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新手教师专业发展的场域资本困境及对策*

周 东

(华中师范大学人工智能教育学部 湖北 武汉 430079)

2018年1月发布的《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全面深化新时代教师队伍建设改革的意见》指出,要“全面提高中小学教师质量,建设一支高素质专业化的教师队伍”[1]。深化中小学教师队伍建设意义重大,是基础教育事业发展及确保教育特别是教学质量的重要保证。其中,教师专业发展研究为师资队伍建设提供了理论基础,也是基础教育研究领域的重要课题之一,同时关系到学校教育质量的提升潜力。目前关于中学教师专业发展的研究大多集中在方法论角度,从在职教育模式、现代学校治理、集体备课创新、专家进课堂、学校氛围建设等一线工作实际展开,一定程度上缺乏理论层面的创新和支撑,并且极少关注中学新手教师群体。社会实践理论是布迪厄社会学研究的代表成就,提供了教师教育研究的一个理论视角。以该理论对当前中学新手教师专业发展场域资本困境进行分析,不仅有助于发掘中学教师教育研究的理论新思路,而且将有力促进中学新手教师的长期专业发展。

一、新手教师专业发展的中学场域视角

中学教师专业发展研究是教育研究的重要课题之一,在当前建设新时代高素质教师队伍的国家战略和新课程改革实施的大背景下,具有显著现实意义。

2020年7月,教育部办公厅印发的《中小学教师培训课程指导标准(专业发展)》指出,教师专业发展是指教师在终身学习和持续发展理念指引下,通过合理规划自身专业发展目标,借助多样化学习途径,掌握教师专业发展知识和技能,实现自身专业理念、专业知识和专业能力等全方位提升的过程[2]。教师专业发展一般涉及专业理念、发展目标和实现途径等方面,是教师专业技能、专业理念和知识结构不断革新、丰富的过程。同时从教育实践研究的角度看,教师的专业发展因受到其所在教育场域各种因素的综合影响而表现出阶段性变化、因人而异等发展特征。

“所谓教师专业发展,指的是教师在教书育人过程中通过内外兼修的专业训练和主动学习达到专业成熟的发展过程,包括树立专业理想、拓展专业知识、发展专业能力和认识专业自我。”[3]78从教师发展理论研究的视角看,教师的专业发展是其专业自我逐步变化、提升的过程。从新手教师向成熟教师,甚至专家型教师的阶段过渡,是教师职业发展的普遍目标或经历。教师在不同阶段会表现出不同的发展特征。其中,新手教师是中学教师队伍的一个特殊群体,其专业发展不仅具有教师专业发展的共性特征,还体现了自身的显著特点。

处于职业生存期的中学新手教师刚步入教师发展的起始阶段,面临多种方向选择和发展可能,其专业发展状况也将直接奠定未来职业发展的基础。新手教师的专业发展不仅受到自身知识积累、技能水平等以文化类型为主的资本因素制约,而且会显著受到自身所处教育场域环境的影响。这里的“资本”和“场域”等概念由法国著名社会学家布迪厄提出,分别指向主体实践所依赖的社会资源和外部环境。中学教师作为重要的社会主体,其专业发展离不开各类教育资源和外部环境的影响乃至制约,从这个角度看,引入布迪厄社会实践理论概念对于分析中学新手教师专业发展问题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

自20世纪90年代初以来,布迪厄基于社会实践的理论视角先后提出“场域”“资本”“惯习”等具有显著社会学研究意义的理论概念。布迪厄认为,场域(field)是“具有自身独特运作法则的社会空间”[4]。在社会活动中,场域提供了主体进行实践所需要的外部环境,而资本是主体竞争所凭借的媒介。“资本是一种具有累积性的资源,它的类别和多寡决定了场域内竞争的逻辑。”[5]59从作为资源的地位角度看,资本是主体进行场域竞争的基础。作为社会活动主体的人,在场域这个活动空间中,通过资本媒介实施惯习以实现实践目的。布迪厄社会实践理论的场域、资本和惯习等概念虽已用于我国教师教育发展问题的分析,但与中学新手教师的实践问题研究结合较少。结合其概念内涵可知,场域及资本等社会实践理论概念对于分析中学新手教师专业发展的空间特征、资源态势及实践建议不仅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还可提供分析其现实困境的理论新视角。

