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睿 刘颖芳
随着教育改革的不断深化,核心素养培养的落实已成为当前我国教育的基本目标。非正式学习在核心素养培养中起到关键作用,场馆教育是非正式学习的重要形式。场馆(museum)不仅包括科技馆、天文馆、自然博物馆等在内的具有封闭结构的场所,也包括动物园、植物园等在内的与科学教育相关的露天场所[1]。近年来,国家政策大力倡导场馆教育与中小学教育结合。“将中小学各科目学科教学和综合实践活动有机融入博物馆教育内容”[2]。就我国场馆教育发展现状而言,一直存在着诸多问题,“博物馆与学校、社区结合度不够,尚未真正融入国民教育体系”[3]。当前,探清我国场馆教育发展现状,明晰其与基础教育结合的道路尤为必要。基于上述研究背景,本研究聚焦于与科学教育密切相关的场馆,分析了中国知网近15年收录的核心期刊文献,以知识图谱形式呈现可视化分析结果,面向场馆教育的理论与实践提出相应的思考与建议。
本研究数据全部来源于中国知网。在主题词选择上,根据译名选择“博物馆”与“场馆”作为一级主题词,在一级主题词下包含“科技馆”“天文馆”“自然博物馆”“动物园”及“植物园”等二级主题词。根据场馆教育的范围,在一级主题词和二级主题词覆盖的检索结果中,将“教育”“学习”与“教学”作为并行主题词进行“高级检索”。期刊文献来源限定为北京大学图书馆“中文核心期刊”(简称“北大核心”)、南京大学“中文社会科学引文索引”(简称CSSCI)、中国科学引文数据库(简称CSCD)及“中国人文社会科学期刊综合评价”(简称AMI)核心期刊,时间范围限定为2007—2022年,经CiteSpace软件和人工筛除,最终得到有效文献1854篇。需要指出的是,收录场馆教育中文文献的学术期刊与数据库数目众多,本研究选择的文献范围仅限于中国知网的核心文献,虽然具有一定局限性,但是文献数量已达到分析所需。
近15年场馆教育相关核心学术期刊年发文数量逐年变化情况显示:除了2016年与2019年的短暂回落外,从2007年到2022年有关场馆教育研究的核心期刊文献数量整体呈上升趋势(见图1)。数据结果与我国博物馆行业目前正处于高速发展阶段的现状相符。我国教育政策持续大力倡导博物馆教育与中小学教育相结合,积极推进博物馆青少年优质教育资源建设。场馆教育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将持续成为学术界关注的重点。
图1 2007—2022年发文量统计图
国内博物馆教育研究领域各机构合作网络图谱显示:发文数量排在前三的机构分别是复旦大学文物与博物馆学系、上海科技馆和中国国家博物馆(见图2)。数据结果显示,关注博物馆教育研究的机构大多数是博物馆与高等院校,但也有部分中小学参与了馆校结合的实践研究。博物馆教育涉及多个领域的研究内容,跨学科研究特征明显(见表1)。参与博物馆教育研究的学者具有不同的学科背景,如博物馆学、考古学、历史学等,但是具有专业教育学背景的学者较少。就现状而言,各研究者间需加强合作,促进跨领域合作对话,推动场馆教育研究进一步发展。
图2 机构合作网络
表1 主要研究机构、代表学者及研究方向
本研究选取关键词作为节点,对文献数据进行关键词共现分析(见图3)。中介中心性是共被引网络分析中的重要指标[4],在CiteSpace中,中介中心性超过0.1的节点可称为关键节点。结合词频与中介中心性进一步分析,关键词可分为以下三类:教育功能类,如“博物馆教育”“社会教育”“公共教育”“博物馆学习”“科普教育”等;学校相关类,如“场馆学习”“馆校合作”“非正式学习”等;不同场馆类,如“科技馆”“高校博物馆”“美术馆”“动物园”等(见表2)。
图3 关键词共现图
