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 超
(武汉大学 教育科学研究院, 湖北 武汉 430072)
在发展中国家的教育现代化进程中,乡村教师流动是伴随其经济发展而出现的普遍现象。随着教育现代化的发展和义务教育均衡化建设的推进,乡村教师“向城流动”和优质师资不愿“逆城返乡”也在有效配置经济资源的同时成为教育现代化和义务教育均衡发展的堵点。对此,党和国家出台了一系列激励性政策减缓乡村教师“向城流动”:一是在顶层设计上通过“特岗教师”计划、“三支一扶”计划、教育部直属师范大学实行师范生公费教育等政策措施,为乡村教师队伍输送人才;二是在经济补贴上,“对连片特困地区义务教育乡、村学校和教学点工作的教师(简称乡村教师)给予生活补助”[1],但受到种种因素的影响,乡村教师流动性问题仍没有得到彻底解决。乡村教师关乎乡村教育的公平和质量,肩负着阻断贫穷现象代际传递的重大任务。所以,在新形势下如何合理化解乡村教师流动中出现的问题,是促进我国义务教育优质均衡发展和实现教育现代化要面对的重要问题。
学界一直都对乡村教师的流动问题十分关注,并建立了相关流动模型研究乡村教师流动的成因、类型、后果以及未来的流动趋势。乡村教师是人口流动中的特殊人群,在很多发展中国家,乡村剩余劳动力能否向工业部门流动取决于城乡收入差距、城乡失业率和就业率。[2]我国乡村教师的“流动意愿与年龄、职称及其收入呈负相关”,乡村教师流动整体呈现“向城性”和“单向性”的特征,即主要表现为“向更高层次的城市学校单向流动”[3-4]。研究显示,“经济因素”“职称晋升”“社会地位”“学校环境”“人际关系”“工作负荷”“家校冲突”等是造成乡村教师流动的重要因素。[5-11]
总的来说,国内外学者对乡村教师流动的已有研究成果既从宏观层面上对乡村教师流动过程和机制进行了审思,又从中观层面上对不同国家与地区的相关情况进行了比较和剖析,还从微观层面对乡村教师流动中所出现的各种具体细微问题做了论述和解析。但在一个模型中同时关注不同阶段,且借用移民理论中推力因素与拉力因素对乡村教师流动进行定量分析的较少。[12]基于此,笔者在对托达罗模型(Todaro Migration Model)进行适切性修正的基础上,运用移民理论中的推拉理论(Push-Pull-Theory),结合我国乡村教师流动的背景和现状,实证分析义务教育优质均衡发展背景下我国乡村教师流动过程中的问题及影响因素,并提出相应的建议。
托达罗模型是经济学家托达罗(Michacl P.Todaro)提出的农村劳动力流动模型。该模型认为,促使劳动力流动的基本力量来自比较收益与成本后的理性的经济考虑,且影响劳动力流入城市决策的是预期收入差异,而不是现实的城乡收入差异。农村劳动力通常指“年龄处于十五到六十四岁,拥有劳动能力并经常参与劳动的农村人口”[13]。由传统的城乡二元结构管理造成的以所处地域类型来划分的实然概念界定表明,“乡村教师也是农村劳动力的组成部分之一”[14]。因此,从托达罗模型的角度来看,可以认定“乡村教师向城流动的主要驱动力是城乡教师预期收入差异”[15],一般而言,城乡教师的预期收入差异越大,乡村教师“向城流动”的可能性越大。这一关系用公式表达为:M=f(d),f’>0,其中,M表示乡村教师“向城流动”的数量,d表示城乡预期收入差异,f’>0表示乡村教师流动随着城乡预期收入差异增大而增大的增函数。具体而言,城乡预期收入差异d是乡村教师“向城流动”后在城市获得的实际工资率ω与“向城流动”后就业概率π的乘积减去乡村教师在乡村时的平均实际收入r,表示为:d=ω·π-r。