根据场域的理论释义可知,作为社会元场域的主要分支类型之一,教育场域因知识生产和传播等实践行为而具备独特的教育属性。“学校教育系统按其承担的功能,可以分为普通教育、特殊教育和职业教育; 按其所处阶段,可以分为学前教育、中小学教育、高等教育。”[6]48教育场域按阶段可分为高等教育、中等教育和初级教育等下位场域。其中,以中学场域为典型代表的中等教育场域是一个由中学生、各科教师、兼职领导干部等不同角色组成的关系网络,主体之间以文化知识为纽带发生联系乃至竞争。新手教师作为中学任课教师的一个重要群体,与其他教师相比存在明显的教育教学经验欠缺、教师身份认同不足而又发展潜力较大等特点,其教育实践围绕学科知识生产和传播活动而开展,与学校领导、其他教师、学生、家长之间广泛存在着互动关系。

学校场域内的资本概念不同于经济学上的资本定义,不以货币等单一交换价值形式呈现,而是指教师在学校进行教育实践所赖以凭借的各类活动媒介,以文化知识等非物质化形式为主要特征,比如教师的教学实践技能、教育管理知识储备等。此外,学校场域内的资本也包括人际社会资源等其他形式,这些不同类型的资本是主体进行实践活动的媒介,也是影响主体地位的资源形式。受以资本因素为代表的学校场域因素影响,新手教师普遍面临资本不足带来的各种专业发展问题。与学校专业发展成熟的教师相比,新手教师因自身资本薄弱而面临着专业发展的实践基础不够牢固问题,表现为学科知识积累不足、教学技能水平不高、组织管理能力不够等。同时新手教师又因受到学校场域内各类资本的竞争影响而遇到教师专业发展瓶颈,体现在专业发展信念不坚定、教师身份认同感不足等方面。

二、中学场域内部的资本架构概况

在中学场域这个教育实践活动发生的环境里,中学场域资本提供了教师完成教学任务的媒介资源,教师在中学场域内凭借场域资本实施不同类型的惯习行为,从而完成教育教学实践活动。

(一)场域资本

从社会学角度看,资本是行为主体场域竞争的累积性、基础性资源。主体参与场域竞争所凭借的资本是个重要变量,直接影响到其场域地位和整体竞争态势。布迪厄将资本分为经济资本、文化资本和社会资本,并把三者的合法形式称之为“符号资本”(symbolic capital),然后又将文化资本进一步分为体化资本(embodied capital)、物化资本(objectified capital) 和机构资本(institutional capital)[7]。

(二)中学场域资本

不同于其他类别的教育场域,中学是一个以传授学生学科知识、培养学生综合素质为主要特征的中等教育场域,相比高校等其他场域具有相对独立性,其维系学生、教师及管理层等不同主体之间教学互动、业务交流的主要资本类型是文化资本。在中学内部,不同群体之间因文化资本发生联系,其内部也会因其产生不同形式的竞争。教师与学生之间因文化知识的传授、认知能力的培养而不断互动,教师与学校管理层之间就知识传授的管理评价而进行交流。此外,学生之间会为学习方法、提高成绩而进行互助合作,教师之间会就教学成效、职称评定等进行交流乃至竞争,学校管理层之间为管理成效、发展方向等也会进行互动调整。在文化知识传授中进行人才的培养作为中学的主要社会功能,也影响到其他场域、社会因素与中等教育场域的关联方式。此外,中学场域内部的资本架构也包括社会资本、经济资本等其他资本类型,这为中学主体的教育实践提供了不同媒介资源。

