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当前各地社区推行的“红色网格”实践,为新时代党建引领提升社区治理效能提供了新的思路,开拓出更微观、更具操作性、更有活力的实践空间,体现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社区治理思想与方法的本土化探索方向。采用多案例比较研究发现:“红色网格”在原有社区网格化管理架构基础上,将基层党组织和党员深度嵌入小区(院落)、楼栋,促进了社区治理结构调适与机制优化,从而有效提升了社区治理效能。基于“红色网格”多案例比较研究表明:通过促进社区治理结构调适与机制优化,从而加强党建引领社区多元治理主体协同互动、推进社区治理方式创新和治理资源下沉与整合,是党建引领提升社区治理效能的有效路径。
关键词:红色网格;党建引领;社区治理;治理效能
基金项目:湖南省教育厅科学研究重点项目“党建引领农村社区‘微治理研究”(22A0590);湖南省社会科学成果评审委员会一般项目“党建工作引领农村社区‘微治理的理论逻辑与实践进路研究”(XSP2023FXC156)。
[中图分类号] D61 [文章编号] 1673-0186(2023)010-0094-014
[文献标识码] A [DOI编码] 10.19631/j.cnki.css.2023.010.007
为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党的第十九届四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提出,要“健全社区管理和服务机制,推行网格化管理和服务,发挥群团组织、社会组织作用,发挥行业协会商会自律功能,实现政府治理和社会调节、居民自治良性互动,夯实基层社会治理基础。”[1]党的二十大报告进一步指出,要“推进以党建引领基层治理,持续整顿软弱涣散基层党组织,把基层党组织建设成为有效实现党的领导的坚强战斗堡垒”[2]。党的二十大报告为党建引领社区治理的制度创新发展指明了方向。
为贯彻落实党中央精神,不少地方积极尝试将党组织和党员嵌入城乡社区网格,探索“红色网格”创新模式。“红色网格”通过强调将基层党组织和党员进一步延伸至社区网格化管理架构下的小区(院落)、楼栋微单元,以此推动党建工作重心和社会治理重心下沉,促进基层党建和社区网格化治理的深度融合,充分发挥了基层党建引领的制度优势,提升了社区治理效能。“红色网格”实践探索为夯实国家治理根基、落实党的社会治理现代化目标提供了实践路径,体现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社区治理思想与方法的本土化探索努力。以地方“红色网格”为例,对党建引领提升基层治理效能的过程机理进行多案例研究,并对党建引领提升基层治理效能的未来发展路径进行探讨,有助于为我国社区治理现代化的本土化探索提供可供借鉴的经验意义。
一、问题提出与文献回顾
改革开放以来,伴随单位制解体以及城市化进程加快,基层社会逐步完成了“单位制”— “街居制”—“社区制”的制度变迁,基层社会呈现出流动化、多元化、碎片化的发展趋势,并由此引发了基层党建“悬浮化”与基层社会治理“脱嵌”问题[3]。为推动基层党建“去悬浮化”与社区治理“再嵌入”,积极回应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2017年6月,党中央首次提出要以改革创新精神探索加强基层党的建设引领社会治理的路径,把加强基层党的建设、巩固党的执政基础作为贯穿社会治理和基层建设的一条红线。“党建引领基层治理”成为新时代基层治理理论与实践创新的热点话题,引发了学术界的广泛关注。