为了更加接近现实情形,托达罗在其理论建构中提出了更多农村劳动力流动的社会影响因素。针对乡村教师流动问题,考虑到其流动行为应该是较长期或一定时间范围内的,所以乡村教师流动者城乡收入差异的净贴现值就等于乡村教师流入城市工作n年的净贴现值即n年收入的实际贴现值减去乡村收入的实际贴现值再减去流动成本,用公式表示为:
其中,Yu(t)和Yr(t)分别代表t年度城市和乡村的实际工资率,n表示预期流动后工作时间的总年数,C(0)表示流动成本,p(t)表示一个乡村教师流动者在t年度内在城市中获得教育工作的概率,托达罗把它解释为流动者的时间偏好程度,e-xt表示t年度的贴现系数。[16]
根据托达罗的观点,乡村教师“向城流动”的数量M是城乡收入差异V(0)的函数,表达为:M=f[V(0)],f’>0。其中,若V(0)>0,则乡村教师愿意流入城市,即出现“向城流动”;若V(0)<0,则乡村教师不愿流入城市甚至希望从城市回到农村,表现为下得去、留得住和“逆城返乡”现象。
从托达罗模型中可知,除了城乡预期收入差异外,影响其流动的主要因素还包括城市就业率、城市工资率、农村工资率和流动成本等。
托达罗模型对研究我国乡村教师流动问题的核心意义在于:其一,可以准确地判断流动成本与相对收益对乡村教师流动的决定性驱动作用,并突出“经济人”假设理论中人的“趋利性”;其二,可以界定乡村教师流动的主要动力不仅包括现实的城乡收入差异,预期的城乡收入差距也是重要的影响因素。
根据托达罗模型,乡村教师流动的关键影响因素是预期城乡收入差异对乡村教师的正向吸引,这可以理解为在单一拉力作用下的人员流动。但是,由于目前我国社会、经济的快速发展和义务教育优质均衡化进程的推动,一些特殊因素在经典的托达罗模型中并没有被充分考虑进去,比如较高的城市生活成本、教师聘用机制的公平性和社会歧视等。有鉴于此,笔者拟引入唐纳德·博格(D.J.Bague)提出的推拉理论,并根据我国乡村教育发展的特点,对托达罗模型作出适切性修正。
唐纳德·博格的推拉理论认为,人口迁移是两种不同方向的力量共同作用的结果,一种是促使迁移的力量,包括迁出地的推力(较低的收入水平、劳动力过剩等)和迁入地的拉力(较好的生活水平、较多的就业机会、完善的基础设施建设);另一种是阻碍迁移的力量,包括迁出地的拉力(熟悉的社交网络和社区环境)和迁入地的推力(激烈的竞争环境和陌生的人际关系处理模式)。综合地看,迁入地的拉力大于推力,而迁出地的推力大于拉力。[17]根据推拉理论,结合当前我国城乡二元结构差异与义务教育均衡发展的现实图景,可以归纳出影响我国当前乡村教师流动的主要推力因素与拉力因素如下。
影响我国乡村教师流动的主要推力来自乡村,乡村地区推动乡村教师“向城流动”的因素主要是较为艰难的教学与生活条件,具体包括由户籍制度、教师聘任制度、教师薪酬制度等制度因素所造成的对乡村教师的制约,以及因此而产生的薪资福利待遇、职业发展机会、生活条件的“差序格局”。其中,由于户籍制度的限制,乡村教师往往难以享受到城市户籍教师所拥有的同等待遇和机会,尤其在子女入学等方面面临诸多限制。城乡教师聘任制度差异则使乡村教师的晋升机会与职业发展前景受限。乡村教师薪酬水平通常也相对较低,福利待遇也有限。相比乡村的推力,城市推力在我国当前的乡村教师流动中的作用相对较弱,主要包括城乡消费水平差异所致的高额生活成本带来的压力。
影响我国乡村教师流动的主要拉力来自城市,指城市吸引乡村教师“向城流动”的影响因素,即城市地区具有的各种吸引力和优势条件。当前,城市的拉力主要表现为两个方面:其一,城市能为乡村劳动力提供宽广的就业空间,且城市劳动力收入水平相对较高。其二,城市的教育、医疗环境等基本生活配套设施比较健全,可以满足乡村教师子女、家人的相关需求。相对于城市的拉力,乡村对乡村教师流动的拉力影响较弱。