(三)中学教师场域资本

中学教师场域资本是教师在中学场域内开展教育活动所赖以凭借的资源,以文化资本为主要构成,同时也是影响教师专业发展的重要媒介。根据布迪厄的场域资本类型划分,文化资本依据表现形态可分为体化资本、物化资本和机构资本三类[7]。体化资本跟主体的身体感官直接相关,人通过自身生理机能表现一套完整的语言、技能、情趣、行为和知识系统,以场域视角来看就是知识、技能、语言、情趣等各类惯习。体化资本是主体经过长期受教育后获得的文化知识、语言技能、教育素质等教育文化产物,因其内隐性特征而无法交换或者交易。物化资本又可称为客观化资本,是指以书籍、课本、资料等实物化、可传递形式所体现的文化资本。物化资本跟经济资本在某些方面比较接近,尤其在可传递性形式上,主体可以通过物质投入而获得实际收益。机构资本也被称为体制化资本,是指由国家机关、专业机构、各类学校等权威社会组织授予和认定的学历水平、专业奖励等各类证书。这些证书尽管由不同机构颁发,但因其具备社会交换价值而形成可量化的文化资本。

(四)中学新手教师场域资本

中学新手教师场域资本既具备中学教师场域资本的一般属性,也体现了中学新手教师专业发展所面临的独特资源及环境特征。在中学场域中,教师进行教育教学实践活动的基本媒介是文化资本,以文化知识生产传播为代表,这也是场域内外资源交换、人才流动的纽带。新手教师专业发展所面临的场域环境是以文化资本为主导的,同时也受到社会资本、物化资本、学校资本架构机制等其他资本因素的综合影响。

社会资本跟主体的社会关系网络有关,社会关系网络可以将人际资源转换为主体场域竞争所需要的各类社会资源,为其争取更多的发展机会。中学新手教师专业发展所具有的社会资本状况不同于其他教师群体,表现为社会关系单一、人际资源有限等,为其发展所提供的有利支持较少。而新手教师为获得身份认同,更乐于和其他新手教师形成自己的群体认同和关系网络。同时,中学新手教师专业发展也离不开经济资本的一定影响。中学场域内的经济资本表现为各类物质化的产品以及不同形式的经济资源,跟经济学意义上的资本内涵存在共性,即都具有可量化的物质特性。为度过教师生存期,中学新手教师在夯实自身教育教学基本功的同时,普遍要面临经济资本带来的现实情境压力。

三、中学新手教师面临的现实场域困境

(一)教育信念发展迟缓

中学场域内新手教师专业发展面临主动学习的教育信念发展迟缓问题。教育信念是指处于特定文化中的教育者对某种教育观念、教育价值、教育思想的确认和坚信。具体而言,是教师在教育过程中形成的对相关教育现象和学生的主体性认识,它直接影响教师的知觉、判断,进而影响其教育行为[8]。

新手教师教育信念发展迟缓主要表现在教学自我效能低下、学生主体认识欠缺以及专业提升动力不足等方面。尽管新手教师已经过高校长期的专业学习和教育熏陶,但在真正走进中学面对具体教学任务时,往往会经历因教学实践技能低下、知识系统储备不足而导致教学任务完成不理想的失败体验,进而产生教学中的自我效能低下。此外,新手教师在教学中普遍存在师生交际语言失范、审美情趣系统缺位等现象,对学生在教学活动中的主体地位认识比较欠缺。虽然新手教师迫于生存压力而进行专业学习的行为并不鲜见,但是这种主动学习信念的匮乏一般会导致其专业技能提升动力不足。

从教师专业发展阶段来看,教育信念发展迟缓是新手教师处于职业生存期的特征之一,典型表现为没有灵活处理教育问题的自信,也缺乏主动学习实际教学经验的意识。

(二)专业提升契机较少

中学新手教师专业发展面临着专业提升机会较少的实际场域问题。与教育信念类似,中学教师专业能力发展受所参与教育教学实践活动的影响。中学教师的专业能力提升契机虽来自日常教育教学实践、各类校本教研活动以及校内外大型高级别教学、管理、学术活动等,但并非所有活动都显著有助于新手教师的专业能力发展。

