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肃让人知冷暖

戴荣里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北京自然辩证法研究会副理事长

封肃何许人？《红楼梦》中第一回出场的小人也。曹雪芹是个大家，善于用谐音描人状物，对小人的描写更是入木三分。封肃实为“风俗”的谐音，作家感受到当世的世态炎凉，所以在描写封肃这类小人时，通过他们的言行，深入其骨髓，让读者哑然失笑之余，不由地感慨人生处处会遇到这类小人。初读此人，我想起《范进中举》时的胡屠户。同是岳丈，对待女婿的表情并无两样。两位岳父皆是势利小人，对女婿的落魄不能接受，对官家又极尽趋炎附势之言行，读来令人作呕。想想在生活中，如此小人并不鲜见。思考一下曹先生为何如此去写一个势利小人，恐怕不仅是撰写小说的需要！社会由各类人员构成，封肃这类人的存在不可或缺。当下研究一下封肃之类人物，对了解《红楼梦》，看清生活中的小人，反思自己的言行，不无好处。

封肃是典型的两面人。

封肃用世俗的眼光对待身边人。在封肃眼里，他看待周围的人，自有自己的“超人”价值观。他善于区分周围人对自己生存的利害关系。生活中的封肃，也算有头有脸，富裕殷实之人。作为封氏的父亲，自然就成为甄士隐的岳丈，更是英莲的外公。后来封肃成为甄家丫鬟娇杏自然的主人。曹雪芹写了甄家一家人，也写了甄家以外的社会环境。封肃对待这些人的前后态度，嫌贫爱富，真是两面断然不同的嘴脸。亲情，让位于现实中的名利判断，这是封肃的生存逻辑。对因宅子失火后无处安身的女婿甄士隐的态度，足以说明一切。甄士隐也算一位志在高远的读书人，无奈，遭遇灭宅之灾，回故乡又因鼠盗蜂起、难以安身，只好奔着亲情而去。按说，这封肃对待甄士隐应该是怜悯有加才对，却不曾想他却十分厌恶女婿的到来，怕为他添生活上的累赘。小人不顾人间亲情的心态，活灵活现地展示在读者面前。甄士隐折卖自家田庄的银子尚在，封肃便“半哄半赚”，把黑手伸向女婿。加之甄士隐“不惯生理稼穑”，只“勉强支持了一二年，越觉穷了下去。”至此，封肃大功告成。不顾亲情，哄骗女婿，终于让女儿女婿彻底破产。甄士隐出家，是其看透人间真假的顿悟，也是封肃之流逼迫的结果。想想企业里也存在某些小人，颇有些封肃之风，善用巧取豪夺的手段，占尽读书人的风光，让读书人无处安身，只好辞职另谋出路。封肃般人物，在当今企业里不乏其人，成为企业发展的障碍。嫌贫爱富，是封肃之流在生活中做两面人的基本价值观，在这样的思想指导下，封肃之流，不会看重友谊和亲情，对自己的生活有没有价值，是他们衡量一切的标准。分清企业里封肃般的两面人，对避免陷入人情陷阱有好处。

封肃还是攀高结贵的人。

封肃的两面人形象，体现在他的日常生活中。对落魄中的女儿女婿鄙夷讥讽，而当官府传唤，却是“目瞪口呆”的表情，当得知原来是女婿的故交贾雨村派人来找女婿，又急忙献出笑脸。封肃攀高结贵的嘴脸，跃然纸上。现实生活中不乏封肃这般小人——欺软怕硬，善于交往有钱有势之人，或者以此为靠山。那些善于攀援各类社会关系者，颇有些封肃般的品质。一旦与名人权贵接上火，就会肆无忌惮，再去攀附更高的官员。这样的人，已经不是简单的势利小人，而是有着复杂社会背景的毒瘤，妨碍着文明的进步和社会的发展。

封肃还是追逐名利的人。

封肃被官府叫走，最终“欢天喜地”回来，是因为他结识了女婿的旧交原来是官人，况且官人还给了他银子。名利之下的封肃，更像一个随时想跪舔的狗。所以，当贾雨村密信给他，想娶娇杏做二房，自然“喜的屁滚尿流，巴不得去奉承。”至此，封肃追逐名利的嘴脸彻底显露无遗。从盘剥甄士隐，到喜嫁娇杏，封肃的心路历程，简直就是生活中小人的一场大戏。企业中这类追逐名利人的增多，必然会出现劣币驱逐良币。一些人为了获得自己的切身利益，想尽各种方法讨好上司，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极尽各种手段，让自己的目的得逞。贾雨村之流，回头一望的“色诱”，埋下了贪色的种子，官员的欲望一旦与封肃般小人碰撞出火花，二者就很容易沆瀣一气。封肃与贾雨村，一为世俗小人，一为官场小人。二者，实为一丘之貉也。

曹雪芹刻画出封肃这个人物，是向世人做个提醒。封肃之言行，实际上是现实中鄙俗之人的放大，是世俗文化的真实写照，显示出人间冷暖中的世态炎凉。有名有利者，前呼后拥；家道中落者，生存凄凉。欲望本是人生的根本，适度的所得是每个人生存的需要。人在基本的生存得失中，会不断培养出自己的生存价值观。是巧取豪夺，还是通过辛勤劳动去获得？是卑躬屈膝地生活，还是要有超然物外的心态？是居高临下地利用他人，还是谦和地与人和平共处？是为了物欲不顾一切，还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的确是值得每个人思考的问题。封肃像一面变形的镜子，小人从中学到卑鄙的伎俩，君子从中看到了生活中理想的价值选择，这个人物，或许是曹雪芹先生留给读者的另类财富。

世人多少皆有封肃般的品质。

看到封肃，自我反思，有利于超然生活。面对具体的生存，每个人为了求得基本的生存利益，难免在言行中有所应付和服从。人会在不同的年龄段，屈从于环境的需要，而做出封肃般的言行。初看起来，是生存所迫，细思起来，乃是受不良风俗文化的影响。做人，就要多一丝警醒。在社会上，要学会甄别对方，更要洁身自好，不轻易人云亦云；在企业里，更不能一边倒，听信封肃型员工的谗言，而要做出相对客观的判断。封肃之类的员工，在管理者面前点头哈腰；在弱者面前，就会挺胸扩肚，不可一世。封肃类员工的存在，或许会激励那些饱经风霜的员工的斗志，让他们自我砥砺，走向成功；而对更多涉世未深的青年而言，则构成致命的打击，或对其人生价值观施以错误引导。识别企业中的封肃般人物，需要火眼金睛。因为人人皆有偷懒、喜夸、慕名的心理作怪。遇到封肃般人物，就会在不知不觉中上当。自己头脑中原有轻存的些许封肃类思想，就会发酵、扩张、放大。人往往在一念之差中，从君子走向小人。面对真实抑或残酷的工作或生活，人如果缺少了基本的自省，就会掉入这种漩涡里，难以自拔。所以，封肃此人，值得每个读者深入研究。保持道德的清醒，十分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