按关键词聚类的结果分析,Q值一般在区间[0,1)内,Q>0.3 就意味着划分出来的社团结构是显著的;当S值在0.7 时,聚类是高效率令人信服的,若在 0.5 以上,聚类一般认为是合理的[5]。结果显示整体聚类模块值Q=0.6,平均轮廓值S=0.912,符合显著特征(1)根据网络结构和聚类的清晰度,CiteSpace提供模块值(简称Q值)和平均轮廓值(silhouette,简称S值)两个指标,可作为评判图谱绘制效果的依据。。选择聚类结果较为显著的前十个类团加以呈现,根据聚类类团的规模大小(2)类团的规模大小:对应聚类类团的size 指标内容。Citespace 软件中的聚类类团 size 指标通常指聚类类团的大小或规模,表示研究文献或文献聚类中包含的文献数量。,将类团按从大到小的顺序降序排列。下文将对较为重要的类团分别阐释(见表3)。
1. 馆校合作与场馆学习
聚类0“馆校合作”是最大的类团,包含“博物馆学校”“自然教育”“非正式学习”“场馆学习”等关键词。这个领域是近年来持续的研究热点,研究者关注馆校合作的实质进展、博物馆中的科学资源如何被利用于开展科普教育、博物馆教育课程中的伙伴关系等方面内容。场馆学习主要关注场馆场域中的学习如何发生,如何促使学习者在场馆中更有效学习等重要主题。研究热点有各类场馆学习及价值体现、场馆学习结果的评估、学校教育与场馆教育的有效融合、新兴技术在非正式学习环境中的应用等[6]。近年来,国内外数字场馆兴起,诸如VR、AR等数字技术不断运用到场馆中。新兴数字技术在场馆中的应用成为学者关注的重点。目前,与场馆学习最具有相关性的信息技术主要分为三种,即移动技术,智能与虚拟现实技术,资源开发与知识管理技术[7]。有学者从理论层面对数字化博物馆与学校教育相结合的机制与策略展开讨论,以案例论证了场馆教育与学校课程结合的必要性[8];也有学者从实践层面探讨了基于场馆展品资源的STEM项目化课程设计与开发的可行路径[9]。
表3 聚类列表
2. 博物馆教育
聚类1以“博物馆教育”为代表关键词,研究者们主要关注以博物馆为代表的场馆的教育、传播和社会服务等功能,以促进博物馆与教育融合为导向,从教育活动设计、儿童教育、青少年教育等多方面展开理论与实践研究。有研究者分析了现有的博物馆教育活动类型,提出了一系列基于建构主义理论的博物馆教育活动设计形式[10];有研究者在分析相关博物馆案例后提出,目前博物馆儿童教育活动存在文化资源选择困顿、活动开展方式单一、活动随意性较大等问题,应从关注需求、形式设计、目标确立、合理评价等方面出发,继续改进[11];有学者在研究中发现博物馆青少年教育虽然取得不断发展,依然存在教育服务供给无法满足中小学教育需求、博物馆与社会之间协同机制不完善、博物馆青少年教育未能实现全学段覆盖等问题,呼吁推进博物馆教育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12]。
聚类6“保护教育”包含“环境教育”“可持续发展”等关键词。保护教育是博物馆教育的重要内容。保护教育与生态文明建设密切相关,这个领域的研究关注博物馆的社会教育功能,关注如何发挥动物园、植物园等场馆在德育中的“第二课堂”作用。
聚类9“博物馆特展”包含“展览策划”“互联网+”“智慧导览”“数字互动”等关键词。这一类团涉及的主要是博物馆的展览研究。从关键词可见,互联网新技术在场馆内的应用与公众需求的变化共同影响着展览研究内容的发展。从博物馆教育领域而言,展览设计是博物馆教育工作内容的重要组成部分。“科技类博物馆的教育工作主要包括四大类。第一类是展览教育,主要是在展厅内围绕展览展品开展的教育活动;第二类是课程表演,主要是在场馆内外开展的动手做课程、STEM课程、科学实验和表演等;第三类是讲座、竞赛、科普大篷车等公众活动;第四类是馆校合作”[13]。基于展品与科教主题的展览内容设计是博物馆展览研究关注的重点。
3. 博物馆观众研究