在校本业务实践中,教师集体参加的各类备课、教研及培训会目的在于解决日常教学问题,以及明确不同时期的教学目标和任务,对新手教师专业提升作用有限。尽管各类听课活动、校内讲课比赛等对新手教师教学问题的发现和能力发展帮助更多一些,但不能解决其提升契机不足的问题,故对其帮助有限。中学场域内的新手教师尤其缺少对自身专业发展具有意义的专业锻炼机会,比如级别较高的公开课评比、教育教学管理研讨会等,这些机会大多时候并没有分配给新手教师,而需要论资排辈。作为学校后备人才的新手教师,其专业发展契机应得到各方更多关注。

(三)同伴互助支持有限

中学新手教师面临同伴互助支持有限。新手教师的同伴往往是年龄相仿的新教师或者青年教师,是其在中学场域活动中的重要社会资源。然而新手教师同伴却因自身教学经验和能力比较有限,尚处于发展之中,不能有效地发挥互助作用,这反映的是新手教师社会资本劣势的现实问题。

社会资本劣势是新手教师在专业发展中不可避免的短板。社会资本是指个体或群体凭借占有持久的相互认可的或多或少社会化的人际关系网络而产生的实际或虚拟的资源总和[9]。在现代社会各类场域中,个体可以通过其所在的社会关系网获得不同类型的社会资源和发展选择,个体的成员资格是其通行关系网络并获得集体资本的凭证,为个体发展带来了社会优势。实际上,不管个体处于何种场域环境中,社会资本都是其在社会中赖以生存和发展的重要资本,对于那些想获取更有利发展或竞争位置的人来说,更是如此。处于中学场域中的新手教师,在其专业发展中无法得到充分的同伴互助和社会资源支持,难以借助于有价值的人际资源来促进教育教学技能的有效提升。

(四)教育反思理念滞后

中学新手教师专业发展还面临教育反思理念滞后的现实问题。跟社会资源受限类似,教育理念不到位尤其反思意识不充分往往也会成为影响新手教师专业发展的主要障碍。教育反思作为教师发展的必经之路,对教师成长和发展具有重要的反拨作用。教学行为的反思能让教师认识到自己的教学技能中存在的问题,教育管理的反思有利于教师思考自身品行榜样价值。

受中学场域资本因素的复杂影响,中学新手教师普遍面临着教育反思理念发展滞后、视野不够开阔的问题,不仅被动地对教学问题进行形式化反思,而且可能做出一些社会影响不良的行为。极个别新手教师对各类社会风气缺乏及时正确的反思意识,受其影响可能会出现拜金主义等不良观念,进而做出有偿家教、收受礼金等违背教育政策法规的行为,这与其教书育人的崇高理想和教育初衷背道而驰。尽管此类现象并不具有普遍性,但也偶尔在各类报道中可见,其反映的是个别教师尤其是新手教师教育反思理念发展滞后、教育理想沦为空谈的现实问题。

四、新手教师场域资本困境原因探究

一种资本总是在既定的具体场域中灵验有效,既是斗争的武器,又是争夺的关键,使它的所有者能够在所考察的场域中对他人施加权力、运用影响,从而被视为实实在在的力量[10]。中学作为一类相对完整的教育场域,其实践活动参与主体由教师、学生、领导等不同角色组成,不同主体凭借自身资本在场域中获取不同的竞争位置,并通过惯习推动教育实践行为的发生。同样,教师的专业发展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场域资本积累、竞争的结果。相比专家型教师等其他主体,新手教师的专业发展更多地因中学场域内不同资本类型的体量、结构、交叉影响等问题而遇到各种现实困境,探究其原因如下。

(一)体化资本严重不足

体化资本严重不足是导致中学新手教师教育信念发展迟缓的首位因素,也是影响其专业发展的重要原因。教育信念是支撑教师教育教学行为和专业发展的精神支柱,在教育实践中影响着教师对自己所从事的教育活动的价值判断,与教师自身知识储备和能力水平等因素相互影响。

体化资本积累不足的问题,直接影响着新手教师的专业信念形成,给其教学实践造成了较为明显的阻碍,使其在实际教学活动中不能取得理想的教学效果,达不到与学生良好沟通的教育目标,甚至出现因知识系统缺陷被学生当堂质疑等情形,这对专业信念的发展构成了持续性打击。一旦新手教师专业信念不能得到及时巩固发展,乃至发生崩塌,不仅会导致新手教师专业技能和教育理念的发展迟滞不前,而且可能诱发个别新手教师辞职逃离教育场域等极端行为。此类问题在非师范院校毕业的中学新手教师身上表现得尤其明显。