归纳当前学界围绕社区治理中的“党建引领”和“治理效能”展开的相关研究成果,主要有“党建”和“治理”两种研究取向。一是从“党建”视角探讨基层党组织通过创新党建机制提升社区治理效能的研究,如祝灵君等人通过总结深圳市南山区实践成果后发现,南山区通过党建引领搭建平台、多元主体协同治理、强化两新组织“两个覆盖”、发挥科技支撑优势等举措,在引领社会治理中取得新成效[4];吴培豪等人的文章分析了党组织通过融入乡村场域重塑乡村治理网络,采取联系、动员、规范、服务、协商、支持等引领机制,激活了乡村治理效能[5]。二是从“治理”视角探讨基层党组织通过创新基层治理体制机制全面提升基层治理效能的研究。杨畅等人通过分析长沙市天心区党建引领在社区治理中的重要作用,提出将党建引领作为关键抓手,从服务管理、社区自治、智慧社区打造等多角度全面完善治理机制[6]。何得桂等运用群众路线的分析视角,以陕西省石泉县“书记民情三本账”制度为例,分析党组织统揽全局、构建跨部门协同、群众共治的治理结构,建立以有效回应和群众参与为导向的基层治理机制,从而将基层党组织的制度优势转化为治理效能的机制与路径[7]。总的来说,目前学界的相关研究成果均认为“党建引领”与“治理效能”二者之间存在逻辑关联,“党建引领”提升了“治理效能”。不过,现有的“党建引领”提升“治理效能”研究,主要侧重于从宏观层面探讨党建引领提升治理效能的机制与路径,对于党建引领提升基层治理效能的微观制度形态及其过程机理关注不足。尤其是对于如何实现基层党建与社区治理深度融合,以及对于基层党建如何下沉到社区治理“神经末梢”从而有效提升基层社区治理效能的运行机理等核心问题上,仍有待深入探究。
事实上,党建引领基层治理的制度优势转化为治理效能,是通过复杂的中间机制得以实现的。其中,治理结构、治理机制在其中起着重要调节作用。正如张紧跟所说,“在众多分散化地方治理创新中提炼党建引领多元主体协同共治的运行机制,总结提炼党建引领地方治理进程中党如何完成对国家与社会的双重塑造以及对国家与社会关系的有机调适,是党建引领基层治理的制度优势转化为促进地方治理现代化治理效能的关键”[8]。
本文以多案例研究为研究方法,以当前各地社区兴起的“红色网格”实践探索为例,着眼于“党建引领”与治理效能的逻辑关联,深入探讨基层党组织是如何发挥引领功能,促进治理结构调适和治理机制优化,从而提升基层治理效能的过程机理。基于地方“红色网格”的多案例比较研究,不仅有助于深入揭示党建引领与治理效能二者之间的复杂因果环节,也有助于在宏大叙事的结构性理论背景下,为社区多元行动者的主体性和能动性因素提供更为开阔、细致、精準的解释空间。
二、分析思路与研究方法
治理结构与治理机制既是社会治理体系的核心组成部分,也是党建引领的制度优势转化为治理效能的关键环节和必要条件。通过从治理结构调适、治理机制优化与治理效能三者结合的研究视角,对“红色网格”展开多案例分析,有助于更好地理解党建引领提升社区治理效能过程中有关治理结构、治理机制与治理效能的因果关联性,拓展党建引领社区治理的解释框架。
(一)分析思路
治理结构与治理机制同属于社会治理体系的核心组成部分,在党建引领基层社会治理过程中,治理结构与治理机制的调适与优化以及二者的有机联结与有效运行,是党建引领的制度优势转化为治理效能的关键环节和必要条件。正如吉登斯在结构化理论中提出,“结构既是人们行动的前提和中介,同时也是人们行动的结果,结构与行动不是彼此分离、孤立的。而一切社会行动皆包含有结构,而一切结构皆有社会行动涉入,人类社会的实践活动实现了行动与结构的统一”[9]。换言之,治理结构调适与治理机制优化促行动有序,行动有序促治理有效,治理结构调适与治理机制优化共同影响党建引领提升社区治理效能的过程。
所谓“治理结构调适”,是指组织凭借资源禀赋进入基层治理场域后,在制度的保障和约束下与场域及场域内其他组织互动,主体间关系重新稳定化的过程[10]。党建引领之所以能够提升社区治理效能,首先,基层党组织作为推动多方主体协同共治、提升基层整体性治理能力和实现基层治理现代化的核心主导力量,通过结构性“嵌入”社区治理结构当中以发挥党组织引领功能,将基层治理场域中的多元治理主体重新组织起来,为社区治理赋能。其次,党建引领通过推动党建工作重心下沉以及治理重心下移至社区微单元,根据多元治理主体的相应特点和多元需求,动态调适多元治理主体间的交互关系,从而构建党建引领、公众积极参与、多元主体协商共治的能动性的基层治理结构关系。