根据以上分析笔者将托达罗模型修正为:
其中p'(t)为模型修正后乡村教师在城市找到教师工作的概率。托达罗模型只考量了流动者的流动成本C(0),而忽略了其流动到城市后的生活成本C(1),即乡村教师在城市的生活费用。在乡村教师流动到城市找寻工作的过程中,无论是否找到工作,都需要支付一定的生活成本,因此本研究在托达罗模型中添加了生活成本C(1)。
本研究选取2013—2020年《中国统计年鉴》《中国发展报告》《中国教育统计年鉴》《中国劳动和社会保障事业发展统计公报》以及中国劳动和社会保障局网站的数据分析我国乡村教师流动驱动因素。
依据我国乡村教师流动的影响因素以及对托达罗模型的修正,可以构建乡村教师流动的计量方程:
ln(Yt)=β0+βln(X1)+βln(X2)+βln(X3)+βln(X4)+βln(X5)+βln(X6)+βln(X7)+μt
其中,Yt为t年度的乡村教师流动程度,β为该计量模型的回归系数,X1为t年度的城乡预期收入差异,X2为t年度的城乡人口流动程度,X3为t年度的城乡居民收入差异,X4为t年度的城乡居民消费水平差异,X5为t年度的城乡居民教育文化需求差异,X6为t年度的城乡教师就业水平差异,X7为t年度的城乡医疗水平差异,μt为随机扰动项,各项指标具体的数据来源如下。
1.乡村教师流动程度Yt:在我国,乡村教师流动以 “向城流动”为主,“逆城返乡”者较少。基于全国乡村教师流动数量数据难以获得的情况,已有研究中有学者借“乡村教师数量占总教师数量的比例变化”[18]说明乡村教师的流动程度,因此,本研究用t年度乡村教师数量除以t年度总体教师数量,获得t年度乡村教师数量占总教师数量的比例,再减去t年度前一年的乡村教师占总教师数量的比例,来反映乡村教师流动程度。
2.城乡预期收入差异X1:城乡预期收入差异是影响乡村教师“向城流动”和“逆城返乡”的主要因素。关于这一指标,可以根据托达罗模型中针对城乡预期收入差异的公式d=ω·π-r进行计算,其中ω为实际城镇收入,π为城市就业率,r为乡村平均实际收入。
3.城乡人口流动程度X2:城乡人口流动程度一定层面上可以反映出乡村教师在流动过程中是否存在“随大流”现象,即乡村教师流动是否与周边劳动力由于“向城流动”后改善了自身的收入条件和生活状况所带来的“跟风效应”有关。对于城乡人口流动程度的指标,用t年度乡村人口占城乡总人口的比重减去t年度前一年乡村人口占城乡总人口比重来表示。[19]
4.城乡居民收入水平差异X3:这一指标用城乡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差异来衡量,即城市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减去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
5.城乡居民消费水平差异X4:城乡居民消费水平差异是影响乡村教师“向城流动”的重要推力因素,用城市居民消费水平减去乡村居民消费水平来衡量。
6.城乡居民教育文化消费需求差异X5:城乡居民对教育、文化等的消费支出,是对教育、生活多样性投入的反映。城乡居民教育文化消费需求差异用城乡居民人均教育文化消费支出差额衡量。
7.城乡教师就业水平差异X6:城乡教师就业水平差异反映了城乡对劳动力需求的差异,本文主要采用城市对乡村教师就业吸纳情况的数据,用来衡量乡村教师面临城乡劳动力吸纳水平差异时的流动情况。