(二)机构资本缺位突出

机构资本显著缺位是新手教师专业提升契机较少的直接原因。机构资本在中学场域实践中的表现形式一般为教育学历文凭、职业资质证书、教学技能证书、学术能力证书及各类获奖荣誉等。当前国内从事教育工作的最低门槛,是获得本科及以上高等教育学历、教师资格证、普通话等级证等证书。尽管绝大部分中学新手教师能达到这些要求,但这只是参与教育场域竞争的起步机构资本,并不代表其真实专业能力。

在实际中学场域竞争中,当以省市级优质课评比为代表的专业能力锻炼契机到来时,那些拥有诸多教学比赛荣誉证书、教育管理获奖证书及学术科研能力证书等机构资本的教师,往往会获得更多代表学校参加高级别教学竞赛、学术科研、教育管理等活动的专业发展机会,从而在学校拥有更多教育资源和文化资本,进一步占据学校场域竞争的有利地位。在当前从教人数日趋增多以及官方机构资本总量控制的背景下,新手教师难以在短时间内补足各类机构资本,无法得到更多的专业提升机会和专业技术职称晋级可能,甚至会导致过早发生职业倦怠等现象。

(三)社会资本劣势明显

新手教师之所以面临同伴互助支持有限的问题,是因为其自身社会资本劣势比较明显的场域现实。社会资源是一个人借助于社会关系网络而获取的人际支持和关系资源,这对处于社会大场域的人来说,几乎是必不可少的战略资源。很多人遇事首先想到的便是找各种关系,日常生活中也会注意跟人拉关系等,这些都是对社会资源的重视。

结合教育场域来看,专业合作意识、集体成员资格和人际关系支持都是社会资源的组成,来自教师社会资本的不断积累。中学新手教师普遍入职时间较短,不具备充分的社会资本,接触最多的社会关系一般是同年入职的新教师及同学科备课组内的同事。除此之外,他们大多没有形成完整的、有价值的人际关系网络,尤其缺乏领导成员资格。当然不排除极个别新手教师因为各种原因拥有非常充分的社会资本,早早就获取了领导成员资格,具备超出同龄人的发展优势。而绝大多数新手教师因为社会资本劣势问题,在专业发展中得不到广泛的人际支持。比如在中学专业技术职称晋升的民主评议环节,在候选人同等实力的情形下,人脉就发挥了更大的作用。在新手教师寻求学历提升、外出访学、参加进修等专业发展路径时,学校领导的支持与否更是直接起到了决定性作用,让新手教师原本就少得可怜的机会更难把握,这些都是社会资源匮乏的体现,即新手教师自身社会资本劣势带来的不利影响。

(四)物化资本普遍薄弱

中学新手教师教育反思理念不足困境的发生离不开其物化资本普遍薄弱的实际。这里的物化资本包括文化资本分支之一的物化资本和经济学意义上的资本两个层面。

经济资本指可以直接兑换成货币的资源[11]。根据布迪厄社会实践理论,可转换为现金和货币的各类物质产品、各种形式的资源都属于经济资本范畴,带有可量化的物质性特征,因此,选择物化资本的概念能够比较全面地描述中学新手教师物化教育资源不足的现实问题。在教育场域中,经济资本和文化资本分支之一的物化资本在形式和功能上比较类似,有实物化的形式以及均可传递使用。不过两者之间也有区别,物化资本在教师的场域实践中更经常被当作文化资源使用,以促进其文化知识生产和传递效用,而经济资本一般跟教师个人生活和实际待遇联系更紧密,直接影响其生存状态和发展心态。