聚类8“观众研究”包含“观众评估”“观众调查”“行为主义”等关键词。博物馆观众是博物馆教育研究的核心问题[14]。博物馆观众调查研究的内容大体可以分为三个方面:观众类型—特征研究,观众行为—心理研究,观众活动—反应研究。随着社会公众对博物馆认识的逐渐提升,国内博物馆观众研究领域快速发展[15]。“但是从实践导向来看,仍然只有少数大馆进行了相对系统的观众研究工作,观众研究成为博物馆普遍的自发行为仍任重道远。”[16]
关键词突现指相应关键词词频或引文数量在一段时期剧烈变化的情况,能反映研究趋势的变化情况。通过研究自2007年起各个年份排在前列的突现关键词可见:2007—2009年突现的关键词为“免费开放”“教育职能”“教育功能”“以人为本”等,这些关键词是博物馆基本功能的体现;2013年突现的关键词为“服务”“公共服务”“第二课堂”;2015—2016年突现的关键词为“场馆学习”“百年回顾”“终身教育”“场馆教育”;2020年突现的关键词是“文旅融合”“研学”“新媒体”(见图4)。
图4 关键词突现图(第1~16位)
根据关键词的突现年份,可以将我国场馆教育研究的发展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起步阶段(2007—2012年)。这一阶段场馆教育研究处于探索期,实践中的场馆教育活动类型较单一、数量较少。中共中央文明办、教育部、中国科协于2006年6月联合印发《关于开展“科技馆活动进校园”工作的通知》,是“馆校结合”活动在全国科技博物馆正式推行的重要标志[17]。从馆校合作的发展历程来看,学校与场馆需求的对标、课程与教育活动的磨合,期间经历了长达数年的探索。
第二,发展阶段(2013—2018年)。场馆教育走向服务大众化,各场馆一方面作为提供公共服务的场所,另一方面承担了学校教育“第二课堂”的职责,教育活动类型不断丰富,理论实践成果不断增多。
第三,变革阶段(2019年至今)。场馆教育需要面对各项新兴技术革命对场馆教育本身带来的改变,也要承载所处社会环境改变带来的直接影响。“我们在关注人工智能与教育的关系之时,应该关注到每一次技术进步所引起的社会变革,尤其是社会关系和人际关系的改变。这是一个从强联系到弱联系所带来教育理论变化的可能”[18]。而在场馆教育中,技术发展会为场馆教育带来怎样的活力与挑战,这需要研究者与教育实践者开展合作,探讨符合我国基本国情的场馆教育发展之路。
通过分析关键词共现与关键词聚类的结果,并结合前文的统计分析,可以发现我国场馆教育在近十余年发展迅速,其特点可以总结为以下三个方面:第一,关注场馆自身教育功能的研究。该方面主要指如何利用各场馆自身特有的教育文化资源有效开展社会教育、公共教育、科普教育等类型教育活动。第二,关注场馆与其合作者的研究。该方面将场馆作为提供经验的对象,关注不同活动主体如学习者与科教工作人员在场馆中的行动状况,共同点是以现代学习理论为基础,为了促进更有效的学习。基于场馆的学习、场馆与学校课程的合作、场馆中的观众研究等是这方面关注的重要内容。第三,关注数字化时代场馆教育变革的研究。场馆与数字技术的发展联系紧密,近年来,新兴数字技术在各场馆中得到广泛运用。技术支持下的场馆中,教育会发生怎样的改变,不断更新的学习环境如何影响学习者的学习行为,这些内容将得到越来越多研究者的关注。
从发文数量统计来看,场馆教育是一个持续获得关注的领域,研究成果在近15年间不断涌现。从研究背景组成来看,我国场馆教育的研究背景组成是各场馆机构本体,各高校研究所,以及少部分一线教师参与的教学实践。从研究者分布来看,我国场馆教育研究者活跃在不同的研究领域,行动较为分散,并未形成有力的组织结构。从研究范围来看,我国场馆教育研究关注场馆自身教育功能的研究、场馆与其合作者的研究,以及数字时代下场馆教育变革的研究。关注热点为场馆中学习行为的研究、场馆教育活动的组织策划研究、场馆与学校的合作研究。