8.城乡医疗水平差异X7:城乡医疗水平差异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城乡生活配套设施差异对乡村教师流动的影响,可以借助每万人拥有城乡卫生技术人员数量差异来衡量。
为深入解析各影响因素对我国乡村教师流动的影响程度,参照表1中的数据对托达罗修正模型进行了计量分析。
表1 乡村教师流动的影响因素指标
首先,基于托达罗模型提出的城乡预期收入差异X1是影响乡村教师流动的最主要因素。所以,对当前乡村教师流动程度和城乡预期收入差异X1进行简单线性回归,以考量我国乡村教师流动同城乡预期收入差异X1间的关联,回归结果为:ln(Yt)=0.918ln(X1),其中P=0.001(<0.05),t=5.664,R2=0.842。
通过简单回归方程发现,城乡预期收入差异系数为正,由此可知乡村教师流动程度和城乡预期收入差异X1之间呈同方向变化,城乡预期收入差异X1的增大,就会引发乡村教师“向城流动”。结合推拉理论,这也说明城市预期经济收入高是造成乡村教师“向城流动”和优质教师不愿“逆城返乡”的重要拉力因素,同修正后的托达罗模型假设相符。
其次,对其他社会经济影响因素指标进行回归分析。在回归方法方面,鉴于各因素之间可能具有自相关性,并由此使得个别因素对乡村教师流动的影响显著性降低,因此对各种影响因素分别通过简单回归的分析方法加以预测,并判断和选择出最优化模型(表2)。
表2 乡村教师流动影响因素的回归分析
根据回归结果可知,所有可量化的影响因素中城乡预期收入差异X1、城乡居民收入水平差异X3、城乡居民消费水平差异X4和城乡教师就业水平差异X6进入最终回归方程。其中,城乡人口流动程度X2、城乡教育文化需求差异X5和城乡医疗水平差异X7的P值分别为0.137、0.219和0.233,均大于0.05,其对乡村教师流动的影响显著性不强,且R2分别为0.330、0.239和0.226,相较于其他变量较小且差距较大,说明只有X1、X3、X4、X6对被解释变量影响显著(表3)。
表3 乡村教师流动影响因素的相关系数
由此可得最终的回归方程为:
ln(Yt)=β0+0.918ln(X1)+0.964ln(X3)+0.850ln(X4)+0.963ln(X6)+μt
其中,除变量X2、X5和X7之外,其余所有回归模型的R2均接近1.000,RESMA值较小,拟合度较好,且均通过t检验,证明回归方程具有显著性。
由回归方程结果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第一,在对乡村教师流动程度和城乡预期收入差异单独进行回归的方程中,乡村教师流动程度和城乡预期收入差异成正比关系,且预期的城乡收入差异对乡村教师流动有显著影响,这表明乡村教师流动程度在城市的预期收入增加时也将随之加强。由于城乡经济发展与教育发展水平的不均衡,城市高于乡村的预期收入是吸引乡村教师向城市流动强有力的拉力因素,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各地区因受科技、文化、政策等方面因素的影响,出现了经济收益上的重大差异,大中城市和沿海发达地区因为便捷的交通运输条件和强大的产业基础,经济发展势头强劲,居民收入也相对较高。但需要注意的是,当将其他解释变量的显著性加入对比后,城市的预期收入不再是最显著的变量。由此可见,城乡预期收入差异虽然是影响乡村教师流动的一个重要因素,但并未成为乡村教师流动的最主要动机。