治理机制优化则是指治理主体依据一定的治理规则对人、财、物、权、政策等资源进行重新组合和优化配置,实现精准、高效治理。在党建嵌入基层治理体系“末梢神经”的制度背景下,党建引领社区治理通过发挥党组织引领功能,重新整合和优化配置既有体制资源、创新资源结合的方式以优化服务供给、动员社会参与以及完善制度建设等,实现治理机制与居民需求、治理事务、制度供给精准匹配[11]。党建引领社区治理通过建立完善的、多样化的治理机制,有机弥合了国家治理和社会治理之间的制度缝隙。同时,通过加强对社区治理场域中的治理力量、治理资源等进行功能性整合,进一步促进了党建引领社区治理的制度创新,提升了制度执行力。
关于治理结构调适、治理机制优化与治理效能的关联性探讨,已成为当前学术界研究党建引领社区治理的热点话题,但相关研究多是围绕治理结构调适与治理效能或治理机制优化与治理效能的单一视角分析,而将治理结构调适、治理机制优化与治理效能三者结合起来的系统性研究还存在不足,从而难以揭示党建引领提升社区治理效能过程机理。针对以上不足,进一步的理论探讨需要在现有研究的基础上,从治理结构调适、治理机制优化与治理效能三者结合的研究视角来拓展党建引领社区治理的解释框架。当前,在党建工作重心下沉以及治理重心下移背景下,面对复杂化、碎片化、具象化的地方治理情境,党建引领社区治理通过治理结构调适与治理机制优化以及二者之间相互作用、相互建构,在加强基层党组织全面领导的基础上,将有助于推动形成党建引领多元主体互动于一体、多功能发挥于一体的治理体系,从而提升社区治理效能。
(二)研究方法
本研究主要采用“多案例比较研究”作为研究方法,以地方“红色网格”案例为例,深入分析党建引领提升社区治理效能的内在机理。之所以对地方“红色网格”采用多案例比较研究,除了多案例研究适用范围比单案例研究更广泛、更有说服力、更稳健之外,还因为当前理论界和实务界均未对“红色网格”形成统一的标准和共识,采用多案例研究更适合展开对“红色网格”的理论概念与现实问题之间的契合度进行系统和深入研究,以完整而清晰地展示“红色网格”各个要素之间的复杂关系,增强理论说服力。
理论抽样和复制逻辑是多案例比较研究的基本要求。为了更好地契合研究问题,选取案例时主要遵循以下标准:第一,研究案例应具有代表性、适配性和启发性,一定程度上是“红色网格”的代表性案例,具备“治理结构调适”与“治理机制优化”的双重特征,得到社会普遍认同;第二,案例社区区位特征、经验做法存在明显差异,能为案例间的复制和拓展提供支撑,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提升研究效度,使得本研究更具有普适性。
通过多案例比较分析,遵循“原样复现”的“复制逻辑”,对不同“红色网格”案例内容进行展现和解构,探索党建引领下的治理结构调适、治理机制优化和治理效能等诸要素之间的关系,旨在从不同的“红色网格”案例中发现相似的规律,从而揭示党建引领提升基层社区治理效能的过程机理。
三、“红色网格”的制度内涵及其多案例比较
“红色网格”作为近年来兴起的地方政府探索党建引领提升社区治理效能的社区治理制度创新,虽然在实践中展现了强大的生命力,但在当前理论界和实务界还均未对“红色网格”形成统一的标准和共识。通过对“红色网格”的制度内涵进行界定,有助于对“红色网格”各个要素之间的复杂关系展开分析以及对治理结构和治理机制进行比较。
(一)“红色网格”的制度内涵
网格化管理已成为当前国家基层治理的政策性工具以及社区治理的制度基础。在此基础上,衍生出了诸多诸如“基层廉政风险网格化防控”[12]、“涉腐舆情网格化治理”[13]等体制机制创新。“红色网格”亦是近年来地方政府依托社区网格化管理构架来探索党建引领提升社区治理效能的社区治理制度创新。所谓“红色网格”,是依托社区网格化管理构架,将基层党组织和党员纳入“网格化”管理,在发挥基层党组织的核心引领作用基础上,把党对基层社会治理的触角延伸至社会神经末梢,激发人民团体、群众团体、社会组织、社区居民积极参与社会公共事务管理,健全完善党建带群建团建的“一核多元”治理體系[14]。
“红色网格”实质是网格化党建引领社区治理的进一步发展。所谓网格化党建,是指通过将党组织和党员嵌入城乡社区网格,以网格化党建为引领,精准对接居民个性化、多样化的需求,带动基层社会治理[15]。网格化党建以再组织化方式,实现基层党组织通过与社区网格互嵌整合,从横向和纵向两个方面扩大组织网络,为基层社会治理提供了强有力的组织保证[16]。网格化党建自上而下渗透和影响社区治理的过程,充分体现了党建引领社区治理的“组织构建—组织嵌入—组织动员”逻辑。即将党员嵌入社区自治平台中,实现党组织的“在场”,通过组织横向扩展、党员的引领示范以及积极参与社区治理多元主体的协商,以此动员多元主体参与社区“微事务”协同治理[17]。
