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求有望好转将带动电子信息产业加速恢复

徐斯

今年以来，全球电子消费品需求持续低迷、美西方国家限制禁令范围扩大、产业链外迁压力有所加大导致我国电子信息制造业发展动力不足。随着华为“Mate 60”上市，标志着我国国产5G芯片取得重要突破，叠加消费电子进入传统旺季、人工智能蓬勃发展，有利于我国电子信息产业加快恢复。建议从扩大需求、强化创新、引育人才、深化合作、增强黏性等五方面着手，不断筑牢电子信息产业发展的根基。

一、今年以来电子信息产业发展趋势

当前，我国电子信息产业正处于恢复性发展阶段，但较往年同期水平仍然较弱，呈现出生产逐步平稳，投资高位回落、出口仍然低迷、企业效益不佳等特点。具体情况如下：

（一）总的看，生产运行逐步恢复

1—8月份，规模以上电子信息制造业增加值同比增长0.9%，增速较1—7月份提高0.8个百分点；增速分别比同期工业、高技术制造业低3个和0.9个百分点。8月份，规模以上电子信息制造业增加值同比增长5.8%，连续第3个月保持正增长。主要产品产量呈恢复态势。1—8月份，手机产量9.35亿台，同比下降0.9%，降幅较1—7月收窄0.7个百分点；其中智能手机产量6.79亿台，同比下降7.5%，降幅较1—7月份收窄0.4个百分点；微型计算机设备产量2.2亿台，同比下降21.7%，降幅较上半年收窄2.7个百分点。另外，新能源相关产品产量保持较快增长，如单晶硅、多晶硅、太阳能电池等，产量增速超过50%。

（二）产品出口持续低迷

1—8月份，规模以上电子信息制造业出口交货值同比下降8%，降幅较1—7月份收窄0.3个百分点，比同期工业降幅深3.4个百分点。8月份，规模以上电子信息制造业出口交货值同比下降5.5%，自去年11月份以来持续处于负增长。根据海关数据，1—7月份，我国高新技術产品出口5346亿美元，同比下降14.6%，降幅较同期全国货物贸易出口增速大9个百分点；进口4292亿美元，同比下降15.6%，降幅超过同期全国货物贸易进口8个百分点。从主要产品看，1—8月份，我国出口笔记本电脑9268万台，同比下降21.7%；出口手机4.78亿台，同比下降10.9%。出口金额为738.7亿美元，同比下降13.6%；出口集成电路1756亿个，同比下降6.2%，出口金额为852亿美元，同比下降16%。

（三）固定资产投资高位回落

1—7月份，电子信息制造业固定资产投资同比增长9.5%，比同期工业投资增速高0.7个百分点，比高技术制造业投资增速低1.7个百分点。当前，受外部环境和行业周期性因素影响，电子制造业投资增速有所回落。从细分领域来看，为提升产业链供应链稳定性，行业上游基础领域，如电子元器件、电子材料等受关注程度较高。此外，绿色低碳理念进一步深化，新型基础设施建设步伐加快等，在一定程度上支撑了相关领域的投资增长。

（四）企业盈利能力仍然较弱

1—8月份，规模以上电子信息制造业实现营业收入9.2万亿元，同比下降3.5%，较1—7月份降幅收窄0.3个百分点。营业成本8.06万亿元，同比下降3%；实现利润总额3547亿元，同比下降20.6%，较1—7月份降幅收窄5.8个百分点；营业收入利润率为3.9%，较1—7月份上升0.4个百分点。

二、电子信息产业发展明显放缓的原因

国内外重点消费品需求明显下滑是我国电子信息产业突然低迷的主要原因，另外，零部件、原材料、关键设备等断供范围扩大以及产业链外迁势头有所显现一定程度上也制约了我国电子信息产业发展的步伐。