第二,在多次进行的简单回归方程中,城乡居民收入水平差异和城乡就业水平差异的P值较高且变量同乡村教师流动同方向变动,反映了城市高收入水平以及广阔的就业空间对乡村教师吸引程度较高的现实情况,也证实了乡村教师流动具有“向城性”与“单向性”的特点。正如前文提到的,城市对乡村教师就业的吸纳是影响乡村教师向城市流动的拉力因素之一,城乡人口数量的巨大差异,以及农村劳动力“向城流动”后其子女跟随流动的情况进一步加剧了城市相较于乡村需要更多的教育岗位。因此,城市的高收入水平以及城市为乡村教师提供的多类型就业岗位会成为乡村教师流动的重要拉力因素。
第三,城乡居民消费水平的差异也是影响乡村教师流动的重要因素。虽然城市教师相较乡村教师拥有更高的经济收入,但乡村教师在乡村生活的生存成本要比在城市低得多,不用支付在城市所需的房屋租金等费用,因此乡村教师在迁往城市的过程中为城市生活支付的生活成本费用要比在乡村高出很多,影响到乡村教师向城市转移的积极性,这也成为城市对乡村教师向城市流动的重要推力因素。
第四,城乡人口流动程度、城乡教育文化需求差异和医疗水平差异对乡村教师流动的影响不显著。首先,关于城乡人口流动对乡村教师流动的影响,由于乡村教师所从事的教育职业的特殊性与其他乡村劳动力存在的劳动异质性,表征为乡村教师“新乡贤”身份导向下的主体示范性、长期连续性等特点,所以,同处乡村场域的乡村劳动力“向城流动”对乡村教师带来的“跟风效应”并不显著。其次,关于城乡居民教育文化需求和医疗水平差异对乡村教师流动的影响,已有实证研究表明制度因素同乡村教师流动之间存在同向变动的关系。但可能由于户籍管理制度和医疗卫生保障制度的制约使得乡村教师及其子女在城市接受教育以及医疗救助受到阻碍,减缓了教育文化需求及医疗水平差异对其的影响。未来,不断弥合城乡教育与医疗等公共服务差距仍是均衡发展的必然选择。
笔者根据我国实际情况,在托达罗修正模型的基础上,重新构建了回归方程,并基于回归分析结果对乡村教师流动提出优化路径,以减缓乡村教师“向城流动”,促进优质教师“逆城返乡”,实现乡村教师流动的推拉式均衡。
第一,缩小城乡预期收入差异,纾解乡村教师就业转移的空间溢出效应。空间溢出效应又称为空间外溢效应,是一个区域的劳动力等要素因为区域间经济活动的不均衡而产生的外溢现象。[20]乡村教师是乡村空间的劳动力要素,城乡预期收入差异反映出来的乡村空间与城市空间的经济条件不均衡造成了乡村教师外溢。因此,乡村教师流动问题与乡村空间、城市空间的经济活动均衡发展程度密切相关。从“经济人”假设出发,人都有趋利性,农村学校的教学条件、农村社区的生活条件较为落后成为乡村促使教师流动的推力因素,城市较好的生活和工作条件成为城市促使乡村教师流动的拉力因素。因此,进一步缩小城乡教师收入差异,降低乡村教师对流入城市的预期收入差异,成为让乡村教师留得住的重要措施,也是纾解乡村教师就业转移的空间溢出效应的物质保障。具体而言:一是要对城乡教师经济保障进行合理的制度设计,提高乡村教师工资收入,对乡村教师给予充足的生活补助;二是完善绩效工资的分配制度,基于工作条件进行差异激励,缩小乡村教师对流入城市空间后的预期收入差异,从而留住乡村教师。