通过以上对“红色网格”创生进行制度溯源发现,“红色网格”是伴随基层社区治理“治理重心下移、资源和服务下沉、职责和权力下放”[18]发展趋势下,在现有社区网格化管理架构下进一步细分治理单元,将党建工作重心下沉至社区网格化管理的小区(院落)、楼栋微单元,并通过在社区治理微单元中创设“业委会(物业服务企业)党组织”“小区党组织”“楼栋党小组”“村组党小组”“党员中心户”等组织设置方式,使得网格党组织直接面向社区居民进行组织动员、服务供给和治理社区“微事务”等,提升社区治理效能。“红色网格”的创生,目的在于充分发挥基层党建引领的制度优势,克服基层社区网格化管理的制度局限,实现基层党建对社区治理的有效引领。
因此,“红色网格”作为网格化党建引领基层社会治理的微观制度形态,实质是通过将党建工作重心下沉至社区治理体系的“末梢神经”,以充分发挥基层党组织引领功能,促进治理结构调适和治理机制优化,从而推动“社会治理体系内各部分的有机联结和有效运行,使得党建引领社会治理的制度优势得以有效转化为治理效能”[19]。
(二)“红色网格”的多案例比较
党的十九大以来,为提升基层治理效能,各地积极探索“红色网格”创新模式,涌现了一批典型经验。本文主要以中国共产党新闻网上的“党的建设数据库”和“全国城市基层党建创新案例库”的案例为基础素材,选取了部分近年来影响颇广的“红色网格”案例。这些案例既囊括东、中、西部等各地域,又涵盖了城市和乡村区域,一定程度上保证了案例的代表性;不仅如此,选取的不同案例社区对于“红色网格”的经验做法存在一定差异,保证了所选取案例样本具备较好的代表性。为了便于分析,下表从治理结构与治理机制两个维度对“红色网格”多案例进行了整理和比较,比较结果如表1所示。
通过以上对“红色网格”的多案例比较可以发现,不同地区的“红色网格”案例中的基层党组织以基层社区网格化治理为制度基础,根据区域资源禀赋和社会结构差异,充分发挥党组织引领功能,建立了相似的网格化治理结构。即,纵向上“社区党委—网格党支部—小区党组织—楼栋党小组—网格长”为主,横向上形成党建引领多元主体参与协商共治、互嵌互动的社区网格化治理结构;与此同时,“红色网格”还建构了差异化的治理机制,显现出各异的社区治理形态,从不同政策面向提升社区治理效能。
四、“红色网格”提升社区治理效能的过程机理
由“红色网格”案例资料分析可知,“红色网格”通过党建嵌入社区网格化治理体系“末梢神经”,将党的领导方式、党的建设方式与基层社会治理有效连接起来[20],充分发挥党组织引领功能,促进治理结构调适与治理机制优化,从而提升治理效能。具体而言,“红色网格”提升社区治理效能的过程机理主要体现为有机连接和相互建构的两个方面:一是发挥党组织引领功能动态调适多元治理主体间关系,实现网格化治理结构调适,促进党建引领多元主体协商共治;二是通过提供网格化服务、动员居民参与以及完善制度机制等,优化网格化治理机制,将不同价值取向和利益追求的治理主体整合到以人民为中心的治理轨道上,使得多元治理主体真正行动起来,促进治理有效。“红色网格”提升社区治理效能的运行过程如图1所示。
(一)结构调适促进党建引领多元主体协商共治
由“红色网格”案例资料可知,不同案例中的基层党组织形塑了以网格党组织为核心,党建引领社区多元主体协商共治的社区网格化治理结构。这种社区网格化治理结构以党建嵌入社区网格化治理体系为制度基础,充分发挥党组织引领功能,通过党组织纵向嵌入社区网格化管理架构下的微单元和横向嵌入社区微单元中的社会组织等,从纵向和横向上对社区网格化治理结构进行适应性调整,促进党组织对社区的宏观引领和对居民日常生活的微观整合,有力推动党建引领社区多元主体协商共治。“红色网格”治理结构调适促进党建引领多元主体协商共治的过程具体表现为:
一是纵向上,社区党委发挥宏观引领作用,通过基层党组织与基础网格同步设置,基层党建工作与网格工作同步规划,党建网格和其他网格“多网合一”等[21],使得网格党组织从“嵌入社区层面网格”转向“嵌入小区(院落)、楼栋”,在社区小区(院落)、楼栋微单元中创设“小区党组织”“网格党小组”“村组党小组”“党员中心户”等组织,使党组织与居民日常生活直接连接,将“自上而下的正式制度规则与个体化的社区居民生活勾連起来”[22]。重塑后的社区网格化治理结构直接改变了社区原有的线性治理结构,不仅纵向上拉伸了社区网格化治理结构的治理链条,使之延伸到社区治理“末梢神经”,还在社区小区(院落)、楼栋微单元内形塑了较完整的微型组织架构。因此,“红色网格”使得网格党组织在居民日常生活微观场域中对资源、权力、组织和制度等进行互动整合,搭建微平台、促进居民参与和民主协商等[23]。
二是横向上,网格党组织通过赋权嵌入社区治理微单元内的公益组织和群团组织、整合下沉到社区横向职能部门的治理资源以及社会资源,同时根据社会组织资源禀赋的差异采取“党建+培育”“党建+项目”或“党建+规范”的方式[24],积极培育和扶持规范社区内生公益组织、群团组织以及乡村经济合作组织发展等。通过横向嵌入社区治理微单元内的社会组织,“红色网格”有效重建了政党与社会成员之间以及社会成员之间的连接,聚合了多元治理主体加入社区协同治理网络,“从而推动了政党对基层社区的社会建构过程”[25]。
(二)机制优化促进社区治理与服务创新
由“红色网格”案例资料可知,“红色网格”在结构调适的基础上优化了社区治理机制。“红色网格”通过发挥网格化的精细服务、精准动员以及制度规范功能,促进了社区治理与服务创新,提升了社区居民服务满意度、充分激发了社会活力,同时也为党建引领社区治理提供了制度保障,提升了党建引领提升社区治理效能。
1.提供网格化服务,提升社区居民服务满意度
“服务引领”是党组织的核心功能,其本质是中国共产党在服务基层社会中吸引社会各方面支持,提升基层社会治理绩效和引领基层社会发展[26]。“服务引领”要求基层党组织以群众服务需求为导向为居民群众提供服务,以“满足居民美好生活的需要,回应社区居民日常生活中的各种需求、解决居民日常生活中的各种问题”[27]。
案例资料显示,“红色网格”通过网格党组织引领下的社区服务创新,将社区服务事项细分下沉到社区微单元内部,积极吸纳社会主体参与网格化服务供给,直接面向社区居民提供线上线下一体、多样化、个性化的服务。如案例02社区运用公共服务清单制度工具提供清单式、菜单式服务;案例03、04、06~08社区主要通过网格员、党员中心户走访巡查等动态掌握、精准识别社区居民的服务需求和社区治理需求,积极动员和整合社区微单元内的居民自组织、群团组织、党员以及驻区单位党组织等为社区居民提供服务,有效提升社区居民服务满意度。
2.动员居民参与,充分激发社会活力
在当前社区治理主体多元化、治理资源碎片化、治理客体原子化的背景下,“激活社会”已逐渐成为党建引领社区治理的逻辑出发点。所谓“激活社会”,主要是指政党培育居民对社区共同体的认同,激发居民参与社区公共事务的动力,以及政党聚合连接多元社会资源,形成共同治理社区的合力[28]。动员居民参与,充分激发社会活力,“既是实现社区治理共建共治共享治理体系的客观要求,也是实现基层党组织基层治理跳出具体事务管理走向引领治理和推进发展治理的关键环节”[29]。“红色网格”案例资料显示,基层网格党组织主要通过三种途径激活社会活力:
一是培育社会组织,促进社区居民组织化参与。如案例02和08社区十分重视培育社会组织以及社区志愿服务队伍建设,重视对社区微单元内的内生社会组织赋权。社区通过赋权式治理,“不仅在于为失权群体争取权利身份,使小组或社区把握决策进程,更在于促使公权机构权力观念与施动方式的转变,推进个体或社区利用实际或感知到的权力,提升自我治理能力水平。”[30]通过赋权增能社区多元组织,培育了社区居民自治动力,提升了社区居民自组织能力,推动社区治理的民主化、制度化发展。
二是搭建平台,为社区居民参与提供渠道和载体。平台是一种促进创新的技术架构[31]。网格党组织通过在社区网格微单元中搭建制度化的公众参与平台、项目化的社区治理平台或多元化的社区服务平台等,推动社区多元主体参与协商共治、解决跨界治理问题和回应多元化诉求,有效化解社区内部行政力量扩张与社会自治不足问题,促进多元治理主体之间实时动态互动[32]。如案例02~04中的地方政府基层统一开发建立了区域化信息平台;不仅如此,案例02社区在街道社区党组织主导下,搭建了多元行动主体参与的“居民说事”平台,建立了“和为贵”调解室,将传统文化融入基层社会治理;而案例08社区重视社区服务阵地建设,搭建了群众服务平台。
