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伟
好的小说都会关注“人类内心的冲突问题”。十九世纪的俄国小说就是最为鲜明的代表,也是其独立于世界文学之林的有力支撑。五四时期,以鲁迅、郁达夫为首的中国小说家注重心灵感受与感性情绪的表达,强调主观情感的沉沦与救赎、挣扎与忏悔,形成了讲述和抒情并重的现代抒情小说新范式,影响深远。
著名作家刘以鬯曾鲜明地提出“只有写人类内心的冲突问题才能产生好作品”的观点。他说,“今天,年轻男女在写作时忘却了人类内心冲突的问题。只有这个问题才值得写,只有这个问题才值得受苦与流汗,所以只有写这个问题才能产生好的作品。”
本期窃先生的两篇小说《酒糟》和《非典型相爱》较好地承续了五四抒情小说的审美范式并呼应了刘以鬯先生对年轻写作者在写作上的忠告,关注人物内心隐秘而真实的矛盾冲突问题,叙事性和抒情性并重,具有独特心灵意绪的释放和真挚主观感受的表达。
《酒糟》不但讲述了一个原生家庭三代的悲剧故事,还诉说着一种“罪与罚”的情绪记忆与情绪体验,这种情绪的记忆与体验在文本中对于故事情节的推进发挥着巨大的作用,使文本呈现出讲述与抒情并重的复调形式。主人公于鹏承受着原生家庭所背负的宿命般的酗酒、家暴的情绪体验和记忆,当婚姻来敲门时,他身体内所遗留的酗酒和家暴因子开始苏醒,甚至差点打伤了前来安慰他的未婚妻。为了避免爷辈、父辈的家庭悲剧再次上演,于鹏选择悔婚来保护未婚妻,独自承受原生家庭宿命般的悲剧,最终死于酒精中毒。于鹏“罪与罚”的内心冲突无疑是强烈的,最终不惜以酗酒死亡的自虐式惩罚来抵消家庭的原罪感。于鹏无疑又是一位现代性社会的“零余者”。
《非典型相爱》叙写当代青年恋爱观,强调个人的独特恋爱感受,依靠人物恋爱情绪在爆发与克制之间的斗争来推动文本叙事的逐步深入。正如篇名“非典型相爱”,与生死相依的古典恋情有了鲜明对比。当相隔异国的两人再无激动的情绪波澜时,他们的爱情也就随之结束了;开始时有多激烈,结束时就有多沉静。他们的恋爱悲剧虽根源于时空的阻隔,但绝不是最为重要因素。文本不断通过对淡香的头发、来往的信件、火漆印、旧式铁风扇等外在物化形象以及刮脸的风、窸窣的雨等外部环境的细节性描写与展现来隐喻人物内心的冲突,折射出現代性社会镜像中的迷茫、自我的青年形象。