第二,深化社会制度改革,提升城乡教师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水平。乡村教师的户籍制度、编制标准、工资制度、公共医疗等基本公共服务建设不完善是造成乡村教师“向城流动”和抑制优质教师“逆城返乡”的重要因素。乡村教师流向城市一方面是趋利性使然,另一方面也怀揣着实现专业价值的职业理想。因此,如何在制度设计上既能满足其趋利的特点,又能给予有理想的乡村教师精神上的激励,把他们的理想主义情怀充分调动起来至关重要。就户籍制度设计而言,应保障乡村教师拥有与城市教师相当程度的因户籍制度带来的社会福利,包括子女受教育权利、医疗保障福利等,增强乡村对教师的吸引力,减弱城市对乡村教师的拉力。就编制标准而言,目前尽管“教师编制标准已实现城乡统一”[21],但未来要从生均简单公平向体现城乡积极差异的师资编制标准公平转变,教师编制标准应在一定程度上向乡村教师倾斜。从教师工资制度上来看,因各地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存在一定差距,各地区教师薪酬差距也较大,虽然政策规定了“确保农村义务教育教师平均工资水平不低于或高于当地公务员平均工资收入水平”,但其并未显著增强乡村教师职业的吸引力,因此在工资制度上,应适当向乡村教师倾斜,弱化城市对乡村教师的拉力因素。
第一,以增强乡土认同为支点,降低乡村教师“相对贫困”的主观认知。乡村教师在与城市教师预期收入差异较大的情况下,会陷入“相对贫困”的固有认知中,对乡村产生一种“被剥夺感”,认为乡村剥夺了其与城市教师享有同等待遇的机会,进一步加剧了对乡村场域与乡村教育的疏离感。为此,涵养乡村教师的乡土文化情怀,增强他们对乡村教育的认同,降低他们“相对贫困”的主观认知,是增强乡村拉力,并实现优质教师主动“逆城返乡”的基础。乡村是乡村教育的土壤,乡村认同及乡村教育情怀的培育是解决乡村教师流失与短缺问题的关键。研究乡村教师流动问题,一定要落实到教师个体的层面,从乡村教师的乡土认同缺失、被边缘化现象突出、职业认同低下、缺乏自信等问题着手切实解决。乡村认同既包含对乡村学校授课方法的认同,也包括乡村教师教育理念的完善和人生价值观的改变,是乡村教师下得去、留得住、教得好的价值观基础。一方面,要通过提高乡村教师的专业素质,进一步内化乡村教师的乡土认同,以省级师范院校为责任主体,努力培养一支有乡土情结的、服务当地的乡村教师队伍;另一方面要培养乡村教师的乡土教育情怀,使乡村教师对其职业形成较高的职业认同感,从而形成职业自信。乡村教师在拥有职业认同并投以足够职业热情的基础上,与乡村社会、乡村教育的实际要求相结合,形成独具乡土文化特色和适切性的教学方法、管理方法,就能在乡村学校的教学实践中强化乡村教师对乡土的认同,进而淡化城市对乡村教师的拉力因素,主动选择“逆城返乡”。
第二,以在地化发展为思路,保障乡村教师的发展权益。在地化发展具有催生乡村教师地方性意识的作用。[22]以在地化发展为思路,保障乡村教师与城市教师拥有平等的发展权益,拓宽乡村教师职业发展渠道,激发他们成长的内生动力,才能从根本上消除他们对发展前景的担忧。“很多乡村教师尤其是新入职的教师的主要不满不在经济因素,而在于职业发展前景的迷茫”[23]。因此,乡村地区政府必须多方位优化乡村教师职业发展环境,拓宽职业发展渠道。具体来说,其一,从乡村教师的在地化工作空间来看,应借助互联网和大数据等新技术,给乡村教师创造便捷的移动办公环境;其二,从乡村教师的在地化职业发展前景来看,应通过健全乡村教师招聘、培养、任用等机制,有效畅通乡村教师职业发展和晋升通道,加强对乡村教师的发展性激励,为其构筑能流动、有发展的心理安全空间,实现从“阻碍发展,限制留人”向“保障发展,发展留人”的乡村教师队伍建设思路转变,促进乡村教师良性流动和优质师资“逆城返乡”,实现乡村教师从下得去、留得住、教得好到下得去、留得住、教得好、能流动、有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