三是运用积分制治理方式动员居民参与社区事务。如案例04社区运用积分制治理方式,以户为单位发放“积分存折”,充分发挥了积分制治理的作用,有力增强了基层党组织的凝聚力和号召力,强化了基层社会综合治理能力,激发居民参与社区治理的内生动力,培育社区公共精神[33]。
3.健全制度规范,为党组织有效引领社区治理提供制度保障
制度供给是党建引领社区治理的重要机制,既包括宏观上的制度、法律和政策的下乡,也包括党将其组织优势和制度优势通过党建的柔性嵌入对基层治理机制的微观塑造[34]。完善制度机制建设,能够让权力、资源和机制等基础性要素的作用得以长效、稳定的发挥,也为多元主体参与社区协商共治提供制度保障,推动形成社区共建共治共享治理格局[35]。
“红色网格”案例资料表明,地方基层都非常重视基层治理制度建设,重视加强基层治理制度化建设以推进基层治理过程规范化、透明化。如案例01社区积极完善“沟通联系机制,问题解决机制、监督反馈机制”等,建立街镇党(工)委成员包干联系居民区网格制度,完善约请制度,建立健全科学有效的信息采集、监督、反馈机制;案例08社区印发了《关于进一步加强基层党组织建设的十条意见》《西昌市网格管理员、服务员星级评定意见》《西昌市网格管理员、服务员绩效考核细则》等文件,将城市社区财政列支工作经费提高到5万元,服务群众专项经费达到10万元,为每个社区平均落实“费随事转”经费2万元以上。将网格化建设纳入市委“大督查”工作机制,将各部门对网格党建中群众反映问题的办理情况实时纳入全市综合监督考核。
五、研究结论与进一步讨论
将党的建设与社区治理深度相融,推動党建引领社区治理,在强化党在基层治理的领导核心作用的同时,提升基层治理效能,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社会治理现代化思想在社区治理中的贯彻落实,也是体现中国智慧的社区治理新探索。本文基于地方“红色网格”实践探索为案例,通过多案例比较研究揭示了党建引领是如何通过党建工作实现社区治理重心下沉以及治理重心下移,促进治理结构调适和治理机制优化,从而提升基层治理效能的过程机理。
“红色网格”的多案例研究表明:“红色网格”通过党组织嵌入社区网格化治理体系“末梢神经”,充分发挥党组织引领功能,对基层社区网格化治理结构和治理机制进行调适与优化,构建了以基层党建引领为核心,多元主体积极参与,互动互嵌的社区网格化治理体系。“红色网格”通过治理结构调适与治理机制优化,不仅释放了网格化治理结构制度弹性、激发社区网格化治理所蕴含“行政逻辑”的配置活力[36],还重塑了基层社区网格化治理的公共性,最大程度激活了党建引领社区治理的内生动力,提升了社区治理效能。
基于“红色网格”的多案例研究,对于破解党建引领社区治理现阶段面临的多元治理主体协同互动不够、社区治理方式创新不足以及治理资源的下沉与整合不力等困境,从而有效提升党建引领社区治理效能,提供了以下理论启示:
一是应加强党建引领社区多元治理主体协同互动。在党建引领社区治理的实践中,一些基层党组织引领多元主体共同参与社区事务过程中,由于缺乏完善的制度机制,难以形成对社区多元主体协商共治的有效赋权和制度约束,不同行为主体之间的利益需求难以有效调和,利益的失衡极易导致多元主体行为冲突以及共建参与不足,使得多元治理主体互动过程中更易产生协同困境。“红色网格”案例分析表明,党建引领社区治理,应加强基层党组织培育扶持群团组织、志愿组织等社会组织参与社区事务,同时积极搭建平台引领多元主体协商共治,从而满足居民多样化需求、推动居民自治、保障居民民主权利以及促进社区和谐稳定。
二是需要进一步推进社区治理方式创新。在党建引领社区治理的实践中,基层党组织习惯性运用政治引领、走访调查、平台搭建、制度供给等传统方式,忽视了“资源与资金供給”“微治理”“积分制治理”“网格联动”等新型治理方式的运用。“红色网格”案例分析表明,党建引领社区治理应着眼于治理机制优化,通过动员多元治理主体积极参与、加强社区多元主体网格联动、有效激发社区多元主体的自主性和创造性,以保证基层党组织对社区治理的有效统合,破解基层社区治理“管控”与“自治”并存难题[37]。