教育反思理念的提升是建立在比较稳固的资本架构基础之上的,各类资本之间的生态平衡有助于教师反思自身存在的现实问题,并寻求更高层次的教育理念和发展境界。中学新手教师刚进入教育行业不久,往往没有积累充分的物质和非物质化资本,无论是在学校场域进行专业发展竞争,还是在社会场域进行生存生活竞争,都面临着物质资源、经济资本不足的巨大压力。虽然这是常见现象,但是物化资本和其他教育场域资本之间也存在某种内在关联,一旦某一方出现问题就可能产生连锁反应。物化资本的不足可能影响新手教师社会资本的积累;同时,为了寻求更快解决物化资本不足问题,新手教师可能出现外出兼职行为,这对其文化资本积累不能带来正面影响。物质资源的不足更可能导致新手教师负担不起现实社会生存成本,以至发生跳槽现象。因此,新手教师需面临一项专业发展的重大课题,即如何平衡坚守职业情操、提高职业修养的高尚理念与各类现实生存压力之间的矛盾。在功利主义、物质至上等不良风潮影响下,在资源不足及生存困难的经济资本压力下,新手教师可能出现是否要坚守职业情操、提高职业修养的思想困惑,这对其教育反思理念发展及情操提升带来了重大挑战。

五、新手教师专业发展场域资本的提升策略

教师专业发展在一定程度上体现的是教育场域竞争的结果。不同教师群体之间存在显著的资本体量规模和结构差距,他们凭借自身资本状况在学校场域竞争中占据不同位置,呈现不同的专业发展态势。面对新手教师的各类场域竞争资本困境,要从增加文化资本体量、补足社会资本、应对物化资本策略、调整学校资本架构等角度考虑对策以促进其专业发展。

(一)不断增加文化资本体量,促进教育信念发展

文化资本是主体进行中学场域竞争的主要媒介类型,也是教师教育教学实践和专业发展的基础性资源。中学新手教师专业发展的首要任务是要增加自身文化资本体量,在场域教育实践中努力积累体化资本的同时,不断增加各类机构资本,奠定教育信念发展的坚实基础,促进学习意识的提升。从存在形式上看,体化资本是文化资本的内化形态,机构资本和物化资本则是其外化形态。体化资本奠定了新手教师的内在发展品质和能力,而机构资本提供了其外在发展资源和机会。从作用机制来看,两者之间是相互影响的,新手教师坚实的体化资本基础有助于其获得竞争机构资本,而各类机构资本的获得有助于进一步提高其体化资本体量。因此新手教师应在充分认识两类文化资本区别的同时,正确处理两者在其专业发展中的关系,尤其是发展次序和作用机制。

作为文化资本的主要组成,体化资本关系到新手教师能否长久立足于教育场域。教学技能、知识储备、交际语言和审美系统等体化资本形态,作为教师在实践中不断内化的能力和品质,是日常教育教学所必不可少的。实际上,体化资本问题也是所有教师在专业发展中都会面临的一项重要课题。新手教师在场域实践中应首先积极提高学科专业教学技能,主动扩充知识系统储备,在不断规范师生交际语言的同时,构建一套个性化审美情趣系统,以扎实的知识基础和过硬的教学功底顺利地完成教学任务,以高超的交际语言和丰富的人格魅力抓住学生内心,既能实现与学生良好沟通的教育目标,也能取得理想的教学效果。这将有力支撑新手教师专业信念的形成,并促进其教育实践和理念的长期顺利发展。

机构资本是文化资本的重要外在形式,对新手教师获取高层次的专业发展机会意义重大。根据机构资本的不同类别和中学教育教学实际,新手教师在积累了一定量体化资本后,要主动参加各类教育教学竞赛,争取获得各级别的教育管理和教学比赛荣誉证书,比如省市区各级优质课比赛、优秀班主任、先进教育工作者等。同时要积极思考日常教育实践问题并积极发表研究成果,争取获得学术科研能力凭证,比如各级论文发表录用证书等。此外从长远发展着眼, 新手教师要努力提高自身学历层次, 获得更高水平教育学历证书, 比如在职研究生学位证书等。机构证书的获得有助于新手教师开阔专业发展视野, 在实践中提高教育教学能力, 不断坚定并发展主动学习的教育信念。