（一）国内外重点消费品需求明显下滑

消费数据来看，手机、电脑、显示器等下游消费品需求大幅下滑，这直接导致电子信息制造业发展动力不足。

1、手机消费延续上年低迷的发展态势，国内外手机出货量下降均达到两位数。从全球消费情况看，全球智能手机消费量继续下滑。Canalys的数据显示，今年上半年全球智能手机的出货量仅约为5.2543亿部，较上年同期减少约7277万台，同比下降约12.1%。其中第二季度全球智能手机出货量约为2.87亿台，同比下降11%，降幅较一季度收窄了2个百分点。从中国市场消费情况看，手机出货量继续下降。电信研究院数据显示，今年1—6月份，国内市场手机总体出货量累计达1.3亿部，同比下降4.8%，在去年出货量下滑的基础上继续下降；其中5G手机出货量1.02亿部，同比下降6.4%。从手机品牌消费量看，国内品牌手机出货量大幅下滑。Canalys的数据显示，今年上半年全球部分主要手机品牌中，小米和VIVO手机出货量下滑最为明显，而苹果手机下滑量最低，这充分表明高端手机受全球经济低迷影响最小，中低端手机受需求不振的影响最大。具体来看，三星（韩国品牌）出货量达11394万部，较去年同期减少2159万部，同比下降约15.9%；苹果（美国品牌）出货量达10142万部，同比下降4.3%；小米（中国品牌）出货量达6370.6万部，同比下降18.9%；OPPO（中国品牌）出货量达5214万部，减少7.4%；VIVO（中国品牌）出货量达4133万部，同比下降18.1%。

2、在电脑消费方面，出货量延续去年下滑趋势，整体降幅有所收窄。从全球消费量看，消费需求有所好转，出货量降幅有所收窄。Canalys最新数据显示，今年上半年全球个人电脑市场出货量达11604万台，同比下降22.7%。其中，第二季度个人电脑市场的总出货量为6210万台，同比下降11.5%，降幅较第一季度收窄21.1个百分点，较去年第四季度收窄16.6个百分点。从国内消费量看，PC出货量仍然较为低迷。Canalys最新数据显示，今年上半年中国个人电脑市场出货量1858万台，同比下降21%。其中，第二季度个人电脑市场的出货量为968万台，较去年同期下降19%，降幅较第一季度收窄5个百分点，但较同期全球出货量增速扩大7.5个百分点，需求恢复不及整体水平。

（二）部分零部件供给不足

1、美国持续扩大对我国技术设备“封锁”范围。以美国为代表的部分西方国家妄想通过技术、设备“封锁”来限制我国半导体技术创新发展进程，其封锁的数量和范围均有所增加。2022年10月，美国出台对我国半导体限制新规，要求美国半导体厂商必须获得许可证才能向中国出口相关芯片和半导体制造设备。此举限制了位于中国大陆的晶圆制造厂商获取16/14nm及以下先进逻辑制程芯片、128层及以上NAND闪存芯片、18nm半间距或更小的DRAM内存芯片所需的制造设备的能力。今年5月23日，日本经产省公布《外汇法》修正案，将先进芯片制造所需的23个品类的半导体设备列入出口管制对象，这意味着今后日本企业在涉及该领域产品对我国出口时，必须获得单独许可证后才能出口。6月30日，荷兰宣布将部分光刻机等半导体相关产品纳入出口管制，旨在伙同美国限制我国14nm以下先进逻辑制程芯片的发展。

2、美国限制关键零部件对我国企业出口。去年10月7日，美国商务部工业与安全局对《美国出口管制条例》进行了一系列修订，旨在限制中国获得先进计算芯片、开发和维护超级计算机以及制造先进半导体的能力。其中，英伟达高端芯片A100、H100便在受限之列，这将影响我国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同时，被列入实体清单的企业、机构不断增多。6月14日，美国商务部再次将我国31家企业列入出口管制名单中。据同济大学国家创新发展研究院统计，自2018年8月1日至2023年6月14日，美国政府借国家安全等原因把608个中国实体（包括公司、机构及个人）纳入到“实体清单”，其中拜登政府时期被纳入“清单”的中国实体数量达到387个。

