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北 孜格 张敏华 胡文彬 源麟 苟红兵

2023-12-06 20:47
青年作家 2023年5期
关键词:班公湖霞光

雅北

地里的父亲

我数次梦见父亲

在集市上,一块干净的地面

搁着两堆新摘的茶叶,青涩的气味

一如他的身子,残留茶梗的曲挺

我屡次想问,那些多年生的白发

为何成了屋外栽种的芭蕉树卷出的霜

各个年代的植物,不停冒着柔嫩的芯

但从未问过一句,仅仅看他

在清晨与暮色中不停垒着土

后来,我只看到那再也动不了的身子

闭上眼时安宁的脸

或许,在一个早晨的地里

他走得快了些

茶树交错的硬须贴着肺

我望向他的眼

好想再听一听他的声音

艾草满山坡

希望

曾经给我包粽子的人

还健在,艾草长满山坡

风拂过麻布裙子上的米粒

粗茧老手

夏天的长堤。颜色还完全没有改变

浅绿和白色之上,有暗香盈袖

把我带回童年

桑葚地。父亲拘谨的脸

闪烁深深浅浅的蓝

第一次,树木的叶片静好起来

父亲两步并作一步

打开柴门

那些土罐装着土的灵魂

新娶的妻子淘好的七色糯米

在水底的榆树下,她喜悦这浅色的淡白

每个房间

母亲安顿好过去年轻的男人

一些苍术的烟味提醒着节庆

确切地说,这是急促调整风向的候鸟

但它们从来就在每片绿叶上

静默野葚熟透

可以梳梳青白的头发了,她去往河边

一个女孩正以芦苇作为嘴唇

啰嗦出,她和父亲的水分

哦,竟然化作前夜的雨

一半温暖,一半寒凉

孜格

春分

一分为二的手法

从来不是黑格尔的专利

时光是最锋利的快剪

平分了白天与黑夜

平分了整个春色

一半被春风带走

一半被你珍藏心里

还有遥远的高加索呢

喧嚣与兵戈

能否被春风劝和

我听得见心下坠的声音

夜是真的黑

树间的灯照不亮回家的路

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了

我听得见心下坠的声音

小雨才淅淅沥沥

我的心已泥泞一地

人生总有

意外的心跳

想把瞬间做成琥珀,凝聚成永恒

可每一滴眼泪却在诉说,太多的不易

只愿拥抱你的笑靥

那些带盐的泪滴

让我独自品泣

张敏华

石宝寨

惊叹于临江

耸立的

一方硕大无比的玉印

依崖,十二层塔形楼阁──

门额横书:“楼云直上”

门匾阴刻:“必自卑”

有人坐崖顶天子殿外的石凳

感觉石凳在动──

绀宇横陈,藏檐推山

昨日,重庆被淹

“石宝寨,也会被淹吗?”

记住这一点,无论在殿堂,还是

在墓地,都是离长江

最近的地方

在忠县,离长江最近的地方

还有唐朝贤相

陆贽墓

他是骑手,遗憾的是

他没有马。

春天来了,

情欲唤醒他的肉体。

强壮的四肢,像树枝,

有着结实的粗糙。

天生的野性,极致的本能,是他,又不是他。

无论他是谁,或者

谁是他──

都能让迷失的

游魂,回到他身上。

胡文彬

有时候,出路也是归途

一个衣锦还乡的人

沿着当年逃荒的路回来了

他发现,现在路宽多了

不像当年

窄得连一个送别的人也没有

火焰,在一段木头里

藏得很深

眼泪,在一块钢铁里

藏得很深

花朵,在寒冷的冬天里

藏得很深

一个秘密,在人的心里

藏得很深

源麟

內心的呐喊,攀上枝头

内心的呐喊,攀上枝头

聆听者,找不到恰当的地方

其实

仪式感,从来就是心灵脆弱者的标示

好吧,来吧

青杠村的五月,绿意正在泛滥

寂静逐步盛大

蓝天在上,碧水在下

允许一人,在

白云和芳草间

咀嚼伤痛,手刃过往

无数的水珠淌过我的身体

无数的水珠淌过我的身体

日复一日,日复一日

时而多,时而少

碰撞或贴紧。都悸动在

我苍老、褐色的纹理里

拒绝,从彼岸的桃花开始

一切可能的纠缠,疏离

存在的全部意义,只是

为你

可惜,你最后的归宿,我无从抵临

缄默、原地不动

无非,是岩石的伪装

也许

云雾曼妙的时候。我也会喊出爱

苟红兵

班公湖

我带着我的灵魂

千里迢迢,抵达中印边境

面朝这一泓天际净水,膜拜沐心

据说高原的湖泊皆有灵性

难怪人类纵目圣湖高冷的纯净

便会顿悟雪域的圣洁和神圣

更何况这里的湖水东淡西咸

还是鱼鸟繁衍的天堂

踩着你裙裾般的沙滩

细数你覆盖着百褶婚纱的湖波

每日黄昏,你把折叠的霞光

一浪一浪地推送

花朵般簇拥游人和湖岸的脚踝

高原的孤寂也在水云间怒放

并绚烂于鸟岛遮天蔽日的翅膀

那一条又一条悠闲的鱼儿

簇拥着雪峰的倒影

却被波涛揉搓似的爱恋

吻化了云影霓裳

越来越红的猩红色霞光

浸染每一个朝圣的魂灵

连同燃烧的环湖万象

你用潮汐一日日承接夕阳

为它沐浴

暮光垂吻着这一片高原净土

班公湖走进不同的梦乡

暮光时刻

黄昏降临,

东方的烛龙 ,

和西方的倪克斯 ,

同时拉启天地帷幕,

跨越山川海河,

交会对接于世界屋脊。

他们把白昼最后的谢幕点,

都留给了班公湖。

因为夕阳的降临,

班公湖的羞色,

染红了诸天万物。

随着最后一抹霞光沐于湖心,

天地缝合了最后的暮色。

黑夜降临,

高原的夜空放逐满天繁星,

任由它们倾听,班公湖波浪

与鱼儿恋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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