三是要重视治理资源的下沉与整合。一直以来,资源与任务的矛盾是基层社会治理面临的主要问题。在党建引领社区治理的实践中,基层党组织在承接了上级部署的大量行政事务和服务事项的同时,主要是在乡镇(街道)和社区层面进行资源整合,对于社区治理资源的微观整合较为缺乏。实际上,社区小区(院落)、楼栋微单元是居民日常生活的基本单元。正如“红色网格”案例分析表明,党建引领社区治理应将治理资源进一步向社区治理微单元下沉以及进行整合,将资源真正带到居民身边。重视治理资源的下沉与整合,有助于提升党建引领社区治理效能。
总的来说,本文通过集中分析“红色网格”通过“治理结构调适”与“治理机制优化”提升社区治理效能的过程机制,归纳了“党建引领”与“社区治理效能”之间的关联,为党建引领提升社区治理效能提供了新的思路。然而,除了治理结构与治理机制外,党建引领提升社区治理效能还受社区类型、地方政策、社区公共财力等因素影响。由于篇幅所限,本文主要从微观层面解释了党建引领提升了社区治理效能的一种实践路径,至于党建引领提升社区治理效能的多因素影响理论模型,有待进一步研究予以检视和完善。
参考文献
[1] 中共中央关于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 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N].人民日报,2019-11-06(1).
[2] 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 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N].人民日报,2022-10-26(1).
[3] 陈亮,李元.去“悬浮化”与有效治理:新时期党建引领基层社会治理的创新逻辑与类型学分析[J].探索,2018(6):109-115.
[4] 祝灵君,王友明,梁道刚.坚持党建引领增强共治效能[J].人民论坛,2021(24):101-103.
[5] 吴培豪,赵梦涵.新时代党建引领乡村治理的运行机制与实践逻辑——基于扎根理论的多案例研究[J].甘肃行政学院学报,2022(1):69-79.
[6] 杨畅,蔡婷.以党建引领提升社区治理效能——基于长沙市天心区社区治理的实践探索[J].中国行政管理,2022(10):158-160.
[7] 何得桂,李想.基层党组织制度优势转化为治理效能的机制与路径——基于群众路线视角的探析[J].西北农林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2(3):40-48.
[8] 张紧跟.党建引领:地方治理的本土经验与理论贡献[J].探索,2021(2):88-101.
[9] 安东尼·吉登斯.社会的构成——结构化理论纲要[M].李康,李猛,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6:23。
[10] 刘凤,傅利平,孙兆辉.重心下移如何提升治理效能?——基于城市基层治理结构调适的多案例研究[J].公共管理学报,2019(4):24-35.
[11] 杨华.治理机制创新:县域体制优势转化为治理效能的路径[J].探索,2021(5):63-77.
[12] 曹军辉.基层廉政风险网格化防控:落实全面从严治党的有效路径[J].重庆社会科学,2019(3):41-50.
[13] 曹军辉,王瑛.涉腐网络舆情的网格化治理机制研究[J].重庆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0(6):211-221.
[14] 向春玲.“红色网格”:基层党建引领社会治理的新探索[J].科学社会主义,2018(5):107-113.
[15] 祝灵君.再组织化:中国共产党引领基层治理的战略选择[J].长白学刊,2016(6):8-14.
