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潜意识物化的密度与强度

徐福伟

女性潜意识一直是现代小说所关注的重中之重。西班牙女作家蒙特罗曾说，“小说家要追寻内心的潜意识，去挖掘现实之下自己都不曾发觉的自我。”面对丰盈的女性潜意识世界，有的作家采用正面强攻的方式，以大段心灵的独白直接切入叙事；也有的作家采用迂回的叙事策略，将女性潜意识予以物化，以隐喻、象征、梦境等方式呈现。无论以何种方式切入，都体现出作家对女性内生存空间的关怀与悲悯。

李娃的写作无疑属于后者，不愿意单纯描写外部现实，而是更多采用物化的叙事策略，侧重于内在心理空间的开拓，尤其是潜意识层面的深掘。物化就是将文本中人物形象的潜意识外化交融到客体当中，利用可见的色彩、风景、景物等物质化元素，将不可描摹的潜意识转化为可以感触的物象。

李娃的内心是丰富、敏感的，用细腻的笔触不厌其烦地叙写着看似与故事情节主线无多大关系的物化风景和景物，将女性内情感空间予以缓缓释放，从而实现心理现实主义的叙事逻辑自恰。《传说》和《下山》都有女性人物的大段梦境的描写，梦境折射出女性人物潜意识中的欲望，《传说》关涉女性对美好爱情、婚姻生活的向往与追求，《下山》则是关于女性身体欲望的潜意识表达。《下山》中反复出现的蛆正是女人潜意识中欲望的物化表现，“头尾胡乱地左右伸突，又做折滚，盲目仓皇。”《传说》中的物化潜意识更是比比皆是，充分体现出了密度与强度的高效统一。用喙叉鱼的青翅鸟，挣扎的鱼，起了白点的锡壶，白脂描花的瓷杯，朱红茶罐，一袋子仿真银币，裹着牛皮纸的丝绒披风，等等，不同时空的物件被并置于文本中，隐喻着女性潜意识的错乱与跳跃。《传说》还擅长于用物化的色彩来折射女性潜意识的细微流动与变化，如褐灰色的光带、紅色的灯、蓝色的光、黢黑的江面等。

李娃的独特之处在于通过塑造物化的男性人物形象来观照女性丰富的潜意识世界，这种物化已与单纯依靠景语的物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下山》和《海浪》都塑造出了物化的男性人物形象，如《下山》中被侮辱与损害的屠夫徒弟，《海浪》中被所谓温柔女人玩弄于股掌间的中年男人。屠夫徒弟和中年男人，从文本呈现比重而言无疑是主要人物形象，但其实他们存在的价值与意义都是为了物化女性人物的潜意识。

物化的景语与物化的人物双线并行甚至交缠于李娃的小说世界中，最终促成了女性集体无意识的有效呈现。从这个角度而言，李娃无疑是一位“靠内心生活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