(二)动态调整学校资本架构,完善专业发展机制

作为中等教育场域主要分支之一,中学具有相对独立的场域结构和资本特色。相比高校而言,中学的组织结构、管理模式比较单一,与外界社会、学术活动接触较少,其最主要发展议题就是提高升学成绩,进而提高生源质量、扩大学校影响力,而能实现这一目标的保证,便是拥有一支素质过硬的教师队伍。教师是中学最宝贵的人力资源,建设高质量的教师团队是学校长远健康发展的根本。“学生成长需要教师引领,教师成长则需要学校和教育行政部门搭台。”[12]113学校应动态调整内部资本架构,为教师长远发展提供完善的专业发展机制。

中学教师的教育实践以文化资本为主要媒介,同时受社会资本、经济资本等影响。为促进新手教师文化资本积累,学校首先要建立新教师业务成长指导机制。从备课组、教研组抽调经验丰富的老教师,以“导师制”等形式一对一指导新教师业务发展,助力其在提高教学业务技能、扩充学科知识储备中尽快积累体化资本,使其在教育教学中立得住、走得稳,为其下一步机构资本的获得奠定坚实的基础,也为其长远专业发展提供有力的文化资本支持。同时,学校应及时调整教师评价制度,对新手教师群体进行横向跟踪,通过期中、期末、教师节等契机定期表彰工作突出的新手教师,使其感受到自己工作的价值和学校的肯定,促进专业信念的形成发展,感受教师身份带来的荣誉感和认同感。

教学研究讨论会、各级公开课评比、各类听课学习活动等是促进教师专业成长的重要形式。结合教师专业需求的发展变化和实际情况,学校应及时协调年级、教务等多部门资本资源,从备课组、教研组、教师论坛等不同角度,加强教师发展共同体建设,形成常态化师资建设和评价机制。备课组要督促新手教师认真参加集体备课,使其明确阶段性教学任务的同时,分析指导其教学现状并提供建议。教研组要定期组织听课、评课活动,采用“推门听课”“全校评比”等多种形式,随时提醒新手教师及时反思自身存在的问题,使其在不断磨课中快速成长。学校要组织各类教师论坛或研讨会,邀请新手教师积极分享教育心得,增加教育信心、开阔教育视野,并在交流经验过程中积累自己的社会资本资源。

面对新手教师可能出现的各类环境适应、生存压力等导致的惯习矛盾,以及发展空间不足、机会较少等问题,学校要从工作环境、管理文化、发展途径等角度不断平衡校内资本生态,为新手教师专业发展扫清资本障碍。学校要从经济资本角度为教师提供良好的工作环境和待遇,使其安心从教、乐于从教。同时学校要以特色的管理文化影响新手教师形成良好的教育惯习,摒弃从教之前形成的时间意识不强、教学态度不端、处事态度急躁等不良习惯,为其尽快适应学校环境和工作压力打下基础。最重要的是,学校要牢固树立重视后备人才队伍建设的理念,以人为本给新手教师提供更多的个人发展空间和多样化的发展机会,坚决摒弃权力资本对教师发展造成的严重阻碍,不能因为新手教师的惯习反差或非原则性问题,就全盘否定其工作业绩和发展可能。

(三)积极建构社会资本网络,加强社会资源支持

社会资本是体制化网络内各类公共资源的集合形式,代表的是主体在场域竞争中所占据的位置,也是推动场域内部各类要素不断重组、动态发展的动力之一。中学新手教师在学校场域竞争中除了具备必须的文化资本外,还应积极建构自身社会资本网络,从专业合作意识、集体成员资格和人际关系资源等角度,积极建构自身社会资本网络,不断开阔专业发展的社会资源视野。

教师专业合作意识的形成和培养是教育场域社会资本影响力的主要体现之一。社会资本在学校主要表现为教师之间、师生之间、群体之间的关系网络,以及由此带来的各类人脉和教育公共资源。新手教师专业合作意识在其教学业务沟通、教育理念交流及师生日常交际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实际上教师的诸多教育教学工作都需要合作和沟通才能完成。中学新手教师积极加强专业合作意识,主观上会为其提供主动提高教育教学质量的内在动力,客观上会促使其提高教学技能、改进教育理念乃至改善师生关系,形成良好的教研和学习氛围,因此对新手教师的专业发展具有重要的内在意义。