（三）产业链外迁压力不断加大

1、产能向东南亚等国家外迁压力仍然较大。近年来，手机、电脑、芯片等代工企业在国外布局产能的势头较为明显。一方面，手机、电脑等代工企業在印度、越南积极布局，手机产量占全球比重呈下降趋势。2021年富士康投资2.7亿美元在越南建厂获批，用于平板、笔记本电脑生产。今年8月2日，富士康宣布将在印度卡纳塔克邦投资6亿美元，建立iPhone外壳零部件和芯片制造设备的生产基地。Counterpoint数据显示，2016—2021年中国手机产量占全球的比重下降了7个百分点。

2、美国引爆新一轮半导体产业政策的“军备竞赛”，加大我国高端芯片产能向发达国家布局的压力。去年8月美国出台《芯片和科学法案》后，韩国、日本、欧洲也相继宣布出台培育本土半导体产业发展的政策，这无疑将加剧半导体产业尤其是先进制程领域的竞争程度。今年6月6日，日本发布修订后的《半导体和数字产业战略》，通过加快半导体生产的基础设施建设、与美国合作开发下一代半导体技术、立足已有技术研发具有颠覆性的半导体技术等举措，旨在2030年实现半导体行业销售额提高到15万亿日元（折合人民币2545亿元）。6月8日，韩国产业部出台“半导体培育政策方向”，预计投资6.1万亿韩元（折合人民币337亿元），通过增加研发投入、加大投资支援力度、构建产业生态体系、加强国际合作与人才培养等举措，进一步增强韩国半导体产业竞争力。今年7月25日，欧盟理事会批准《欧洲芯片法案》，计划动员430亿欧元公共和私人投资，其中计划投入33亿欧元鼓励芯片公司在欧盟设立工厂，以将欧洲芯片自制比重提高到20%。

当前，台积电、三星等芯片代工企业着手在美国、欧洲布局先进产能。芯片代工制造商台积电在美国亚利桑那州兴建中的5nm芯片代工厂预计2024年启用，并计划未来扩增最新技术的3nm芯片代工厂。德国政府计划向台积电提供约50亿欧元供其建造新厂，截止到7月底台积电在德累斯顿建厂的事宜已经进入最后协商阶段。

三、展望四季度以及明年年初，电子信息产业恢复有望加快

（一）重点产品突破有望带动国产产业链加速发展

华为“全国产5G”手机回归，将推动国产产业链进入快速发展期。8月29日，华为mate60 pro开售，从目前国内外各个机构对华为新手机的拆解来看，它的麒麟9000S芯片和其它1万多种部件，基本都实现了国产化，这意味着在5G智能手机领域突破了“卡脖子”的问题。随着华为新一代5G手机问世，华为手机消费热潮再次被带起。市场预测机构最初对华为Mate60系列手机的销量预测为600万台，但根据供应链人士透露，华为已将Mate60的订单量增加至1500万—1700万台。这将利好整个产业链的电子信息企业发展，有助于加速电子信息制造业企稳回升的步伐。

（二）消费品进入新一轮迭代期有利于消费复苏

三、四季度是全球手机旗舰机型“推陈出新”的季节，从9月份苹果开始发布iPhone15开始，华为、小米、OPPO、三星、VIVO都将陆陆续续发布新一代手机。虽然今年新一代手机较上一代相比无论在性能还是在功能上，都难以出现革命性产品或者功能，但是根据历史经验，进入三季度后手机出货量明显将好于一、二季度水平，有望带动消费电子产品复苏。同时，“双十一”、圣诞节、“黑五”、元旦、春节传统消费节日即将到来，居民消费需求将加速释放，将带动电子消费品需求稳步回升。