总而言之,场馆教育是近五年来学术界关注的热点,其中一些概念目前还存在分歧。场馆教育的教育逻辑与现代学习理论一致,不再接受展示内容或教师对学习行为和结果的绝对干预,而是强调学习者和经验提供者之间的动态互动[19]。从场馆教育的教育活动特征来看,可将其概括成场馆中的教与场馆中的学。场馆中的教,总体目的是让作为经验提供者的场馆为学习者体验更丰富优质的学习环境与学习资源制造条件。场馆中的学,研究范围不局限于场馆之中,是将学习者视为能动的行动主体,研究在有场馆资源参与情况下,学习者的一系列学习行为及学习效果。从场馆教育在教育系统中的位置来看,场馆教育位于学校教育、家庭教育与社会教育的交界处,共同承担三者的教育任务。场馆教育与学校教育如何结合始终是社会各界重点关注的话题。如何从教学实践层面提出切实可行的实践框架?如何从学校管理层面因地制宜制定适宜的馆校合作计划?如何从场馆层面提供学习的可持续性?这些问题需要教育实践者与研究者多方共同努力。
1. 场馆教育研究需要更多教育学视角的加入
我国场馆教育参与的研究者多数分布在博物馆学领域与教育学领域,而基于教育学视角开展的研究数量偏少。“由于许多研究者不具备教育学基础,对场馆教育的分析也多停留在操作层面,即使个别研究者尝试引入教育学分析,此类研究也只是将两者进行简单的对应,未能进行深入探讨,甚至有些学者会弄错或混淆不同的教育理论”[20]。教育学研究视角的缺乏,致使场馆教育研究难以建立深刻的教育学思考。而场馆教育在我国正处于实践阶段,势必要基于我国教育国情。不但需要更多教育学背景的研究者加入,也需要与一线教育工作者共同合作。这样才能充分发挥场馆教育的优势,落实人才培养的基本目标。
2. 场馆教育实践需要与学校教育真正融合
与学校代表的正规学习对应,以博物馆等场所代表的场馆教育通常被划定在非正式学习的范畴内。我国各地场馆建设近年来取得卓越进展,社会层面大力倡导全民教育、终身教育。但无论从理论研究还是具体实践来看,我国场馆建设之路依然任重道远。究其原因,需要把视角转向我国馆校合作的实践上。在统一的课程标准与学制设置下,过去我国对学校教育的评价往往以具体学业分数为导向。场馆教育居于学校教育之外,并未被纳入到学业质量考核的体系中。馆校合作的内容承载少并以结构性课程形式呈现,多以散点式的参观活动形式展开。但是,馆校合作面临的困境来自诸多方面,其本质原因之一是课堂教学形式的僵化,教学评价指标的单一。要突破馆校合作的困局需要场馆教育与学校教育真正融合。学校需要重新衡量与场馆的关系,积极利用场馆资源联动学校课程,使其有利于学生培养。从政策倡导走向教育实践,需要各地方学校依据当地场馆建设实际情况制定馆校合作计划,也需要学校教师与场馆教育工作者建立协作的意识。
3. 重视基础教育阶段教师场馆教育知识与能力的培养
馆校结合始终是研究关注的重点,最终要落实到课程与教学上。一方面,教师是直接参与者,对场馆教育知识的认知是教师教育观的体现,会影响教学的设计、教学过程中场馆资源的运用。要着力拓展教师的教学观念,丰富教师对教学的理解,才能让教师在教学过程中有意识整合场馆教育的内容。另一方面,新课标倡导跨学科学习,要凸显教学过程中学习者的主体地位。场馆教育无疑为这样的学习方式提供了恰当的资源与环境。目前教师教研培训大多是针对常规的课堂教学,从这方面来看,要丰富教师培训的形式与内容,广泛借鉴国内外优秀的教师培训项目案例,使教师将场馆资源融入学生的跨学科学习中。
本研究分析了国内近15年场馆教育的文献,总结了研究热点与趋势,并提出相应的思考,希望本文能为同类型研究提供理论与实践方面的借鉴。新一轮课标的实施会催生更多的教育教学实践,也将为场馆教育的发展提供新动力。我国场馆教育在近十余年才得到快速发展,在未来也将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