[16] 吴青熹.资源下沉、党政统合与基层治理体制创新——网格化治理模式的机制与逻辑析[J].河海大学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 ,2020(6): 66-74.
[17] 岳经纶,刘洋.党建引领社区善治的逻辑——基于浙江省N街道的研究[J].治理研究.2021(5):59-69.
[18] 曹海军,刘少博.新时代“党建+城市社区治理创新”:趋势、形态与动力[J].社会科学.2020(3):12-20.
[19] 姜曉萍,阿海曲洛.社会治理体系的要素构成与治理效能转化[J].理论探讨,2020(3):142-148.
[20] 黄六招,顾丽梅.超越“科层制”:党建何以促进超大社区的有效治理———基于上海Z镇的案例研究[J].经济社会体制比较,2019(6):62-70.
[21] 叶继红,吴新星.新时代基层社会网格化联动治理实践创新——对中国特色社会治理模式的探索[J].理论月刊,2019(10):137-145.
[22] 钱坤.“日常生活”治理:城市治理的转型方向与实践机制[J].当代经济管理,2022(3):75-80.
[23] 王丛虎,乔卫星.基层治理中“条块分割”的弥补与完善——以北京城市“一体两翼”机制为例[J].中国行政管理,2021(10):49-56.
[24] 马超峰,薛美琴.组织资源禀赋与社会组织党建嵌入类型——基于南京市社会组织的案例分析[J].学习与实践,2020(6):70-78.
[25] 陈秀红.从“嵌入”到“整合”:基层党组织推进基层社会治理的行动逻辑[J].中共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学报[J].2021(5):64-72.
[26] 刘伟.从“嵌入吸纳制”到“服务引领制”:中国共产党基层社会治理的体制转型与路径选择[J].行政论坛,2017(5):38-44.
[27] 赵宇峰.重构基础社会:日常生活、共同体与社区建设[J].社会科学,2017(4):3-10.
[28] 张紧跟,颜梦瑶.激活社会:党组织引领社区治理的新逻辑[J].郑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1(1):8-13.
[29] 姜晓萍.授权赋能:党建引领城市社区治理的新样本[J].中共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学报),2019(5):64-71.
[30] 亚当斯.赋权、参与和社会工作[M].汪冬冬,译.上海: 华东理工大学出版社,2013.
[31] GAWER A.Platforms,markets and innovation[M].Edward Elgar,2009.
[32] 杨妍,王江伟.基层党建引领城市社区治理:现实困境实践创新与可行路径[J].理论视野,2019(4):78-85.
[33] 马树同.共建共治共享社会治理格局下乡村治理模式的生成逻辑——基于宁夏J县积分制的实践考察[J].宁夏社会科学,2020(4):133-138.
[34] 郝炜.组织网络、制度型塑与能力提升:党建引领乡村治理的三重路径——以山西省“三基建设”为例[J].治理研究,2021(2):63-72.
[35] 尹浩.城市社区微治理的多维赋权机制研究[J].社会主义研究,2016(5):100-106.
[36] 杜鹏.乡村治理结构的调控机制与优化路径[J].中国农村观察,2019(4):51-64.
[37] 陈伟东,熊茜.论城市社区微治理运作的内生机理及价值[J].吉首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9(1):57-64.
Structural adjustment and mechanism optimization: the practical path of party building leading to improve community governance efficiency: Multiple case study based on the local "red grid"
Cao Junhui
(Marxism College of South Hunan University, Chenzhou, Hunan 410003)
Abstract: At present, the practice of "red grid" in various communities is an important institutional innovation of community governance led by the Party building in the new era. It provides a practical path for consolidating the foundation of national governance and improving the efficiency of community governance, and reflects the localization exploration direction of socialist community governance thoughts and methods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In this case, this study found that "red grid" on the basis of the original community grid management architecture, the grass-roots party organizations and party members depth embedded village (courtyard), building, promote the governance structure adjustment and governance mechanism optimization, enhance the party and social links and the micro integration of residents' daily life, thus improving the grassroots community governance efficiency. The practice and exploration of "Red Grid" has opened up a more operational and dynamic practice space for the party building to lead and improve the efficiency of community governance in the new era.
Key Words: Red grid;leading by party building; community governance; governance efficiency
(责任编辑:易晓艳)
作者简介:曹军辉,湘南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湘南学院红色文化研究院、南岭走廊乡村振兴研究院研究员,法学博士,研究方向:党建与国家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