（三）人工智能大规模应用有望带动国产算力芯片发展

今年年初GhatGPT3.5商用成果取得明显进展后，8月底百度、字节、商汤、中科院旗下紫东太初、百川智能、智谱华章等8个企业/机构的大模型位列首批通过《生成式人工智能服务管理暂行办法》备案的名单，可正式上线面向公众提供服务，这意味着我国AI大模型领域也进入了高速发展阶段。AI大模型背后的本质是算力的提升，需要大量的英伟达或者AMD 算力芯片提供算力支撑，但是由于美国的禁令，9月1日开始英伟达和AMD旗下的高性能的算力芯片被限制出口至我国。短期内无疑限制了我国人工智能快速发展的步伐，但也要看到，这为国产算力芯片提供了广阔的市场空间，百度、阿里巴巴、腾讯和华为等互联网巨头公司已加快AI芯片的自研步伐，并在各自的云平台上率先试用。与此同时，一些初创公司则从芯片的底层架构设计入手，试图通过“弯道超车”抓住机遇。目前，已有部分算力芯片成功流片并取得初步成果。

四、政策建议

一是多措并举促进消费。推动电子消费品迭代升级。深挖新时代消费者需求痛点，重点针对养老、托幼等人群，依托虚拟现实、超高清视频、人工智能等新一代信息技术，培育电子产品消费新增长点。进一步完善电子产品销售配送体系。鼓励电商平台企业、整机厂商等企业整合各方资源推动集约化配送，构建绿色物流体系，不断降低电子消费品配送、返修物流成本。進一步强化废旧电子产品回收利用。积极推行“互联网+回收”模式，引导回收平台企业、二手交易平台、厂商与邮政、快递、物流企业深度开展合作，优化个人寄送、回收废旧电子产品的逆向物流网络，持续降低二手电子产品物流成本。

二是增强企业创新能力。不断引导有实力的半导体企业加大应用基础研究投入，在关键技术攻关、重大科技基础设施建设等方面，充分给予华为、中芯国际、长江存储等电子信息龙头企业更多的参与机会。探索领军企业、高等院校、科研机构科技创新合作新模式，搭建公共技术研发平台，联合制定关键技术、核心零部件攻坚时间表，持续补齐产业发展的短板。

三是继续加大人才引育。推动高校人才培养体系和电子信息企业人才使用体系的深度融合，创新产教融合模式，结合行业发展需要、企业发展需求，联合制定新时代信息技术人才培养计划和方案，不断提升人才培育质量，满足产业高质量发展的需要。鼓励研究机构、行业协会、企业联合建立人才需求数据库，研判5—10年内行业人才数量结构、层次变化、分布流向，为高校制定招生计划、修订培养方案、靶向引进国外高端人才提供数据支撑。

四是持续强化国际合作。坚持扩大开放、合作共赢，持续优化外资营商环境，鼓励外资企业在我国扩大电子信息领域投资。在集成电路、新型显示、智慧健康养老、超高清视频、北斗应用等领域建立与有关国家（地区）间常态化交流合作机制。积极与韩国、欧洲、日本等国家或地区加强对话交流，推动构建以半导体合作为重点的高层对话机制，积极共享供应链信息、及时交换政府补贴扶持政策、构建半导体领域的“预警机制”。构建与高通、英伟达、超威、三星、台积电等跨国企业交流机制，及时了解企业诉求，有针对性地支持英特尔、高通和英伟达等企业对美国政府开展游说，积极推动中美半导体产业链合作。

五是稳步提高产业链黏性。建议国家级经济开发区优化外资企业服务体系，健全与外资企业定期交流机制，及时协调解决外资企业和项目面临的困难问题。定期组织国内外知名半导体企业开展交流合作，鼓励和引导中国企业与外资企业探索合资建厂、共建研究中心等合作新模式。做好先进制造业集群发展专项行动的执行情况评估，聚焦关键设备、核心零部件、重要原材料等重点领域，打造世界级半导体制造集群，吸引国际跨国公司深度融入集群发展。

（作者为国家信息中心经济预测部产业经济研究室中级经济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