教师的集体成员资格和人际关系资源是社会资本在教育场域的具体表现形式。其中,集体成员资格意味着教师群体的接纳和认可,是教师初入教育场域获取专业发展空间的基础。人际关系资源代表着教师所能得到的群体支持和帮助,是教师在教育场域中实现专业发展的资源,这两者同样是教师顺利完成学校工作所必不可少的。中学新手教师应积极融入备课组或者班主任群体,通过自身勤勉认真的工作获得大家认可,成为合格的任课教师或者班主任。同时新手教师应参加学校各类教研共同体学习活动,拓展自身人际关系脉络,尤其从经验丰富的老教师身上学习从教之道,在加强自身社会资本的同时,积极参与学校各类文体活动,不断提高社会资源对其专业发展的支持作用。

(四)正确应对物化资本劣势,提高专业身份认同

物化资本提供了学校教育教学实践的物质基础,是教师进行专业发展的资源保障。除了采取恰当措施增进文化资本、建构社会资本外,新手教师还要正确应对经济资本薄弱等常见现实问题,调整心态,以正确的价值观去积累经济资本和物质基础,在努力做好日常本职工作的同时,从角色认知、职业操守及自我实现等方面逐渐形成对自己专业身份的准确认知,不断提高专业身份认同。

角色认知是教师实现专业发展的认知基础,关系到其在教育场域的自我认知建构和发展。中学新手教师要形成对教师角色的正确认知,尽快适应教育场域发展规范,及时完成身份转变,明确自己传道授业解惑的角色定位。在认真践行教师角色、关怀学生心系教育事业的同时,不能让经济、物质等其他因素影响自己对教师“学高为师、身正世范”的认知和践行,形成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在教育实践中真正认识和实现作为一名人民教师的崇高价值。

职业操守是教师从事教育工作所遵循的职业准则和道德操守,对其行为习惯的养成和教育场域惯习的影响显而易见。正确的职业操守可以使教师有效抵制功利主义、物质诱惑等不良思潮影响。中学新手教师要恪守教师职业操守,远离崇尚金钱、物质等享乐主义错误影响,自觉抵制不良社会风气,不断提高职业修养,以爱岗敬业等价值观引导日常教育教学工作,以“太阳底下最光辉的工作”理念投入教育实践,不断提高教师专业身份的归属感。

自我实现类似于马斯洛需要层次理论的最高层次,指向教师实现自我价值的理想状态,是其实现专业身份认同的最高级表现。中学新手教师要努力认识到教育事业的真正价值,准确定位人民教师角色,并且要认真遵守教师职业操守,踏踏实实做好本职工作,勇于尝试教育新方法新领域。在抵制社会不良风气侵蚀的同时,新手教师要不断提高个人事业发展追求,践行崇高的教育理念,向着自我实现的教育理想不断迈进,在教书育人的点滴奋斗中实现教师专业身份认同。

如何建设一支高素质的教师队伍一直是教育领域的重要议题。从以中学为代表的中等教育场域实践角度看,新手教师专业发展情况既关系到教学质量的提升,更关系到学校的社会影响力及长远发展。面对中学新手教师专业发展中以文化资本薄弱为代表的资本困境,要从教师及学校等角度采取应对之策。新手教师要积极积累文化资本,增加体化资本、争取机构资本,促进教育信念发展,同时还应不断建构自身社会资本网络,维护良好同事关系,积极参加各类教研活动,加强专业合作意识。新手教师要摆正心态,正确应对经济资本劣势的常见问题,多从老教师身上学习,不断提高专业身份认同。学校也要建立教师专业发展的长效机制,在保证完成教育教学任务的同时,关注场域内各类资本动态变化情况,为新手教师发展提供良好的工作环境和资源支持。此外,学校还应注重新手教师良好惯习的培养,为其提供多样化的发展机会,助力国家教师队伍建设战略的顺利实施和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