了择菜的方法并将这种经验成功地迁移到游戏中，丰富了游戏情节。“意外”的发生反倒让孩子们理解了洗菜前择菜的原因，并对这一步骤印象深刻。

一开始，我很在意在孩子们面前的形象，希望我组织的活动都是有序的、稳定的，不想出现“意外”，也担心“意外”会对孩子们产生不好的影响。通过这件事，我发现自己可能误解或夸大了“意外”对孩子们的影响。泥土堵住水池在我看来是一件麻烦事，并且会让孩子们产生不好的体验，但在孩子们眼里却是一件有意思的、难忘的事。

我园倡导“活教育”理念，主张教师和孩子真实面对生活中各种各样的问题和矛盾，引导孩子坦然面对真实生活且接受生活的不完美。我开始慢慢地放下自己的“教师包袱”，告诉自己不必做到“十项全能”、事事完美。而且，结果也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和孩子一起生活，去经历每件事并享受其过程。我也不需要觉得自己一定要比孩子懂得多，我和孩子之间的关系是平等的，我和孩子是相互学习、共同成长的。

三、抓住“意外”，主动生发课程

经过6年，我现在处理各种各样的“意外”显得游刃有余了，也会有意识地去思考它们创造了什么样的教育机会，例如小班孩子开展主题活动“香香的水果”时就发生过一件让我印象深刻的趣事。

为了让孩子们感受到水果的多样性，更充分地观察和研究水果，我请孩子们每周分批带不同的水果到幼儿园来分享。一天，一个孩子带来了一盒剥好的菠萝蜜，当天我没来得及让孩子们品尝，也没把它放入冰箱，而是放在了桌子上。第二天，我进班时发现装菠萝蜜的盒子里爬满了蚂蚁，当时我只觉得好可惜、好浪费，然后把它扔进了垃圾桶，也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过了一会儿，我发现有个孩子一直蹲在地上看什么东西，原来地上有好多被菠萝蜜吸引过来的蚂蚁。这个“意外”让我有了不一样的想法，它能不能成为一个课程的生长点呢？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孩子们，和他们一起讨论为什么菠萝蜜上爬满了蚂蚁。孩子们果然非常感兴趣。在和孩子们讨论的过程中，润润说蚂蚁不喜欢吃柠檬，因为柠檬很酸。这句话又引发了孩子们的讨论：有的孩子说蚂蚁不喜欢吃榴莲，因为榴莲很臭；有的孩子说蚂蚁不喜欢吃木瓜，因为木瓜没味道；等等。孩子们的猜测很有趣，我也不知道他们说得对不对，但我觉得可以尝试从这个点来推动课程发展。因此，我们一起做了实验，将不同的水果放在教室外面，观察蚂蚁喜欢或不喜欢吃哪些水果。孩子们每天蹲在外面观察，发现蚂蚁喜欢吃甜的水果，甚至喜欢吃榴莲，但确实不喜欢吃酸的柠檬。

在这个过程中，孩子们通过观察、对比等方式，自然而然深入了解了各种水果的味道，还丰富了关于蚂蚁的知识。他们认识了蚂蚁的外形特征，知道蚂蚁喜欢吃甜的食物。他们还阅读了一些关于蚂蚁的绘本，从而更加喜欢蚂蚁了。另外，在做实验时，有的孩子把蚂蚁踩死了，我就引导孩子们针对这一问题展开讨论，了解孩子们喜欢或不喜欢蚂蚁的理由，引导他们关爱和尊重生命。

经过这些事情，我一直在思考教师应该如何对待生活中的“意外”。我认为最重要的有两点。第一，教师要有平和的心态。我们进行“活教育”，就是强调教育要面向孩子的真实生活，强调与孩子共同生活。生活中总是会出现很多意外，但它们也是机会，只有抓住这些机会，才能让课程变得更灵活、更丰富。第二，教师要有教育智慧，能够抓住教育契机。在刚工作时，我觉得很难理解“看得见儿童，找得到课程”这句话。后来在多次开展课程活动的基础上，我才慢慢地意识到课程不是“找”出来的，课程就在被我们忽视的生活中各种各样的“意外”里，课程就在观察孩子、与孩子交流的过程中。课程也不是一下子形成的，而是在教师和孩子共同关注某一问题的过程中不断生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